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后,我要慢慢地过完这一生
再慢慢的在傍晚里慢慢地死去
这些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我给你的微笑
我流的眼泪,我说过的话语
都是假的。
我唱给你的歌声,我写给你的诗歌
我送给你的玫瑰
也是假的。
我给你的拐杖、棉衣和鞋子是假的
我给你的房门上的钥匙也是假的。
(昨天,我刚刚从房东那儿租赁了它们
我刚刚从上帝那儿租赁了这个世界)。
包括我现在呈现给你的黑暗和苦难
我克隆给你的阴影
我现在正在说着的这些话
统统都是假的。啊
都是因为我们向来
塞满了溃败的芦苇和尘灰而是假的!
傍晚的时候
傍晚的时候,我离开了一群
上山的伙伴
一个人,去了山谷
一条只有荒草和石头的山谷
我沿着人们走过的那条小路
让自己安静下来
安静得像块巨大的尘土
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黑
风从低处吹来,吹过
那些荒草,吹动了
我的衣襟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一些恐惧
一些寒冷和失望
就学着松树的样子
对着天空三击掌
可是一直等到后来
深夜了
等到又一个清晨出现了
也还是没有听到那个返回的声音
在我的耳畔吹响
我的俩姐妹
我又想起我的另外两个姐妹
张爱玲,和狄金森
我又想起她们
不知道她们现在都在哪儿
干些什么
是不是和我一样
在夜深里喝酒
写诗,面对着天空发呆
是不是她们也在想我
想留在家里的月光和钢琴
在这个春天
我想念着她们
想念着从前我们
一起穿过两道篱笆
走进郊外的麦田
我穿着和她们同样的高跟鞋
同样的长筒袜和丝巾
傍晚了,我们走到了一个水塔的附近
看着高高的塔尖
从塔尖上流下来的河水
看着远处更高的塔吊
像一个独臂的巨人
我们曾是那样的快乐。那样地
爱着那些喝水的人
——只是,她们老了
步履很慢;需要不断地
停下来,停下来歇一歇
等一等,那些后面的人
一只乌鸦在窗户上敲
一只乌鸦背着影子
在天上飞
没有人知道它引领的亡魂
那些影子
足以压垮一只乌鸦的重量
他们只知道
乌鸦的沉默
一只乌鸦在窗户上敲
它告诉那些睡在夜里的人
要看好自己的影子
不要让他们走夜路
也不要离开房间,离开灯盏太久
没有人理它
也没有人听它的
他们用树枝,石头躯赶它
他们把它叫作乌鸦
只有那些被上帝圈点过的影子
在最后的夕光里
抓住了它的羽毛
爬到了它的脊背上
这些过惯了享乐生活的人啊
他们要最后一次抓住享乐的翅膀
抓住乌鸦,飞着去天堂
而那只乌鸦
就背着他们往前飞
从沼泽、荒草上往前飞
没有人知道它最后要去哪里
没人知道它最后的巢穴在哪里
当初上帝在造它的时候
也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颜色
没有在后来分配工作的时候
发一张表格给它
想起来要问一问它
一只乌鸦的理想是什么
所以,一只乌鸦的一生
就是命中注定的
就是一只乌鸦的一生啊
我要把世界上的围墙都拆掉
我要把世界上那些篱笆都抽开
栏杆都拔走
把那些围墙都拆掉
我要把那些拆下来的砖头拿去铺路
拔掉的栏杆拿去当柴劈
抽开的篱笆拿去当草席
我要让这个世界从此宽畅起来
春天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
这样,我就可以在草坪上睡觉
在影子上跳舞
就可以在经过任何一道围墙时
不再踮起了脚尖去张望
在这个世界上
太阳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花朵想在哪儿开放
就可以在哪儿开放
我啊,如我爱你,想在什么时候抱你
就在什么时候紧紧地抱住你不放
在这个好的春天里
一些前所未有的好天气
来到了这个春天
风从林子里穿过去
发出好听的旋律
火车在山河上跑
祖国的田野长满了整齐的小麦
一些好消息提前来到
远方的客人正在走出站台
看海的老人看见了大海
想家的燕子飞回了旧都
那个肩披丝绸的女子
也终于找到幸福的小旅馆
这个春天真是个好春天
是个好的总是让人想起来要
干点什么的好春天
于是我坐在院子的藤椅上
看见了那些睡觉的太阳
看见了它们和我一样懒
我要指给你看
我要指给你那些坐在高处
斜着眼睛看下来的人
指给你他们的冷漠
掠夺春天的双手
我要指给你
我的幸福,痛苦
我在黑夜
紧紧抱着怀里的膝盖、裙子
和一本总也背不完的书
指给你
那个一直躲着面孔的上帝
我曾是那么那么地爱他
他却从来不肯在我疼痛的时候来现身
在这个迷人的秋天里
因为爱和委屈,我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我决定,向你指出
上帝其实是一个愚蠢的人
上帝其实还是一个懒惰的人
海男,农艺师的女儿,刚一出世,就嗅到了田野和蚕丝的味道,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永恒不变的一幅图像:母亲戴着宽边草帽衔着麦穗穿越田野、小河的场景……这一切注定我要做诗人。
写诗是我写作中的必然,二十多年的写作史,我经历了父亲的死亡,他人的死亡——这些激荡在我生命碎片中的符号,必然变成诗;还有爱情,它用毫不确定的美使我经历了心灵一次又一次的历险。所以,即使到了八十岁,我依然能写诗。
很少获奖,刚得知获得了《诗选刊》2005年度最佳诗人奖,我感到很意外,很高兴。
出版过诗集、散文集和小说多卷,然而,我迷恋于写诗并愿意一次又一次为诗歌而篡改语言,这就是我存活于世间的最大的秘密和幸福。每年我花最好的时间和最好的季节——沉迷于诗歌,它是我生命中不容置疑的生活。
此刻,我生活在云南,我拥有可以穿行下半辈子的健康和时间;我拥有持久不散的激情和流水似的光阴;我拥有苦难的一次又一次磨砺和忍耐——这一切必然导致我最终死于诗歌。然而,在死亡未降临之前,我尽一切活力而活着。
海男作品选
趁着水未滑落
在午夜之前,我的脚
比我的手更能直接地触及到
灼热的磁铁和柔软的棉花
在孔雀的任何一种开屏之中,我都有可能赴死
露水还在脚踝之上,在一切肉体之上凝固
容器中的水也在沸腾中化成了露水
它们越过窄小的我身体中的容器
越过滇西山脉,尽可能地在滑落之前被你所看见
然而,牧羊人看见了我,山上的猛兽容纳了我
却并不吞噬我。不管怎样青春期的猛浪
已经耗尽了我的血液,所以,化成露水
沿着躯干而滑落,已经是我焚毁埋葬自己的方式
我渴望一头狮子已久
一头皮毛金色的狮子,它温柔
它直接地进入我的领地,它并不咀嚼我的
苞谷和土豆
它并不呼吸我旁边的味道,它只是
揽紧了我,给予了我三天的时间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棉花可以陷下去
越陷越深的是我的骨头;在三天的时间里
匕首可以藏在肋骨旁侧,可以藏在越来越黑的面孔之间
在三天的时间里,我可以倒退,我可以敛住伤口
我渴望一头狮子已久,所以,我要过一种流浪似的生活
温柔的狮子,它来临的足迹
不像燕子一样可以消失,它的足迹不像
长箭般落在地上。因为它要给我最永恒的疯狂
尽可能地
尽可能地来自盐,并信赖盐巴给予你的
一些灵感;它们从枫树中间,从篱笆那边
荡漾而来。尽可能地深信一道阴影
可以隐瞒住你的秘诀,可以脱离开你的身心沉痛
尽可能地醒来,安顿下来一些黄昏的姿势
胸部间热烈地轶事,可以让女巫师去传播
尽可能地疏离开昔日,噢,那火热的夏天
尽可能地在命中注定的涡流深处喘息
尽可能地理解乌鸦似地叫喊;尽可能地把云雀翅膀
抓住,尽可能地赶夜,坐在鸢尾花旁边打盹
尽可能地承担一个女人旅馆似的世界
在其中来来往往的奔走
我的美人时代
我的美人时代伴随着短暂而狂热的震颤
首先,从我呼吸中震颤出的是无知
因为无知翘首着,像立在凹陷处的一朵蓓蕾
因而,我纤长的大腿开始无畏地奔跑
其次,从我与一个男人的关系中
震颤出苍白而红润的语言
它差一点淹死了飘浮在我胸部的一朵鲜花
而男人只不过是薄薄的迷雾中的一根弦乐
我的美人时代迎风飘扬在一条迷你的裙摆之下
赋予我幽灵般外表的时间,倏然之间结束了
我美人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一缕淡紫香
用黑色字母相缀的符号把我装在一只神秘的木箱里
信
犹如蝶粉滑落下来的一秒钟里
云南南部的山区,邮差送来了你的信
邮差中等个子,穿信使般的绿制服
微笑着,满脸职业生活的喜悦
邮差已远离,在南部山区二月未的微风习习中
飘着一种孔雀的味道。那其实是一只
刚开始恋爱、碰撞、开屏的孔雀
因而,在它的气息里寻找不到一声尖叫
在邮差已离开的日子里,我挪开了一块岩石
我立在崖头,这就是我的现状
此刻,我迷恋词语就像迷恋你一样的灼热
而一头熊,一头黑熊正在南郊的山区孤独地游走
我像一只野狐
再试一试我是如何变疯的
系着腰带的影子,猛烈地迷失在广场
或者西南方向的原始森林地带
就像被一只野狐训练出了狂野的技能
利用爪子去触摸,利用皮毛去温柔地碰撞
利用牙齿隐藏带毒的语词;利用血液和骨头间的
相互疼痛作出伪证;利用手、脚、颈之间的纠缠
然后再利用一只野狐完整的身体去跳跃
我是时间,我也是时间中奔跑的狐
这是我狂野的一刹那间,因为赴约我会
失去将来的生,我在你面前变疯的时间越长
我就失去了返回原始森林地带的时间
失 眠
逐一地剥开夜色弥漫时分的外壳和内陆
在剥开的外壳里,散开的松籽味儿
像是长出了翅膀在弥漫,这是香味或狐的味道
这是鱼儿求生时潜入池塘的味道
在触摸到的内陆之间,被挟裹在其中的
必定是呼啸着的子弹,它嘘一声出世
它完成了呼啸之后失去踪影。在一双手的内陆中
我的脸,比任何一个暗夜都显得暗淡
越来越多的挣扎声渐次地灭寂以后
枕头在飘忽不定的地方下沉,身体也在下沉
在剥开的外壳和内陆之间,火车轰鸣起来
犹如震撼者的耳朵煽动起来扑灭了夜色的弥漫
波 浪
波浪相连处,堤坝敞开了
我探起头来看了一眼你的背影
秋天的萎缩期,已经把我变成了一只虫蛾
堆集在胸前的一朵朵乌云,承受着无限的耐心
我是一道波浪,对你来说只不过
显示在堤岸之下。无法越过堤岸
正是你我失去了相拥的理由。而此刻
我的头发湿透了,我的两翼湿透了
我的嘴唇、私语舌尖也都湿透了
风在竭尽全力地失去左臂或者右臂的方向
我属于波浪,而你属于堤岸之外的后窗
我在赴死。而你赤裸裸地正在吸收着夜色的灿烂
确切地说,这是雨
寒露第二天,雨自始至终地下
飘到后窗、前窗、侧窗。雨淋湿了
身体中的某部分,比如树蕾上的出口或入口处
比如,在枝头,鸟巢变黄了,冬天要来了
我的冬天不会是雪花纷扬
它也许是雷霆之下的温柔,那时候
我用剪刀、涂鸦、蜂蜜、夏花以后的落籍
寻找知音犹如寻找擦肩而过的火车
确切地说,这是雨,它晶莹的程度
使土豆变暗淡;它谦逊的回避着
它的存在,使我的困惑加深了,而马车
就在楼下敞篷的马车带来了知音和私奔
深玫瑰色和一个诗人在一起
深玫瑰色和一个诗人在一起,这是宿命的暗示
在诗人的宿命中,深玫瑰色此起彼伏地
引来了暗流,让诗人死一次吧,或者让她活下去
死或者活着,就像居无定所的逃犯
就像流沙、空气、山羊和绵羊的挑衅
有些宿命根本就来不及篡改
因为秘诀已经失效,因为我们注定要生病
把我渐渐地从你面前移开吧
用深玫瑰色块中的玫瑰一次又一次地
移开了树篱之间的母语,把母语再移到
墙壁的斑点和日落之后的阴郁中去
这样,你就可以相拥我了。就这样,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这一世的漫游之旅
水、波纹、花岗石的影子,可以置身在
斜坡。这是西南方向,这是横断山脉
或者被一辆马车收藏住的箱子。我留下了鞋子印
我留下了音符滑落在前的阴影,我留下了你
我把你留在滇西,留在了女祭师纵横出入的
被金黄色的栅栏挡住的时刻;我把你留在了
眩目的树枝和旷野里面,我把我埋葬在你身边
这是一棵硕大的树,这是前世纠缠的因果
松籽又亮又黑,微雨过后的西南方
如果你想找到我,只有凭着那些痕迹
秋天过后是冬天,一世的漫游之旅
仿佛云片哗然地落下,我把我留在一只凹起的酒罐前
今天,在我决定要从诗歌中退出而进入生活时,我获得了诗刊社“新世纪十佳女诗人”的称号,由一家有影响的刊物评选十佳女诗人确乎是诗界的一项创举,对此我深怀感谢并因此陷入彷徨:我不知道我的决定在多大程度上获得了诗神的怜惜,而把这份意外的祝福降临予我。
在她出生的1969年2月24日晚,鞭炮不断,鞭炮并非为她而鸣,而是为闽南农历正月初九天公生日而鸣,而她出生的当天恰好是农历正月初八,按照闽南习俗,这个晚上要摆鸡上茶祭拜天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个后来名叫安琪的人属鸡,又出生在天公诞生的前一天,说起来也真有天使的意味,而且,鸡作为祭拜必需品,是否传达了属鸡的她日后也必得作为某种献礼的前兆?没人能告诉她一切因果缘由,而她却从日后的一系列事件里窥视了出生的某种命定。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被父母取名“黄江嫔”:黄为父姓,江为母姓,嫔则是父母一致认同的字,在他们看来,嫔是皇宫中的女官,父母的用意十分浅显但他们去0没有想到,嫔在皇宫中的地位之低类似于皇帝身后拿遮阳伞的那两个宫女。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终选择了诗歌作为表达方式,或者说,诗歌在经过一番调查研究后认定,这个笨人适宜做她的推广工作,于是安排了一些她力不从心的事。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相信,那些类似《轮回碑》《纸空气》《九寨沟》《任性》等洋洋洒洒上千行的诗作会是出自她的手。她是一个弱智的人在生活上,在这一个尘世游里,她觉得自己全凭命运指示亦步亦趋走到现在实属幸运。
安琪作品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