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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特岛真的很小，从山坡上下来，经过那片少男少女们幽会的红树林，就是兰特镇的最东侧了。
这条路，兄弟俩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可从没有哪一次走得这么慢，这么沉重。
铁匠铺所在的地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会还是一片废墟，说不定已经盖上了新房，成了别人的家。
假如现在房子主人问，你们找谁，要怎么回答？只要一想到这个，唐纳就觉得一阵阵心痛。
终于，在进入小镇街道时，有人认出了兄弟俩。
“啊……这不是汤姆家的两个孩子嘛！”赶车的老头拉停了他身前的那匹瘦马，惊讶地朝他们看过来。
“吉姆大叔……”李察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什么时候回来的……”赶车的老吉姆试探着问道。
“上午刚到……”唐纳笑着回答。
老吉姆先是一愣，接着自顾自笑了起来，“你看我，还当你是哑巴呢……真是老糊涂了……”
兄弟俩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先干活去了，你们俩也快回家吧！”老吉姆说着便赶起车往镇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朝着兄弟俩挥挥手。
假如老吉姆知道自己是在跟一位公爵大人说话的话，绝不会这么轻松自在。很显然，唐纳成了战争英雄的事情以及后来被册封的事情，并没有传到如同与世隔绝般的兰特小岛上来。老吉姆只是通过唐纳和李察身上的穿着，猜测他们现在很有出息的——唐纳从迷雾镇出发时，特地换上了普通的民间猎装，这样既不至于被认出魔法师身份，也不会因为过于奢华而显得和这个小岛格格不入。
“哥哥，”李察边走着，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吉姆大叔让我们回家去看看，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家没有了吗？”
“他可能是随口说说的吧……”唐纳微微一笑：“吉姆大叔自己不也说了吗？他有些老糊涂了。”
“吉姆大叔一直就挺糊涂的。”李察也跟着笑了起来。
兄弟俩虽然都开着玩笑，但是心里却都空落落的。
他们就这样说笑着转过街角，然后突然生生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哥……”李察惊讶地喊出声来。
唐纳知道他怎么了，他自己也同样震惊——就在几十米开外，铁匠铺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不但什么都没有变，就连大门都敞开着。
“说不定又有别的铁匠搬到镇子上来了。走，看看去……”唐纳强压着忐忑的情绪，朝着铁匠铺慢慢走去。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只要走到那间熟悉的门口，就会看到父亲的身影。李察一定也是这样，所以，他才拖在后面，比唐纳走得更慢。
快要接近那扇门时，唐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接着，他站在门口，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道。
铁匠铺里正燃着炉火，火光映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在她简简单单的灰色亚麻长裙上映出一片红色的轮廓，和她红色的长发连成一片。
那女孩儿本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炉火前，当听到唐纳的声音，抬头看过来时，却突然变得惊慌失措。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回来……”女孩儿慌忙解释。
直到这时，李察才走到唐纳的身边，当看到屋内的情景时，他也同样震惊，“露西亚公主……”
没错，铁匠铺里坐着的这位平民装束的女孩儿，正是露西亚。
唐纳跨过门槛，四下打量着，事实上，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和原先的区别来。墙上太整洁，地面太干净，小板凳太新，火炉外壁上没有锈迹，风箱拉手上也不是以前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样子。
可单单做到这样，就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
“是你重建的？”唐纳感激地看着露西亚，他想起韦斯利曾经说起过，自从发生那件意外之后，露西亚曾经到岛上住过一年。
“嗯，我和韦斯利一起弄的……”露西亚像个被主人当场擒获的盗贼一样，局促地站在墙角：“他没有告诉你吗？”
“真的好像！”李察也走了进来，东摸摸西摸摸，似乎每一样东西都那么神奇。
唐纳笑着摇摇头，韦斯利确实没有告诉他，或许，他是想给唐纳一个惊喜。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唐纳疑惑道。
“我……”露西亚尴尬地笑了笑：“我每年都会到这里来住一个月。”
“邻居们不觉得奇怪吗？”唐纳笑着问。
露西亚有意忽略过这个问题，“我很喜欢这里……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时间在这里像是静止了一样。”
“没失望？”唐纳知道露西亚在说什么，那是多年前，在絮语森林时，自己描述起兰特岛时曾经说过的话，当时他还跟露西亚说：去了多半会失望。
“一点都不……”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对话勾起了她美好的回忆，露西亚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淡然。
李察似乎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有点不妥，说了声：“我去里面看看……”就朝铁匠铺后面本来是老汤姆和两兄弟睡觉的房间去。
可进去没一秒钟，立刻又低着头跑了出来，嘴里嘟囔着：“那我出去转转……”
唐纳莞尔一笑，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铁匠铺后面的小屋现在等于是露西亚的闺房，李察想必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这么窘迫。
“你瞎转什么呢？”他一把拉住李察，把他摁到了墙角旁的小椅子上。
那张椅子本来是李察小时候常坐的，可他现在的体型却和这张椅子格格不入，更加突显出李察的窘迫——好吧，实际上并不是同一把椅子，只不过做得很像。
唐纳也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是邻居们帮着回忆的吧？”他摸了摸身下的凳子。
“嗯……他们都很和气……”露西亚点点头。
“谢谢你，”唐纳诚恳地看着她：“我想韦斯利那家伙是不会这么有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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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玛丽大婶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唐纳渐渐发现，露西亚居然认识铁匠铺附近的每一位邻居，就连集市上的玛丽大婶，都不例外。
话题始终都围绕着兰特小岛，李察也慢慢不再尴尬，加入到哥哥和公主间的对话中来，当唐纳说起李察小时候的趣事时，小小的铁匠铺里，便响起阵阵笑声。
偶尔的安静中，唐纳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凯莉也是坐在这里，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只不过，当时的凯莉关心的都是外面的世界，而此时面前的露西亚反而对兰特小岛情有独钟。
世事看似离奇，其实回想起来，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兰特岛上的女孩儿梦想着外面的世界；而帝王家的公主，却享受这小岛宁静的生活。两者之间只是环境使然，并不存在谁对谁错，也谈不上境界高下。
或许在少女时代的凯莉看来，唐纳和她是同一种人——出生于兰特岛，却并不属于这里。
可实际上，唐纳早在来到兰特岛之前，就已经在地球上见识过纷纷扰扰、光怪陆离的世界，正因这样，他才会爱上这小岛的一切。这样的心情，大概反而和露西亚现在的感受更加相似。
不知不觉间，门外的阳光已经偏向西面，时间到了下午了。
唐纳起身道：“你们不饿吗？”
“我早就饿了……”李察也笑着站起来：“我们去集市上买点吃的吧，我都好久没尝过玛丽大婶的手艺了。”
“嗯！一起去？”唐纳笑着问露西亚。
“我……”露西亚突然间有慌张起来：“我，我不去了……”
“那我和哥哥带您带些回来吧！”李察说到一半，人已在门外。
唐纳笑着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兰特镇上的集市远没有唐纳记忆中那么热闹，不是这里变得冷清了，也不是记忆出了差错，而是他走过的地方太多。可远远看到那熟悉的集市时，唐纳心里比起当初面对科恩纳斯一江横贯、尼斯城万人空巷、翡翠港千帆竞发、圣彼得堡群魔乱舞的景象，更加激动。
李察直接就往玛丽大婶的摊位跑了过去。
“玛丽大婶……”他故意不说要买什么，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摊位后面胖乎乎的大婶。
“哦……天呐……”玛丽大婶又是捂嘴，又是揉眼睛的，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李察！是李察吗？”
“玛丽大婶……”唐纳也站到了李察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哑巴……真的是你们兄弟俩……”玛丽大婶高兴地抹着眼泪，周围的摊主也都围了过来。
“玛丽大婶，”李察笑着纠正道：“我哥早就开口说话了！”
“对对对！会说话，早就会说话了！你爹每次过来，都要说一遍的……”玛丽大婶说到这里脸上突然有些难过，不过，只是难过了一下，就又恢复了笑容，接着问：“李察，那你大嫂呢？”她早就习惯了唐纳不会说话，所以下意识地去问李察。
这时，周围的几个摊主也都聚了过来，每个人都像是自己家里有了喜事一样，开心地笑着。
“真的是汤姆家的两个孩子？”
“还真是呢……小哑巴真是越来越像他娘了……”
唐纳莞尔一笑，对大家的误会也不在意，只是笑着对每一个人点头。
“玛丽大婶，凯莉也回来了，不过……她可不是我大嫂。”李察笑着解释。
“傻孩子，我是问你大嫂呢？她不是上个月刚从外面回来嘛……”玛丽大婶道：“凯莉？哦……凯莉也回来了吗？”
“我大嫂上个月刚回来？”李察被玛丽大婶弄糊涂了。
唐纳连忙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对玛丽大婶道：“这孩子还有点晕船呢……玛丽大婶，给我们来三大块黑面包吧，外加一根胡萝卜、一颗……”
“知道了，还是老样子对吗？”玛丽大婶居然还记得唐纳早年间来这里会买些什么，三两下就挑选好了，见唐纳和李察手里都没有带着篮子，便连同篮子一起朝他们递了过来。
唐纳接过篮子，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大婶，以前你每次都多给我一块面包，要不是这个，李察都长不到这么壮实，多下来的就当是当年的面包钱吧……”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玛丽大婶一边推脱着，一边埋怨道：“小哑巴，你女人刚回来的时候也这样，现在你又这么大手大脚，这可不像是过日子的人！”
“玛丽……你还没看出来吗？李察恐怕真的做成了骑士了……这兄弟俩都不在乎这些钱了，你就快收下吧！”旁边的摊主笑着帮腔道。
“那可不行……”玛丽大婶像是真的生气了似的，把金币硬塞回唐纳手里，瞪着他道：“你要这样，大婶就不卖东西给你了……”说到这里，口气又软了下来：“听大婶的，你要是没带散钱，让你女人明天来付就行。”
唐纳讪讪地收回金币，笑着点头。
兄弟俩又和大婶聊了一会儿，当被问起这几年都去了哪儿时，唐纳只说自己兄弟俩都在帝都科恩纳斯做事。
“科恩纳斯啊……那一来一回得好几年吧？”玛丽大婶咋舌道：“怪不得你们一直不回来呢……对了，这次住不了多久又得回去吧？”
唐纳点头称是。
没多久，兄弟两人在人群的目送中离开了集市。
“哥哥……玛丽大婶说的，不会是露西亚公主吧？”李察等到周围没人了，才轻声问道。
“唔……可能她当时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唐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回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她尴尬。”
“嗯！怪不得她不肯跟我们一起去集市呢？”李察笑着挠头道：“哥，我觉得露西亚公主挺好的。”
“你还是替你自己操心吧……”唐纳用力推了他一把，李察假装跌跌撞撞差一点摔倒，又笑着回应道：“哥哥没娶媳妇，怎么轮得到弟弟呢？”
唐纳轻轻摇头，想起半精灵女孩儿在城头上含泪和他告别时的景象，心底突然抽搐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446章 跨越万年的棋局
回到铁匠铺后，李察果然像约定的那样，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露西亚起先还有些紧张，见兄弟两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虽然狐疑，但多少有些侥幸的感觉。
唐纳亲自动手，做了一锅蔬菜汤，三人一起就着这锅汤，各自啃着面包。
对于唐纳和李察来说，在这熟悉的地方，吃着久违的食物，一时间都百感交集。唐纳一开始还能忍住，可等到李察中途突然哭了起来时，他也难免有些眼眶湿润。
露西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低着头一小片一小片的把黑面包撕下来，塞到嘴里细细咀嚼，那模样倒真有点像是嫁到铁匠家里来的小媳妇。
吃过午饭，露西亚起身想要收拾，唐纳笑着拦住了她，“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动手呢。”
“你们一回来，我就变客人了……”露西亚没和他抢。
等到兄弟两人收拾完了餐桌，李察便说要出去转转，这次唐纳没有拦他。
铁匠铺里终于只剩下唐纳和露西亚两人，气氛有些奇怪。
“李察还是老样子……”露西亚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经历了那么多看上去还是像个孩子……他比我更坚定。”唐纳平静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太多。”
“那么明显吗？”唐纳笑着问。
露西亚笑着点点头：“能和我说说吗？”
唐纳低头沉思，他并不是心志坚如磐石的独行侠，可是自从向韦斯利说起这件事情，又被他央求着收回那些话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整个故事太过复杂，于宏观处极为庞大，完全超出了这个星球上人们的想象；细微处又错综复杂，千丝万缕难以厘清。就算他想要找个人来倾诉，又有谁能听懂呢？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事情既复杂又离奇，你确定真的想听吗？”
露西亚平静地点头：“我会试着去理解。”
“还记得维克多教授的博物学研究吗？”
“嗯。”露西亚莞尔一笑，应该是想起了维克多教授在特里斯魔法学院的桩桩趣闻。
“那你觉得博物学和魔法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唐纳问。
“魔法看上去和数学有点关系，可细细想来却又……或许光明神创世时用数学作为魔法的根基，是要启迪世人的智慧？”露西亚摇摇头：“我想，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能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真实的答案……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你！”露西亚重重地点头。
唐纳轻轻笑了笑，他猜测，露西亚一旦听完她的所有解释，就会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轻率。不过，他还是缓缓说道：
“魔法是从博物学发展而来的，只不过中间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能是十万年，也可能比一百万年更长……”他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露西亚，接着说道：“没错，我的意思是，魔法是被创造出来的，是被像维克多教授那样的人创造出来的。”
“你是说光明神也是博物学家？”露西亚疑惑道。
唐纳摇了摇头，他突然发现，要向这个星球上的人解释一切是多么的困难——因为无处不在的魔法早就塑造了一个坚不可破的世界观。
“不，我的意思是有一个世界，也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一样，但是那里没有魔法这个东西，也没有超凡的力量，有的只是利用博物学改造世界的方法……那种方法并不掌握在某个人手里，而是几乎由所有人共享的。但是经过极长时间的发展，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工具，这个工具就像是一个存着力量的盒子，人们只要拥有钥匙，就能随时从这个盒子中获取力量……这个盒子就是魔法，魔法模型就是钥匙……”
唐纳几乎没有考虑露西亚能不能听懂，直接把结论说了出来：“而我们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想要从一把简简单单的钥匙中，研究出这个存着力量的盒子……这显然是痴心妄想。”
“是魔法大陆的人造了这个盒子？”露西亚问。
唐纳仍旧摇头：“不……造这个盒子的人在那儿。”
唐纳往上指去，露西亚抬头坑了一眼天花板，心里更加疑惑了。
“在天上，在星空中……你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距离遥远的太阳，或许就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生活在那样的太阳照耀下。”唐纳接着说。
露西亚面露痛苦之色，唐纳所说的这些内容信息量实在太大，她一下子很难反应过来。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