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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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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仲海字本是忌讳,房总管却是想说就说,足见其人颇具权势,无忌人言。房总管哼了几声,正要一耳光轰落,却听岑焱拍起了马屁:”哎啊公公呀,岑焱当然丑了,我要有您一半标致,那这辈可受用无穷了。“这话虽然有些轻薄,却也敲中了公公的要害,看那”房总管“头发全白了,可一张脸蛋却是肤色晶莹,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房总管听得马屁,嘴角总算泛起了笑:”啐,算你还长眼,晓得公公漂亮。“

    披地一声,岑焱还是挨了个小耳光,自给扔到一旁去了。房总管正待上前,听得军靴踏地之声响起,面前却来了一名青年,镖枪也似的挡住了,却是燕烽来了。听他朗声道:”启禀总管!我家爵爷今夜不洽公,敢问您有问要事?待卑职过去禀报-声!“”掌旗官一来了,正统军里全是刀疤汉,却难得有一位唇红齿白的小生、看这燕烽是武举榜眼,却生得相貌堂堂,兼使得一手好枪,便给人昵称为“小赵云”,算是四大参谋里最漂亮的一位。房总管双目一亮,笑道:“烽儿,我的烽儿,我的小四火,唉,看你可从襄阳平安回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说着不再去寻伍定远,只一把握住燕烽的双手,满面爱怜。

    燕烽意外使出美人计,居然勾住了房总管,一时又惊又怕,偏又走脱不得,惊怒交进之下,双颊发红发热,宛如两只苹果般羞羞可爱。房总管越看越是欢喜,竟然叹了口气,道:“瞧你……可叉瘦了,这伍爵爷真是着动手动脚,似想查查燕烽少了几斤肉。东厂总管不是小位。若把官员分作内外,这秉笔监便算内官之,地位足比宰辅,是以昔时刘敬手握东厂,便足与江充、柳昂天鼎足而。可十年过去了,椅没变,上头的屁股换了,却成了老鸭龟公的面貌,只把岑焱看得低头窃笑,那燕烽则是涨红了脸,一时挣脱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只得活生生给吃了便宜豆腐。

    正想凑上香吻,却听一声咳嗽,面前来了一张扁方脸,道:“房总管,卑职巩志,给您老人家拜晚年了。”掌印宫来了,看这巩志身材壮硕,其貌不扬,一张脸好似伍定远的亲兄弟,既扁又方,上头还生了不少麻,见得如此丑样,房总管一时兴致全消,只冷冷地道:“是巩志啊,你老兄什么时候才壮烈成仁啊?公公老早给你准备奠仪了,真想早些付给你啊!”

    耳听房公公言语渐渐无礼,下属无一招架得住,伍定远摇了摇头,当下缓缓起身。

    大都督来了,他双肩开阔,身高九尺,不过稍稍提膝而起,便听“啪啪”两声,燕烽、岑焱二人军靴重重踏地,肃然转向。其余参谋无须号令,也已各站其位,将他裹在中心。

    西北扫逆军最高统帅上前一步,正统军兵纪更见俨然,房总管吃了一惊,不觉“哎呀”、“哎呀”叫了几声,气焰全消了,赶忙陪笑道:“伍爵爷啊,您老人家真是不近人情,咱家有事找您说,您却老叫这些徒徒孙挡着我,可辜负了咱家对你的好心哪!”他嗲声而叫,正想过来捏手捏脚,伍定远沉下脸去,森然道:“嗯……”爵爷鼻哼,好似老虎发威,房总管吓了一跳,“啊”地一声,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却摔到燕烽怀里去了。

    咚咚两声,下属端来了两张板凳,伍定远双手抱胸,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两腿如开马步,房总管见了他的男气概,怱地脸上一红,便只温吞吞地就坐,脚尖略呈内八。

    “房总管有事早说,无事呢……”伍定远仰起头来,瞧向佛殿里的金龙,冷冷又道:“那便早回。矢都督说起话来开门见山,爽快到了处,房总管瞧着他的鼻孔,却只干笑了几声,陪笑道:”爵爷啊,咱家晓得您打仗累啊,平时是无事不登宝殿,可方才啊……唉……“说着取出了一只油布包,叹道:”这柄刀哪……可吓死人了……“油包打开,里头搁着一柄军刀,正是王一通带来的那柄凶刀;听得房总管苦笑道:”爵爷啊秦仲海闯入北京了么?“

    场面肃杀,全场没人说话了。秦仲海,世之魔王,若要单枪匹马闯入北京,必然闸得腥风血雨。众将眉目深锁,却又听得殿外广场劈劈啪啪,再次放起了串串鞭炮,宛如阵阵枪响,让人心里更见烦躁。

    伍定远下动声色,反问道:”房公公,此事你可是听赵尚书说的么?“

    大都督料事如神,房总管自是脸上一红,忙道:”适才咱家正陪着几位王爷赏灯,谁晓得老赵一旁跟着,却是愁眉苦脸的,问了几次,又吞吞吐吐不肯说……“伍定远斜睨着他,道:”所以他便泄军机了?“房总管苦笑两声,只是点了点头。

    自正统朝创立后,朝政景况一新,像样人才全上了西北战场。剩下的东厂总管、锦衣卫统领之流,则多是中看下中用之辈,这些人帮忙是帮不上的,至于要闹得京城人心惶惶,这份本领倒是下可小觑。

    伍定远年岁已长,虽说心下不悦,却也不露喜怒,只闭眼静坐,模样浑似睡觉。房总管细声道:”爵爷啊,究竟你是怎么打赢襄阳大战的,现下可以说了么?“

    此言问到了要紧处,连巩志也是微微一凛。襄阳之役战果丰硕,正统军将士凯旋归来,至今大都督却不曾透露他何以获胜,众参谋问了几次,却也不肯说、伍定远见人人都在瞧望自己,便道:”我军上下将士用命,终能平定乱事。你还有疑问么?“

    众参谋互望一眼,眉来眼去间,便又听房总管低声道:”爵爷啊,大家自己人,您就别瞒我了,我听人家说,好似襄阳大战之所以获胜……纯是因为那柄刀……伍定远听也不听,立时摇手道:“住了,没这回事。”房总管耸了耸肩,面露幸悻之色,料来听多了这些宫样章,便笑道:“没事、没事,您说没有,那就没有……”说着又朝巩志瞧了一眼,笑道:“巩参谋,您说是不是啊?”

    巩志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个自然。大都督曾经答允过我的,无论来日发生了何事,他也不会动用到我欧阳家的东西。”

    自欧阳南死后,铸铁山庄四分五裂,门人走的走、散的散,一切全为一柄妖刀所害,是以巩志当年将“东西”托给大都督之时,便是盼他能镇住这柄魔物,使之永世下再出土。房总管所言,自是大大把了他的忌讳。

    一片寂静间,众参谋眉来眼去,伍定远则是无意多说,房总管呵呵干笑,道:“瞧我这张嘴,多会惹祸,大都督,咱们还是问正经事要紧……”说着附耳过去,细声道:“都督,那厮真闯来北京了么?”

    房总管并非军部之人,却始终刺探军情。伍定远面露不豫之色,他见那柄军刀还搁在地下,霎时深深吸了一口气,铁掌探出,向后回抽,一股紫光闪过,那柄刀竞给吸了过去。

    此事说来匪夷听思,然于伍定远而言,却仅是劈空掌力的反向运用,只消收掌奇速,便能在半空拉出一股气流,以之隔空取物,无住而不利,可说稀松平常。众参谋见惯大都督的武功,自也下感惊诧。那房公公次见闻,自是大为震撼,久久说下上话来。

    伍定远拿起了刀,反复把玩,淡淡地道:“房公公,我可以明白告诉你,秦仲海是个痛快的性,这柄刀要真是他送来的,那意思就是说……”他旋刀如盘,但见刀光飞舞,混杂紫电,听他幽幽叹道:“他已经向我下战书了。”

    那房总管猛地吓了一跳,一时紧紧抓着燕烽的臂膀,尖叫道:“下战书,你……你是说?”伍定远淡淡地道:“下战书,意思便是求战。他要和朝廷打最后一战了。”

    听得大战已在眼前,全场尽皆变色。房总管更已跳了起来,尖叫道:“什么?这……这未免快了!那……那咱们该怎么办?”房总管问得慌,伍定远却答得妙,他把头摇了摇,迳自道:“不怎么办。”房总管骇然道:“什么?您……您说不怎么办?这是说笑么?”

    天下兵**喜不报忧,纵使敌军杀到城门下,总还劝着姓高枕无忧。耳听伍定远坦率异常,自是吓坏了房总管。伍定远撇眼看去,待见众参谋也是一脸骇然,便摇了摇头,道:“别急,我方才不是说过了,这柄刀”若“真是秦仲海送来的,那便是一封战书。”他将钢刀拿在手里把玩,叉道:“反之,那就什么也不是。”

    房总管一颗心悬起落下、落下悬起,给伍定远逗得十分难熬,忙道:“等等,爵爷的意思是说,这柄刀不是秦仲海的东西?”伍定远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房总管听他猛卖关,抱怨道:“爵爷!您别老是鬼扯,到底是不是?给句话出来!”

    伍定远淡淡地道:“房总管别急,你何妨先花脑筋想想,过去十年里,秦仲海可曾闯进过北京?”此言一出,房总管登时咦了一声,道:“对啊,您没说,我倒真没想过,这家伙确实不曾闯进过京城。”

    秦仲海过去是皇城侍卫,京城里熟门熟,可这十年里无论军情如何紧急,他都不曾到京城杀人放火,众参谋心下一凛,忙道:“都督,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么?”

    伍定远叹了口气,道:“老实告诉你们吧。这京城里住了一个人,只消他还在世一天,秦仲海便一天不敢回来。”听得“不敢”一字,众人忍不住有些错愕,秦仲海世之狂徒,胆气高、手段狈,万军中杀进杀出,来去自如,如此向天借胆的狂徒,谁能吓倒他?房总管咦了一声,险些以为听错了,忙道:“那厮还有不敢做的事?这我倒是不知。爵爷,那人是谁啊?”伍定远这回颇为爽快,迳自道:“对不住,事涉机密,我不能说。”

    大都督猛卖关,自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房总管皱眉苦思,却也猜不出那神秘人是谁。毕竟秦仲海是天下第一魔徒,这世上便算真有神佛,怕也只能下凡追捕他,岂能逼得他不敢动弹?看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必为众人高声嘲笑,可从人都督口中道出,偏又教人不得不信。

    房总管苦笑道:“都督,到底那人是谁啊,透个口风吧?我不会泄漏出去的。”

    东厂总管的守口如瓶,怕还抵不过旁人的大声嚷嚷。伍定远只得摇了摇手:“尔等休得再问,事涉我昔日上司的名声,伍某不能说、也不好说。总之你们大可放心,只消那人还在,秦仲海便不会来闯这最后一关。”

    惊奇接踵而来,看伍定远出身柳门,昔日上司便是“征西大都督”柳昂天,此事军中可说无人下知、无人不晓。可说来奇怪,这位柳都督过世已久,阴曹地府里的人物,却怎能牵制秦仲海的动向?房总管蹙眉道:“都督,您是说玩笑话么?”

    伍定远正色道:“军国大事,岂能玩笑以对?你们相信我。秦仲海只要还有一分人性,他便不会闹到玉石俱焚的地步。”说着将军刀裹回油布,不再多言了。

    大都督语气笃定,好似此事理所当然。众参谋不敢再问,房总管一头雾水,却怎么甘心放过不问?他眼珠儿转了转,有意旁敲侧击,便啊了一声,道:“等会儿,我晓得那人是谁了!”

    听得此言,众参谋自是睁大了眼,伍定远也是浓眉一挑,一片寂静中,听得房总管哈哈笑道:“大都督啊,我前些日听人说了,好似华山门人南下寻访宁不凡了,可有此事啊?”

    这话点到为止,众人自也懂得他的意思。世间要找一位镇得住秦仲海的绝世高手,唯昔年的“天下第一”方足济事,不消说,秦仲海之所以不敢进犯北京,全是因为宁不凡暗中牵制之故。

    房总管这招甚是厉害,昔时的“天下第-”,正是宁不凡无疑。事隔多年,宁不凡早已退隐,可今日高手辈出,究竟“天下第一”鹿死谁手,却是人云亦云,难有定论。

    房总管虽非武林出身,却也晓得江湖种种流言蜚语,都说伍定远自接任大都督俊,声势之强,无与伦比,举世除开怒王秦仲海一人,江湖上别无第人足与并论。可他早年却曾败在宁不凡手下一场,为此天下人背后指指点点,都说伍定远本领不到,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华山满门更是为之得意洋洋,镇日拿来说嘴,看房总管刻意提起此事,定是有意激将了。

    眼见众人眉头紧蹙,房总管自知打到了要害,便又嘻嘻而笑,道:“哎呀,你们别老盯着我啊,难不成老房说错了么?唉……那秦仲海虽然厉害,可要真过上了宁大师,那还不是老鼠遇上猫,两个字给你:”鼠窜“!”说着说,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可惜啊可惜!要是宁大侠没有退隐,朝廷这五军大都督的位给他老人家坐着,这场十年大战早已玩完罗……唉,说来咱们还真是埋没人才、浪费了无数公帑吆!”

    房总管嘻嘻哈哈,那浪费公帑四字一说,更等于打了伍定远一个耳光。料来他狂怒之下,定会自行道出种种密情。只是伍定远倒也沉得住气,一时闭眼静坐,无意辩驳。

    老板忍得住。众参谋却吞不下了,顾不得房总管位高权重,同声怒道:“房总管!找家都督何许人物,请你说话尊重些!”房总管见众人动怒,忙作胆怯状,慌道:“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张嘴多惹祸!大都督十年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唉,便算糟蹋些公帑也是应该的,看我真是胡说八道了!”

    众人越听越怒,手都按上刀柄了,房总管惊道:“你们别发火啊,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也是好心啊。既连爵爷也赢不了秦仲海,那宁不凡又有何用?我看你们两家还是早些联手吧。都说”好汉下敌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宁不凡加伍定远,两个一起围殴他,秦魔武功再高,那也是”一宁加老伍,专克纸老虎“,不必柳昂天的鬼魂出马,天下也大安定罗!”

    东厂总管捧腹大笑,众参谋自是气得吹胡瞪眼,可一时半刻间,却也难以辩驳。正悲愤间,猛听“啪”地大响,巩志将右足重重一踩,朗声道: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秦仲海的”火贪一刀“再强十倍,却也胜不过他的亲生父亲!”

    “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这两句话不只是伍定远的称号,也是秦霸先的称号。房总管本还想说,可给这么一吼,却也醒了过来。

    毋庸置疑,北京城里能让秦仲海畏惧万分的,正是大都督本人。秦仲海若想击败他,便得超越自己的生身父亲。众参谋见房总管心存畏惧,霎时大喜过望,便由巩志带头,一同拜伏在地,齐声道:“天山传人坐镇在此,怒王胆大包天,却也下敢越雷池一步!”

    房总管陪笑道:“失敬、失敬。都督征战十年,比起当年的宁不凡,那是有过之之而无不及。佩服,佩服!”东厂总管出言推崇,自胜得过旁人的马屁连篇。众参谋与有荣焉,自也频频称是。

    一片真诚赞佩中,伍定远却毫无得色,他从凳上站起,缓缓走到了殿前。参谋拾起头来,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瞧,但见夜色茫茫,红螺寺花灯如海,依序是天王殿、大雄宝殿,祖师殿,一望去,自是美仑美奂。

    众人下知他在瞧些一什么,正纳闷间,猛听轰隆一声大响,夜空炸出了灿烂焰火,将天边染为一片金黄,众人仰头瞧着,见那夜空烟火慢慢褪散,山边尽头处却散出一片祥瑞红光,久久不褪,赫然便是两座宝塔。

    众人啊了一声,道:“红螺塔……”

    红螺寺乃是净土宗胜地,除建筑较寻常佛寺多出一进外,尚还有两座名闻遐迩的“红螺塔-、据说塔里供养着玉皇大帝的两位女儿,能为人间祈福消灾。众人见宝塔隐隐散出辉光,衬得夜空一片晕红,好似塔里真住了两位美丽的”红螺天女“,在那为苍生庇佑祈福。

    大都督双手抱胸,远眺宝塔,看他一脸苍茫豪迈,真似正统王朝的守护之神,让人不敢仰望。房总管见得武砷英风,自是暗生仰幕,忙朝自己脸颊打了几记,赔罪道:”哎呀,瞧我这张贱嘴,言两语便得罪了您……来,来,冲着大都督“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咱家这儿有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好似怕伍定远记恨,真已掐起了指头,捏了件背心出来。

    东厂总管有礼相送,颇见诚心。伍定远却眯起了眼,一张脸更加冷了。想他任职大都督已达十年,御赐珍宝自是见得多了,一来不希罕,二来不贪图,绝不妄收私人赔赠。他撇了一眼,巩志明白上司的心意,正要上一刚推拒,房总管却已笑嘻嘻地道:”爵爷啊,您别急着推辞,这东西您要见了,必定爱不忍释吆。“

    众将听他夸口,莫下微微一奇,房总管更是得意洋洋,自将背心提起,逼展群英。众将凑眼细观,却也瞧不见什么好处,只觉这件背心灰脏脏的,除了上头织了来个一寿一字,倒也无甚稀罕之处。岑焱满心好奇,便伸手接过了,放到胸口比着,讶道:”什么破烂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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