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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满脸惊异，声音又高了八度，歇斯底里道：“让我道歉，娘，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欺负我的，你还不替我报仇！”
白飞飞看着她，忽然想到以前没问过王怜花苏羽的爹是谁。她与朱七七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唉，是我把你惯坏了，养出了你这么蛮不讲理的性子。”苏绮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苦笑，“小羽，快过来坐下，否则这辈子你再也别想出谷半步了。”
互相厌恶的人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哪会有什么好的氛围，一顿接风宴吃得万分别扭，但除了苏羽一直在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其他人居然能做到言笑晏晏，白飞飞只好在心里自嘲江湖人士虚伪起来功力不凡。
好歹用完了饭，白飞飞三人被带到各自的客房稍事休息。苏绮说自己有药物未曾研制完毕，午后可能要失陪一阵，请他们在青叠谷内随意逛逛，她已吩咐下去命门人子弟不得阻拦。
白飞飞在椅子上坐下，暗道苏绮安排周到，她住的这间客房是为女客准备的，床幔上缀着流苏，梳妆台上各色胭脂饰物一应俱全。
还没坐上盏茶的时间，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不等她起身应门，来人就急不可耐地推门不请自入了。
白飞飞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沈浪也跟在后面。
王怜花道：“我二人都已准备好了，专等你一起去谷中游玩。”他的声音较往常高了些，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白飞飞会意，也稍抬高的声音回答说：“如此甚好，咱们这就走吧。”
见沈浪手里拿着伞，白飞飞疑惑道：“会下雨吗？你拿伞作甚？”沈浪笑笑，说外面阳光太盛，特意向这里的仆人讨来遮阳的。
三人出了门，早有弟子在外等候，是苏绮派来的向导。“谷中树木遮挡视线，不小心就会迷路，且有些花草带有毒性，不识得的话容易为之所伤，因此谷主派在下前来为三位带路。”
沈浪温和一笑：“那便劳烦小兄弟了。”
那弟子自称名叫云岩，与王怜花并排走在前面，一路讲解各种花树的名称和药性，王怜花听得兴味十足，不时提几个问题，那弟子也都一一为他解答。
白飞飞知道这人得了苏绮的授命，不会带他们去不该去的地方，只会将他们领到无关痛痒的地方赏景，因此不甚在意。她识得的药草也有限，听云岩的讲解只觉无聊，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沈浪走在她侧后半步远的地方替她撑伞。
那片阴影始终稳稳地停留在她头上，白飞飞心有不忍，对沈浪说：“过来些吧，这伞很大，遮两个人不是问题。”
沈浪走到她身边，把伞面向下又压低了些。白飞飞此时才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心软，但再要他离远点又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正烦恼时，沈浪凑过来，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后面有人跟着。”
借着伞面的遮挡，后面的人看不清两人在做什么。白飞飞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从我们近青叠谷以来就一直被人盯着。这里太多枝杈树叶，我们很难找出盯梢的人。”
此时他们走到一个被花丛环绕的小亭子前，云岩道：“三位也走累了吧，不如在此纳凉稍歇片刻。”
亭子中恰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四人落座后才觉得方才走得有些累了，云岩遂说道：“青叠谷不算小，要全部转完没个三两天的时间是不够的，谷主有吩咐过，这些天就由我带着几位到处逛逛，慢一点无妨，一定要让客人尽兴。所以各位不用着急，不如我们待会儿换一条路边赏景边往回走，待晚饭后或是明日再继续不迟。”
沈浪笑着拱手道：“客随主便。况且苏谷主和云兄弟安排合理，我们哪有不从的道理。”王怜花正把玩着路上摘下来的一朵艳红色的花，闻言也附和了一句。
“既然如此，未免天黑小路难行，待休息够了我们就动身吧。”
谷中气候温热，加上在大日头下走了半天，几个人都有些热，连常年在这里生活的云岩都抬起手来扇风。他的手腕从袖口中露出来，白飞飞无意间看到他腕上偏下的位置有个纹身。
第33章 夜探药室
【33】
只是偶然间的一瞥；白飞飞想到的却是青叠谷的标记。据王怜花所说，青叠谷的标记与噬心教有关，从进入谷中以来，白飞飞也有着重关注；谷中器物衣裳上的花饰纹络确实统一，但特别的标记却没见过。
此时多想无用；说出来也只是让对方加强戒备，白飞飞只做不知；几人休息够以后随云岩领着，沿另一条路回客房去了。
更深露重；夜深人不静。
紧闭的窗子被打开一条缝；接着一枚石子滚落到窗前的小几上；啪嗒一声响动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白飞飞一直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听到约定好的信号悄然起身，小心地打开窗子从窗口一跃而出，动作轻灵，没发出一点声音。子时已过，附近纵有监视的人，此时注意力也不可能有前半夜集中，正是他们夜探青叠谷的时机。
客房前有一处不起眼的低洼，周围林木太过旺盛，人猫着腰躲在里面的话从外面很难发现。白飞飞分开树枝到达约好的地点时，王怜花已经蹲在那处低洼里了，方才去叫她的人是沈浪，比她早到几步，见她过来忙给她让出一块地方容身。
今夜有风，虽不大，但刮得树枝乱颤，沙沙的动静是对他们行动最好的掩饰。晚饭后借着赏花之名，三人已商量好今夜之行的目的地——苏绮炼药的房间。
白天他们并没有去过那里，不过王怜花声称他摸着黑也能找到，让白飞飞姑且信他一次，白飞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白飞飞道：“我本来还想问你是不是又骗了我们，毕竟表面上看青叠谷并无异常，不像是与魔教后人勾结的样子。”
“那为何又改了想法？”
沈浪正盘算着是一齐动身还是分散前往，分散着走被人发现的几率小得多，但这里算得上清楚路线的只有王怜花一人，要在暗夜里独自行动委实有些不妥。何况他也不可能让白飞飞涉险。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轻声笑道：“自然是看到你的住处外也有人守着了。看来王兄这个故人之子，在她心中也不大可信。”
怜花查看四周，只听见风声和树叶哗啦啦的声响，虽心知不是全然安全，但凭他们三人的身手，在被发现时顺利撤走还做得到。于是趁着昏暗的月光离开藏身处向目的地走去，招呼另外两人放轻了动作跟上。
***
王怜花的方向感委实不错，但他们今晚却没能进去探个清楚，更不要得到所寻的线索。不为别的，只因为苏绮还在那间屋子里。
深夜仍留在平日炼药的房间内，要么是炼制到了紧要关口脱不得身，要么就是有不方便白天做的事。
三人不得不沿原路返回最开始的藏身处，商议天亮之后的计划。在遮天蔽日的枝条下，连月光都被挡在外面透不进来，在黑暗中白飞飞问道：“事到如今我们上了同一条船，你也该说说你怎么对青叠谷的事了解得这么多了吧。”
王怜花也不避讳：“因为有件私事必须要青叠谷帮忙，我在青叠谷安插了眼线。眼线的回报加上我自己的观察，足以得出结论。”
“两位，长话短说。”
王怜花道：“青叠谷人避世而局。我娘与苏绮的交情也不过因为两人在制毒用毒方面观念多有相似，志趣相投而已。苏绮对我的信任远没有你们原来想象中那么多。”
白飞飞闷声笑了：“不见得。只是与你娘志趣相投，她不会轻易把苏羽托付给你。”
“……那我还把苏羽托付给沈兄，是不是也说明我们两个情谊深厚不分彼此？”
以沈浪之明智，绝不会让战火波及到自身，于是他说：“托付二字严重了，但上次王兄自己不耐烦照管她，千方百计推给我，看在与王兄交情匪浅的份上，我就算不愿意也咬牙与她周旋了两回，总算尽了朋友之义。”
王怜花还待再说，白飞飞却不愿意大半夜躲起来在外面闲聊，打断道：“无论如何，青叠谷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问题不大，暂时抓不到苏绮的错处。我看干脆明日由王怜花拖住她，我与沈浪去药室一探究竟。”
“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不如沈兄用‘美男计’哄苏羽带我们在谷中游玩，她是少谷主，凡事有她带路必定事半功倍。再说她的脑子不是有点……若她真知道些什么，我们也好从她嘴里套出来。”
白飞飞不知道王怜花是不是在开玩笑。且不说苏绮会不会让她的傻女儿知道这些事，就凭苏羽白天那剑拔弩张的样子，要说她心里还对沈浪有意，白飞飞是不信的。
沈浪也说：“主意不错。但苏羽对沈某怨气深重，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让我去反而会误了大事。倒不如让她‘王家哥哥’去试试，我看要是苏羽真的生出别样心思，苏绮也会很满意的。”
“我去就我去，两位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沈浪原意是顺着他的话开个玩笑，没料到王怜花撂下这句话就借着夜色的掩盖回房去了，剩下沈浪和白飞飞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沈浪奇道：“奇怪，王怜花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
白飞飞笑道：“他去找苏羽，还不见得用什么理由，说不定还是借你的名头。”
沈浪也笑：“我哪有那么好，让苏羽记挂到现在？”
“你是在等我夸奖你几句么？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苏羽对你的喜欢是一时冲动，对你的恨却是实打实的，你说她为什么记挂你？”
沈浪哑然失笑。明日另有安排，两人各自回房不提。
***
不知道王怜花清早对苏羽说了些什么，第二天他们几人在同一张桌子上还算平静地用完了早饭后，苏羽果然邀请三人随她在谷中逛逛。
白飞飞诧异地看了王怜花一眼，对方回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苏羽道：“念在你们已经悔过的份上，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可以既往不咎。我娘说对客人要有礼貌，可你们算哪门子客人？我警告你们，看可以，要是被我看见你们毁损谷里一草一木，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苏羽自小在青叠谷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但她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向导，东走走西转转，其实没走出多远的距离。苏羽自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几个人有没有跟上来。
“苏姑娘，看得出你对青叠谷很是熟悉，想必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
苏绮从小被夸惯了，听了也没多受用，只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这谷里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沈浪又说：“那你将来继任谷主时，苏绮前辈一定会很欣慰。我看姑娘用毒十分在行，所用的毒药可是亲手炼制的吗？”
苏羽完全没想起来上次在朱府用毒被反制的事，不屑地说：“我是未来的谷主，这等小事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这么说，苏前辈研制毒药时也是把配方交给弟子由他们负责炼制？”
“你问这些做什么？除了很复杂的药物，怕门下弟子搞错各色药剂用量和熬制时间，娘会亲自经手外，其余的当然是交给弟子去做。我娘还要研究各种药物毒物相生相克之道，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王怜花已知沈浪要把话题向哪里引，也笑着说：“我也听家母提起过，医道广博，非沉心于此不能有成，苏姨对技艺的痴迷令人佩服。左右无事，小羽可愿让我们见识一下青叠谷制药之术？”
这一声“小羽”出口，连苏羽都打了个寒噤。
第34章 分头行动
【34】
“到了；这里就是我派弟子日常炼药之处。”苏羽指着空地上那两排相对而立的房子道，语气中不无得意。
这并不是他们昨夜去过的地方，苏绮贵为一谷之主，与普通弟子有所区分也说得过去。
乍一看；这两排房子和谷中其余建筑没太多区别，砖石瓦羽都沿袭了青叠谷中惯有风格；只是较居住用的略高大了些。白飞飞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房子上都没有窗子，在寻常房屋设窗子的地方只有明显是装饰用的外框和窗棂。
药物需架在火上熬制；这房子不通风，先不提火能不能烧得旺；人能否在里面安然呆着都是问题。
苏羽走过去将房里的弟子尽数赶了出去；她是少谷主；一言既出莫敢不从，不一会两边的屋子都空了下来。
苏羽站在左侧那排房间前面，挑衅般说道：“我劝你们别进去，这一面是门中弟子制炼毒药之处，连里面的气都是有毒的，要是有宵小之辈不自量力闯进去，就等着一时半刻一命呜呼吧。”
“那贵派弟子不怕受毒气所害？”
苏羽得意非常：“谷中弟子常年淫浸于药物当中，些许毒性根本不放在眼里，至于新入门的弟子，娘根本不允许他们靠近这里的。”
见三人并没有入她所想露出恐惧和尊崇的神色，苏羽心中不忿，冷哼一声道：“对面就是配药和治病救人的地方。外人来我们谷里求我娘治病，不管什么身份都只能住在这里。治好的便罢，无药可医的就送去对面做试毒的药人。”
白飞飞不知道来青叠谷求医的人中有没有被制成药人的，即使有，那也该是不传之秘，苏羽不知是真傻还是想吓他们，随随便便就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别拿性命开玩笑，就不进去了吧。”沈浪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犹豫，恰到好处地被苏羽瞧见了。苏羽果然上当，不依不饶地叫道：“那怎么行，刚才可是你说要来看看的，既然来了，不进去转转就走，本姑娘岂不是白白带了回路？”
实际上有内力护体，又小心防备的话，凭沈浪三人的修为是根本不用担心中毒的。
白飞飞漫不经心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转了几圈。这些房间的屋顶另有玄机，带有无数细小的孔洞做通风之用，同时亦能避光。雨天则按动机括关闭孔洞防止雨水流入。
苏羽正向王怜花炫耀自己对毒物的了解，无暇搭理旁人，剩下她与沈浪随意闲逛。
“看出什么了吗？”沈浪见苏羽没注意他们这边，小声问道。
“这屋子四周是熬药的灶台，中间留空，那边几张桌子是为配制不需熬煮的材料准备的。但单从昨晚看到的来说，苏绮的那间屋子中根本没熬药的器具。”
沈浪点头表示赞成：“岂止是没生火熬药，她连照明都不用蜡烛油灯之类。室内明如白昼，是因为那房间四角摆有夜明珠。”
“好财力。她倒是会享受。”白飞飞勾起唇角，复又因疑惑而皱眉，“难道我们看到的根本不是她研制药物毒物之所？”
沈浪缓缓摇头，“不，她在制毒方面颇有奇思，说不定根本用不上动火。”
“但据我所知，如不加水升温熬制，只将药材捣烂混合制成丸药，多数时候只能制些普通药物。”
沈浪沉默许久，像是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可信，但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不一定是药。还有可能是蛊。”
未及细问，白飞飞只听苏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白飞飞没心思与她周旋，干脆阖口不言只当作没听见。倒是沈浪不知在想什么，笑着对苏羽说：“苏姑娘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那不妨借一步说话。”
这屋子里呆久了着实气闷，白飞飞见房间里没有可用的线索便出门去等。王怜花早她一步出来，如今正嫌恶地拍着衣襟，看着好像上面沾上了脏东西。白飞飞看了他一眼，说：“能问个问题吗？”
“请讲。”
“你是怎么对苏羽说的，让她对你言听计从，还‘不计前嫌’带我们出来？”
“你真要知道？”王怜花故作神秘，直到对上白飞飞不耐烦的眼神才放弃了，低声说，“我对她说，‘沈浪那个人，表面上看着正经，但心里有问题，你越是上赶着他越不要，对他不屑一顾他反而要凑上来。不如明日你带我们在谷中游玩，你装作接受了我，沈浪感受到危机，才会重视你呀。’”
“……你似乎话里有话。”
王怜花又是一笑，往屋里看了看，见沈浪和苏羽还在里面小声说话，也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些：“我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告诉苏羽我与沈浪有仇，正愁找不到杀掉他的机会，希望她与我配合，在无人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
这理由比刚才那个更当不得真。好在沈浪与苏羽此时也出来了，否则还不知道王怜花要说出多少匪夷所思的理由。
苏羽的神情怪怪的，接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怜花一眼，忽然推说身体不适，然后也不等着他们，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飞飞微觉好笑：“这又是唱哪一出？”
沈浪淡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