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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车,一溜烟跑回诊室。敲了敲门,大夫正在给一个年轻的女人看病。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等一会儿吧,我写完这个方子再跟你说。”老中医低着头,从眼镜的上面扫了我一眼,手里的笔朝着旁边的椅子歪了歪,示意我坐下。
“我不急。你先忙。”我笑着说,顺势坐下。
年轻的女人罗哩罗嗦地问了好大一堆问题,终于拿着方子走开了。我赶紧坐过去,说不急,那只是客套话,心里恨不得把那个女人一脚踢出去,那么啰嗦。
“王大夫,我先生他不要紧吧……”
老中医摘掉眼镜坐直身体,试探地问道:“秦先生得过什么病吗?或者有过什么使机体受损的经历?”
“机体受损!?”我克制不住地紧张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声调已经高得吓人。
“别紧张,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他的身体条件不错。”
“王大夫,能看出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这说不大好,应该是旧伤,怎么说也有几年了。”
“大夫,知道是怎么伤的吗?”
“哈哈,这个看不出来,要是能看出来我就成算卦的了。我建议你们用西医手段做个全面检查。”
我的汗一点一点地渗出,感觉手里已经打滑了。
“那他现在真的没事吗?”
“现在看起来还好。可能生活不太规律,不注重饮食,倒是有点小毛病,不过这几副药应该能调过来。”
“谢谢你王大夫。可是……我……想还问,他……那个……”这回轮到我一副上吊的表情了,怎么跟这个老头开口呢?直接说他不和我上床,让我给他时间?怎么说呀?越是说不出来,就越急,越急,汗就越多,最后连耳根都发烫了。
王大夫,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这是难言之隐吗?直接答复我不就得了!
“可是,他……那个,不是……,他说……”我才发现我是个有毅力的人,都解释成这样了,还有勇气继续解释。
“呵呵,你担心的那方面没问题。”天哪,老头终于开窍了,救人于危难,十分感激。
我红着脸看他,想听进一步的诊断。
“如果你们感情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看心理医生了。从我这儿看生理上没有问题。”
大夫就是大夫,一个词“生理”什么都解决了。我支吾了那么半天也没想起来“生理”这个词。
刚要松口气,这个老头又说了个“不过……”
我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
“……你还是得多加注意,尤其是他的左腿。”
“左腿?”左腿怎么了?这两天我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嗯,平时做些按摩,按揉一下……”说着他拿起笔纸,写了起来,“髀关、风市、伏兔、血海、阳陵泉、阴陵泉、委中、足三里、承山、三阴交、解溪穴。每个穴位一分钟。”
写完,把纸递到我手里。
“另外,还可以摩髌,摩擦、拿捏、叩击下肢。”他边说边在自己的两条腿上演示给我看。“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找专业的推拿师来做。”
因为比较熟悉,老中医给我讲很多他的诊疗范围以外的知识。后面还有人等着看病,我也不好过多耽搁,看了看表,草药应该也差不多配好了,赶紧道谢走人。
提着一堆黄纸袋回到车上,有人冷着脸立即把车窗打开。
“秦哥,开窗开空调,很费油的!现在油价那么高。”
“也对,那就用个不费油的办法。”说完他拿过我手里的黄纸袋,开门下车,对着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做了个动作,一道抛物线划过,黄纸袋准确无误地进了垃圾桶。要是王大夫看见,那心呐,得碎一地。
回到副驾驶位置上,他静静地观察我的反应。
我目视前方,毫无反应。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干,只是没想到你会干的这么早!
“没味了,我们去逛街吧?秦哥,你从来没有陪我逛过街。”我愉悦地说,好像扔了那堆药正中我的下怀一样。
“好……”他犹疑着。看来,我的反应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
其实,我只是高兴而已,因为他就在我身边,实实在在的,抬眼便能看到,一个真实的秦哥。
长长的街道,两侧商场林立,一眼望去到处是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好像有数不尽的东西要买。我紧紧地搂着秦哥的胳膊随着人流四处涌动。逛了半天,只给秦哥配备了一部手机,然后就觉得没什么可买,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逛街”。即便如此,我还是兴奋不已。
“秦哥你累吗?”我问。都说男人不喜欢逛街,走一会儿就累。这个人走了这么久也不说累,不会是在强撑着吧?
“不累!你累了?”他低头看我,有点小挑衅的味道。
“我也不累。可是你不是四天没睡觉了吗?”
“我昨晚睡得很好,都补回来了。”他笑着说。
“这么好补吗?我怎么不觉得。”
“我的身体比你好,看你还那么瘦!”
“秦哥,这叫苗条好不好?”
“好!苗条。”
我美滋滋地咧着嘴笑起来,无需原因,今天的心情注定是美好的。
一转脸,看见一家商场的门口有两个卡通人正在那里手舞足蹈做宣传,一个是蓝精灵,一个是加菲猫,颜色非常醒目。
“秦哥,你看……好可爱啊!照相,照相,我要跟他们合影,用你的新手机,新手机……”边说,边拉着他穿过人群朝卡通人跑过去。
新手机,对于这个新人来说,还有点不太习惯,鼓捣了半天才拍下来。
完毕,我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笑个不停,“好可爱!秦哥,其实我特别想跟他们合影,可是一直都没机会……”
“那个加菲猫是个男的?”没有理会我的话,身边的人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
“啊?男的?加菲猫?加菲猫本来不就是男的吗?!”
“我是说里面的人……”
“啊……不知道啊!”
“不是男的他怎么会把你搂得那么紧?”
“啊?秦哥,你是在……吃醋吗?”
“跟他?他还没资格!”
“啊……”
“别看了,回去把这张照片删掉!”
“哦!好!”
还说不是吃醋……
收回他的手机,一只胳膊伸过来紧紧地搂住我肩,继续“逛街”。
街边的木凳上,一个老头正举着一个甜筒喂老伴吃,两个人都已经年近古稀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亲昵。老伴坐在轮椅上,吃下一口甜筒,露出的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秦哥,我要吃甜筒!”
“……我去买,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
“又是巧克力,你也不腻?坐着等我。”说完把我按坐在一条木凳上,转身朝一个冷饮窗口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步伐,我的心在一点点地缩起,秦哥的左腿,我居然没有注意到,要不是老大夫提醒……一瞬间,过去常做的那个梦又出现在眼前,我用力眨了眨眼,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直到温热的眼泪滑过两腮,我才缓过神来。
“要我喂你吗?”秦哥举着两支巧克力甜筒,笑吟吟地坐在我身边。原来刚才那温馨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不……不用了。”我接过甜筒,低头吃起来,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了锦儿?”他凑过来歪着头看我。
“有点累了,秦哥我们回家吧?”
“好。先吃甜筒吧!”
甜筒本来是好吃的,凉凉滑滑,香香甜甜的,可是今天这个甜筒让我觉得很噎人,实在是难以下咽。努力了好半天才吃完。
起身往回走,我牢牢地搂着秦哥的胳膊,故意东张西望,装作在看橱窗里的商品,实际却没有了任何心情。临近停车场的街角有个大大的橱窗,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着一件浅卡其色的男士风衣,春秋薄款,非常显眼。
“秦哥,这件衣服好看吗?”我不由得停住脚步,指着橱窗里的衣服问到。
“嗯。”
我定定地站在橱窗前,死死地盯着那件风衣,穿风衣的塑料模特忽然变成了秦哥的模样,面容淡定且冷峻,可是一眨眼,我便看到它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遭受着没有尽头的摧残一样。我的心跟着痛起来,很痛,痛到难以呼吸,我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锦儿,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别买了。”
秦哥在和我说话,我听得真真切切,可是思绪就是无法退回来。再看那模特,表情忽然变得非常自然,身上的那件风衣衬得他性感而迷人。
“这件衣服真好看,翻驳领,是我喜欢的领型,秦哥穿肯定好看。”我低声喃喃到。
“锦儿,我不需要那么多衣服。”
“没有过肩。也好,秦哥身材匀称,肩型好看,无过肩也好。”
“锦儿,听见我说话了吗?”
“还有这双排扣,我喜欢看秦哥穿双排扣的风衣。”
“锦儿?”
“衣袋的设计很用心;腰带扣既精致又大气;长度及膝,秦哥的身高穿这件衣服一定比模特还要好看……”
“锦儿?你怎么了?”
我松开他的胳膊,径直朝店里走去,服务员热情地替我拉开门。
“我要这件风衣,衣码按180cm,75kg取。”
“这款风衣是今年刚刚上市的新款,小姐真有眼光。现价4798元,小姐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我木讷地从包里拿出卡,递给她。
“小姐稍等。”
“衬衣,我还需要一件衬衣……”
“哦,衬衣在这边,小姐随我来。”服务员笑容满面地把我带到衬衣区。
“锦儿……”秦哥跟在身后,他拉了我一把。
“什么颜色的衬衣好呢?个性一点的话,穿黑色的衬衣在里面。不过秦哥总爱冷着脸,还是要亮色的吧!也好柔和一下。”
“锦儿!”
“亮色,哪种好呢?我看看,我看看……”
“锦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他的语气很急躁,一把把我拉了过去。
“秦哥?”什么事让他这么冲动。
“对不起小姐,我们不买了!”说完,他拿过服务员手里的卡,一只胳膊强行把我搂在怀里,走出了那家店。
“秦哥,怎么了?我还没交钱呢?那件风衣你穿肯定好看……它的面料质地,它的线条剪裁,还有……”
“锦儿,你怎么了?别吓我!”他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俯身看我,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正透着急切。
“秦哥?”他怎么急成这样?大呼小叫的,惹得路人纷纷向这边看。
“锦儿,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你别这样,好吗?”
他把我搂在怀里,搂得很紧,我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前,听到的是一声一声强劲有力的心跳。还有那股带着馨香的气息,像安抚剂一样,能让人镇静。
“秦哥,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秦哥你怎么才回来??”
在他的怀里,我无所顾忌地放声痛哭。
只有宣泄,才能让我清醒。
是的,他回来了,秦哥真的回来了。他只是离开一阵子而已,六年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我们的身旁溜走。
很久。
他问:“锦儿,衣柜里我的那些东西,你就是这样买回去的,对吗?”
“其实……”
“锦儿,这六年你是怎么过的!?”
“秦哥,这六年,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吗?”
“我过得比你好!”
繁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这个男人在众人的目光中亲密地相拥,透过晶亮的泪水,我看到今天的阳光格外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朝花夕拾(1)
回到家,晚上,我躺在他的臂弯里给他小诺小时候的糗事,他听得认真,听到好笑的地方会笑个没完,没明白的地方他会追根究底地问个没完。对于这段遗失了的父爱,在他的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了六年,他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所以我们的感情没有问题。同时,我也明白他的心理没有问题,他只是需要时间。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个时间我愿意给他。我们的爱情,从那一天起,变成了无关肉体j□j的最纯洁的爱情。
抛下花店不管,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每天他都会说,锦儿,你得去经营你的花店,每次我都说明天就去。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明天,他终于说,明天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又是金融街中行,私人托管区。
他取出来的是一个水晶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风景照,风景非常美,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坐在车里,我和小诺好奇地翻弄着相框。秦哥坐在一旁,表情冷冷的,心情不太好。
“这个相框很普通啊!为什么要存到这里?”忽略秦哥的心情,我好奇地喃喃着。
“照片是怎么装进去的?”小诺也有他的好奇。
听了小诺的话,我又拿起相框看了看,果然,这个相框没有任何开口的地方,像是浇铸的一般。
“欸?还真是啊!照片怎么装进去的?”我的好奇立即被小诺的好奇取代。
秦哥在一旁好像对小诺的发问很满意。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淡。情形不是很好,我便不再问。
回到家里,秦哥一个人拿着相框去了书房,在书房呆了很久。我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因为秦哥好像不是很乐意我知道其中的原委。索性先沉住气,再伺机行事了,只要这个人在我的视线里,就好。
晚饭后,小诺和宋阿姨去公园里练习轮滑。我收拾完厨房,刚刚坐到沙发上,秦哥就把我拉到书房。
水晶相框已经成了一堆碎水晶,装了满满一烟灰缸。办公桌上是那张风景照。
秦哥坐到椅子上,又把我拉坐在他的腿上。
“你见过陆亚,对吧?”边说他边从风景照的下面抽出一张同等尺寸的照片。
“陆亚!”
“嗯。还有这个!”说着又递给我一张叠着的纸。
纸被叠成照片的尺寸,是夹在两张照片中间的。我轻轻地打开手里的纸,是一封电子邮件的打印件。
邮件有点长,开头却没有称呼。
我身后可能有尾巴。刚刚从公共平台注册了个帐号,也不知道你的私人帐号还用不用,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跟你联系,兄弟一场,这也算是最后的道别了。
当时你告诫过我,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这一点我很清楚。试问这世上可有一条好走的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因为这世上没有正道可走。所谓的正道不过是要顺应别人的意思,要咬着牙关,挺着脊梁骨,任人鱼肉的一条卑微到勉强苟延残喘的路而已。那不是我的路。我只是没想到风向会变得这么快,老岳会这么轻易就完蛋了,更没想到我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所托非人啊!我认栽!
听我的,别回来,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翻身的机会。风水轮流转,这是规律。我不相信那伙人就能坐得长久。
我已经无所谓了,是生是死都了无牵挂,对这个烟火人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能遇上你这样的兄弟,我这辈子就值了。
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那个女孩,呵呵,锦儿,对吧?你对她动心了。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哈哈哈,真没想到你也有酒后失言的时候,难得啊!记得东欧那笔生意之后的庆功宴吗?你喝了很多酒,后来搂着一个服务员说:锦儿别和我生气了,我们今天吃排骨好不好?大家都以为你在和那个服务员调情,没太在意。只有我和丽姐听到了,丽姐后来很不开心,你没发现吗?你把你的锦儿藏哪儿了,怎么藏的那么隐蔽?又不放在自己家里,情急了怎么办?哈哈!
话说回来,既然喜欢她,就争取活着,做回人,也该认真地爱一回,别跟我一样。看得出,她很爱你。可惜,我没机会了,不然,说不定我会和你争一争。
刘峰和丽姐已经沉了。最近阿林也没有了动静。下一个会是谁?是我?不好说。能活一天赚一天。兄弟们的情谊,我想你比我清楚,所以别做傻事,不要让大家伙徒劳。刘峰肯定会,阿林会,丽姐就不用说了,这次,她自知惹火上身,很自责,你是了解她的。即使不是这样,为了你,她也会不惜一切。她对你的一片痴心啊!连我都感动了。要我说,下辈子你就偿还一下吧!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动心了。
什么是浮生如梦,坐下来想想,这就是梦,我们多年的打拼一夜之间就都没了。没就没了,在生死面前,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如果可以,听我的,好好活着!!!!记住我的话!!!!!!!!!
如果真有下辈子,还和你做兄弟!记得来找我,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地狱,也不错呵!去看看,能不能混个差事。不过,别让我太早见到你,小心我抢了你的女人。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