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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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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剑士?”吕棕大惊,转向香女、荆生,见二人也是不无惊愕地怔在那儿,遂抱拳道,“姑爷,这——”

张仪微微一笑,抱拳还礼道:“吕大人,难道您信不过在下?”

“好吧,”吕棕点头道,“姑爷定要这么说,在下遵命就是。”

吕棕拱手作别。

张仪努下嘴,荆生搬上箱子,与张仪、香女一道送吕棕出来,将箱子搬上轺车,扶吕棕上车。吕棕回身,再次拱手别过,辚辚而去。

看到轺车走远,香女急转身来,花容失色,对张仪道:“夫君,你如何敢在无疆面前自称中原第一剑士?”

张仪笑道:“不这样说,他怎肯见我?”

“夫君,”香女急得泪水流出,“可你这么说,是不想活命了!”

张仪哈哈大笑数声,伸出舌头,指着它道:“放心吧,香女,只要越王不割这个,在下就会毫发无损。”

香女大怔。

翌日午后,吕棕急赶过来,喜滋滋道:“姑爷,事儿办妥了。大王听闻姑爷是中原第一剑士,迫不及待地叫在下赶来召请呢!”

香女脸色煞白,上前急扯张仪衣角。

张仪却不睬她,朝吕棕拱手道:“谢大人了!”袍角一提,率先走出门去,踏上吕棕的轺车,转头对香女,“你哪儿也不要去,只在此处候着,待我见过大王,观他是何异相,就赶回来。”

香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圆睁两眼,望着马车辚辚远去。有顷,香女忽然意识到什么,四顾不见荆生,急叫:“荆叔——”

琅琊台上布满越兵,枪刀林立,气氛森严,彩旗飘飘。

吕棕与张仪踏上一级又一级石阶,一步步地走向台顶,向东拐入击剑厅,远远望见越王无疆端坐于主位,国师伦奇、上将军贲成、副将阮应龙侍坐,数十名剑士分为几排,席坐于击剑厅的另一端。无疆身着剑服,早已摆出与中原高手一决高下的架势。上将军贲成、舟师主帅阮应龙也是身穿剑服,面色持重,如临大敌。唯有国师伦奇依旧是一身素袍,表情释然。

吕棕与张仪走至厅外。吕棕示意,张仪止步。

吕棕进厅,跪地叩道:“启奏大王,中原剑士张仪求见!”

无疆抬手:“宣张仪觐见!”

张仪走入击剑厅,至厅中间站下,拱手道:“中原剑士张仪见过大王!”

跪在地下的吕棕急了,扯一下张仪袍角,小声道:“张子,快拜大王!”

张仪却似没有听见,依旧昂首挺立于厅。

贲成、阮应龙见张仪无礼,正欲喝叫,无疆却是微微一笑,拱手还过一揖:“越国剑士无疆见过张子!”手指旁边客席,“张子请坐。”

张仪拱手谢过,徐徐走至越王身边客位,席地坐下,双目微闭,现出在猴望尖打坐时修来的本领,气沉丹田,静若卧兔,势若山顶悬石。

无疆见他现出这般功夫,内中陡然一震,眯起眼睛,将他上下左右又是一番打量,知是遇到劲敌,拱手赞道:“好气度!”略顿一顿,“张子光临越地,可有教我之处?”

张仪拱手还礼:“听闻大王好剑,张仪慕名而来。”

听到剑字,无疆喜道:“无疆有缘得会中原第一剑士,实乃此生大幸!敢问张子,用剑之时,以何制胜?”

张仪双唇微动:“不动则已,动则十步无生。不行则已,行则千里无阻。”

众人闻言大骇,皆将目光转向剑厅,估算距离。剑厅虽大,方圆不过二十步。如果张仪站在中央,前后左右无非十步。若是十步无生,这个厅中竟是无一处可躲。

无疆也是一震,拱手道:“果真如此,张子之剑当是天下无双了!”略略一顿,“敢问张子,动与不动,可有玄妙?”

“并无玄妙,后发先至而已。”

越人剑术,无不强调先发制人,此人用剑,却是后发而先至,所有剑士尽皆傻了。即使贲成、阮应龙这样的一流高手,也是面面相觑。试想,倘若剑术真的练至这般境界,谁敢在此人面前率先出剑?

张仪睁开眼睛,环视众人一眼,见他们面现惧色,微微一笑,转对无疆道:“张仪听闻大王剑术高深,甚想与大王切磋。”

无疆面色微变,观张子衣着,并无剑服,观他身上,亦无佩剑,眉头一动,拱手说道:“张子千里赶赴越地,一路劳顿,请回馆驿暂歇三日。待三日过后,张子可穿好剑服,再来此处,无疆定向张子讨教。”

张仪回揖一礼:“一言为定!”一个转身,虎虎生风,大步离厅。

张仪走下台阶,远远望见香女、荆生正于百步之外引颈观望。

张仪急步上前,香女早已飞步过来,一头扑入他的怀中,泣道:“夫君——”

荆生望一眼附近的越兵,急道:“姑爷,姑娘,此地不可久留,回客栈再说!”

三人上车,赶至客栈,张仪将面见无疆的经过概要讲述一遍,指着自己的士子衣冠笑对荆生道:“荆兄,在下方才本欲比试,越王却以在下未穿剑服为由,将比剑时辰推至三日之后。在下在想,既然越王嫌弃这套衣冠,就请荆兄为在下赶置一套像样的剑服。”

香女惊道:“夫君,你……还要比剑?”

“呵呵呵,”张仪点头笑道,“既已答应人家,不比如何能行?”

荆生迟疑一下,转向张仪道:“姑爷,请听荆生一言。”

“请讲。”

“无疆剑术甚精,据荆生所知,吴越之地能与他匹敌的唯有一人,就是贲成。他之所以敬服贲成,拜他为上将军,皆因于此。主公早欲刺杀无疆,也因此人剑术高超,身边更有贲成、阮应龙及众多一流剑士,是以迟迟未动。”

张仪似有所悟:“在下明白了,所谓公孙剑法,原是为此来着。”

“是的,”荆生点头道,“公孙剑法俱是死招,无论何等高手,只要求生,就不是对手。越王无疆今日之所以未与姑爷当场比剑,就是因他有求生之心。”

“这话是了。”张仪连连点头,“只要是人,只要不被逼入死地,任谁都有求生之心。”转对香女,“如此看来,咱家的公孙剑法甚好,你我这就抓紧时间,速速习练,届时比武,兴许在下还能胜他一招半式。”

香女泣道:“夫君,你……莫说是练三日,纵使习练三年,也不是无疆对手。”

张仪又是一笑:“好了,好了,既然练也无用,就不练了。”走到里屋,取出一把琴来,“来来来,你不是一路嚷着要学琴么,趁还有三日,在下教你习琴。”

香女两眼大睁,怔在那儿。

只此几日,她与张仪之间竟然完全逆转,张仪的每一个举止,任她多么聪敏,也是看不明白。

在张仪缓步下台之后,整个击剑厅里异常宁静,没有谁再出言。所有剑士,包括伦奇、贲成、阮应龙、吕棕等,皆将目光投向无疆。

无疆沉思有顷,转对众剑士:“诸位剑士,你们回去认真习练,三日之后,随寡人与他一决高下!”

众剑士应喏而退。

无疆转向几位重臣:“方才这个张子,诸位爱卿可有品评?”

阮应龙跨前一步:“回禀大王,末将以为,此人言语托大,剑术未必了得。末将不才,定在十招之内取此人脑袋!”

无疆白他一眼,将目光转向贲成:“贲爱卿,你观此人如何?”

贲成应道:“观此人气色,想是有些手段。观此人指掌举止,又不似习剑之人。微臣以为,此人要么是个绝顶高手,要么就是不通剑道。”

无疆深以为然,转对众人:“今日就此为止,诸位去吧,寡人这要沐浴斋戒了。”

在场诸人谁都知道,只有遇到大敌,无疆才会沐浴斋戒,因而皆是一怔,互望一眼,拜辞而去。

快要走到台下时,伦奇叫住阮应龙:“阮将军留步!”

阮应龙顿住步子,转望伦奇:“国师有何吩咐?”

“我大军扬帆待发,此人却登门比剑,用心颇为可疑!”

阮应龙略略一想,摇头道:“想他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剑士,还能有何用心?”

“将军请看,”伦奇分析道,“我伐齐在即,此人早不来,晚不来,恰在此时求见大王,必有机谋。还有,这几日来,老朽感觉此地伏有杀气,使人打探,果然发现有不明剑客出没于此,行迹甚是可疑!”

阮应龙一怔:“国师是说——”

伦奇点头:“老朽怀疑此人是齐人奸细,特来阻我大军进程的。”

阮应龙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向伦奇:“若是如此,末将宰了他去!”

伦奇摇头道:“大王是个剑痴,既已约定三日后与他比剑,不见此人,大王如何肯依?再说,此人既然敢来,必有手段。万一不慎,将军岂不遭他暗算?”

“国师有何妙策?”

伦奇捋须有顷,对阮应龙耳语几句,阮应龙点头道:“嗯,如此甚好。任他剑术如何了得,也必挡不住万弩齐射!”

“唉,”伦奇摇头叹道,“这也是不得已之计,你须小心行事,万不可伤及大王,也莫使大王知道。若是此人真的是中原第一剑,大王不敌,即可将他乱箭射死。若是此人只是逞强的脓包,自有大王处置。”

“下官遵命!”

接后连续三日,张仪未曾有一日摸剑,只在院中有说有笑地教导香女习琴。

无疆得报,更是诧异,越发认定张仪是剑道高手,既惊且喜。第四日晨起,无疆早早起床,准备已毕,使吕棕驾驭八驷王辇前往客栈,迎接张仪。

王辇到时,张仪正在厅中试穿剑服。剑服是荆生重金聘人精工赶制的,通体素白,用料考究,张仪穿在身上,果是英武逼人。

张仪对镜自视一阵,转对香女:“香女,你来看看,这套服饰合身不?”

见吕棕也在,香女欲说无言,欲哭不敢,眼中噙泪,又不敢显示,只好略略点头,别过脸去。

张仪转对荆生,笑道:“荆兄,在下此去与大王切磋剑道,你陪夫人只在院中候在下回来。记住,哪儿也不许去!”

荆生点头:“小人谨听姑爷吩咐。”

张仪转对吕棕拱手道:“吕大人,请吧!”

吕棕略怔一下,提醒他道:“姑爷,您的剑呢?”

“剑?”张仪两手一摊,反问他道,“要剑何用?”

吕棕惊道:“您这不是去与大王比剑吗?”

“比剑就一定带剑吗?”张仪微微一笑,又是一声反问,打头朝外走去。

吕棕不无狐疑地跟在身后,正欲上车,荆生追上一步,将吕棕拉到一边,小声道:“吕大人,姑爷此去,万一有何不测,还望大人周旋。”

“荆先生,”吕棕苦笑一声,摇头道,“这事儿让姑爷闹大了,在下力微,实难周旋啊。”

“那……”荆生急了,“若有危情,大人能否告知在下?”

吕棕略想一下,点头道:“这样吧,你在台下,寻个隐蔽处候着。”转身喝叫启程。

在数百卫士的前簇后拥下,王辇辚辚而去。

张仪与吕棕再登琅琊台,远远看到越王身着蓝色剑服端坐于席。越王身边,一边坐着伦奇,一边坐着贲成。身后数步处,昂然挺立四名剑士,穿的也是清一色的天蓝紧身剑服。击剑厅下首,依旧端坐数十名剑士,剑服五颜六色。

剑厅外面,阮应龙亲领五十名弓弩手悄悄靠拢过来,各自寻出隐藏之处,张弩搭矢,目视剑厅。吕棕眼尖,远远瞥到,心头陡然一沉,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若是真的万弩齐发,任张仪是何等高手,也将无处逃遁。

张仪却是茫然无知,或视而不见,顾自缓步入厅,拱手揖道:“中原剑士张仪见过大王!”

看到张仪气沉神定,英武逼人,与三日之前判若两人,越王脱口赞道:“好一个剑士!”

张仪再次拱手:“谢大王褒奖!”

越王轻轻击掌,只听嗖嗖几声,几道光影闪过,身后四名剑士已如利箭般飘落厅中,在张仪四周五步之外站定,各自手持剑柄,目光如电。

见张仪依旧面不改色,兀自不动,越王点点头,指着几位剑士对张仪道:“张子,这几位剑士是寡人的侍卫,虽说不才,在越国也算顶级剑手,听闻张子是中原第一剑,皆想领教,还望张子不吝赐教,点到为止!”

“张仪领旨!”张仪拱拱手,身体未动,言语却对四位剑士,“诸位剑士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四人齐上?”

四人皆是一震,目视越王。

越王略略一想:“悉听张子!”

张仪笑道:“大王既有此旨,就一齐上吧!”言讫,在厅中并膝坐下,眼睛微闭,瞧也不瞧四名剑士。

见此情景,四位剑士心下俱是一震,当下摆出架势,抽出宝剑,如临大敌。

说好比剑,竟然闭目端坐于中,赤手空拳,以一对四,且四人俱是一等高手,无疆纵使会尽天下剑客,何曾见过此等剑士?

愣怔有顷,无疆终是忍不住好奇之心,伸手拦道:“慢!”

四位剑士各自后退一步,作势站定,握剑之手俱出一层冷汗。

无疆目光射向张仪:“张子既来比剑,为何不见出剑?”

张仪朗声应道:“张仪无剑!”

无疆大奇:“既是剑士,为何无剑?”

“张仪来越地比剑,自然不需带剑!”

“这……”无疆越加不解,“张子身上无剑,如何比剑?”

张仪拱手道:“在中原之时,张仪听闻吴越之人善铸宝剑,大王更是藏剑无数,因而不曾带剑,只想借大王好剑一用。”

无疆一怔,旋即爆出一声长笑:“张子此言,我道有何玄妙,不想却是借剑一用!”大声叫道,“司剑吏何在?”

司剑吏应声而出,在越王前面叩道:“微臣叩见大王!”

“为张子取剑!”

司剑吏应喏而去,不一会儿,手捧一只剑盒走出。众人仅看盒子,就知是一柄好剑。

无疆目视张仪:“张子请看,此剑可中意否?”

张仪拿眼角稍稍一扫,迅即摇头:“此为庶人之剑。”

无疆一怔:“何为庶人之剑?”

“回禀大王,”张仪禀道,“就是怒目张牙者所佩之剑,可用于开肠破肚,刎颈割喉,张仪不屑用之。”

“哦?”无疆大怔,目视伦奇、贲成,二人亦是愣怔。

无疆略一思忖,转对司剑吏道:“为张子换好剑!”

司剑吏抱剑退去,又过好一阵儿,抱出一只红木剑盒,打开层层锦缎,露出一柄宝剑,缓缓退去。

众剑士一看,知是一柄极品宝剑,无不引颈观望。贲成看那剑盒,知是越王勾践赐给功臣文种的宝剑。后来文种即饮此剑自杀,越王因而名之曰“文种剑”,珍藏至今。无疆让司剑吏拿出此剑,一是相当看重这个中原剑士,二也不乏炫耀之意。

无疆微闭双目,斜视张仪一眼,目露得意之色:“请问张子,此剑可中意否?”

张仪微微睁眼,将宝剑从剑盒中取出,眯眼细看一会儿,并未拔剑出鞘,而是将之复归剑盒,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此为卿大夫之剑。”

无疆愕然,眼睛睁大:“何为卿大夫之剑?”

张仪微闭双眼:“回禀大王,就是锦衣玉食者所佩之剑,可用于炫耀抚弄,博取功名利禄,张仪何能用之?”

张仪此言无疑是意有所指,身为卿大夫的伦奇、贲成各现怒容,吕棕更是尴尬,又急又气又无奈,轻敲几案警示张仪。

看到如此宝剑竟遭张仪轻蔑,周围剑士俱是震怒,齐齐将目光投向无疆。

无疆陡然爆出一声长笑,笑毕喝道:“再换剑来!”

司剑吏眼望无疆,用力比划一下,无疆点头。过有一刻,司剑吏指挥两个力士抬出一只精致的檀木大箱,司剑吏当殿开锁,从中取出一盒,对盒连拜几拜,将之放到无疆几案上。无疆闭眼默祷几句,亲手打开剑盒,取出宝剑,细细看过,双手递予司剑吏。

除去张仪,厅中目光无不聚集在宝剑上。

吕棕知道,无疆抬出此剑,必是动了杀心。斜眼望向张仪,见他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心头一颤,额上汗出,悄悄起身,从旁门转出剑厅,飞步奔下台去。

远远看到吕棕脸色煞白,急奔下来,荆生情知不妙,迎上一步:“吕大人?”

吕棕跺脚道:“张子他——唉,我命休矣!”

香女樱唇大张,芳容失色,愣怔半晌,方才问道:“吕大人,夫君他……究竟怎么了?”

吕棕将台上情势略略讲过,又将阮应龙在厅外埋伏弓弩手的事一并说了,末了急道:“公孙姑娘,荆先生,眼下尚有时间,你们若是速离此地,或可逃得一命!”

不及听完,香女已是蹲在地上,呜呜咽咽,泪满香腮。

荆生稍稍稳住情绪,转对吕棕:“吕大人,眼下可有补救之计?”

“唉,”吕棕长叹一声,连连摇头,“纵使神仙,怕也帮不上了!在下感念公孙先生大情,本想帮点小忙,不想却是引火烧身,惹下这场灭顶之灾!”

“吕大人且请回去,”荆生略一思忖,眉头冷凝,缓缓说道,“就荆某所知,姑爷当是天下少有的奇才,如此行事,必有道理。再说,万一有所差错,好汉做事好汉当,荆某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连累大人。”

“唉,”吕棕又叹一声,摇头道,“连累不连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不过,眼下情势,也只有这样了。你们若不肯走,可在此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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