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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飞脚便踢,被他抓着左足足跟,猛地一送,澹台镜明凌空飞起,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同
伴手舞单刀摸出飞索,向前一抖,立刻上前,意欲生擒。
云重这一惊非同小可,奋起神力,大喝一声,呼的一掌扫去,不惜与那蒙面老者的毒掌
硬碰。这一掌有开山劈石之势,若然硬碰,云重最多中毒,那老者的手臂非折断不可,那老
者不敢硬接,退后一闪,另一个蒙面人的锯齿刀刚到,被云重左手抓着刀柄,硬拖过来,右
掌一劈,立刻将他劈得头颅破裂。
两边动作都是快如闪电,云重摆脱了那两个蒙面人,正欲奔前,忽听得惨叫一声。原来
澹台镜明虽因冻疮发作,关节作痛,轻功受了影响,但根底还在,她被那个蒙面人抓着足根
一送,就借这一送之势,一触帐顶,立刻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凌空下刺。这一剑有如鹰隼俯
啄,又狠又准,使单刀的蒙面人竟被她一剑刺穿了咽喉。飞索抛出,也刚好弹在她的身上。
施暗算的那个蒙面人刚刚站起,云重的掌势已如排山倒海般地攻来,那蒙面人哪里敢
接,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那蒙面老者急忙在后夹攻,掌挟腥风,硬抓云重的肩头,云
重呼的一掌,正要得手,忽觉肩头微痛,迫得缩肩沉肘,掌锋一偏虽是仍然打中那个蒙面
人,但掌力已卸了一半。但饶是如此,那蒙面人也几乎爬不起来。
云重跃出两步,无暇追击那个被自己打伤的蒙面人,先来察看澹台镜明。那蒙面老者
“哼”了一声,抓起那个受伤的同伴,立刻冲出帐幕。
澹台镜明已自行解了绳索,笑盈盈站了起来笑言道:“好险!”云重道:“没什么
吗?”澹台镜明道:“没什么。”云重眉头一皱,道:“你把靴子脱了,嗯,将袜子也脱
了,让我看看你的脚板。”澹台镜明面上一红,道:“干什么?”云重道:“前次我在太湖
山庄,受了红发妖龙的毒掌所伤,是你服侍我,现在该轮到我来服侍你了。”澹台镜明道:
“我隔着靴袜,被他抓了一下,就受伤了么?”意颇不信,脱开靴袜一看只见脚板上果然有
金钱般大小的红印。云重道:“好厉害。幸好有靴袜隔着。”拿起澹台镜明的佩剑,在红印
周围划了一个圆圈,将毒血挤出,敷上了行军所用的消毒散,道:“你且歇歇,明儿看伤势
如何,再替你治。”云重说得甚似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却是焦急非常。他用的不是对症的解
药,虽然毒血已经挤出,这药也有消毒之功,但到底放心不下,生怕残留的毒气,会在里面
作怪,虽不致死,也可能令她足跛残废。
澹台镜明却似毫不在乎,眉眼盈盈,芳心正自无限欣慰。云重的小心服侍,关切之情,
溢于辞表。澹台镜明大为感动,禁不住心中想道:“比起张丹枫来,他虽然稍为粗鲁,但对
我的一片真诚,却也不在张丹枫对云蕾之下。”笑对云重说道:“你不要只顾我,你也被那
蒙面老贼抓了下呢。”云重答道:“我穿有护身的锁子黄金甲,不妨事的。”将战袍脱下了
一看只见护身甲也被抓裂了一处,幸而未伤皮肉。澹台镜明咋道:“这蒙面人好厉害,功力
比暗算我的那个高得多。”
谈话之间,女兵已把被蛇焰箭引起的小火头扑灭,过了片刻,只听得□杀之声渐渐静
止,只有在空中呼啸的羽箭之声,还在此起彼落。卫士进来报道:“托云大人的洪福,贼人
已经退了。”云重道:“都退了吗?”卫士道:“他们似乎是扼守着四面的高地只向我们放
箭,却不冲过来了。”云重道:“他们强攻不成,想是要困毙我们,你们仍要小心,不可松
懈。有人受伤没有?”卫士道:“只有两人受了箭伤,一人受了刀伤都不严重。”云重道:
“将他们扶进帐来,叫女兵替他们包裹伤口。”云重所带的十八个侍从,都是御前的一二等
侍卫,个个武功高强,一可当百,所以比对之下,损失甚微。
女兵们手忙脚乱,刚刚替三个受伤的战士扎好伤口,只听得卫士又进来报道:“贼兵在
山头上烧起火堆,黑烟冲天,不知何故?”话犹未了,又听得外面尖锐的号角之声响了起
来。
号角急响,但却并无贼人冲来。云重道:“不好,他们点燃烽火,吹起号角,定是招集
援兵,只怕拂晓之前,还有一场恶斗。”叫随从们仍按以前的战斗部署,两人一组,散在帐
幕四边。
贼兵的号角响了一阵又停下了,只有火烟随风飘来,外边一片寂静。云重上前仔细察视
澹台镜明问道:“好一点么?”澹台镜明道:“舒服多了。”秀眉一竖,忽道:“我看这些
贼兵,不是普通的强盗。”云重:“怎么?”澹台镜明道:“若然是志在偷营劫物的普通强
盗,他们也不必蒙着面孔了。”云重道:“你以为是蒙古兵么?休说也先不敢如此胆大妄
为,那三个被我们打死的蒙面人,我已叫人检查过了,都是汉人。”澹台镜明道:“那他们
为何要蒙着面孔?蒙古境内,又怎会有这许多汉人强盗?”云重眉间一皱,忽地说道:“他
们是怕被我们认得,用毒手伤你的那个蒙面人身形好熟,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澹台
镜明道:“你再想一想。”云重道:“哦我记起了,那是我在校场比武,夺武状元之时,所
见过的。只是那时来比武的举子甚多,我又没有和他交手,却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歇了一歇,云重叹息道:“可惜刚才没有将他擒着。”刚刚说到此处,帐篷忽然如受重
物所压,凹隐下来,云重大惊跃起。只见帐篷陡地裂开一个大洞,一个人丢了下来,正是那
个伤了澹台镜明的蒙面家伙。云重叫道:“是哪位高人在与我相戏?”忽见从裂口处又跃进
一人,哈哈笑道:“我替你将恶贼擒来怎说相戏?”澹台镜明喜极而呼,原来来的竟是张丹
枫。
云重睁大了眼,做声不得,心道:“张丹枫端的神出鬼没不可思议。”张丹枫道:“你
将他的面具拉下一看。”那蒙面人似乎是被张丹枫点了穴道,摔倒地上,动弹不得。云重拉
下他的面具,原来却是沙无忌。云重记得他在校场比武之时被铁臂金猿的师倒陆展鹏打下擂
台的,当时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举子,却料不到他是纵横两国边境的大贼。
云重怒气冲冲,道:“张兄,你把他穴道解开,待我审问他。”张丹枫一笑,道:“他
们已来了援兵,还有高手相助,就要再来进攻,哪有时间容你细细审问?”澹台镜明知道张
丹枫智计多端,沙无忌又是他所擒来必知底细,立刻说道:“张大哥,咱们人少,只恐不耐
久。还要请你设法。”张丹枫道:“云兄,那就请恕我毛遂自荐,借箸代筹了。”云重此时
对张丹枫亦是甚为佩服,道:“请你施令便是。”
张丹枫道:“立刻撤走!”云重道:“黑夜之中,不知敌人虚实,又有妇女,撤走岂不
更为危险?”澹台镜明微笑道:“张大哥必有高见。”云重默不作声。张丹枫道:“你将要
交与瓦刺的礼物,都放在一匹马上。叫其他的人都弃了马匹,随我冲出,保你毫无伤损,而
且可立大功。”
云重半信半疑,瞧了澹台镜明一眼,澹台镜明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能走路。”一
跃而起。张丹枫道:“原来是澹台妹子受了伤么?既能走动,便走无防,过一个时辰,我替
你治。”叫女兵选了一匹好马,将厚绒包着马蹄,把要带的东西都放在马背上。云重也叫侍
卫出去传令,一个传递,不一会,十八名随从都集中起来,卷起帐篷,背起伤者,悄悄地随
着张丹枫撤走。临走之时,张丹枫叫他们在每匹马的屁股上都插上一刀,那些马负痛狂嘶齐
向敌人的阵地冲去,威势极是吓人,黑夜之中,敌人只以为他们反攻偷袭,慌忙迎战。张丹
枫趁着敌人混乱之时,已带着众人蹑手蹑脚地排成一条散兵线从西边的一条小路冲出。
每个人都有轻功的底子,马蹄包上厚绒,走路也无声音,又是在混乱之中,敌人竟没发
觉。走了一阵,云重奇道:“这条路怎么没有敌人把守?”张丹枫笑道:“这条路没有出
口,是个绝地,有十来个哨兵给我结果了。小心,下面一段路越来越险了。”两旁山石嶙
峋,荆棘遮道,张丹枫手持宝剑,牵着马匹,领先开道,众侍从都是一身武功,披荆斩棘,
不一刻就到了外面。月黑风高,只有几点疏星,黑黝黝的看不清外面的地形,但觉得外面是
一大片宽阔的草地,似乎是两山之间的峡谷。
云重嘘了口气,道:“冲是冲出去了,但纵马之计,只能骗过一时,前面有大山挡路,
黑夜之中如何越过?终须给他们发觉。”张丹枫笑道:“我正要引他们到此地来。”指挥众
人抢上高地埋伏。过了一刻,只见火光蜿蜓,有如长龙,果然是贼兵发现,追踪前来。张丹
枫待敌人踏入草地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一发,四面山鸣谷应,黑夜之中,敌人不知道他们躲
在何方,四处乱扑,骤然间,忽听得呼号救命之声四起。张丹枫喝道:“将石头滚下,打这
些王八羔子!”山上多的是磨盘大的岩石,寻常人数人推之不动,云重的侍从却个个都有数
百斤气力,一声令下,大石纷纷向山下滚去。火把光中,只见贼兵在草地上挣扎乱滚,十之
八九都好像矮了一截似的,站不起来。乱石一滚,压在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云重仔细看时,只见草地上泥浆有如沸了的水一般,层层涌起。原来下面竟是一个大沼
泽,上面覆着绿萍,黑夜望去就像一大片毛茸茸的草地。贼人陷在沼泽之中,已是难于挣扎
出来,给石头滚中的更是断手折足,立遭没顶。云重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刚才竟是从沼泽边
缘通过,要不是张丹枫熟识地形,黑夜之中,定然失足。
澹台镜明道:“饶了他们吧。”张丹枫下令停止滚石,却对云重笑道:“喽兵呵恕,首
恶难饶。我和你去捉他们一两个人。澹台妹子,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张丹枫带云重从山坡绕出,这时从沼泽中挣扎得脱的贼兵已是溃不成军,纷纷逃走,
张、云二人悄悄掩出,只见适才那蒙面老汉和另一个蒙面人殿后,一路吆喝,要乱军聚合。
张丹枫与云重陡地跳出,张丹枫向那蒙面老者一剑刺去疾若飘风,那老者向旁一闪,呼的一
掌横扫,岂知张丹枫身法比他更快,似是早已料定他的退路,剑锋一偏,恰恰刺中他的肩
头,那老者一掌劈空,早已失了重心,又中了一剑,立刻一个倒栽葱跌在地上,张丹枫一把
抓着他的衣领,像麻鹰捉兔一样将他提起来。云重扑向那蒙面人,反手一掌也正打着,却听
得声如败革那人晃了一下,竟未跌倒,原来他里面穿有护身的犀牛皮套。云重一掌将他的皮
套震裂,左右开弓,第二掌跟着连环疾扫,那人哼了一声,骈指向云重腰间一戳,迅即反身
一脚,脚尖上挑云重的手腕。这两招用得狠疾非常,竟是西藏天龙派的上乘武功,那一戳一
踢本不稀奇,但连接两招却教人非闪避不可,云重只得撤掌护身,那人溜滑之极,立刻逃
跑。
张丹枫擒了那个蒙面老者,转过身来对个正着,那人猛发一拳,张丹枫将蒙面老者往前
一挡,一个闪身,左手一扬,只听得那蒙面老者杀猎般地喊将起来,中间杂有尖锐的叫声,
却是那逃走的蒙面人所发。张丹枫哈哈大笑,看那蒙面老者,却已经被同伴的拳头打得晕死
去了。
云重指着那逃人的背影道:“这人的武功最强,只稍逊于我辈,在今晚来暗袭的敌人
中,以他最为高明了。张兄何故放他逃走?”张丹枫笑道:“当捉便捉,当放便放,这个人
嘛,还是放他逃走的好。”云重觉他故弄玄虚,颇为不悦,但又怕他另有神机妙算,只有不
再诘问。
两人回转原来的地方,还未到一顿饭的时刻。澹台镜明赞道:“好极!关公杯酒斩华雄
亦不过如斯!”张丹枫道:“好啦,今夜没事了,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啦。至于你
我,可还有些未了之事,云兄,现在是该你升堂审问了。”叫众人搭起帐篷,各自歇息,他
和云重、澹台镜明三人却用冷水喷醒那个蒙面老汉,扛进帐幕。
张丹枫早料到是谁,拉下面具一看,果然是沙无忌的父亲沙涛。张丹枫冷笑道:“你叛
友求荣,通番卖国,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今夜之事,幸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否则两国之间,
岂不是又给你搅起一场战事?”云重也喝道:“大明的使者与你何冤何仇,你何故要将我们
杀害?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有你苦吃。”沙涛叫道:“我完全无意将你们杀害,更非想挑起
两国干戈。”云重道:“那你为何带领喽兵前来偷袭?”沙涛道:“这、这……”讷讷不敢
出口。张丹枫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说?”骈起双指,向沙涛胁下一戳,沙涛顿感有如千
百银针刺体,痛苦难当,道:“你饶了我吧,我说,我说。”张丹枫向他的相应穴道一拍,
解了这独门点穴的功夫,道:“若有半字虚言,再叫你挨我一指。”沙涛道:“是也先指使
我的。”云重吃了一惊,道:“胡说。”沙涛道:“也先本意叫我们将你掳去,然后再由他
派兵救回。伪作是官军打贼,这样你便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由你不对他感恩戴德。”云重
一时之间尚想不通,张丹枫笑道:“这计策好毒,真是一石三鸟之计。第一是先折你天朝使
者的威风,叫你扫尽颜面。”澹台镜明道:“他将你救回,你落在他的手中,等于是俘虏的
身份,说话也不响啦。”张丹枫道:“这样,在缔和之时,他便也占尽便宜提出屈辱的条
件,你在他的掌握之中,硬也硬不起来啦。当然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云重仔细一想,自
叹脑筋迟钝,不及张丹枫和澹台镜明的心思灵敏。
张丹枫道:“也先派来的官兵,和你们在什么地方相约碰头?”沙涛道:“就在前山山
口。”张丹枫道:“果然你并无虚言,好,饶你不死。”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将他的琵琶骨
震碎,把他的气力全都破去,叫他终身残废,纵有毒掌,也不能运用伤人。又将沙无忌提
来,也依法炮制,将他们二人推出帐外,叫他们自己觅路逃生。
云重道:“明儿如何应付瓦刺的官兵?”张丹枫道:“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养足精神,
自能应付。总之你绝不会丢脸便是。”澹台镜明道:“张大哥神机妙算,真是人所不及,怎
么事事都像在你的意料之中?你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云重也有许多疑惑,想请张丹枫
解释,张丹枫一笑摆手道:“天机不可泄漏,明儿一早,你们全都知道,何必着急。云兄,
你们都该睡啦。”
云重满肚皮纳闷,正想去睡,张丹枫忽道:“我几乎忘了一事,你且等一会儿。澹台妹
子,你的脚感觉如何?”澹台镜明试走两步,道:“好像有点不能用劲。”卷起裤脚一看,
云重惊呼道:“腿肚子都红肿啦,丹枫,你不是说有办法包她治好?”张丹枫道:“不错,
但要你给她来治。”取出一枚银针道:“你在她脚跟涌泉穴刺两针,再在尾闾的凤尾穴刺两
针,明儿一早,红肿便消,好,你不必着忙,我再详细教你针灸之法。”指手画脚地说了一
遍,又道:“瓦刺气候不好,许多人都会得关节疼痛之症,我这针灸之法,不但能治筋骨麻
痹,连脚跛了都能治好,云兄,你不可不学。”云重心道:“她又不是脚跛,要你这样罗
唆?”对张丹枫的絮絮不休,甚感心烦,道:“改日再学也不迟。”张丹枫道:“非学不
可!你怕麻烦是不是?好,我将这秘本都交给你啦。澹台妹子,你非督着他学不可。”摸出
一本书,将其中之一章撕下,硬塞到云重的手中。云重大为奇怪。正是:
深心君不识,好意后来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萍踪侠影录》——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
梁羽生《萍踪侠影录》 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 澹台镜明心思灵敏,见张丹枫一定要将那几页医书塞到云重手中,料知其中必有缘故,
笑道:“既然是张大哥一番好意你就接下吧。”云重最听她话,见她这么一说也就拿了过
来,心中却是暗暗奇怪。
张丹枫道:“好啦,你快替澹台妹子治伤,我不打搅你们啦。”一笑掀帘而出。
第二日一早,张丹枫便把云重唤醒,问道:“澹台妹子的伤势如何?”云重笑道:“你
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