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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泄了底。
“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
“我武功被废的事情。”
才刚想算了,却万万没料到这个人竟然自己提起。林熙意外的沉默了一下,才接口到:“你不想我知道我便不知道。”
“多谢你这份心了。省时度局、心照不宣固然是不是件坏事,但既然晓得了却硬要装傻,却未免过了。晓得便晓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是心中不爽快,不愿提起,既然你知道了也免了我一番唇舌。”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林熙冷笑道:“我对你一向倾心相待,不曾有过半丝隐瞒。你却瞒我至今,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也是江湖中人!自以为是你亲近之人,时时要护你周全,谁晓得是我自作多情,横生是非了。”
“你对我不曾有过半丝隐瞒,我又何尝对你有过半丝隐瞒!自你我相识之日起,苍天可鉴,我对你不曾有过半点虚情假意。我不说,你又何尝问过!你也不曾主动提过你的过去,也没有话茬可接。我没事把自己破开了给人看干什么?只怕我在这里掏心挖肺,别人自当我是个傻子!”
一席话,两人说的都重了,偏偏都拼着面皮,谁都不肯服半分软。两人死死的瞪住对方,仿佛都要在彼此的身上烧个洞出来!
“好!好!”连说两声好,林熙怒极:“既然你说我不曾问你,如今我到仔仔细细的问一问,您究竟是哪路神仙、何方神圣?”
死寂!
死水一般的沉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从来没想到坚强的母亲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我要你立誓,此生此世不再用慕容之名!”
“娘!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自己当时泪流满面地哀求,却无济于事。“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何如此绝情!!”
“好孩子,你没错,你做得都对。这只是命!逃不过的命!”没有武功的护持,家族的荣耀只能是催命的厉鬼,即使永世不的相见,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无论是痛苦还是悲伤,活着就有希望。
“娘!”最后一声唤娘,他才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青春正好,为什么?!为什么?!
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记忆中断,属于慕容的记忆,永远都中断在那里。
说吧,对这个男人,从来不想隐瞒。
只是事实如此不堪,只是回首便已让人痛苦不已,又叫他如何说出口?硬生生的揭自己的伤疤,又叫他如何下得了手?也许曾经的自己可以,可是如今现在,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怕死、也怕痛。
“你真想知道?”
“刚刚你不是还怪我不问吗?现下我问了,反倒嫌起我?”林熙的余怒未消,说话自是不留情面,眼角却注意到惘生下意识的将被子抱在了手里,仿佛那样能更安全点。心下不由一阵懊恼。
“你若真想知道,自不敢相瞒。只是我曾立下重誓,此生再无姓氏。因此,只能告诉你:我也叫凤歌,凤歌笑孔丘的凤歌。”
早已布满了细纹的坚冰此刻轰然倒塌,十余年的平静,终于打破。
“你的名字果然是假的。”林熙看着惘生,不,凤歌平静表面下彷徨,心中不知是喜他的直言以对还是怒他的重重欺骗,竟一下子也恍然若失。
“是假也非假。原来的姓名不能用了,可是人活着,怎么能没有名字?这个名是先生起的,姓是先生赐的。权做别号,方便称呼罢了。”
“你虽发誓再无姓氏,为何连名字也一起抛弃?”
凤歌垂下眼:“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抛弃名字。”那个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与荣耀的名字,就让它为那个最贵的姓氏殉葬,算是他为那个姓氏做的最后一件事
“没有姓氏、抛弃了名字,这样就算抛弃了过去?”
“我从来没有抛弃过去,被抛弃的一直是我。”
“为什么?”
一直很配合的回答的凤歌,这一次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熙都以为听不到答案时,他忽然开口道:“林熙,你信命吗?”
“江湖骗子的把戏你还当真?”
“我知道你不信,以前我也不信的。”说到以前,凤歌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可这就是命。”
信与不信,其实并无什么大的干系。不信,日子照旧这样过,却会平添许多的不平、许多的愤愤;与其如此,倒不如信,至少日子平静了许多。许多时候,并不是不明白反抗什么的,只是累了,太累了。所以,认了命,如此而已。
林熙并不满足于这些若有似无的答案,可这样的灰暗的惘生却让他心惊。踌躇再三,只道了句:“你累了,睡吧。”
凤歌真的累了,于是他躺下,很快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窗外的北风正紧,林熙仔细的拉紧了每一扇窗户才离去,却缺漏看了凤歌不安的睡颜。
第 8 章
李牧来了,来得突然。林熙几乎是刚合上眼就让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虽然终于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下好端端的坐在了花厅里,可是依旧睡眼惺忪哈欠连天。但是眼瞅着李牧如热锅上蚂蚁般坐立不安,兄弟义气,少不得打起精神。
“到底什么事,大半夜的把人挖起来。”昨天守着凤歌一宿没睡,刚刚又费了许多的精神套话,莫怪他现在无精打采。
“林熙,你认认真真告诉我,”李牧的样子严肃的有点吓人,“你知不知道方依然究竟到哪里去了?”
“笑话,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着急,晚了。
“我知道你听着荒唐,可是,林熙,方依然这次是真的不见了。以往她自己跑出去玩,总会在房间里留下些线索,或者是一句诗,或者是一幅画,甚至一支摆放奇怪的簪子都可能。但是,这次没有,什么也没有。你们走的第二天她就消失了,到现在快一个多月了,一点线索也没有,钱庄也没兑过咱们的银票!
林熙,你再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漏过些风声?”素来稳重到有些木纳的李牧,此刻连林熙都看得出他的慌乱。
关心则乱。林熙心中暗暗摇头,确又隐隐有些羡慕。
“你自己先坐下喝口茶,别慌。那天我见她的时候,你也在场,说了些什么你还会不清楚?仔细论起来,这两天各处别业被偷的斜乎,专偷屋檐角上的砖雕,那种东西又能做什么,犯得着冒那么大的险?这件事,她知道吗?她虽然平常懒得管事,说不定这回就真的上心管事了。她在外,虽易招是非,可这么多回,你哪回见她伤过一根汗毛·
担心总是难免的,不要过了,乱了自己的心神。乱了你的心神,我们这阵脚也乱了一大半了。”
沉默了一下,李牧勉强笑道:“多谢抬举。原是我不对,不该为了这点事情就跑了来,留下青云岭无人看守。”
“关心则乱,我明白。方依然若没些本事,你我是万万不甘居于其下,不要过于担心了。”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说是说、做是做。假如这事情搁在你那个宝贝书生头上,你能如此镇定?”
“方依然会武,那个吴……”林熙顺口想道一声“惘生”,却想到那个人如今已不只是惘生了,当下心里一结,只好草草带过;“那个家伙却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同日而语?”
“那惘生是个男子,又不过是个酸儒,便是在外游荡个一年半载,能有什么可怕的?方依然是个女子,又生成那般模样,如何叫人不担心?!”
这话,字字在理,却让人听得好不顺耳。怎能不怕?那个人那样的性子,在家怕人偷、出门怕人抢、走在路上还怕被人骗,怎能不担心?!
刚想开口反驳,突然心里一惊,明白了李牧想说什么。
李牧见林熙一惊一柞,便知他明白了。若是平日里,以李牧的圆滑,必不会再多说一字,然,今日心事重重,只觉的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正巧跟前有个不怕得罪的,顿时如大洪泄堤,非要说个畅快不可了。
“你眼中的惘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旁人都如芥草一般,哪知我眼中自然也有一般珍贵的人!她纵然有千般不是,我却心甘情愿的千般赔小心、万般赔不是地哄她一笑,只要见她一眼欢喜样,便觉得不枉此生了。再遭些苦、受些罪又能算得了什么!”
当头棒喝!
李牧后面又絮絮说了些什么,林熙已经听不清了。
你眼中的惘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旁人都如芥草一般!
纵然有千般不是,我却心甘情愿的千般赔小心、万般赔不是地哄她一笑!
只要见她一眼欢喜样,便觉得不枉此生了。再遭些苦、受些罪又能算得了什么!
整个脑海一片空白,反反复复的浮现着李牧的这几句话。
仿佛凭空里突然穿出一条线,将平日里散落各处的珍珠统统串成了一串。
难怪,难怪自己每次奔到那个小小的私塾只为了短短的一眼,每每累个半死不活的却还甘之如澧!
难怪,难怪那天明知只要杀了那个江秋农两人就可以一了百了,却还是傻傻的一脚踩进了圈套,只为了不让那人脸上显露半分不快!
难怪,难怪明明盛怒于他的欺瞒,那人恍惚一个笑容,就轻易的丢盔卸甲!
原来……
原来……
原来……不经意间,情根早已深种,浑然不知的,只有局中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一时间,林熙呆若木鸡,无论李牧如何召唤都浑浑噩噩。
一向自诩为“江湖明眼人”, 却不晓得,瞎的恰恰是自己这双眼睛!
林熙想大笑三声,又想大哭一场。大悲大喜,面上竟如糊了浆糊一般,半点情绪不现,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李牧本是一时情急,心里多少年死守的秘密竟然脱口而出,本已是后悔万份,此刻又见林熙如遭雷击的模样,顿时急得乱转。“林熙!林熙!是兄弟不好,不该胡说!回神,快回神阿!”
这边李牧急得绕着他满地转悠,冷不防林熙突地站了起来,直直朝门外走去,赶忙去拉,却被用力甩开。
林熙后面似有火烧一般急急得冲了出去,出门前却还不忘放句话。“不许跟过来!”
叫不跟就不跟?李牧一个纵身窜进门廊……哪里还有林熙的踪影!
耳边传来尖锐的风声,游廊里的立柱急速的向后退去,一个又一个月洞门,一次又一次的急速转弯,太慢,还是太慢!从来没有觉得时间竟然如此的漫长,两个院落的距离竟是如此的遥远。当那扇普普通通的木门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紊乱了起来。
惘生……
惘生……
明明只是在心底默念,竟然心底的声音也带着颤音。
自己,居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这么多年来默默得守候,连自己的心意都还尚未察觉,却本能守候着、渴望着,就好像鱼儿渴望着水、鸟儿渴望着天空,相思早已刻骨、爱恋早已铭心。
尽管渴望的连心都在颤抖,推开门的双手却不可思议的稳定和温柔。
惘生惊醒了。被那样急切那样灼热的眼光烫醒了。终于在恍惚中分辨出是林熙,下意识便又露出那里纯净如山泉、温柔如山花的笑容,真切地让人炫目。
“你……”几乎是才开口,就陷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连呼吸都困难,却感到了没来由的安心。
寂静的房中,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已带着一丝寒意的秋夜静平添了丝丝暖意。
用力,再用力,仿佛稍一放松,怀中的书生就回乘风而去。用下巴摩挲着怀中人柔顺的长发,长久以来心底空缺的一块终于填满。
“惘生……”
“惘生……”
“我的惘生……”
“你……到底怎么了?”惘生柔顺的靠在林熙的怀里,看他这样的失常,再加上白天的争执,不由忧心忡忡。
“没什么,没什么……惘生,你以后就继续用这个名字好不好?不要再用凤歌之名了,好不好?”
突闻此言,惘生一惊就想起身,腰上的桎梏却猛地更紧了些。
“惘生,惘生,此生有你,有何惘然?别在理那个凤歌了,一辈子做我的惘生,好不好?”林熙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乞求和期盼,柔软的让人无处拒绝。
心底猛得一震,最不堪的揣测跃上心头,却不敢深思。
一辈子做你的惘生?
那么凤歌呢?那个跃马江湖行的义气少年,真的只是春梦一场了无痕?
两种情思,两个名字,两种人生,到底只是一个人。
紧紧的抿住下唇,抬头,却对上林熙那双急切的又灿若繁星的眼睛,不甘心的话,千回百转,终究还是出不了口。长长一叹,终于为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认了,他认了。
那一日过后,惘生还是惘生,林熙却不再是原来那个林熙了。奢望着对方的天长地久的同时,却从不想绊死自己。
虽然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情,追究起来却也不过一日功夫,虽然心里已经物是人非,外面却是风景依旧。京城依然在前方,前途依旧漫漫。
两人稍作打点上路,该打尖的打尖、该露宿的露宿,并不曾有半丝耽搁,心里却都埋怨起路途遥远来。有所不同的只是惘生埋怨的是林熙日渐古怪的目光,而林熙埋怨的是惘生的不解风情。两人各自埋怨各自的,一个是惯于忍耐一个是为情忍耐,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却不知,平地起风波。
这一天日近正午,太阳渐渐毒辣了起来,早上还显单薄的衣服,现在却像火炉前面裹棉袄,热的额际薄汗不断。路边的茶棚突然显得格外的可爱。小小一个棚子,却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的唯一荫凉之处,一时间人满为患。
两人在一个荫凉的角落里坐定,上了两碗茶,喝干。再上两碗,这才算是缓过劲来。琐琐碎碎的说些什么今天天气突然那么热阿、今天晚上的宿头之类的。不过是没话找话,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倒也没冷过场。
正说着,林熙眼尖远远的看见茶博士和门口的一大群人说些什么,就搭着块白毛巾往这边来了。惘生的位子正好背对这门,只觉得林熙的眼光盯着什么看,好奇,便问了句:“怎么了?”
“门外那个女子好生眼熟。”
惘生闻言下意识的往外一扫道:“人家带着面纱你也能晓得?”
“身形看着像。”
惘生默不作声,嘴角的弧度却有些下垂。
一种怪异的沉默笼罩了四周,直到茶博士热情到有些做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两位客官,您看今日小店受大家照顾,都满座了。可外头新来了一位小姐和一位老人家,这一老一少出门在外也不容易,两位是不是行个方便,凑张桌子?”
“倒不是不方便,可外头明明是一群人,怎么就转眼成了一老一少?”林熙喝了口茶,倒也没存心为难,可这话就是尖刻的紧。
来者是客,虽然这两位的钱怕还没刚才人家打赏的零头,茶博士还是弯着腰陪着笑:“客官果然好眼神。是一群人没错,可都是些忠心护主的汉子,宁可自己在大太阳地里站着,也要让主子舒舒坦坦的坐着。这不都席地坐下了吗?可一个是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一个是须发花白的老人家,这两位可怎么受得住啊!”
“去吧。原不过只是随口问问,让你说的倒像是我们两个没心肝的,不过多大点事。”说着,拿着茶碗就换了位子,原本是对面坐着的两人,成了比邻而坐。
一阵清脆的铃声,一顶完全遮住相貌的纱帽,一个窈窕的年轻女子坐了下来,然后是一位老人家,须发花白,一身短打扮,精神却好的紧。
两人坐定,老人家自然代为开口说两句感谢的场面话。谁知嘴张了一半,望着惘生,竟生生地消了音!瞠目结舌不足形容眼下情形,七分大喜、三分大悲,真情流露之处,见者不忍。。虽只是一时间的事,随即便收拾了表情,恢复了平静,在座的三人却都瞧了个清楚。
惘生的笑容温柔依旧,神色不变,“老人家为何如此惊讶?”
“……公子见笑了。”说着,竟深深一鞠,“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方才一时眼花,竟将公子瞧成了一位久违的故人,一时间悲喜交加,失态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惘生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得“汪伯,你侍奉爹爹久了,整日里板着张脸,这下倒好,连褶子里的陈年灰尘都抖了出来。”蒙面女子一开口便又是嘲讽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