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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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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八战未尝一役锻羽。不凡当真是不凡。陈得福怀想前掌门的得意事迹,一时又是感佩,又是羡慕,他望着手中的达剑谱,赶忙把油腻擦到屁股上,忖道:“老天保佑,今日换我小喵喵大发神威了。”

    正要翻开书页,忽然想起一事,不免有些犹豫。

    真正的秘笈不怕人翻,更不怕人来练。达剑开诚布公,不禁门下观看,但前掌门曾定下一条规矩,任何人来瞧剑谱之前,都得找门中一位长老同来参阅,严禁私自盗读。

    为什么要订下这个规矩呢?据赵五爷爷说,过去为了练成达剑,华山几个祖师爷废寝忘食,有的越练武功越差,有的练得痴呆疯狂,耽误了一生幸福。想起门里有一位“梦翔师叔”,明明英俊挺拔的一个人,却发誓终身不娶,一个人留起了长长的胡须,独居飞来峰,谁都不见。听说便是给达剑谱害的。

    望着满是神秘的古谱,陈得福不免烦恼起来。

    该不该看呢?错过了今天,来日如要找长老齐来观看,毋庸置疑,脑袋上一定先被肥秤怪狠狠一打,然后会听到算盘怪的哈哈大笑,最后一定气得自己掩面逃走。两个老怪总是欺侮自己、可若要找温尔雅的傅师叔,他必然叫自己再等几年。

    该不该呢?万一给人抓到事小,成了痴呆事大。陈得福心痒难搔,偏又烦闷无已,忽然想到华山双怪讥嘲的眼神,心中便忖:“可恶!反正我的武功烂得无救了,便以毒攻毒,也没啥坏处。”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想什么。自知时光有限,赶忙抓紧时机,从头到尾先行乱翻一遍,以示够本。

    数过了,达秘笈一共九十九页,书皮厚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陈得福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祝祷道:“祖师爷保佑,得福等一下如果发疯了,请你务必显灵阻止。”

    对著书本拜了拜,想要运起真气提神,丹田里却是空荡荡一片,他叹了口气,只得挤了个响屁出来,这才翻开书皮,朝第一页剑谱望去。

    凝神去望第一页剑法,吃惊之下,不觉又放了一个响屁。

    这剑谱确实邪门,寻常的秘笈一定画了练功人形,不然便是经脉穴道图,这纸页上一无人形、二无图像,甚至连字也没有。只见一条又一条红线绿线,密密麻麻,不知是什么鬼画符。陈得福喃喃自语,仔细瞧着那几条怪线,忽然见到右小角写着细细的小字儿,他赶忙去读,低声道:“灵泉剑法……”

    陈得福醒觉过来,“灵泉”便是华山第九代弟的武术根基。父老都说:“形若泉石,意如泉涌。”他曾见几位师叔使出一次,果然不动时像是木头人,动起来又似鬼上身,当真吓人。

    陈得福年岁虽幼,却也听赵五爷爷提过,华山剑法异军突起,全是靠着前代掌门师尊领悟诀窍,自此声势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在“天下第一”的启蒙下,九代弟如数起练“达”,脱胎换骨之后,武功便与八代门人大相迳庭。

    八代弟便是赵老五这一辈,糟老头们要不悟性差,要不年纪老,纵使得了指引,还是迟迟体悟不了达奥秘,只能依着“明静心算”四字真诀,各练一些“达”外的老套,什么“大算盘功”、“神秤棒打黑蜈蚣”,多是不管用的陈腔滥调,现下陈得福练的那套“铁扫帚功”,自也是相仿之物。

    陈得福自己是十代弟,还只能着跳“鹤舞七星步”,平日拿着扫帚追着猫狗猛打,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怜。他叹了几口气,便想偷“灵泉剑法”,可转念想起这东西是九代门人的武功根基,心里又有些害怕。万一自己成了另一个“梦翔师叔”,那可不得了。

    飞来峰顶空荡荡,陈得福可不想过去修道,哀叹了几声,便悻悻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也还是线,纸面上全是线,绿黄红黑,四色线一条一条直挺挺,让人不解。陈得福懒得理会奥妙,迳自瞄到右下角,果然又见到二个字,见是“北峰”。他啊了一声,心道:“北峰剑法,这是吕师伯的武功。”

    吕应裳,字若林,他是九代弟中入门最早的,按资排辈,正是不凡师尊的大师兄。

    吕师伯年近六十,现在开封当官,算是琼国丈的臣,平日见不到,只有过年围炉时才会见面。想起了吕师伯的红包,陈得福不由嘻嘻一笑,便又望下翻看,来到第页,纸面上仍是线,称作“松纹”,再望下读,名为“过桥”,转望下,第五页则是一个大角形,称作“五心”……

    灵泉剑、北峰剑,五心剑,那智剑平八方在哪儿呢?堪堪翻到第十页,陈得福啊了一声,低声道:“飞红遁影!这是傅师叔的护身武功!”

    傅元影,号雨枫,华山九代门人武功次强者。当年不凡师尊特意请他回山,让傅师叔辅佐颖超师兄接位,难怪他的武功那么厉害,原来他的剑法练到了十页。

    陈得福曾听赵五爷爷提过,傅师叔号称料敌十步,武功虽不能与不凡师尊相提并论,却也异常神妙。寻常高手若要与他对招,无论使什么招式,前十招一定不能重复,否则傅师叔便要忽起飞红,一剑得胜。这就是“飞红遁影”的由来。

    若林先生稳重、雨枫先生飘逸、梦翔先生狂放,九代门人掌握达诀窍,武功大进,便也出了不少名家。可无论是傅元影还是吕应裳,一旦与宁不凡相比,他们都还远远构不上边,照着赵五爷爷的话说,他赵老五的资质是“第二流中的第一流”,傅师叔则是“第一流中的第二流”,而那“超一流中的超一流”,唯有不凡师尊。当然“不入流中的不入流”,就是华山双怪。

    受限资质的人,便只能萧规曹随,修练不凡师尊补注出来的心法,绝无可能追本溯源,更不可能成为华山的中兴之主。资质,资质,多么残忍的两个字,这就是各人的造化。

    华山门规写得明白,年过十五的弟,留在玉清观的只能有种人。第一种是本山天资最高的剑客,如宁不凡、苏颖超,因为他们的资质无止无尽,所以永无“艺成”之日,因而不准“下山”。第二种则是本山最能干的人,他们辅佐掌门,安内攘外,指引后进,便如赵老五、傅元影都属此类。是以需要他们留山帮办。第种则是华山双怪之流的人物,这些人下山后若不给人砍死,便要闯下滔天大祸,为免羞辱本门,是以劝他们安住本山,担任长老一职。

    想到此节,陈得福忽然怔怔发呆。自己呢?再过十年,自己也要十五岁了,届时何去何从,可得想清楚。他可以双怪留在山上,也可以师叔伯离开本门,到江湖上闯荡事业。

    凭他么?拿着铁扫帚乱挥乱打,那不是玩命么?陈得福哈哈笑了,眼中却带着几分无奈。

    算了,小人物如他,时候到了便回家种田,老家世居浙闽,五个兄弟都分了田地,挖土种地,养猫养狗,年少时总算曾是华山的一员,以后和儿说起往事,也有几分磊落豪气。

    武林就是这样,天资所定,由不得人。硬要强出头、不服老天的安排,飞来峰上的“梦翔师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想起“梦翔师叔”的泪水,陈得福忽然意兴阑珊了,他趴倒桌上,下巴懒懒地抵住桌面,随手把达剑谱立在面前,迳自翻到第十四页。

    前十页各自开展了一套剑法,“灵泉”、“北峰”、“松纹”、“清”、“五心”等等,一众师叔伯仗此行走江湖,果然胜多败少,大有门道。只是这些剑法无论如何高明,都还只是尘间之剑,自第十四页之后,才是属于宁不凡、苏颖超这对师徒的兜率天。

    没有偷的意思,陈得福明白自己的资质,他只是没用的小喵喵,他只想看一看“智剑”长什么模样,将来或可对着儿老婆胡说八道一通。没准打蚊、追蟑螂时还能派上用场。

    翻到了十四页,没了震天价响的剑法大名,只有乱七八糟的几根怪线,望来黑压压一片。陈得福打了个大哈欠,便朝十五页望去。

    睡眼惺忪间,只见第十五页变成一个大四方,中间还有两个圆眼睛,一点也不像智剑。睡魔袭来,陈得福越翻越怏,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一掀到第九十八页,除了大方小块,角五角,全没“智剑”两个字。陈得福困得狠了,正要把剑谱阖起,忽然想起还有一页没瞧,便直接从书后翻开,迳朝第九十九页瞧去。

    第九十九页也是最后一页,陈得福蹙眉来瞄,霎时见到了一个大鸭蛋。

    大大的鸭蛋画得很圆,上头还有一行字,写道:“化方为圆,化圆为方,仁者之风也。”

    “仁者?”陈得福跳了起来,喃喃地道:“这是仁剑震音扬!”

    没看到智剑,却看到仁剑,这是怎么回事呢?陈得福思半晌,俄顷之间,便已懂了道理。

    为何雨枫师叔可以十步制敌,为何找不到智剑两个字,原来前面九十八页的图线总和,就是“智剑平八方”,只要能悉数破解,大彻大悟,总合出来的心法才是“智剑”

    “颖超师兄……”陈得福擦抹冷汗,喃喃地道:“你实在行了!”

    继宁不凡之后,有人连续破解九十八张图页,完成了“智剑平八方”,那便是现任掌门苏颖超。本以为傅师叔和掌门武功只在伯仲之间,现下看来,两人一个拿了九十八分,一个拿了十分,单以剑法悟性来论,二人孰高孰低,当真一目了然。

    颖超师兄拿了九十八分,他还差了一分,那便是最后一页的“仁剑”了。

    轰动天下的武禁界,“仁剑震音扬”,九十九幅图绘之中,智剑占了九十八页,仁剑威名如此之盛,却只有区区一幅,足见这幅图的要紧。

    可这算是什么呢?大饼、大鸭蛋、大乌龟,不管怎么称呼它,总之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大圈圈,正正绘在纸页上。陈得福满面迷惑,他不懂天隐道人在想什么,也许他那天吃月饼、看月亮,所以胡乱临摹一个大鸭蛋下来?可不凡师尊写的“化方为圆”又是什么意思?这和“仁”字又有啥干系?

    懒得多想了,反正自己也练不成。陈得福看着纸上的大饼,肚忽然饿了,当下从橱柜里取出真正的大饼。倚在厨门旁大嚼起来。

    冬阳普照,风和日丽,昨夜下了大雪,后院已成一片银白。陈得福两口吃完大饼,便想入院堆雪人,他兴冲冲来到院中,还没来得起抓起白雪,便见雪地上有个痕迹,低头去望,却有人画了个圆圈圈。

    径约一尺的圈圈儿,画得挺圆,好似达剑谱里的大饼走下地来,躺在雪地上睡了,陈得福满心疑窦,喃喃自语:“谁这般无聊啊,居然在这儿画大饼?”

    迷蒙之中,沿院走去,只见一个大饼、两个大饼、个大饼……后院的雪地上全是大饼……一个个呼朋引伴,排列阵式,似成了大饼军团。转眼再看,地下一个方块、两个方块、个方块,竟然又有一队方块军团,似乎要来个方圆大战。陈得福心下一惊:“好小,梦翔师叔回来了么?”

    想起疯行径诡异,心中不由怕了起来,走过满地怪图,来到一处树下,惊见树旁也画了个大圆饼,十尺来长,圆饼中间有个大方块,大方块里有个小圆圈,小圆圈里躺了一个人,手上抱了一柄长剑。陈得福大惊道:“梦翔师叔?你飞来疯了?”

    正要走将过去,猛见那人坐了起来,睁眼望着自己。陈得福尖叫一声,正要向后逃开,忽见那人生了一双猫儿大眼,形貌英俊,陈得福惊道:“掌门人?是你么?”

    面前坐的人正是苏颖超,他面容憔悴,颏下生满短须,竟似在雪地里睡了一夜。

    却说达剑谱怎会在后厨里?原来掌门成了大饼王,整夜都在画大饼。眼看师弟一脸惊诧,苏颖超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背靠大树,伸手抚面,低声道:“傅师叔回来了么?”

    陈得福喃喃地道:“还……还没……”

    苏颖超默默无语,自行抄起了长剑,又在地下画了个大方块。陈得福见他举止有异,不由惊道:“掌门人?你……你到底在干啥?”苏颖超目望满地大饼,幽幽地道:“我要画方为圆。”

    圆者恒圆,方者恒方,却不知怎么个画法?陈得福满面诧异,慌道:“掌门人,你……你还好么?”苏颖超叹了口气,他手指地下方块,幽幽地道:“我要画出一个圆,和这方块一样大小。没化出来前,我没法安睡。”陈得福干笑道:“这很难吗?”

    苏颖超拿起手中长剑,默默地道:“不许用尺,不许用斗,只能用这柄剑,你说难不难?”

    陈得福哪知难还是不难,还待要问,忽听后厨传来脚步声,一人喊道:“颖超!你在哪儿啊!国丈差人找你哪!”一名老者从厨门转了过来,正是赵老五,陈得福正要答话,忽见苏颖超拔出长剑,便望自己脖上抹去。陈得福大惊失色,尖叫道:“掌门!别做傻事啊!”

    话声才过,苏颖超手中寒锋微动,转朝下颚而去,剑刀轻柔,所过之处,胡须一根根落了下来。赵老五也是一身冷汗,便望陈得福脑门敲了一记,摇头道:“胡喊乱叫,没死也给你吓死。”

    陈得福干笑道:“对不住……我只是……只是以为……”说话间,苏颖超了仪容,便与赵老五低声说了几句,他走入后厨,取起达剑谱,便率先离去了。眼看赵老五也要离开,陈得福赶忙拉住了他,问道:“五爷爷,什么是化方为圆啊?”

    赵老五奇道:“什么画方为圆?”陈得福忙道:“就是把方块画成圆圈圈啊。”赵老五哈哈大笑,道:“这个啊,那还不容易么?”说着随手从厨门旁拿起一只圆木桶,套到陈得福的方脑袋上,笑道:“瞧,这不就化方为圆了么?”

    眼看长老扬长离去,陈得福只得干笑两声,摸了摸头上的水桶,兀自呆呆傻傻。

    琼芳闹了一夜,到得后来体力不支,已是呼呼大睡。睡梦中卢云好似停了下来,浑浑噩噩间,待得睁眼之时,却已在第二日正午了。

    琼芳见自己睡在稻草堆里,身上盖着暖被,却不见了卢云。她慌张爬起,四下去看,却见自己身处一座破庙,非但那大水怪踪影全失,连那面担也消失不见。

    卢云失信远遁,还是把自己舍下来了。琼苦心下气苦,泪水扑飕飕地流了下来。哭道:“大胆狂徒!还我钱来!”她急急穿着了鞋袜,直冲庙门。

    正要张嘴呼唤,忽见庙门旁搁了个面担,一名男安安静静地蹲地煽火,正是那卢大老板。琼芳擦抹了泪水,破涕为笑,心道:“吓死人了。下回睡觉得要绑他起来,免得再次逃走。”至于卢云神功盖世,是否会自行断绳逃亡,那也不及深思了。

    时在除夕午后,连绵大雪早已止歇,正午天气放晴,阳光普照,上积雪销融,其势甚快,琼芳神清气爽,走了过去,却见摊前凳空荡荡地,不见一个客人过来吃面。转看远处街道,街上行人来往,颇见喧闹热闹。

    满街人潮里,偏只这处面摊安安静静,不见半个客人。炉火早已升起,水也沸滚了,面摊香喷喷,一切却坏在这个老板。那老究望街边一蹲,全镇的热闹全消褪了,年古尸煮面端碗,跳尸也似的送往迎来,客人又不是买棺材,谁还吃得下东西?

    叫卖叫卖,不叫怎能卖?买笑买笑,不笑谁来买?琼芳看得暗暗摇头,她撇了卢云一眼,叹道:“卢大哥啊,你的生意烂得怕人,看来你的面肯定难吃。”正说得高兴,忽见卢云沈目不语,似有不悦之色,琼芳忙吐了吐舌头,趴到了卢云背上,腻声道:“对不住嘛,跟你闹着玩的,快别生气了。”

    琼芳甜梦方酣,尚未梳理衣装,一头秀发散垂双肩,望来为慵懒。一旦趴在卢云背后,秀发便即垂落,尽数洒在卢云脸上,那柔软胸脯更贴上了背,分毫不懂瓜李嫌疑。

    卢云吃了一惊,身向前倾俯,左手轻轻一摆,已将琼芳转上了竹凳。道:“坐下,我煮面给你吃。”琼芳笑吟吟地坐下,随手扎上了头发,拢做了一个髻,笑问道:“喂,我们人在哪儿啊?”卢云添炭送炉,淡淡地道:“淮安。”琼芳暗暗惊奇,想不到卢云肩挑面担,另又负了一人的份量,脚力依然雄健,竟能夜行里。看他脚程如此神速,元宵前必能抵达京城。

    正想间,忽见远处地下插了只筷,好似是卢云之物。眼看大水怪忙着煮面,琼芳便兴冲冲起身去看,来到近处,只见筷插于青石板上,深入数寸,石板旁还写了有字,看那石板硬如铁石,却能刻得有字,料来必是卢云所为。

    琼芳低头去看字,只见字形狭长、体态飞动,赫然便是小篆书体。篆体专以石刻碑,近人甚少书写,琼芳毕竟出身书香门第,仍得辨认,她怔怔看了半晌,不由低声惊忖:“恨?”

    远处卢云正在煮面,看他背影平静,却也瞧不出是否真有恨意,转目再望地下,另又见了小篆连书,依序读去,连同先前的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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