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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张木桌，高志凯和郭红红相对而坐。
毕竟曾经是县局局长，在法院没有正式宣判前，高志凯并没有被强制剃光头，而且，会客室里，也并没有看守所干警在旁监视监听。
当然，如果他不是高志凯，现今，也根本不可能见到郭红红。
不过高志凯，明显瘦了，鬓角，好像也有了白发。
在看守所这种地方煎熬，或许，真的度日如年吧。
“好了，有事你就快说吧，叫人传话好几次，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来这里见你，人家怎么看？”在高志凯还沉浸在一种惆怅的情绪中时，郭红红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而且，语调，很有些不耐烦。
高志凯微微一怔，看向了郭红红。
瓜子脸，弯弯柳叶眉，琼鼻红唇，郭红红容颜依旧，只是，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里，更有些讥诮。
这还是，经常在自己面前撒娇撒痴的那个温柔女警么？
高志凯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没什么说的我走了！”郭红红欠了欠身子。
高志凯咳嗽一声，很艰难的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听人说，你现在和刘铁军走的很近？所以，你才过了关？”
郭红红冷声道：“这和你没关系吧？！”站起身：“好了，我走了，以后没事别再找我！”
高志凯慢慢闭上了眼睛，听着脚步声到了门口，突然，就笑起来，“还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声音，有痛苦，有不屑，有愤怒，也有，那么的不甘心。
郭红红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好一会儿，她缓缓说：“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你叫我相信你，叫我什么都听你的，可结果呢？你现在也就能指挥人给你传个口信了吧？再过阵子，口信也没人会帮你传了！”
“我，我就是信错了你，要不然，我至于……”郭红红肩膀剧烈抖动着，然后，她开门走了出去，好似，两滴清泪，轻轻坠落。
高志凯呆呆的，听着脚步声远去，心里，突然疼得厉害。
……
周日，陆铮又没有去乌山，虽然青龙到广宁的公路已经修好，但好似生活习惯也有惯性，有了第一次逃课，便有第二次，昨晚，忙到了八点多才回家的陆铮实在懒得动，索性便蒙被呼呼大睡。
早上十点多才起床，洗漱过，看到过堂屋扎成的餐厅圆桌上，用塑料饭罩罩着油条和豆浆，定然是白素娥给自己准备的早饭了，如果是小霜，那定然是下厨做的。轮到白素娥，就能多省事便多省事，谁叫每个月的家用，白小霜好像也分给了白素娥一半呢，两人轮流持家，倒也好，不影响学业。就是时间长了，白素娥装出来的勤快未免渐渐有些懈怠，尤其是早餐，只怕叫她五点钟就起床比杀了她还令她难熬吧，有时直接买现成的也就不可避免。
当然，白素娥这小丫头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自己偶尔换换口味，吃点买来的早餐，也无所谓。
拿起饭罩看了下，豆浆油条都凉了。
两个小丫头都不在，好像昨天说过，今天要去学校拿期末考试的成绩，从明天开始，正式放暑假。
再开学的话，白小霜上初二，白素娥可就上初三了。
陆铮洗漱过，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见白二强，喜气洋洋走了进来。
第一次见白二强穿西装的样子，别说，还有那么点帅气，也难怪，白家本身就都是挺俊的，要不然，也生不出白小霜、白素娥这样的小美女。
“铮子，今儿没事吧？还好你在，就怕找不到你呢。”白二强看到陆铮，眼里就闪过一抹狂喜。
陆铮微微有些奇怪：“你找我？”最近白二强和那小寡妇打得越发火热，几乎在家里都看不到他了。
白二强也诧异道：“我今天结婚，小霜没告诉你么？”
“你结婚？”陆铮怔了下，随即笑道：“恭喜了。”
“这死丫头片子！真没告诉你啊，我前十天就跟她说，叫她给你信儿！”白二强恨恨的说。
陆铮皱皱眉。
白二强就讪然一笑，说：“好了，不说她，你今天有空没？喝喜酒去？供销社国营饭店！”说着这话，白二强很有些意气风发。
可不是，现在农村办喜宴，都是在家里办，大锅粉条炖肉，再炒些菜，请村里亲近的摆个十桌二十桌，便很风光了。
而他白二强，是整个郭庄第一个下馆子办喜宴的人，而且，一办就是三十桌，想想，白二强就觉得扬眉吐气。
陆铮问道：“新娘是刘大嫂？”
白二强嘿嘿一笑：“除了她还能有谁？对了，我俩结婚后，我搬她那去住，省了她过来的话，家里太乱，怕你烦。”
白二强心里明镜似的，现在他小日子越过越好，而且，找了新媳妇，这一切，都是铮子给他的，如果铮子搬走了，那他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现在白二强就担心，一旦铮子哪天离开青龙，那他以后怎么办？没了每个月五十多块钱的进项，没了铮子时常给他叫他找雇工干农活的钱，难道，真的还要过以前的日子？叫小霜回来干农活，自己混吃等死？
想到这个，白二强就发愁的紧。
“婚礼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人不爱热闹。”陆铮说着话回身进屋，“等我拿礼金。”
白二强就咧嘴笑道：“好，好。”他知会陆铮，本就是图的这个。
不一会儿，陆铮从屋里出来，拿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说：“没红包，就不给你包了，这是两百块钱，当我一点儿心意，祝福你找到好的伴侣，小霜呢，也会开心。”“老丈人”花开二度，总要尽量表示下心意，陆铮本来想说包了酒席钱，但又怕吓到白二强，最后琢磨着，拿出了这么个数。
白二强就有些傻眼，怎么也没想到陆铮拿出这么一大笔礼金，现在农村结婚送人情，通常是5块钱，交情好的，也有给10块的。
而他在国营饭店的包桌，一桌是二十块钱，已经是很不错的喜宴，本来盘算着，去了酒宴钱，这次婚礼还能落下些钱呢，当然，人情来往落下的钱，最后，还是得还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陆铮，却一下就拿出了他办酒席的三成礼金，这可真是飞来横财了。
接信封在手里，白二强这么脸皮厚的人，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铮子，我看啊，以后我们家小霜给你做小的得了，你也挺喜欢她，是吧？”
陆铮皱皱眉：“赶紧忙你的去吧！”
第四十二章昌明集团董事会
白二强刚走，院子外便传来汽车喇叭响，接着，听到焦磊训斥路人的声音，陆铮微微蹙眉，这个焦磊，实在有些过于跋扈了。
焦磊进院面对陆铮，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陪笑道：“您起来啦。”见陆铮正用院中压水井嘎吱嘎吱压水，就赶忙跑了过来，说：“我来吧，我帮你多压几下，就是井波儿凉水了。”
陆铮等焦磊吭哧吭哧压了一会儿，这才拿水杯从水龙头接了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丝清凉直入脾肺，不由得赞道：“这可比什么矿泉水、纯净水好多了，可惜啊……”摇了摇头，过些年，想找这般无污染的浅层自然水可是很难了。
“对了，你怎么来了？”陆铮惬意的将一杯水喝干，问焦磊。
焦磊笑道：“是施罗德先生派我来的，接您去参加下午的董事会。”
董事会？还专门叫焦磊来接自己？陆铮微觉诧异，他对昌明集团的内部决策一向是不参与的态度，便是集团党建事宜也均是交给了集团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裴爱红。
裴爱红是陆铮在顾委的老领导，当初的顾委办主任，半个月前进入昌明集团。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陆铮去乌山上课时，裴爱红找到了陆铮，说到后来，几乎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了，就是说在团委如何如何受气，想进昌明集团养老算了。
而话里话外，她已经活动的差不多了，但有领导明确跟她讲，想进昌明集团党委，是必须要集团党委书记陆铮同意的，不然就是市委书记签字都不好使。
所以裴爱红才会来找陆铮哭诉诉苦，甚至，想塞给陆铮个大红包。
毕竟是故旧，而且裴爱红在顾委一向对自己不薄，加之集团党委有自己比较相熟的人开展工作也方便，陆铮便也应允，当然，红包是怎么都不会收的。
就这样，在半个月前，裴爱红被任命为昌明集团党委副书记、集团工会主席。
有了裴爱红这个热心党建组织工作的人开展日常工作，陆铮就更是当了甩手掌柜，很长时间没有过去转悠了。
但今天的董事会议，怎么会一定要自己出席？
在开往乌山的路上，焦磊说了一嘴：“老王出事了，好像被赶出董事会了，我估计今天就是和您说这事儿。”
陆铮微微点头。
根据中德双方协商，昌明集团董事会由六名董事组成，其中外方董事四人并推选出一位出任董事长，中方董事两人，其中一人是自己，算是中方行政代表，另外一名董事姓王，刚刚建制的市土地管理局副局长，为中方资本代表，并出任董事会副董事长。
前阵子倒是听说着，这位王副局长在昌明集团还想搞行政上那一套，不但插手集团运营，而且想安插大量自己的人进集团管理层，为此，和外资方董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德国出资方，已经与市委开始谈判，看来，是有结果了，不出所料，段中原书记，是必然会叫这个摸不清形势的王副局卷铺盖的。
黑色桑塔纳一路飞驰电掣，三个多小时，便进了乌山市区，陆铮不由笑着说了嘴：“路修好了就是方便啊。”
沿着宽阔的马路，桑塔纳进了市区北部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和一年前相比，这里已经是另一方天地。
到处都是机器轰鸣声和建筑工地那种清脆的“叮当”声，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而且在中央批示下，几所北方著名学府也会搬迁来此，现在，正进行新校区的建设。
昌明集团总部大门是现代化的电动伸缩门，伸缩门后，可看到一方巨大的影壁墙，上面雕刻着八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忠实、诚信、创造、进步”，显然，这是昌明集团融合东方文化宣扬自己的企业精神。
电动伸缩门后，陆铮见到了穿着红裙子的裴爱红，拍了拍焦磊肩膀，桑塔纳旋即减速，慢慢驶到裴爱红的身侧停车。
裴爱红紧跑几步，帮陆铮开了车门，弄得陆铮怪不自然的，毕竟一年之前，裴大姐还是自己的领导呢。
“大姐。”陆铮下车后笑呵呵打着招呼。
裴爱红看起来倒是神采飞扬，也难怪，在团委和书记不睦，受了一肚子气，本来想进昌明集团只是听说这里福利好，准备进来养老。
谁知道进来才知道，昌明集团福利可不是一般的好，现在她每个月的收入是以前的四五倍，而且，各种待遇和在清贫的团委机关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集团运营层很重视企业工会组织的作用，更给集团工会配备了几辆面包车，裴爱红现在从某种意义上都有了专车，又如何不令她感到扬眉吐气？这还真是树挪死人挪活呢。
虽然昌明集团党委并没有被明确定级，中方干部的行政级别都是在任命职务后以括弧注明，如陆铮和她，都是注明的正处级，但裴爱红切身体会，在昌明集团任职，可比那些市级国企的主管一点也不差，而且，外企带来的清新风格，令人更觉自由。
裴爱红现在满心感激陆铮的通融，铮子，还真是念旧，是个好人。
至于陆铮从下属到成为她领导的心理转变，裴爱红也适应的很快，常年在办公室工作，实则就是伺候人，裴爱红早就习惯了，也一直强迫自己习惯各种角色的变化，现在的陆铮，在她心里，便由“铮子”，升级为了“陆书记”。
接过陆铮的黑色公文包，裴爱红笑着说：“陆书记，欢迎您回公司指导党建工作，等董事会会议结束，我向您汇报近期党委和工会的组织工作。”
见裴爱红毕恭毕敬的模样，陆铮心里苦笑，但也只是微微点头说：“嗯，辛苦裴大姐了。”
随后，焦磊引路，裴爱红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三人走向了集团办公大楼。
十一层的高楼，甚是豪华气派，实则里面很多写字间都处于空置，集团盖起这么一座办公大楼，自是为了未来发展的考虑。
大堂接待处的保安，再次仔细检查了陆铮的公司证件，显然，便是有裴爱红在，如果是访客，一样需要登记。
8楼以上，便是高级职员办公区，在裴爱红陪同下，陆铮乘坐电梯到了10楼，然后，裴爱红给陆铮指明了在哪间会议室召开集团董事会，陆铮这才接过裴爱红递来的包，施施然进了会议室。
很现代化感觉的会议室，椭圆会议桌，花团锦簇，墙壁上挂着中国山水画，各种新概念办公设备一应俱全，更有可以举行全办公楼电视电话会议的办公系统，硕大的液晶电视，是来自德国的最新概念产品，看商标，陆铮便知道这是一家山德鲁家族掌控的公司出产。
施罗德正低头翻阅公司内部材料，见到陆铮进来，就笑着起身，和陆铮拥抱，握手，知道陆铮不喜欢亲吻面颊的礼仪，他便也入乡随俗，免了该礼节。
显然，德国人也没太多繁文缛节，并没有人出去迎接陆铮这位中方董事。
会议室内，还有另外两名德国董事，他俩对陆铮可就没这么友好，其中一人很傲慢，甚至都没起身和陆铮打招呼。
除了这三名德方董事，会议室内还有部分公司高管列席会议，大多是西方面孔，但也有三两名东方人，更确切的说，是中国人。
“人到齐了，我们的会议可以开始了。”施罗德坐在椭圆会议桌的主位，微笑宣布会议开始。
董事会本来共六名董事，两名中方董事便是陆铮和那位王副局长。
四名德方董事中，施罗德为执行董事，同时出任集团CEO。
集团董事长叫做迈克·冯·山德鲁，长期缺席董事会，但他有一份委托协议书，委托施罗德为其处理董事会事务。
实际上，只有施罗德和陆铮知道，迈克·山德鲁实则便是陆铮在德国的化名，白纱包给起的名字，也叫其随山德鲁家族姓氏，迈克虽然名字普通，但有守护天使之意，对这个陆铮的化名，白纱包在信里是很满意的，却令陆铮有些无奈。
最近两人通信，通常由焦磊送去青龙。
“亲爱的陆，希望以后的董事会会议您不要再缺席。”施罗德很严肃的说，多少有些指责陆铮对公司董事会这种随意态度的意味。
现今集团正慢慢进入正轨，施罗德当然希望这位实际上的董事长能参与公司决策，也免得自己在董事会和公司运营团队中的权力太大，以后被人诟病。
陆铮笑了笑，说：“看看再说吧。”
另外两名德国董事克林特和卡恩，嘴角就露出讥讽笑容，显然觉得这位中国行政官员进入董事会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笑话，偏偏施罗德还极为尊重和重视他。
施罗德这时又微笑对陆铮道：“我们刚刚和贵市市委、市政府达成了一致，因为您现今是中方在董事会中的唯一代表，所以，您将出任集团董事会副董事长。”
陆铮怔了下，说：“什么？”
施罗德笑道：“看来，您不知道这个消息，噢，今天上午刚刚达成的协议，明天周一，您应该会接到上级部门的通知。”
来中国快一年了，对中国官员行政上的程序，看来施罗德也渐渐摸得门儿清。
第四十三章酷似德国艳星的美女秘书
陆铮苦笑一声，这可真是莫名其妙了，这个施罗德，故意一样，通过逐渐的一系列运作，把自己在集团内的地位抬的越来越高。
施罗德除了面对陆铮会露出面容，平素都是那一副严谨的日耳曼表情，再看手上文件时他已经没了笑容，说道：“这次的董事会会议，我们主要是讨论劳工董事的问题，陆，就是你曾经向我提议过的。”
陆铮确实跟施罗德交换过意见，在董事会设立劳工董事（工会董事），该董事在公司其他重大决策没有话语权，只是保障劳方权益的代表。
施罗德继续道：“我认为，我们的公司是东西方文化交汇的产物，如果想在东方获得成功，我们需要消除一些误解，一些分歧。比如，在这块土地上，流传着资本家对工人残酷剥削的传闻。设立工会董事，保障公司所有人包括我这个雇员在内的权益，我认为，是个不错的点子。”
施罗德这般说，另外两名德国董事中的克林特表示同意，卡恩却不赞成，说道：“中国的工会组织和我们国内的不同，听说很麻烦，而且，这个机构越来越臃肿，所以，我们的公司应该将这种中国政府的半官方组织剔除出去，这样做，才可以保证我们公司良好的运转。”
这话，不但陆铮听了刺耳，便是那几名进入了公司高级管理层的中方雇员也脸上为之变色，毕竟，很明显这个德国胖子，在歧视中国人。只是卡恩位高权重，加之中方管理层雇员，只是列席旁听，自没人敢说什么。
施罗德看了陆铮一眼，微微皱眉道：“卡恩，现在我们讨论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而且，你的论调我已经听厌了。”
卡恩手一摊：“那好吧，我知道你可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