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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施拉格,这已经够多的了,但又不够。我需要有个双保险。谁可以呢?谁呢?”施蒂尔里茨思考着。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几口,又把烟放在烟灰缸里,然后用力握了一下斟满格罗格酒的杯子。“他们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酒?唯一不凭票出售的只有白酒和白兰地。不过,德国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有一件他们不干,那就是他们从不酗酒。嗯,对。我需要一个憎恨这伙强盗的人。而且这个人不仅仅可以做联络员。我需要一个人物……”
施蒂尔里茨曾经有过一个这样的人选。以科赫命名的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普莱施涅尔,他从1939年起就帮助施蒂尔里茨。他是个仇恨希特勒分子的反法西斯者,勇敢过人,而且沉着冷静。施蒂尔里茨有时真感到不可理解,这么一位出色的医生、学者、知识分子怎么会对纳粹制度默默地怀有如此强烈的仇恨。当他谈起元首的时候,他的脸就变得像个从死者脸上拓下来的石膏面模。胡戈·普莱施涅尔曾与施蒂尔里茨一起出色地搞过几次活动:1941年他们营救了一个苏联侦察小组,使它免遭彻底破坏;他们还搞到了有关驻在克里米亚的法西斯德军准备进攻的绝密材料,普莱施涅尔得到盖世太保批准出国去瑞典某大学讲学,乘机把这些材料转送到莫斯科。但是,半年前由于心脏麻痹症他突然死去了。他的哥哥普莱施涅尔教授,过去曾担任过基尔大学的校长,后来被“预防性”地监禁在达豪集中营里,释放回来后,他变成一个沉默寡言,温和顺从的人,嘴边总挂着驯服恭顺的微笑。在他被捕后不久,妻子就离弃了他,是亲属们坚持要她这样做的,因为她的弟弟已经被任命为帝国驻意大利大使馆经济参赞。大家都认为这位年轻人前程远大,外交部和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机关里对他都很赏识,所以亲属们召开家庭会议,提出两条路任普莱施涅尔夫人选择:或者她和丈夫,国家的敌人断绝关系,或者她还是以个人利益为重,那么就要受家人的审判,所有亲属就要在报纸上公开声明和她断绝一切关系。
普莱施涅尔夫人比教授年轻十岁,她刚刚四十二岁。她爱自己的丈夫,他们曾经几次到非洲和亚洲去旅行,在那里教授从事考古发掘工作,经常和柏林“别尔加蒙”博物馆的考古学家一起外出,一去就是一个夏天。一开始普莱施涅尔夫人坚决不同意与丈夫断绝关系,于是她家族里有不少人(这是些近百年来一直与纺织贸易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要求公开与她断绝关系。但是她的弟弟弗兰茨·冯·恩斯一直劝说亲属们不要把这件丑事张扬出去。“因为这样做就一定会被我们的仇人所利用。”他解释说。“人的妒忌心是非常厉害的,出了这样的丑事对我是会有影响的。不能声张,最好是悄悄地,小心谨慎地把这件事处理好。”
有一次他把快艇运动员俱乐部里的一个朋友介绍给普莱施涅尔夫人。这是个三十岁的美男子,名叫格茨。大家常开他的玩笑,说:“格茨可不是伯利欣根。”此人很美,但也很蠢。弗兰茨知道,格茨是靠一些丰老徐娘赡养的。他们三个人在一家小饭店里见了面,弗兰茨·冯·恩斯观察着格茨的一举一动,心里感到很踏实。格茨虽是个傻瓜,但是他的角色却演得很逼真,完全按照规定的戏路,既然有戏路,那当然就应当把戏做得尽善尽美了。格茨身体健壮,性格孤僻。寡言少语。一晚上他只说了一两个笑话。后来很拘束地邀请普莱施涅尔夫人跳舞。弗兰茨坐在一旁,轻蔑而自得地眯缝着两眼,看他们跳舞。姐姐轻声地笑着,格茨把她搂得越来越紧,而且还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过了两天,格茨就搬到教授家去了。他在教授家住了一个星期,直到警察来检查。普莱施涅尔夫人去找弟弟,哭哭啼啼地说:“想办法把他给我弄回来,我们不在一起这太可怕了。”第二天她便递交了与丈夫离婚的呈子。这件事对教授打击很大:他原以为妻子是他最主要的志同道合的人。他在集中营里受尽折磨,但是他认为,这样就可以保住她的清白,可以使她能够自由自在地去思考问题。
有一次夜里格茨问她:“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感到更好些?”她轻声地笑起来,然后搂着他说:“哪儿的话呀,他只是说得好听…”
普莱施涅尔被释放后,没有去基尔,他直接到柏林去了。通过施蒂尔里茨的芙系,弟弟帮他在“别尔加蒙”博物馆找到了工作。他在博物馆里的古希腊馆工作。
施蒂尔里茨通常都是在这里与他手下的特工人员会面,所以下班后他常来找普莱施埃尔,两个人一起在这雄伟的“别尔加蒙”和“博多”博物馆空荡荡的大厅里散步。普莱施涅尔知道,施蒂尔里茨每次总是要久久地观赏《挑刺的男孩》这一雕塑;总是要绕过那尊恺撒黑石像,石像上两只呆板狂暴的眼睛是用一种奇特透明的矿石做成的。教授还总是把他们参观各大厅的路线安排得能使施蒂尔里茨在古希腊的悲哀、喜笑、智慧等面像旁多停留一会儿。
教授当然不会知道,施蒂尔里茨每次回到家里就站在浴室间的镜子前像演员似的长时间练习他的面部表情。施蒂尔里茨认为,一个侦察员应当学会掌握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古人们对这种技能掌握得可以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馆里有一个陈列着萨摩斯岛钢塑人像的玻璃匣。有一天,施蒂尔里茨请教授把开这个玻璃匣的钥匙拿来。
“我觉得,”当时他说,“只要我摸一摸这些神圣的珍宝,立刻就会出现奇迹,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古人那种镇定的智慧就会注入到我的身上。”
教授取来了钥匙,施蒂尔里茨乘机做了一个钥匙印痕。后来就在匣子里一个女人的铜像下边,他安置了一个秘密存藏东西的地方。
施蒂尔里茨很喜欢和教授谈论问题。
有一次,他说:“希腊艺术的确是天才的艺术,不过,它过于优雅和谐,因为总带有几分女性的纤秀。罗马人的作品就粗扩得多。大概,正因为这样他们与德国人更相似。希腊人着眼于总体轮廓,罗马人却是逻辑严谨的人,因而对细节的润色有强烈的热情。就拿马可·奥里略的肖像来说吧,请看。好一派英雄气概!他是人们模仿的对象,孩子们玩耍时也应当扮演他。”
“衣服画得很细致,身躯比例画得很精确,确实非常之好,但是您仔细看看他的面部表情。”普莱施埃尔小心翼翼地反驳说。从集中营里放出来之后,他已经不会与别人争辩了,总是把不同的意见小心地藏在心里,只此而已。从前与人争论的时候,他总是面红耳赤,一定要把论敌驳倒。现在他只是小心谨慎地提出反驳的论据。“奥里略这幅肖像有什么思想吗?他表达不出任何思想,只是为自
己的成严树碑立传而已。如果您细心观察一下十八世纪末期法国的艺术,您就会相信希腊已经转移到巴黎了,伟大的埃拉多斯已经到自由思谋那里去了…。
有一次,普莱施涅尔请施蒂尔里茨停下来看一幅“人兽”’彩色壁画——头是人的,身躯是野猪的——。
普莱施埃尔问道:“您看这幅画怎么样?”
施蒂尔里茨心里想:“很像现今的德国人,他们完全变成了一群愚蠢、野蛮、任人摆布的野兽了。”他没有回回答普莱施埃尔的问话,而是用他称之为“社会”音响的一些“嗯”、“实在是”、“哎呀”之类的词句敷衍了事。当不好闭口不语,而直接回答又不可能的时候,他经常用这种办法。
施蒂尔里茨在走过“别尔加蒙”空旷的展厅时,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创造这些伟大艺术品的人却这样野蛮地对待自己的天才呢?为什么有人要破坏、焚烧、摔碎雕塑作品呢?为什么他们对自己的天才雕塑家,画家如此的无情呢?为什么我们只能去搜集残留下来的一鳞半爪,只能用这些残缺不全的东西对我们的后代进行美的教育呢?为什么古人这样不理智地把他们这些活着的神送给野蛮人做牺牲品呢?”
施蒂尔里茨喝干了那杯格罗格酒,又点燃那支熄灭了的香烟。“为什么我没完没了地回忆普莱施涅尔呢?仅仅是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他的弟弟吗?或者我正在考虑为自己提出一个新的联系方案?”他苦笑了一下。“我看,我和自己也耍起花招来了。‘他和谁进行了角斗?和他自己,和他自己…’这好像是帕斯捷尔纳的诗句?”
“过来,伙计!”他喊了一声酒馆的伙计。“我要走了,算账吧……”
第二节 供思考用的资料〔鲍曼)
关于此人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他很少出现在新闻影片的镜头上,站在元首旁边的照片那就更少见了。他个子不高,圆圆的脑袋,脸颊上有一条伤疤,摄影师们按动相机快门时,他总是想方设法躲到旁边人的背后去。
据说,1924年他曾因政治谋杀罪坐了十四个月的监牢。在斯飞逃英国之前谁也不清楚他的情况。当时希姆莱奉元首的命令去整顿这个“烂透了的窑子”(元首就是这样评论党务办公厅的,当时赫斯任办公厅主任,他是元首直呼其姓名并用“你”称谓的唯一党员)。一夜间,希姆莱逮捕了七百多人,所有与赫斯关系密切的人都被捕了,但是党务办公厅第一副主任马丁·鲍曼安然无恙。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他反而指挥了希姆莱,他拯救了自己需要的人,而将他不需要的人都送进了集中营。
接任赫斯的职位之后,鲍曼丝毫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沉默寡言,衣袋里总带着一个小本子,他把希特勒说的话都记在上边;生活也一如既往,很简朴。对戈林,希姆莱和戈培尔他故意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但是,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他竞逐渐地成了元首离不开的人物了,甚至元首常开玩笑称他是自己的影子。他办事能力极强,有时希特勒坐下来用午餐时,忽然想知道一件什么事,等到端上咖啡的时候,鲍曼的答案就已经准备好了。有一次,在贝希特斯加登举行欢迎希特勒的仪式,结果出人意料地变成了一次盛大的游行。鲍曼见到希特勒是站在太阳暴晒的地方。到了第二天,希特勒看到就在昨天他站着的地方有一棵橡树,一夜之间鲍曼竟然能组织人移来这么一棵大树……
鲍曼知道希特勒从来不事先准备演说词,元首一向是依靠即席发言,而且通常还讲得很成功。不过,鲍曼还是总不忘记给元首扼要地写个提纲,列出一些他认为应当特别注意的问题,尤其是当元首要会见一些外国首脑的时候更是如此。这项不为人注目,但又十分重要的工作他做得很有分寸,所以希特勒根本没有想过,一些纲领性的发言竟是别人替他写的。他认为鲍曼的工作虽说是秘书工作,但却是很必要,很及时的工作。所以,有一次鲍曼生病,希特勒就感到事事都不顺手。
有时候一些军事将领或军工部长施佩尔打来报告,在报告里他们整理出了一些真实情况提供元首研究,这时鲍曼要么就尽可能地把报告束之高阁,不往上呈,要么就找约德尔或施佩尔谈话,善意地、亲切地劝说他们把某些事实说得缓和些。
“咱们大家一起来爱护他的神经吧。”他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我们可以知道,也应当知道,但是何必要使元首在精神上受到刺激呢?”
他拙于言辞,但却精于公文;他聪明过人,但却装出一副略带几分粗鲁的耿直忠厚的样子;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是他的言谈举止却像个在做出稍微重要一点的决定之前,一定要“和别人商量商量”的普普通通的凡人。
在拆阅秘密函件的时候,马丁·鲍曼见到一封来自党卫队保安处印着“绝密,亲启”字样的信件,信是专呈给他的。
下面就是来信的内容:
鲍曼同志!据我所知,某些人背着元首在瑞典和瑞士开始与腐朽的西方民主国家的代表勾勾搭搭。在总体战争时期,正当战场上决定世界前途之际,他们竟然做这种事。作为党卫队保安处的军官,我可以向您提供有关这些谈判的详细情况。我需要得到生命安全的保障,因为倘若这封信落到保安处机构手中,我就要立即丧命。正因为如此,我没有署名。如果您认为我向您报告的情况很重要,那么就请您于明日13时到“新门”大饭店门前会面。
一个忠于元首党卫队、忠于国社党的成员
鲍曼手里拿着这封信,呆坐了许久。他想给盖世太保头目缪勒打个电话。他知道,缪勒对他是感恩戴德的。缪勒原是个密探,三十年代初他曾两次袭击国社党巴伐利亚的党组织。后来国社党成了德国执政党,他就转过来投效国社党了。一直到1939年这位盖世太保头领还是个非党人士,因为他在魏玛共和国时期曾为敌人出力卖命,保安部门的同仁们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他这一点。是鲍曼亲自向元首为他做了保证,才帮他入了党。不过,鲍曼从来不允许缪勒过分地接近自己,他在仔细地观察了解缪勒。慎重地估量着与他接近的可能性,当然要接近,那就要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鲍曼把这封信读了又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挑拨离间?我看未必。是个神经病人写的?也不是。很像是确有其事……倘若写信的是盖世太保的人,而且缪勒也参与了这些勾结呢?树倒猢狲散,一切都是可能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这是一张可以用来打赢希姆莱的牌。到那时我就可以用不着再去看这个坏蛋的脸色,放心大胆地把党的全部资金用我的人的名义,而不用他的人的名义存到中立国银行里去了。”
这封信鲍曼研究了很长时间,但最终他还没有明确决定该怎么办。
艾斯曼打开录音机。他不慌不忙地吸着烟,仔细听着施蒂尔里茨有些沉闷的说话声。
“请问,您在我们的监狱里囚禁了两个月,您觉得可怕吗?”
“你们上台十一年以来,我一直觉得可怕。”
“又在蛊惑煽动。我问您在我们牢房里、监狱里那段时间您是不是感到害怕?”
“当然了”
“当然了。假设出现了奇迹,我们把您放出去,您是否还愿意再到这里来呢?”
“不。我根本就不愿意和你们来往。”
“好极了。不过,我若是提出希望我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一种绝粹人的关系,作为释放您的条件,您会怎样?”
“和您探讨纯粹人的良好关系,这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我对待人的一种自然的体现。您如果完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而不是作为国家社会主义党的工作人员对待我,那么我就把您完全当作一个人;否则,您能做到几分,我的态度也就有几分相应的改变。”
“我将要作为您的救命恩人与您交往。”
“您想帮助我,是出于内心自愿呢,还是有什么打算?”
“我在您的身上是有所打算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必须确知您的目的是善良的才行。”
“您可以相信,我的目的是再正直不过了。”
“您想让我做什么?”
“我有一些朋友,有科学家,党的工作人员,军人,新闻记者。总之,都是些人物。我想请您和这些人谈谈,当然是要等我能劝说领导把您释放之后。我并不要求您向我报告这些谈话的情况。我的确也不能保证没有人在隔壁房间里装窃听器,不过你们可以到树林里去谈。以后我只是想请您谈一谈对这些人的看法,谈谈他们身上有几分善、几分恶。这个忙您能帮吗?”
“就算是可以吧…不过,我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您要向我提出这种建议呢?”
“那您就问吧。”
“您是不是过分地信任我了,所以把无人可求的事交给我,让我帮助您去做;或许您是在挑唆我,如果您真的是在挑唆,那么我们的谈话就又绕回原地了。”
“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又找不到共同语言了。您依然是党的工作人员,而我还是一个情愿走自己力所能及的路的普通人,而不想当什么组织的工作人员。”
“怎么才能使您相信,我不是在挑唆您呢?”
“看一看我的眼睛。”
“好了,这样我和您就算是交换过国书了。”
艾斯曼听完录音之后,吩咐说:“请给我查阅一下有关牧师在狱中表现的材料。包括他本人的举止言行,与其他犯人的接触,谈话等等全部材料……一句话越详细越好。”
……一小时后,他要的材料就准备好了,但材料中讲的情况使他感到十分意外。原来在1945年1月施拉格牧师就被释放出狱了。从案卷里弄不清他被释放是因为他同意为党卫队保安处效力呢,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案卷里只有施伦堡签署的释放施拉格出狱后由施蒂尔里茨监管的指今。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