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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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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奏毕,在乐声戛然而止时,苏秦竟无一丝察觉。

“苏子!苏子!”公孙哙见老乐师已经挥退众乐手,缓步朝他们走来,轻声叫道。

苏秦仍无知觉,依旧微闭眼睛,摇动身子,似是那优美的乐音已经汇入他的体液,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公孙哙急了,伸手就要推他,老乐师止住,在他对面坐下。

苏秦从恍惚中醒来,睁眼一看,乐音早毕,老乐师坐在自己对面,急拱手道:“前辈雅乐,晚生受教了!”

“非老朽雅乐,苏子言大了。”老乐师缓缓说道。

见出口即失言,苏秦苦笑一声,不无抱歉地抱拳说道:“谢前辈教诲!是晚生听得傻了,竟是连话也说不齐整。”

老乐师颜色大懈,呵呵笑出几声:“看得出来,苏子知音了。”

“知音不敢,晚生只是听进去而已。”

“苏子既听进去,敢问此曲如何?”

“仲尼曾说,君子为学,‘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晚生今日悟矣!”

老乐师拱手道:“苏子能出此语,堪为知音矣!老朽聊备薄茶一壶,欲请苏子品啜,不知苏子能赏光否?”

苏秦拱手揖道:“能饮前辈香茗,晚生幸莫大焉!”

老乐师眉开眼笑,起身携了苏秦之手,置田文、公孙哙于不顾,径朝后院走去。

田文、公孙哙大窘。尴尬有顷,田文耸耸肩道:“看来,香茗是喝不上了,我们还是走吧。”

公孙哙长叹一声,望着老乐师和苏秦远去的方向,缓缓起身,与田文一道,不无遗憾地走出乐坊。

御书房里,上大夫田婴将苏秦几日来的动静扼要禀过。

“哦!”齐威王朝前倾倾身子,“爱卿是说,苏子日日去那乐坊,与人谈乐?”

“是的,”田婴点头,“一连三日,每日都去。”

“是何乐坊?”

“是私家乐坊。原是高昭子旧宅,昔日仲尼闻《韶》处,本已败落不堪,三年前,忽然被一个老乐师买下。老乐师甚是有钱,从列国聘来许多乐师,在府中演《韶》。”

“哦?”威王怔道,“有此大师,寡人竟是不知!”

田婴应道:“据犬子所说,乐师来路不明,起初在雍门,浪迹街头,鼓琴为生,人称雍门周。后来,雍门周不知何故得到一笔横财,买下那处宅子,开设乐坊。雍门周为人古怪,虽然开设乐坊,却从不奏他曲,只演《韶》乐,且三日才演一次,一次只演三刻钟。此曲陈朽,早已过时,齐人无人爱听,因而他的乐坊门可罗雀,整个临淄,除去邻人,几乎无人知他。若不是此番苏秦前去听《韶》,微臣也是不知。”

“唉,”威王长叹一声,“羞杀寡人矣!能演《韶》者,方为大师。寡人自幼好乐,恨不与伯牙同世,常梦大乐师光顾,后得邹子演琴,即引为知己,用以为相。今有大师光临数载,寡人却是一丝不知,堪比楚地那个好龙的叶公了!”唏嘘再三,连连摇头。

田婴赶忙起身,跪地叩道:“此事罪在微臣,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威王再叹一声,“这事儿怎能怪你呢?今日临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即使伯牙再世,亦足以湮没矣!”略略一顿,“不说其他,单此一点,苏子就不一般哪!”

田婴迟疑一下:“微臣可否知会苏子,让他觐见陛下?”

“不不不,”威王摆手道,“让他去稷下!稷宫何时为彭子送殡?”

“后日。”

“就后日吧!可在稷宫为彭子举办一场送别论坛,邀苏子同去。”

“微臣领旨!”

翌日傍黑,苏秦从雍门周处听乐归来,忽然感觉馆中异样,厅中灯火辉煌,众人皆是一本正经地端坐于席,似是有重要客人到访。

公子章眼尖,最先望到苏秦,笑道:“看,苏子回来了!”

众人起身迎候,走在前面的是田文和田婴。

田婴急走几步,朝苏秦深鞠一躬,连连拱手道:“在下来迟了,请苏子恕罪!”

苏秦亦回一礼,呵呵笑道:“上大夫客气了!在下此来,一切都是上大夫安置的,在下谢犹不及,何能怪罪?上大夫,请!”

二人携手同至厅里,按宾主之位坐了。

田婴长叹一声,摇头道:“唉,苏子想必也都知道了,这几日稷宫里大事不断,先是彭祭酒仙去,后是淳于子光临,在下身兼稷宫令,里外是忙,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大夫可得当心贵体。”苏秦笑道,“上大夫若是累倒了,在下再来临淄,别是连个落脚之处也寻不到了。”

田婴尴尬一笑,朝众人拱手致歉道:“苏子及诸位公子、公孙光临,在下有所怠慢,还望苏子及诸位公子、公孙多多担待!”

“呵呵呵呵!”苏秦也回一揖,连声笑道,“上大夫一心要请罪,看来在下连个玩笑也开不得喽!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请问上大夫,稷宫之事进展如何?仲尼闻《韶》不知肉味,在下不及仲尼,闻《韶》数日,嗅到肉味仍是香的,不过,外面诸事倒是一概不知了。”

众人皆笑起来。

田婴顿住笑,应道:“谢苏子念记!彭祭酒明日入殓,陛下颁旨,明日申时为彭祭酒举办一场特别的送行仪式,在下刚刚安排妥当,急赶过来看望诸位。”

“哦,请问上大夫,是何特别仪式?”公子卬问道。

“回公子的话,”田婴应道,“彭祭酒一生致学,倡导学术争鸣,开辟一代新风,为今日之昌盛稷下立下盖世奇功。陛下恩旨,以上卿之礼安葬彭先生,同时在稷宫举办一场空前规模的学术论坛,以天下学子的真知灼见为彭祭酒送行。”

田婴说完,扫视众人,目光落在苏秦身上。

苏秦忖知其意,慨然叹道:“以此方式送别彭先生,可谓是前无古人了。陛下惜才如此,真乃贤君矣!在下虽说学识浅薄,却有感彭先生教化之功,有心前去为先生送行,不知上大夫能恩准否?”

“恭迎,恭迎!”田婴连连拱手,“听闻苏子学识渊博,口若悬河,若能光临稷宫,非但稷下生辉,众学子得益,九泉之下,彭先生的英灵,亦必宽慰。”

“上大夫美言了。”苏秦亦拱手道。

田婴朝在场诸位拱手一圈,转对苏秦道:“诸位,此事就这么定下,在下告辞,明日申时,稷宫见!”

稷宫位于临淄之内,宫城西门之外,与宫城仅一墙之隔,有专用的林荫道与宫城相通。齐王只要走出西门,就可直达稷宫。西门亦称稷门,稷宫位于稷门之外,因而亦称稷下。

稷宫占地数千亩,起自西门,延至南门,绵延数里,被纵横阡陌、花园草坪、荷塘鱼池等切割成许多方块,每个方块构成一个院落,院中亭台楼阁栉比鳞次,果木花卉相映成趣,远远望去,宛若一个巨大的后花园。

凡是投奔稷下的士子,只要学有所长,皆有所居,亦皆有所养。稷宫以学问为上,若是学问得到众士子的认可,即可由祭酒推荐,通过学宫令转奏齐宫,由齐王诏命为稷下先生。无论何人,只要被聘为稷下先生,就可在稷宫起盖一座院落,得到朝中大夫的薪俸,开宗立派,择徒授艺。

稷宫中心是一处大宅院,坐北面南稍偏,由祭酒居住。院门前面是一个方形广场,铺满地砖,周边大树参天,树下草坪连绵,最多可容数千人。凡大型论坛,即在此场举办。

申时,苏秦一行赶到时,丧礼行将开始,广场上一片静穆。正对院门处,摆着彭祭酒的楠木棺材,漆得乌黑油亮,棺头上是个巨大的“奠”字,奠字之上是“大宗师”三字,皆是齐王亲笔所题。棺木前面由木板新搭一个论坛,高约三尺,上面铺一层黑色麻毯。论坛两侧,摆着数十个花圈,显然是朝中诸臣及稷宫诸先生送的。

砖地上铺一层席子,席上站着稷下士子,皆着麻服。众士子分成若干队,每队前面突兀一人,无不气宇轩昂,表情静穆。无须再问,即知他们是稷下先生。身后之人,当是门下弟子。新来士子、未及拜师或不愿拜师者,则分站两侧,自成纵队。广场中央空出约一大步宽的空地,可站两行,显然是留给苏秦他们的。

果然,他们刚一抵达,就有人导引他们步入这块空场。苏秦打头,后面依序站着公子卬、公子章、公孙哙、楼缓,再后面是飞刀邹等随行诸人,在各自席位前站定。

看到客人皆到,主持丧礼的田婴在一声锣响之后步入论坛,朝棺材及众士子各鞠一躬,声音略显沙哑:“诸位先生,诸位嘉宾,诸位士子,辛丑日子时三刻,一代宗师、稷下祭酒彭蒙先生乘鹤仙去。今日申时,我们齐集此处,深切哀悼先生,缅怀先生!”顿了一下,咳嗽一声,扫视众人一眼,“诸位朋友,祭礼开始,向彭先生英灵叩拜!”转过身去,在坛上跪下,朝棺材行祭拜大礼。

场上近两千人皆屈膝而跪,行祭拜大礼。与此同时,跪在棺材两侧的乐手奏起哀乐。

有顷,哀乐停止。

田婴转过身子,泪水流出,声音哽咽,缓缓说道:“诸位朋友,彭先生仙去,陛下甚是哀伤,休朝七日,更在宫中布设灵堂,日夜为先生守灵。彭先生一生,治学严谨,为人正直,自入稷下后,即将余生献予稷下,致力于学术,首倡稷下论坛,鼓励百家争鸣,使稷下学风昌盛,领袖天下学问。为缅怀先生伟绩,承继先生遗愿,陛下颁布诏书,在先生英灵之前设立论坛,以学术争鸣为先生送行。”伸袖抹去泪水,从袖中摸出诏书,站起身子,朗声宣读。

田婴读毕,在场士子无不以袖拭泪,哽咽四起。

田婴听凭大家哽咽一阵,朝众人微微抬手,礼让道:“论坛开始,诸位请坐!”

众人原本跪着,此时也就顺势席地而坐。

田婴见大家均已坐好,接道:“诸位朋友,但凡稷宫正式论坛,皆由祭酒主持。今日论坛,是为彭祭酒送行,在下学识浅薄,不敢僭越,特奉陛下恩旨,请回彭祭酒的生前好友、闻名天下的学界泰斗暂代祭酒之职,主持今日论坛。”转过身去,朗声叫道,“有请新祭酒!”

话音落处,棺材后面转出一个光头。众人一看,见是滑稽游士淳于髡,无不面面相觑。有人早就猜出是他,此时看到光头,不免得意,朝左右连连点头。

淳于髡并不急着上坛,而是径直转至棺材前面,既不叩拜,也不揖礼,伸开两手在写着“奠”字的棺材板上“啪啪啪”连拍三下,大声叫道:“老蒙子,莫要睡了!坐起来,支起耳朵,在下为你主持论坛,你可要听得仔细些!若是有人论得好,你就拍拍巴掌;若是有人论得不好,你就放声响屁;若是有人论得既不好,也不差,你就合上眼皮,让他说去!”

在如此静穆的场合下,淳于髡陡然间晃着个光头如此说话,众人皆是一惊,欲待发笑,似觉不妥;欲待不笑,实在难忍。

场上现出难言的尴尬。

淳于髡又敲又拍,闹腾一阵,这才附耳于棺木上,煞有介事地聆听一时,皱眉摇头道:“这个老蒙子,睡得像个死人,看我拿锤子敲他!”眼睛四下一转,瞧见旁边有一盖棺敲钉用的锤子,遂朝手心不无夸张地呸呸连吐几口唾沫,拿过锤子,在棺材板上连敲数下,侧耳又听,有顷,不无惊喜地转过身来,左右晃动光头,呵呵乐道:“你个老东西,这下睡不成了,总算爬起来了!”将锤子丢在一边,朝身上拍了几拍,走入论坛。

这一连串举止简直就像是在表演一场滑稽戏,众人再也忍俊不住,不知是谁率先笑出声来,继而是哄堂大笑,有人更是涕泪滂沱,拿袖子抹眼。即使田婴,也忍禁不住,破涕为笑。场上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苏秦陡然明白了淳于髡的用意,不无佩服地连连点头。是的,举办如此规模的辩论,场上气氛凝滞如是,沉闷如是,谁能畅言?众人皆不畅言,何来争鸣?齐威王和田婴百密而一疏,而这一疏此时让淳于髡天衣无缝地补上了。久闻淳于髡多智,今日见之,方信传言不虚。

淳于髡乐呵呵地走到场上,朝众人鞠躬一圈,拱手致礼,指着田婴继续调侃:“老朽正在邯郸逍遥自在,突然接到上大夫急函,说是老蒙子有事,约老朽速来。老朽以为有何好事,乘了驷马之车,紧赶慢赶,原本三个月的途程,二十日就赶到了——”

从邯郸赶至临淄,驷马之车走二十日如同蜗牛,淳于髡却计划走三个月,且讲得一本正经,众人再笑起来。

淳于髡被打断,只好停顿一下,见笑声住了,才又接道:“老朽来了,老蒙子却睡去了。你们说说,老朽与他,好歹也有十年未见,老朽好不容易奔他来了,老蒙子倒好,撒手睡去了!老朽难受几日,后来也想明白了。人这一生,早睡晚睡,长睡短睡,好睡赖睡,都是个睡,老蒙子玩得困了,先自睡去,本也无可厚非。这样一想,心里也就不难受了,只是多少觉得,老蒙子这样做,不够仗义。老友来看他,纵使要睡觉,至少也得打声招呼才是!”

淳于髡说出这几句,既情真意切,又透彻脱俗,真正显出了他的功力。在场诸人无不敬佩,即使公子卬,也是服了,两眼眨也不眨地直盯住他,不住点头。

淳于髡看到全场静寂,所有眼睛无不盯视他,光脑袋又是一晃,转过话锋:“陛下舍不得老蒙子,甚想留住他,陡发奇想,举办这个论坛,并要老朽主持。老朽嘴碎,又受不得约束,本欲婉拒,可想起老蒙子,只好应下了。老朽从未主持过论坛,不过,老朽在想,顾名思义,论坛贵在论字,论字贵在争吵。老蒙子不说争吵,说是争鸣。鸣字就是鸟叫,这个字用得妙。一个鸟叫,叫鸣,众鸟凑到一起叫,叫争鸣。就冲这个鸣字,我就服了老蒙子。诸位佳宾,诸位鸟友,此时此刻,大家齐聚此地,在老蒙子跟前争鸣,老朽别无所请,只请大家抻长脖子,亮开喉咙,直抒胸臆,鸣所欲鸣。鸣得好,鸣得响,鸣得让人服气,就是雄的。反过来,鸣得不够响,不叫好,让人不服气,就是雌的——”

“雌”字刚一落下,全场再笑起来,响起掌声。

淳于髡打了个手势,众人止住笑,听他继续说道:“在下又想,既是争鸣,就得有个主题,不然东家说驴,西家说马,扯不到一块。这场论辩是送老蒙子的。老蒙子一生,为学为人,皆以天下为己任。老朽既为主持,也就独断一次,为今日之辩确定一个主题:天下治、乱!”

场上又起一阵掌声。

“古今天下,不治则乱,因乱而治。不过,”淳于髡再次晃晃光脑袋,转过话锋,“老朽所好,不在天下治乱,只在率性逍遥。今日强论治乱,颇是难为。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老朽正自发愁,忽然看到一人。此人也以天下为己任,有点像老蒙子。不同的是,此人不仅鼓噪呐喊,更在身体力行,这点胜老蒙子远矣。老朽兴甚至哉,诚意让贤,隆重荐他登坛主论!诸位有何能耐,尽可与他争个雄雌!但待雄雌定下,老朽既是祭酒,就得请酒一场,不过,老朽只请雄的,不请雌的。酒是百年老陈,可飘香十里,是老朽特意从邯郸带过来的!”

淳于髡嬉笑调侃,一波三折,众人一边大笑,一边将眼珠子四下乱抡,不知他要荐的是何方高人。

淳于髡重重咳嗽一声,步下论坛,径直走向人群,在苏秦面前站定,朝他深鞠一躬:“老朽淳于髡见过四国特使苏秦先生!”

所有人皆吃一惊,所有目光齐向苏秦射来。

由于这日皆穿麻服,苏秦诸人又面生,众人均未看出来者是谁,只是从最后入场及在场心预留空位等迹象推知其身份显赫,万未料到他们竟是四国合纵特使,且领头之人,更是遐迩闻名的苏秦。

对淳于髡的突然发招,苏秦似是早有所料,起身回一大躬:“晚生见过淳于前辈!”

淳于髡拱手道:“老朽唐突,有请苏子登台赐教!”

苏秦回揖道:“前辈抬爱,晚生恭敬不如从命!”

淳于髡呵呵一乐,伸手携住苏秦:“苏子,请!”

苏秦也不推辞,跟随淳于髡走至坛上。

场上再起一阵掌声。

掌声过后,淳于髡指指台子,笑道:“此台只能站一人,苏子上来,老朽就得下去了。”

不及苏秦答话,淳于髡已自转身走至台边,挽了田婴的手,走至众士子前面,在预先留好的席位上坐下。

苏秦恭送他们坐定,方才转身,朝棺材连拜三拜,起身再朝众子深鞠一躬,朗声说道:“洛阳士子苏秦见过诸位先生、诸位学子!”略顿一下,清清嗓子,“在下一直希冀先生教诲。此番来此,在下本欲登门讨教,先生却先一步乘鹤而去,实令在下感怀。在下此来,一意只为送行先生,却蒙淳于前辈抬爱,要在下登坛主论。在座诸子皆是大方之家,尤其是淳于前辈,更是学界泰斗,在下才疏学浅,本不敢卖弄,但在彭先生英灵面前,在下也不敢轻易推辞。在下进退不得,只好勉为其难,班门弄斧,在此献丑了!”

苏秦这番开场白也算得体。所有目光尽皆盯在他身上。

苏秦陡然转过话锋:“诸位先生,诚如淳于前辈所述,一年多来,在下致力于合纵,天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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