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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处理车臣战事的同时,普京仍在积极准备杜马竞选。在叶利钦的巧妙安排下,普京和克里姆林宫唱起了双簧:
普京利用自己在车臣战争中树立起来的威信,把右派政党聚集到自己麾下,成立了支持政府的右派“团结”同盟。“团结”同盟的竞选口号是:“拯救并捍卫祖国”,把自己塑造成为亲政府的“合作派”。这样,它就可以利用普京的个人优势来提高支持率。克里姆林宫则集中火力攻击“祖国-全俄罗斯”竞选联盟和他们的首领普里马科夫,以期求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尽管人人都知道“团结”联盟的成立背景,也知道普京是克里姆林宫选定的接班人。但普京本人并不公开表态支持一方或攻击一方,也不参与任何竞选活动。这样,即将退位的叶利钦充当了普京的冲锋队和挡箭牌,而普京则专心车臣战争和行政事务,继续保持其不讲空话、多干实事的“实干家”形象。
这一招不可不谓之狠毒,它让反对派们有劲使不上,陷入与克里姆林宫无休止的口水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真正的对手普京的支持率不断上升。当然,它也确实让总理可以全心全意的为国家服务,使国家机构能够在一片混战中正常运转,这对处于战争和经济制裁中的俄罗斯非常重要。
在经济发展上,尽管没有什么证据说明普京具有管理经济的特殊才干,但他却有比基里延科更好的运气。基里延科上台不久就碰上了国际石油价格下跌,普京上台却正好碰上石油价格上涨。加上卢布贬值的影响,以及普里马科夫执政时期打下的坚实基础,使俄罗斯在西方经济制裁、世界银行暂停对俄援助的情况下,国际收支状况仍然得以改善,经济缓慢复苏,真可谓天助普京。在十一月二十四日,普京执政一百天的日子,他在向杜马汇报工作中指出:俄罗斯今年头九个月的经济和金融形势有了一些好转。工业总产值在头九个月增长了7。5%,预算收入增长3%,均高于预期。拖欠的退休金已经全部偿清,拖欠的工资额也正在减少。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都有所下降。从而推翻了关于俄罗斯通货膨胀上升、工业生产和国内总产值下降将持续2-3年的预言。
但普京也并不讳言,这种成就是在国际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上涨的情况下取得的,俄罗斯内部的经济结构调整,市场机制的完善还远远不够,资本外逃、外债利息沉重、经济结构单一等问题仍然威胁俄罗斯经济的发展,一旦石油和天然气市场行情恶化,国内经济将不得不面临极为严峻的挑战。总之,普京讲述了经济发展的成就,却明智的未将经济发展的功劳记在自己头上。对议员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他一一作了回答。对一些他不了解的问题,他就直接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他的财政部长或能源部长可能知道得更多一些。
十一月二十四日,离杜马选举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叶利钦的授意下,普京突然抛开在杜马选举中采取的中立立场,卷入竞选。他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表示:“在所有的竞选联盟中,只有‘团结’联盟真正支持现政府。作为俄罗斯公民,我将投票支持‘团结’联盟。”并呼吁支持他的人民也投“团结”同盟一票。 “团结”联盟领导人绍伊古第二天立即对此作出呼应,他说:“‘团结’是亲政府的政治联盟,它的目的就是在杜马中建立一个支持政府的议会党团。以结束长期以来,由于政府和议会的对抗而导致各种改革措施无法顺利施行的局面。”
普京的突然袭击令其它党派猝不及防,因为他们一直在避免和威望正高的总理正面冲突。他们被迫仓促应战,发表了一些批评普京的言论,但已经太晚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谁也无法阻挡“团结”联盟支持率的飙升。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九日,俄罗斯杜马选举如期举行。选举的结果是“团结”联盟大获全胜。这个新成立100多天的竞选联盟共获得74个席位,一举成为杜马第二大党团。俄共尽管仍然是杜马第一大党,但其席位从157降到了110,左派失去了对杜马的控制力。 中间势力“祖国-全俄罗斯”联盟获得了66个议席,退居第三,而在普京上台之前,他们一直被认为是有能力挑战俄共首席地位的势力。显然,克里姆林宫的策略取得了预期的效果。普京成了杜马选举最大的赢家。
得知杜马选举的结果,叶利钦心满意足的笑了。他一系列魔术般的换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对时机的正确把握,面对不同的局势能屈能伸,巧妙的利用各种政治势力和人物的关系,合法但灵活的运用政治手腕,使政府的频繁更迭没有引起社会动荡,更没有引发宪政危机,终于挑选出自己满意的继承人,并成功的帮助他获得俄罗斯人民的支持。
但这还不是最后的胜利。现在,必须像普京剿灭车臣叛军一样,乘胜追击。这将是他一连串精彩攻势的最后一招,也将是最出人意料、摄人心魄的一招,他集中自己剩下的全部政治资源全力攻出,彻底断绝他的对手们的所有希望……
十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新千年来临的倒数第二天。杜马选举的硝烟已经散去,总统选举的大幕尚未拉开。俄罗斯人民暂时忘却了政治角逐的紧张气氛,准备着迎接新千年的到来。莫斯科市内张灯结彩,各种庆典活动已经准备就绪,整个城市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中。以至于连最敏锐的观察家都没有察觉出普京在因特网上公开发表的《千年之交的俄罗斯》中蕴涵的深意:一直以实干家形象出现的普京破天荒的用上万字的篇幅阐述了自己的执政纲领。文中声称尽管面临种种困难,市场和民主的改革道路仍将坚持下去。这似乎是在做出某种承诺,或者说保证。
莫斯科时间十二月三十日中午十二点,由于世界各地时差的存在,最早迎来的新千年的汤加共和国即将迈过一九九九年的门槛,世界各国的电视台都将现场直播汤加的千年庆典,所以大部分俄罗斯人都跟全世界人民一样,早早的打开了电视。
突然,叶利钦总统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向全国发表讲话。按照惯例,俄罗斯总统通常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前几分钟发表新年贺辞,叶利钦此时出现大反常规。人们隐约感到,叶利钦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
“亲爱的同胞们:
距离我们历史中那个不同寻常的时刻只剩下不多的时间了。二〇〇〇年即将到来。一个新的世纪,一个新的千年即将到来。
我们每个人都拿这个日子作过对比,从小到大都盘算过,二〇〇〇年时我们将多大岁数,我们的妈妈和我们的孩子将多大。曾几何时,我们一直以为,这个非同寻常的新年还很遥远。可转眼之间,这一天已经来到了。
亲爱的朋友们,我亲爱的同胞们!
今天,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发表新年贺辞。但这并非全部。今天,我是最后一次作为俄罗斯总统向你们发表讲话。
我作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我经过了长时间痛苦的考虑。今天,在本世纪的最后一天,我将辞职。
我多次听到有人说:叶利钦会不择手段地把持政权,他不会把权力交给任何人。这是胡说。
问题在另外一个方面。我一向表示,我绝不背离宪法一步。我说过,杜马选举应当在宪法规定的期限内举行。这一点做到了。我也曾同样希望选举能在二〇〇〇年六月如期举行。这对俄罗斯非常重要。我们希望开创实现政治文明、自愿交接的一个重要先例。由一位俄罗斯总统把权力交给另外一位新当选的总统。
但我还是作出了另一个决定。我要离开,提前卸任。
我意识到,我必须这样做。俄罗斯应该随着一批新的政治家,随着一批新人,一批聪颖、强有力和精力充沛的人一同跨入新千年。
而我们,那些已经执政多年的人,应当离去。
看到人们在杜马选举中满怀希望,满怀信任地投了新一代政治家的支持票后,我意识到,我已经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主要的事业。俄罗斯已经永远不会回到过去了。俄罗斯今后只会向前迈进。
我不应妨碍这个自然的历史进程。当国家已经出现能够胜任总统职务的强有力的人物,而且今天几乎每个俄罗斯人都把自己对未来的希望与他联系起来的时候,还用再执政半年吗?我干吗要妨碍他呢?干吗要再等半年呢?这不合我的心意,不合我的性格。
今天,在这个对我不同寻常的日子里,我想比平常多说几句心里话。
我想请你们大家原谅!
原谅我们大家的许多理想没能实现,原谅我们以为简单的事情,竟然变得那么沉痛。我请大家原谅,我辜负了许多人的期望。他们曾经相信,我们可以一蹴而就地、轻而易举地从灰暗、停滞、集权的过去,跃入光明、富裕、文明的未来。我本人相信过这一点,以为这是举手之劳。
一蹴而就没有实现。我在这方面显得过于天真了。有些问题也过于复杂了。我们在错误和挫折中摸索着前进。在这期间,许多人经受了震荡。
但我希望你们知道一点。我过去从未说过,今天对你们说出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们每个人的痛楚,也就是我的痛楚。它令我心痛,令我夜不能寐,让我苦苦思索——怎样才能让大家过得轻松一些、好一些,哪怕是一点点。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任务了。
我就要离去了。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我离去不是因为健康原因,而是所有问题综合促成的。接替我们的是一代新人,他们能够做得更好,做得更好。
根据宪法,在辞职时,我签署了命令,将俄罗斯总统职权移交给政府总理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诺维奇?普京。根据宪法,在今后三个月内,他将担任国家元首。三个月后,同样根据俄罗斯宪法,将举行总统选举。
我始终相信,俄罗斯人具有惊人的智慧,所以我对你们在二〇〇〇年三月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毫不怀疑。
临别时,我想对你们每一个人说,祝你们幸福!你们理应得到幸福,理应得到幸福和安宁!
亲爱的同胞们!新年快乐!新世纪快乐!”
——这是一次精心准备的演讲,很少有人能够不被一个临别总统的真情流露所感动。人们都还记得叶利钦登上总统宝座的过程,那是惊心动魄的。当他卸任的时候,没有政变,没有军队,也没有万众欢呼,但他在这一瞬间所做的,可能比他过去九年做的还要多。他没有履行完宪法规定的总统任期,但在演讲中,他三次强调他的决定是“根据宪法”。他希望普京成为下一届总统,但在演讲中没有呼吁人民选举普京,只是表示对此满怀信心,最后的结果,仍然要由人民来决定。是的,宪政、民主,正是叶利钦一生所追求的事业,也是俄罗斯千年历史上一直缺乏的东西。当他明白自己的离去更能促成这一伟大事业实现的时候,他做出了痛苦而又伟大的选择。最高权力的宝座只有一个,能够获得它的人太少,获得它之后,又能够明智的和它告别的人更少。叶利钦做到了,从而使自己步入人类历史上少有的伟大人物的行列。当然,除了民主与宪政,他还追求过一个目标,与前两者相比,这个目标是更重要、更根本,那就是人民的幸福与安宁。无庸讳言,他没能实现这个目标,而且差得很远,也输得很惨。但在走的时候,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衷心请求人民的原谅。他在最后证明了,他是个失败的英雄。他选择在九九年的最后一天辞职,不仅是为了获得轰动效应,也把自己永远锁在二十世纪的门后,把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俄罗斯完整的划归“叶利钦时代”,也把新的世纪完整的交给了年轻一代。当天文学家和历史学家们为了〇〇年还是〇一年才是二十一世纪的开端争论不休时,叶利钦用行动替俄国解决了这一难题。
这篇演讲稿的措辞也很讲艺术,它看起来只是在支持普京,而没有攻击任何人,实际上,当他说到“我们”——而不是“我”——“这些执政多年的人,应当离去。”的时候,人们很自然的会把普京最主要的对手普里马科夫、卢日科夫和久加诺夫归入应当离去的人的行列。它把一个老人动情的告别与推荐政治继承人搭配起来推销,让后者也具有了一种感人肺腑的力量。它选择在中午而不是晚上播出,是为了让全世界都能在新千年来临之前听到,让人民在投票选总统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国际影响”。根据宪法,总统辞职后由总理代行总统职权,正式的总统选举将在辞职后三个月举行,在普京优势明显的情况下,叶利钦用合法手段让总统选举提前了三个月,让其他候选人丧失了扭转劣势的最后机会。厌倦了政局动荡的俄罗斯人,在普京已经成为国家首脑之后,只要他表现尚可,他们就不会冒险更换一个没有“试用”过的总统。所以,当叶利钦说他毫不怀疑俄罗斯人们将在二〇〇〇年三月底作出什么选择时,他确实是充满信心的。
签署完了生平最后一道命令,叶利钦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出了克里姆林宫。在深冬的寒风中,他最后一次向俄国挥手。他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普京总统,突然间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交待,还有很多话需要说。他克制住自己的泪水,只对他说了一句:
“珍惜俄罗斯。”
随即走下台阶,走进汽车,消失在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寒夜中……
后记:领袖的告别
直到写完本文以后,我才想起来问自己,这篇文章到底是在写普京,还是在写叶利钦?它到底是在讲述获得权力,还是与权力告别。后来我才明白,二十世纪俄罗斯最后一次权力交接,正是这两个人,两条路的完美结合。普京以其优秀从品质和出色的才干,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实现了从克里姆林宫的一个普通文秘人员到俄国总统的不可思议的飞跃,成就了一段俄国历史上千年未有的政治传奇。而身为的叶利钦能够审时度势,果断的把权力交给只当了四个月总理的普京,尽显大政治家的风范,堪称神来之笔。他的告别,是我所见过的最精彩、最伟大的政治家的告别。
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通过报纸和电视亲眼目睹了这一段历史。当叶利钦91年上台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跟家里人一起悲叹“苏联老大哥”的解体;当96年俄国第二次总统选举的时候,我和大部分关心政治的中国人一样,希望俄共总书记久加诺夫当选;当金融风暴席卷俄罗斯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一,天天买参考消息,以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情关注着我们邻国一步步走向经济崩溃;当叶利钦解除切尔诺梅尔金的职务的时候,我在读高二,有一天到我二姐家吃饭,发现她手下的一些女业务员们竟然也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一个35岁的年轻总理;当叶利钦一口气任命了普里马科夫、斯捷帕森、普京之后,我已经进入了繁忙的高三,而且也对他没完没了的换将失去了兴趣,对于普京是谁毫不关心——反正他很快就会被换掉;直到1999年12月31日那天晚上,学校放假,我回家和家人吃过晚饭,打开电视静静等待新千年的来临,却看见新闻联播里播出一条令人吃惊的消息:叶利钦辞去总统职务,由普京代理总统职务。
我当时的感觉是,叶利钦被人赶下台了?普京发动了政变?
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我跟很多人一样,上了老叶的当。这真是二十世纪末期最精彩的一b出政治演出!十年之间,叶利钦已经改变了俄国这个上千年专制传统的国家的政治游戏规则:最高权力者并不是只有死神和政变可以让他下台。他的离开和华盛顿的离开一样,使由他开创的事业得以延续。
不过,如此潇洒的告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权力的魔力如此巨大,所以才有那么多英雄人物为之呕心沥血、机关算尽,而能够在竞争中获胜,登上最高权力宝座的人物,一般都是很有远见、具有非凡毅力的人,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人物。但再伟大的英雄也有他老去的一天,不管愿意不愿意,他总会以某种形式失去最高权力。这对于那些统治欲极强的领袖人物来讲,离开常常是痛苦的,往往使他们显得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些令人高山仰止般的伟大人物们才暴露出他们作为普通人的弱点。
德国前总理阿登纳就是其中的典型。
在西方国家领导人中,康德拉?阿登纳出人头地实在太晚了。1949年9月,他已经73岁了,别人在他的年纪,早就回家养老了,而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出任西德联邦政府总理。他一上来就对最高权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当上总理的第一天,他一大早就来到总理府,尽管第一天除了一些礼仪性的声明、接受祝贺外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还是在总理府一直呆到晚上八点才离开。
1959年,阿登纳一口气当了十年总理,已经83岁。当时西德总统特奥多尔?豪斯结束了第二任期,宣布隐退。阿登纳表示自己要放弃总理职位,竞选没有实权的总统,接受最高荣誉。但他不愿意把权力交给副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