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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吗?
我倒从来没有想过呢。
每天只想着如何可以更恨他,如何可以杀死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我无法再恨他,可能我的人生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毕竟恨跟爱最大的不同就是:爱享受的是结果,恨追求的却是过程。
我是真的在等待那个结局,还是仅仅在享受等待的过程?
无论如何作想,我已经看到我心底一直不敢看的角落——我最真实的愿望。
以后,会怎么呢?
我可以放得下,我可以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呢?
他……不可能放得下吧……
“你没有睡吗?”
窗外开始沾露出点点晨光,他慢慢睁开眼,看着坐于旁边的我。我侧过头,隐隐对他微笑,无奈又可悲的微笑。
起身,我走进浴室。
就暂时留在他身边吧,直到,直到……最后不能留的那一刻。
结局是什么我不在乎了,随便吧,不管是我的性命还是我的感情、我的精神。
回到公司,太多繁琐的公事环绕,本该忙得什么都无法思考,却第一次有了不想理会这些东西的念头。
我不想再做这些了,我不想做华泰的总裁代理人了,不想站在他背后了。
我只想……只想……
我想,在他旁边,不是讨论这些冰冷的权利之争,不是说些谁死谁活的残忍对话,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他旁边。
可是……
“敬童!”
我抬头,看到他盯着我。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别过头:“没什么。”
我在做什么白日梦,现在想这些不是太不实际了吗?我杀了那么多人就为走到这一步,现在居然又妄想什么都不要,真是愚蠢得可以。
他低下头,想着什么,眼中居然带着些微的犹豫,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敬童,你要太累就先回去,反正也没什么工作剩下了。”
我没回答。他思索一下,又说:“对了,你帮我去买个药好吗?我好像有点儿感冒了……”
这话分明是故意的,他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若有感冒我比他自己会更早发现。可是,想想也没有什么值得拒绝的理由,我现在的样子确实不适合工作,他可能只是想我去放松一下。
“好。”我答应了,药店在旁街,不是很远。
他眼中突然闪烁过什么,暗淡下去,却没有说话。我转身,走出办公室。
外面,是明亮的蓝天,刺眼的阳光射得我几乎睁不开眼,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没力,甚至不想上班不再打理任何关于华泰的事了。
好虚空,天空仿佛透明的蓝水晶,若隐若现得倒影出我此时的样子。
真丑!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长得根本不漂亮,除去了这虚伪的皮相,我真是一个丑陋的人类!
还是说变到如此丑,我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走到街上,还没到药店,突然听到异常的声音。无论我多么心不在焉想忘记所有,身体的本能还是会把一切直接传达入我脑中。
枪!是拉动枪上保险的声音!
而且很近,就在……
“房敬童,不要出声!”
来不及抽枪,也没有机会抽枪,身后被抵住,从声音判断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黑社会中许多年轻人想上位,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帮其他人去杀个高位的人。而且大家也喜欢用这种新人,一个他们愿意拿命去拼,另一方面万一失手,也容易处理掉,不留痕迹,这种小卒的命没人在乎。
就像我当初去杀龙爷一样白痴。
即使不掏枪我也能轻易解决掉这个自己来找死的小鬼,可是我不想在大街上闹事,于是听他的话,慢慢晃到无人的地方。
旁边江水翻淘,一遍遍冲击岸石,每一下都是巨响,我们走到无人江岸,除了一箱一箱阻碍视线的巨大货柜箱,再没有更多。的
这地方确实不错,即使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声音都掩盖在江水下。
“好了,房敬童,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仇恨,不过有人要你……”
根本没有心情听这人废话,我起脚后踢到对方小腿,转身瞬间推开他拿枪的右手,然后一手握住他右手,用力一扭。
“哇!”
看着少年手中的枪应声落地,我使劲踢到少年胸口,少年只能捂着胸倒地上哀叫。
毫无疑问是个生手,没怎么用过枪,看年纪不过二十一、二,没见过的生面孔。
我没有拿出枪,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根本不需要枪:“谁让你来的……”
话,没有说完,身体,有种熟悉的感觉。
没错!
很熟悉地!我经历过很多次!!!
一种炙热燃烧的气流从背后袭来,划破我的身体,然后,从前面胸口射出……
被打重胃部了!
第一个感觉是身躯刹那间脱离了思想,完全空洞的感觉,然后才是剧烈的疼痛蔓延而上,直达神经中枢,几乎无法呼吸。
用力强迫自己呼入空气,然后慢慢转过身,看向那个偷袭的暗杀者。
啊……果然……
我就知道,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从他……从他……叫我出去的时候开始……
可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再次响起的几声枪响依然被埋没在浪声中,拖不过身体的重,我摔倒在地上。
“主人说,你死了,我要什么都给我。”
“可是,我只要主人属于我一个人,只看我一个。”
“我最讨厌你了!”
嘴中全是血腥,耳边全是江浪翻转,身体仿佛不属于我般异常沉重,压抑着所有神经,我看着天空水晶般得蓝,直到,戒夜怀恨的脸蛋遮挡住天空的灰芒。
张沫,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啊……
41。
我做过一个梦。
有许多人——法官、律师、受害者、受害者的家人、审判的人、评论的人,还有围观的人。黑压压地,一大片,围着我,挤压着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议论纷纷、争论不休,吵得我不得安静,我听不清楚他们的话,只明白他们的结论:“有罪!”
“房敬童,你有罪!”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我淡淡得笑着,可其实心里并没有笑的意思:“不知道,我没有数过。”的
“真是荒谬!难道你不知道杀人要偿命吗?”他们暴怒。
我说:“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杀人?”
我揉揉眼睛,有些犯困:“想杀人就杀了,没有考虑那么多。”
“世间怎么有你这种如此轻视人命的败类,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杀的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亲人有朋友的吗?”
“想过。”身体的感觉有些奇怪,怎么觉得这些围着我的人身影越来越大?而且衣服似乎也在变大。
“那你还能下手?!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们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每一条生命都很宝贵吗?”他们指责,他们追讨,他们说,我是罪人。
“这些我都知道。”嗯……不是我的错觉,这些人真的越来越大了……不对,好像是我在缩小……“所以我才能下手,反正,我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竖了一面镜子,我看到镜中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黑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好像是以前的我。
那么是我缩小……哦,不,是我年龄倒退了?
“房敬童,每个人生命中都有最重要的东西,不允许被任何人夺走的东西,如果你看轻自己的生命,那究竟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的话好像飘远了,空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混浊,我感觉到四周只剩下我一个人。
什么是最重要?
真白痴的问题!我最重要的东西,当然……当然是……
是啊!不是生命,不是未来,不是理想,不是金钱,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是他啊!
我兜了那么大的圈才明白,要杀他,是因为我不甘心与他处于不平等的地位,不甘心他玩弄我的自尊,不甘心他心中没有我,不甘心他不放我在眼中。
真的,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只希望他能成就他的心愿,无论是什么愿望。
而究竟是恨先开始还是爱先开始,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对我最重要的。
由始至终。
比我所有的其他都更重要千百倍。
镜子中影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我背后。我回头,看到他的脸,年轻的脸,我刚遇到他时。
啊,果然。
这是个属于过去的梦。
他靠近我,从后面抱住我,过大的衣服很快滑落下来,他露出迷样的微笑,开始抚摸我的身体。
这就是我和他都期待能重来的游戏吗?
可是,张沫,时间真的不可能重来,不可能倒退,因为,我杀了太多人。
我不能在这时候才期望什么都没有发生。
——呜……不要啊……偶知道错了……呜呜……你帮偶去跟张沫说——
龙爷死前的话,我还记得很清楚。
——房……敬童啊……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的吧……我们只是玩玩而已——
赵炎飞哀求的声调,我也没有忘记。
还有许多,被我杀死的人。每一个,死前的面孔,我都难以忘怀,尽管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杀人,是有罪,不仅仅是法律上定位有罪,是更深层的。
而明知故犯的我,是罪上加罪。
从拿起枪的那一秒起,我就预了会这结果。
要我偿命,我不会有怨言,如果我死在其他任何一个人手中,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包括他。
——以后,我们一起睡,早上,一起醒来——
张沫,你还记得这个誓言吗?
可是,对不起。我再也不可能跟你一起睡,一起起床了。
天空,还是一样蓝,透明得几乎能映照出我的模样;江水,还是一样翻滚不断,吵杂得如市场中的叫嚣声;只有身体,冰冷异常,不像平时中枪后炙热得吓人,只有冰冷,无尽的冰冷。
从灵魂深处透露出的寒意。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希望戒夜的脸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
但我大概没有资格选择。
戒夜没有犹豫,脸色没有变,依旧是愤恨得看着我,和每次我去到张沫家时无异。“真讨厌你的脸!明明我比你更漂亮更年轻,为什么主人偏偏就喜欢你呢?”
我瞪着戒夜,没有捂住出血不断的伤口,反正按住也没用。从来没有想过,连抬起一只手都如此困难,我耗费所有力气,才勉强抬至颈部。
用力拉扯,一次扯不断,再扯,终于感觉到金属感脱离出来。
“这个……说是我还给他的……”
我颤抖着将手中的项链递到戒夜面前,戒夜盯着很久,才慢慢伸手接下,然后仔细看那小小的链坠。
刹那间,我在他眼中看到羡慕。
哼!一个狗牌有什么好羡慕地!
可是,我也一样,这链子居然一戴就十一年,没有想过要摘下。
戒夜,你是中毒深,我也一样啊。不同只是,你比我诚实,更早看清自己的心,敢于承认自己的爱。其实你比我聪明呢!
可我们的结果都一样。
爱上那个人,就该注定了。
戒夜终于收起项链,看看我,大概料想我是死定了,满意得转过身离开,另走前又对着刚才没有死的同伙开了几枪。
看着戒夜小小的背影,我心里冷笑。
戒夜,你是第一次杀人吗?你也太天真了!你要杀的人还没有断气,又没有搜过我身,连枪都没拿走,居然也敢背对我离去?!
我忍着痛苦,努力撑住神智,从怀中掏出枪,举起。右手无力,在空中颤抖,但还是对准了戒夜的背影。只要我扣动板机,他就会倒在地上,为他的愚昧付出代价!
……可是我没有扣下。
我放下枪。
即使杀了他又如何?张沫不会有半分怜惜,他叫这个根本不会杀人的小鬼来,就已预了戒夜不会有命回去。
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我的生命,也不在乎戒夜的生命!
戒夜,不需要我来取你的命!你真的以为杀了我,他就会给你所有的爱,就会从此只宠爱你一个吗?
你真天真!
我十五岁开始做他奴隶,跟了他十三年,立过多少汗马功劳,他都还是要取我性命,你真以为他会对你这个才刚来两年的小鬼玩真的?
而且以你这种天真的性格和杀人方法,很快就会失手,不用我来取你性命,你也活不久。
……算了,我没有资格说你!
我也是个天真的家伙!
我曾经那么恨他,恨出卖我的人,恨所有看轻我的人。
可结果呢?
我没有杀爸爸,也没有杀他,现在杀你一个又有何意义?不就是取我性命的人吗?你也只是遵照他的意思行事,他把你当个工具使用罢了!
是他!
是张沫!
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家伙!那个我恨到极点的男人!
血水从喉咙涌上来,全是咸味和血腥。我咬紧牙根,强忍身体胸口的巨痛,用尽所有力气吼叫:“张沫!!!”
戒夜听到,转过身,奇怪得看着我。
我不是要戒夜转身,是另一个人,一个躲在附近的混蛋!!
“张沫!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叫声后是长久的寂静,除了江水翻滚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那个人从货柜箱后面慢慢走出来,他静静看着我。
“主人!”戒夜忙跑上去,张沫没有理会,只是伸出手掌。戒夜愣楞,把手上的项链放在他手心。
他握紧项链,走到我身边,表情漠然。
“还没死吗?没打中要害?”他居然还用脚踢我!
痛死了!混蛋!!
我瞪着他:“你放心……打中了……打中了胃部和肺……我活不了的……”话语间,又有血水涌上嘴里,导致我更不好说话。
他没有表情,只是看着我。他快四十岁了,无论多俊美的男人,都难掩岁月的痕迹。可他的眼睛还没变,无论他年纪多少,都有一双和天使样美丽的大眼睛。
我还是喜欢他啊!
即使现在是他指示人来夺我性命!即使他把我当工具样用完即丢!!即使他不把我当人看!!!
即使……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都义无反顾得爱他!
明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还毫不犹豫得向火光飞去。
只因为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黑色火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冷冷的声调,还是那么迷人,我就喜欢他不带感情得跟我讲话,比起虚伪的微笑,这比较真实。
我看着他,没有离开一眼视线:“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习惯。”让那么一个新手来杀我,他怎会真的放心!
他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尤其要杀的人是我!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亲自来看着!
他叹气,蹲下来,把手中的项链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他没看我,继续摸项链。“我也是犹豫了很久,即使是在我叫戒夜准备后……你相信吗?”
我冷冷注视他。
“相信。”
反而是他惊讶:“为什么相信?”
“因为……你叫戒夜来……叫这个根本不会杀人的小鬼来……”我在帮中虽然不是第一号,也是一流的杀手。不找个比我厉害的杀手来,反而找个没杀过人的男娼小鬼,就是他并非完全想取我性命。
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我把戒夜干掉,而不是被戒夜所杀。
可是估计错误了。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被他打中。”他眼中隐藏着惋惜,我可以相信这是他的真心吗?
“你说得不错……我也没有……想过会被他打中……就是因为我不把他放眼中……才会被他有机可乘吧”
“我叫你去买东西时,是问你去不去,不是命令,你自己选择的,怪不得我。”
到这时候我还是微笑面对他。
我爱他,这也是我预算中的结果,所以,我没有任何怨恨。
他说得没错,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早知道和他一起,伴君如伴虎,我早知道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种关系,我早知道不是杀他就是被杀,我始终没有办法下手,就该知道迟早会轮到我。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昨天晚上我没有朝他太阳穴开枪,就该知道自己今天将要死了。
可是,张沫,你也和我一样,在爱我与恨我中纠缠吧?
我爱你,也恨你!
你改变我的人生,教会我向上爬的方法,你害怕,怕有一天我会和当年的你一样,把你杀了,谋夺权位。你没有错,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个决定是对的!
你杀了上代老大,杀了自己的主人,你恨他,所以你杀了他,杀了那个把你踩在脚下的男人。
只是,你也爱他!
你用他对你的方式对待我,你给我穿相同的环,不是在回忆你过往的凄凉,而是在回忆你对他的爱吧!
现在也一样,你恨我,看到我一步步慢慢爬到你身边,你心惊胆颤,所以你要取我性命。
可是,你也爱我啊!
想忘记我对你的威胁,想天真得继续掌握我,把我抱在怀里,拥有我,不想我从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