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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要隆重肃穆些。
宫里的奴才们早早便已安排妥当了,我缓步走至铺着大红格子丝绣福字软垫搭手的正位上坐了。
淑妃忙领了各宫嫔妃上前行跪拜大礼:“嫔妃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神色端庄地望了望众人,半晌才含笑柔声道:“众位妹妹太客气了,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又谢了礼,这才依份位坐了。
“这后宫不是本宫一人能撑起来的,往后还要仰仗妹妹们帮衬着才是。今后各位妹妹都该和睦相处,大家齐心伺候好皇上,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多诞子嗣!”
刚坐下的中妃嫔又忙都站了起来,微微转过身,面向我低头听训。我柔声说着话,举目瞟过众人,淑妃恭敬有礼地躬着身子,荣婕妤规矩地立于跟前,可她头上那几根晃动的珠帘流苏足以说明她此刻的不甘和恨意,雪贵人露在衫裙外挤得有些变形的小脚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还有……
我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仍不动声色地挂着温柔端庄的笑容,继续说道:“往后,各宫用度照旧,妹妹们但有难处,只管来找本宫,可若是有人敢藐视宫规,明知故犯,到时可就别怪本宫不近人情了!各位妹妹可都听清楚了?”
“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人忙齐声说道。
我这才喜笑颜开,缓了口气:“各位妹妹都别站着了,入座吧。”
众人谢了恩,才在椅子上歪了半个屁股。我见众人有些拘谨,想来是我刚才的话余威未散吧,只作不知地笑道:“妹妹们不必拘礼,往后来本宫这儿,还和往常一样。”
右边上首位的淑妃笑着接口道:“这是自然,皇后娘娘向来宅心仁厚,待我们亲如姐妹,妹妹们自是不会见外的。”
“如此甚好!”我看了看众人,转头吩咐道:“小安子,命人取一瓶前年冬天在梅花上收的雪水来开了,本宫和众位妹妹一同品赏!”
“呀,难为皇后娘娘要破费了。”坐在左首位的荣婕妤笑吟吟地接口道:“这前年的雪水可是个稀罕物,还是在梅花上收到,就更难得了!皇后娘娘素来兰心惠智,总是能弄出我们这些妹妹们想不到的宝贝来。妹妹都等不及想尝尝鲜了!”
说话间,小安子已派人进来摆了茶具,取了小铜壶放在火上烧着。不一会子水烧开了,嫌少露面的玲珑出来,朝我福了一福,走到茶具前,取了小铜壶往茶盘上摆好的品茗杯中注上开水,细细温洗茶具。
小安子取来雪水开了瓶倒入小铜壶中,复又放回炉子上烧了,不一会子就开了。玲珑往紫砂壶中放了些茶叶,再用雪水一冲,刮去茶沫,十秒出汤,顿时,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宜贵嫔奇道:“咿!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茶?如此清香!”
我淡笑不语,玲珑倒好茶,托起茶托,碎步上前,跪在我跟前,翠生生地说道:“奴婢恭喜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我莞尔一笑,伸出戴了金镶玉假指的纤纤玉手,用三龙护鼎的手法轻轻托起茶托中的品茗杯,送至唇边,轻吔了一口,细细品着,果觉清滑异常,满口余香。
我满面红光,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连连点头,赞道:“好,好茶!快起来吧,难得你如此有心!”
玲珑对我微微一笑,这才起身,退至一旁,示意秋霜带了几个宫女给各宫主子奉茶。众人闻香而动,端了茶观赏许久,这才轻轻抿上一口,细细品着。
下部第二章
“皇后娘娘,嫔妾见识浅薄,冒昧问上一句,不知这茶是否便是传说中的茶之极品——湖州紫笋?”
我寻声望去,竟是坐于淑妃下手位的雨婕妤在发问。端木雨性子较端木晴还更清冷些,平日里很少在宫中走动。
太后召她进来,原本想好好提携于她,不想她清冷的性子就是在皇上跟前也不软化半分。其他宫的都传她自恃出身高贵便目中无人,我却总觉她清冷中有着淡淡的忧伤,倒像是有心事之人。
皇上贵为天子,如今年纪又大了,性子早已磨平了,起先时因着她貌美,倒也时常翻她的牌子,可时日一久,也便失了哄她的兴致,但碍于太后的面子,每月照例翻她几次牌子,份位也是一晋再晋,一副颇为受宠的样子。
太后去了后,皇上悲痛万分,她又不会轻言软语地安慰人,听小玄子那边说,太后去了后,皇上统共就翻了她一次牌子。我这才想起来,那日皇上过来还直说她心冷是铁,想来是因着太后的殡天而雨婕妤竟连一滴眼泪也没有罢。
今儿个想来是推不掉了,这才过来露了脸,只见她穿了身月白配浅蓝外罩的宫装,梳了个简单的参云髻,髻上只簪了几朵素净的白玉兰,耳上一对水滴状的翡翠耳环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着,越发趁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身上再无别的饰物,看起来淡雅素净,倒别有一番风韵。
平日里聚会只有推不掉的她才会出现,但向来安静沉默,从不轻易开口,这会子会主动开口,不要说众妃嫔,连我都有些意外。
“呵呵,雨妹妹这还叫见识浅薄啊?”我一脸赞叹地开口接道,“本宫也是偶染得来,统共也就这么一灌,听说异常难得,本想趁今儿个妹妹们都过来了,拿出来摆显摆显,不想却被妹妹一语中的。”
端木雨听我如此一说,心下一惊,猛地抬头望了过来,却对上含笑的双目,微微红了脸颊,又低下头去。
“那是,雨妹妹出身名门,饱读诗书,自然见多识广,可不是普通人能相比的。”荣婕妤笑着瞟了她一眼,又道:“连皇上都对雨妹妹的才情赞赏有加,雨妹妹又何必这么谦虚,妄自菲薄呢!”
众妃嫔一愣,任是谁都能听出这话中的刺儿来。端木雨本就不善言辞,被荣婕妤这么一堵,气得脸颊绯红,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啊,瞧瞧雨姐姐,打扮得这么素净却怎么看惹人怜惜,想来是伤心过度了吧?也是,皇上自然是心疼万分了!”雪贵人接过话来,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端木雨一转头,只静静地喝着几上的那小杯茶,不再说话。
气氛顿时怪了起来,众妃嫔皆知是荣婕妤和雪贵人摆明了欺负着端木雨,可偏偏雨婕妤平日里不爱走动,人际关系微薄,也不说话,只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哎…这宫里向来是如此现实的,往日里有太后护着,众妃嫔即便是对端木雨有所不满,也只得小心隐藏着,即便是心中嫉恨也有所顾忌,表面还得刻意讨好着,生怕一不小心便大祸临头。
如今,太后这才去了没多久,没了依靠的端木雨也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更何况如今又没了皇宠,她们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即便是有端木尚书以及整个端木家族作为后盾,端木雨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只怕也不会那么好过了……
我呵呵一笑,嗔怪道:“好好的,妹妹们怎么又提起这些个伤心事来,贵人妹妹可得小心些才是,在皇上面前可得谨慎些才是,惹怒了圣颜,只怕姐姐们也帮不了你!”
雪贵人被刺中了痛处,吓得一个机灵,不敢再多说。荣婕妤见我有意袒护端木雨,含笑低着头,不再说话,嘴角逸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皇后娘娘,依嫔妾说,这茶好,水好,泡茶的功夫也定是非比寻常,才泡出了这等好茶。”莺贵人笑着岔开了话题。
“是啊,是啊。”淑妃忙接口道,“皇后姐姐跟前何时多了这么个兰心惠智,心灵手巧的可人儿,妹妹们怎么没见过呢?”
“大小不过是个使唤了丫头,倒叫妹妹们费心夸赞了。这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们就留在本宫这儿,用过午膳再回去吧!”我瞟了玲珑一眼,她收到示意,默默地收拾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
“皇后姐姐客气,妹妹们不会打扰到您吧?”淑妃见我诚意留着,只笑着客套道。
“哪里,还要妹妹们不要嫌弃本宫这儿粗茶淡饭才是!”我笑着转头吩咐道,“小安子,去御膳房传膳,另外,叫宫里的小厨房先送些糕点过来。”
“是,主子!”小安子得了令,急急忙忙出去布膳去了。
不一会子,秋霜带了宫女们撤下果品,换上些新做的糕点。众人边聊边用了些,待到小安子过来禀了说是布好膳了,我这才带众妃嫔到偏殿之中用膳。
折腾到午后,众妃嫔见我有些倦意了,这才散了,小安子扶了我回到暖阁中,歪在贵妃椅上,替我盖上薄被,轻声道:“主子,你先歇会儿吧,折腾了这么一早上,定是累坏了。”
我眯着眼,歪在贵妃椅上,懒懒地说:“是有些乏了,可了无睡意,你坐着陪我聊会子吧。”
小安子谢了恩,歪在软凳上用美人捶轻轻地给我捶着腿,轻声道:“主子,你怎么啦?如今您终于如愿以偿,坐镇中宫了,怎么奴才却觉着主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下部第三章
“哎,终是被你瞧出来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道,“想想这几个月来,我的日子只能用水生火热来形容。太后临走时,最不放心的人便是我了,这才在临终前传了我过去;可就在我以为人生走到了尽头时,太后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放了我回来;我以为已渡过危险,可偏偏生产时皇上的反常又在不断地朝我敲着警钟;我每日里提醒吊胆,她却突然在龙阳百日之时扔下这么个惊喜来。我实在……”
“娘娘是怕她还埋了更多的算计?”小安子替我说出了心中的恐惧。
“那日里太后传了我去,就绕着我腹中的胎儿龙年生咬了许久了。小安子,你还记得那日我生产之时,皇上的反常么?表面看来他是担心着我,可现在仔细想想,我总觉着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主子是说,皇上一直在问时辰之事?”小安子一直守在旁边,自然也是知道的。
“恩,我记得刚生下来那会子,我欣喜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神情相当的怪异,不完全是激动,有一丝丝的……恐惧,对,就是恐惧!”
我脑中又浮现出那时我虚弱地望着皇上时,他的神情,突然间冒出‘恐惧’一词,再想,越发地肯定起来,那时他的神情中透露出来的确切地说,就是恐惧。
“奴才也记着当时听到婴儿的哭啼之声,皇上却呢喃道着:龙年了……。随即又着急地追问是男是女,听到产婆禀是公主时,皇上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小安子也陷入了回忆中,呢喃道,“奴才当时还觉着奇怪呢,谁不望生皇子,怎么皇上反而像是怕主子生皇子似的!”
“是了,龙年的皇子便是龙子了……”我惨然一笑,“只怕是太后……我就说他那么不顾祖宗规矩地守在跟前,闹了半天,却是因着这个……我实在很想知道,如果产下的不是龙女,而是龙子,他会怎样…这些天,我反反复复想着这个问题。”
“主子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太后去了,此事也无从追究了。”小安子见外神色凄然起来,忙安慰道,“奴才们都看得出来,这宫中众多嫔妃,皇上对主子是最为上心的,主子就别想太多了。”
“太后啊,太后!你的确是最精明狠毒之人,本宫怎么斗也终究还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就连这母仪天下也是你一手安排!”
“主子,当初如何惊险皆已过去,最后胜利的还是主子您,毕竟太后已经去了,而主子终于名正言顺地掌管六宫了。”
“胜利了么?哼…”我冷笑出声,“小安子,我知你想宽慰我,可我们皆是理智而冷静地醒着之人,没有办法自欺欺人。母仪天下么?太后不过是将我置于火盆之上罢了!爬得越高,越是得宠,嫉妒的人就越多,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的人也就越多了……”
“可主子终究是要跨出这一步的,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小安子待要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小碌子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我一听,忙起身上前跪在屋中迎驾,皇上跨了进来,我柔声道:“臣妾恭迎圣驾!”
“言言,快起来,朕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不必拘礼。”皇上上前扶了我起来,二人一同朝竹塌而去,小安子几人识相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哈哈,言言,你终于是朕的皇后了!”皇上笑了拥我入怀,沉吟了一下又道,“朕已经下旨命人将养心殿和旁边的鸾仪宫重新修葺一番,待修葺妥当,我们便一起搬进去,毗邻而居。”
“皇上……如此大兴土木,臣妾只怕……”我犹豫着,初登后位,凡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朝中已有一股支持我的力量,但尚有些中间的力量以及少部分反对的声音。
我向来奉信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根基未稳,尚需谨言慎行。
“言言,你总是这般替朕着想,可是这次大兴土木不是朕的主意,是户部几位大臣的意思,朕即刻就准了。”皇上高兴地说道,“哈哈,这是他们说过的最符合朕心意的话了。”
“难得几位大人有心了!”我温婉笑道,“不过臣妾还是觉着不宜过于铺张,且那两个宫殿臣妾也是知道的,上次修葺后一直空着,叫奴才们好好清理一下,便好了。”
皇上点了点头,含笑深深地望着我,柔声道:“好,好!朕的皇后如今是六宫之主了,皇后怎么说便怎么好!”
我立时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去,腾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直看向窗外,呢喃道:“可是…。皇上,臣妾……。”
皇上顺着我的眼光望去,笑道:“放心吧,朕早想到了,已下令让人迁了这院中的樱花过去。朕保证你明年还能看到着繁华似锦的樱花开。”
我不再言语,双目含情地望了他一眼,微微福下身去,心中一片清冷:“臣妾谢万岁隆恩!”
皇上揽我在身边,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双目含情道:“言言,这几个月你都不开心,朕看出来了。”
我心下一惊,想不到我努力掩饰下他也有所察觉,看来我这不动声色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还得努力才是……
“哪里,臣妾……”
下部第四章
“行了,言言。”皇上打断我的话,满脸怜惜地看着我,沙哑道,“朕知道你的心事,毕竟,如今你母仪天下,尊贵万分,但你的父亲却……。朕知你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所以,朕决定了。”
他挪了挪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忍禁不住笑了出来:“朕已经决定下旨大赦天下,到时,你便可以一家团圆了!”
“什么?!”我又惊又喜,满脸欣喜地追问道,“皇上说的是真的吗?那…那……”
皇上含着笑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这才确信自己听到的,忍不住兴奋地扑进他怀中,连连说道:“谢谢皇上,谢谢!”
想到自己对父亲的责怪,心中有着深深的内疚之情,忍不住热泪盈眶。如今他要回来了,我是不是该好好想办法好好补偿他一下呢,他要回来了,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娘,我心中不禁一暖,连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皇上轻轻替我擦去泪水,柔声道:“朕的皇后,连雨带梨花的样子都是这么美!”
我立时低下头去,红了脸颊,想到还未正式谢恩,忙退了开来,跪在跟前,含笑柔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呵呵…”皇上拉了我起来,刮刮我的小鼻子,笑道,“又哭又笑的,像只小花猫!朕替你解了这个心结,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朕呢?”
我一愣,万想不到他会主动讨这谢礼,呆愣着呢喃道:“连臣妾都是皇上的,臣妾实在想不出……”
看着慵懒地歪在塌上的他,对上他含笑的双目,我的心忍不住一点点沉了下去……
呵呵,男人么,想要的最多不过是那些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低下头去,眼中弥漫上了雾气,心不停地颤抖着:终于还是有了这么一天……
我缓缓地蹲了下来,将头慢慢埋向他的两腿间,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想要去解他的腰带。
他却腾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拉了我起来,揽我入怀,呢喃道:“不许,朕不许你这么看轻自己。朕说过,你在朕心里与她们是不一样的,永远也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