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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和生命-第8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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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丑陋的人如是说。但查拉斯图拉站起来,并预备走开:

  因为他在脑腹的深处他感到凄冷。

  “你四不像哟,”他说,“你警告我别走你的路。我以赞美我的路感谢你罢。看罢那里

  是查拉斯图拉的洞府。”

  “我的洞府广大而深邃有着许多角落;那里,隐居的人觅到了他的最隐僻的地方。紧接

  着洞府,有着爬行的,飞翔的,跳跃的生物们的一百处洞窟和小道。

  你将你的投掷出来,你不在人们和人们的慈悲之中生活了么?好罢,如同我一样!你将

  从我学习;惟有实行者才能学习。

  先同我的动物们谈话!最骄傲的动物和最智慧的动物,它们会是我们两人的适当的顾

  问!”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走开了,比以前更沉思也更迟缓;

  因为他问自己许多事情,而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人类是如何地贫乏,”他心里想着。“如何地丑陋,如何地哮喘,如何地充满

  了隐秘的羞耻!

  他们告我人类颇自爱。唷,这种自爱必是何等的伟大!有多少反对了自爱的侮蔑!

  但这个人自爱甚至于如同自己蔑视,——他是一个伟大的爱者和伟大的蔑视者。

  我还没有看到彻底蔑视了自己的人:彻底蔑视甚至于是高尚。唉,我听见了他的叫喊

  的,或者便是这种高人罢?

  我爱伟大的蔑视者。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种东西。”——

  自愿的乞丐

  查拉斯图拉离开了最丑陋的人,他觉得凄冷而且孤寂:因为凄冷和孤寂的思想起于他的

  心中,所以他的四肢也冰冷了,但当他行走又行走,上山又下山,有时候经过了碧绿的草

  地,也经过了溪水已经干涸了的荒旷的沙沟,他又忽然变得更温暖和更快活。

  “我碰到什么了?”他问着自己,“一种温热而活泼的东西鼓舞我;那东西必在这附近。

  我已经不孤弱了;不相知的伙伴和兄弟们遨游在我的周围;他们的温热的呼吸轻触着我

  自己的灵魂。”

  但当他周围侦察要寻觅他的孤寂之慰藉者,看哪,有许多牝牛站在高丘上,越临近他

  们,使他的心情越温暖。但这些牝牛好像在热心地听人演说,并不理会有人来到。查拉斯图

  拉再往前进,于是他分明地听到有人在牝牛中间说话;显然地牝牛们的头都向着说话的人。

  查拉斯图拉跑上去将牝牛们驱散;因为他恐怕有人在这里受害,那不是牝牛之慈悲所能

  救济的。但他揣测错了;因为,看哪,那里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好像正在对那些动物们讲

  演,一个和平的人,一个山上的说教者。“你在这里寻求什么呢?”查拉斯图拉惊讶地叫起

  来。

  “我在这里寻求什么?”他回答:“同你一样,你这扰乱和平者;那就是说,我寻求大

  地上的幸福。

  “为那目的,我喜欢从这些牝牛学习。我告诉你,我已经和它们说了半早晨的话,现在

  大约它们要答复我了。为什么你驱散了它们呢?

  除非我们改变而成为牝牛,我们将不能进到天国。因为我们应当从它们学习:反刍。

  真的,人得到全世界而不反刍,那又有何益?他当不能弃绝了他的悲愁。他的伟大的悲

  愁:现在那叫做憎恶!现在谁的心,的嘴,的眼都不是充满了憎恶呢?你也一样!你也一

  样!但看看这些牝牛!”

  这山上的说教者如是说,并转而看着查拉斯图拉——因他以前是和蔼地注视着牝牛的—

  —:这时候他又掉换了话头。

  “我同他说话的这人是谁?”他惊叫着并从地上跳起来。

  “这是没有憎恶的人,这是查拉斯图拉,这是大憎恶之克服者,这是查拉斯图拉的眼,

  的嘴,的心。”

  他如是说,同时眼光洋溢着,吻着查拉斯图拉的手,好像突然从天外得到了赠礼和珠宝

  的人。但牝牛们凝视着这一切而且惊奇。

  “别说我罢,你奇异的人;你可爱的人哟!”查拉斯图拉说并抑制着自己的柔情,“最

  先说说你自己!你不是曾抛掷了伟大财富的自愿的乞丐么?

  他以财富和自己的富裕为可耻,他逃到赤贫者那里,以他的丰裕和好心赠贻了他们。但

  他们不接受他。”

  “他们不接受我,”自愿的乞丐说,“真的,我看你很知道。

  所以最后我走向动物,走向牝牛们去。”

  “那么你当知道适当地给与比适当地夺取是如何的困难,”查拉斯图拉说,“并且这乃

  是一种技艺,——慈爱之最后的,最精的,卓越之技艺。”

  “尤其是在现在,”自愿的乞人回答:“在现在,一切卑贱的,都成为叛逆,而不易接

  近,并且自己走着自己的傲慢的道路。

  真的,你知道,大的,恶的,长久的,漫延的,流痞和奴隶的叛乱的时代已经来到:那

  叛离扩大又扩大!

  现在一切的恩惠和末屑的赠贻激怒了卑贱者;大富裕者都警备着罢!

  现在无论是谁只要滴沥者,如长颈大腹的瓶:——这瓶就随时都可以被人打断。

  空虚的贪婪,乖戾的嫉妒,愤怒的复仇,庸俗的矜骄;一切这些都跳到我的眼前。穷人

  是有福的,这已不再真实。天国乃是与牝牛同在。”

  “为什么天国不与富人同在呢?”查拉斯图拉试探地问,同时驱散了亲切地嗅着这和平

  的人的牝牛们。

  “你为什么试探我?”那人回答,“你比我还明白。哦,查拉图拉哟!谁驱使我到赤贫

  的人那里去?那不是因为我憎恶最恶富的人们么?

  我怀着冷眼和厌恶的思想,憎恶有罪的富人,他们从污秽中拾取微利,——憎恶恶臭冲

  天的这些贱氓。

  憎恶这些镀饰的,虚伪的贱氓,他们的祖先是扒手,是食腐肉之鸦,是有着与娼妓无别

  的怨怒而淫荡而懒怠之妻的拾破褴者。

  上层社会是贱氓,下层社会也是贱氓,现在贫与富是什么!我不知道那种区别——于是

  我逃离得更远,更远,更远,直到我到了牝牛们这里。”

  这和平者一面说,一面喘息而流汗:所以牝牛们又惊奇了。但查拉斯图拉仍然微笑望着

  他的脸,——并且沉默地摇着他的头。

  “你山上之说教者,当你说着这么剧烈的言语,你自己太兴奋了。这样的剧烈并不是你

  的口也不是你的眼所做得出的。

  我想也不是你的胃!一切所谓的暴怒和仇恨和嗔怒也和你的胃不能相容。你的胃要求是

  柔软的东西:因为你不是一个屠户。

  在我看来,你好像一个素食者,一个食植物和树根的人,或者你咀嚼谷粒。但一定地,

  你有你的享乐,你喜爱吞蜜。”

  “你猜透了我!”这自愿的乞丐回答,心情也轻爽了。

  “我喜爱蜜,我也咀嚼着谷粒;因为我寻求着有着甘美的味,它呼吸芳洁的东西,也是

  需要时间的东西,为温柔的怠惰者和懒汉,那会是一天的工作和一月的工作。

  真的,牝牛们是卓越的;它们发明了反刍并躺在太阳光中。它们也禁戒一切使心情沉重

  的思想。”

  “好罢,”——查拉斯图拉说,“你也该看看我的动物们,我的鹰和我的蛇,——现

  在,大地上还没有它们的同类。

  看哪——那边是到我的洞府的路:今晚做我的宾客,并同我的动物们谈谈动物们的幸

  福——

  直到我归来。因为现在一种求教的叫喊使我匆遽地离开了你,你也当在我的屋子里觅到

  了新鲜的,冰凉的,蜂房之金蜜,尝尝那蜜罢!

  你奇异的人,你可爱的人哟,现在离开了你的牝牛群罢——即使对于你很是难堪,因它

  们是你的最热心的朋友和教师。”

  “但有一匹牝牛是我所最爱的,”自愿的乞丐回答。“哦,查拉斯图拉哟,你比一匹牝

  牛更温良更可爱。”

  “离开,离开罢!你无用的谄媚者!”查拉斯图拉戏谑地叫出,“为什么你以这样的赞

  美,这样的谄媚之蜜语唐突我?”

  “离开,离开罢!”他又叫起来,并向这温和的乞丐举起了手杖。但他已迅速地走开了。

  影子

  刚刚这自愿的乞丐匆忙地走开,查拉斯图拉又孤独了。这时他听到后面一种新的呼声:

  “站住!查拉斯图拉,等一会!那是我,真的,哦,查拉斯图拉哟,那是我,你的影子

  呀!”但查拉斯图拉没有站住;因为在山上的拥护和嘈杂,使他忽然变得激怒了。“我的孤

  寂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说。

  “真的,那太多了;这山上的蜂群;我的王国已不是在这世界;我需要新的群山。

  我的影子叫我么?我的影子算什么呢!让它追赶我!我愿意——逃离了它!”

  查拉斯图拉心里如是说,且向前奔跑。但影子紧迫着他。所以那时有着三个奔跑者,一

  个跟一个,——即最先,自愿的乞丐,其次,查拉斯图拉,第三,他的影子。但他们跑了不

  久,查拉斯图拉渐渐觉到了他的愚蠢,他即刻消去了激怒和憎恨。

  “什么!”他说,“最突然的事不是总发生在我们老隐士和圣人们之间么?

  真的,我的愚蠢曾经在群山中长大了!现在我听见六支老傻子的腿紧相追赶!

  查拉斯图拉当恐惧于他的影子么?我想,它究竟比我有着更长的腿。”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心与眼充满了欢喜,静静地站着,并急遽地转身——看哪,以此他

  差不多将他的影子摔倒在地上,他的影子如此紧随着他的脚踵,他是如此的软弱啊。查拉斯

  图拉严肃地观察了这影子,他好像被一种突然出现的,这么细瘦,黧黑,空廓,凋敝的这跟

  随者的样子所震惊了。

  “你是谁呢?”查拉斯图拉热烈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你自称为我的影子?你并不使我喜欢。”

  “原谅罢,”影子回答,“那正是我;假使我不能使你喜欢——那末,哦,查拉斯图拉

  哟!我赞美你和你的优良的赏味。

  我是一个漫游者,曾跟随着你的足踵行之;总是在走路,但没有鹄的,也没有归着:所

  以我虽然不是犹太人,也不是永久,但已无异于永久温游的犹太人。

  怎么?我必须永久在走路么?必须被一切大风吹卷,无定,四方飘零么?哦,大地呀,

  你对于我未免长得太圆了!

  我曾经落在一切平面上,如同倦怠的沙土,我熟睡在一切镜子和玻璃窗上:从我拿去一

  切,没有一物给我;我渐渐淡薄。我差不多成为一种幻影。

  哦,查拉斯图拉哟,我追随着你游历得很久;虽然我从你隐匿了我自己,我仍然是你的

  最良的影子:你所在的地方,也有我。

  我和你漫游于最遥远,最冷酷的世界,如同自愿憧憬于冬天的屋顶和雪上的幽灵。我和

  你深入一切的禁地,一切最坏和最远的地方:假使我有着所谓的道德,那就是我不惧怕任何

  的禁制。

  我和你粉碎我的心所敬重的;我推倒了一切的界石和偶像;我追逐了最危险的愿望——

  真的,我横跨过一切的罪恶。

  我和你都不有学会信仰了,言语和价值和伟大的名号。当魔鬼丢掉了他的皮,他的名号

  不也剥落了么?因为那也是皮。

  或者恶鬼的自身也就是一张皮。

  ‘无物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如是对我自己说。我投掷身心没入最冰冷的水

  里。唷,因此要如此我常常如何地裸立在那里,如同赤色的蟹。

  唷,我的一切善,一切羞耻,一切对于善的信仰,都到何处去了!唷,从前我所有的欺

  诈的天真,善人之天真与善人之高贵的虚伪都到何处去了!

  真的,我常常紧跟着真理之脚踵!真理之脚踵踢着我的头。有时候我想着我说谎,但是

  看哪!只在这时候我击中了——真理。

  许多事情对我启示!现在我不理会了。我所爱的已不存在,——我如何还爱我自己?

  ‘如我之所爱而生活,否则即完全不生活’!我如是意欲;甚至于最神圣者也如是意

  欲,但是,唉,我如何还有着我所爱的?

  我还有鹄的么?还有我的帆所推向的港湾么?

  还有一阵好风么?只有知道向着何处航行的人,才知道好风,知道于他有益的顺风。

  留下给我的是什么呢?一种倦怠而焦躁的心;一种不安定的意志;飘忽的翅膀;一种破

  折的脊骨。

  这寻觅着我的家;哦,查拉斯图拉哟,你知道么这种寻觅觅着了我;它吞灭了我。

  ‘何处是我的家?’我询问而寻觅,已经寻觅,而没有觅到,哦,永乐的去处,哦永久

  的无处,哦永久的——徒然啊!”

  影子如是说了,查拉斯图拉为他的话而绷着脸。“你是他的影子!”最后他恳切地说。

  “你自由的精神和漫游者哟,你的危险颇不小!你有很坏的白天:注意更坏的夜晚不要

  再来罢!

  对于你这样无所归着的人们,好像监牢才是幸福。你看过被俘获的罪人怎样睡眠了么?

  他们安静地睡,他们享受他们的新的安全。

  提防着吧,恐怕最后,一种褊狭的信仰,一种无情的,酷烈的盅惑俘获了你!因为一切

  褊狭而固定的,现在正诱惑你,试探你呢。

  你失去了你的鹄的了。唉,你怎能摆脱而忘却了那种损失?因此——你也失去了你的进

  路!

  你可怜的漫游者和感伤者,你怠倦的蝴蝶哟!今晚你想有一个休息的处所和一个家么?

  假使愿意,那么到我的洞府里去!

  那边是到我的洞府的路。现在我就要快离开你。如像一个影子已经附在我身上了。

  我愿独自一人奔跑,使我的周围又变得光明。因此我必须走得很远而且快乐。但在晚

  间,在那里和我跳舞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日午

  查拉斯图拉又继续奔跑,但他没有觅到任何人,他仍然孤独,永远只觅到了自己;享受

  而留下了自己的孤寂,想着的好思想,一点钟一点钟的过去了。但当日午的时候,太阳照射

  在查拉斯图拉的头上,他经过一株盘缠错节的古树,为葡萄藤的热爱的拥抱而隐藏了自己,

  以此正对着这漫游者,成熟的葡萄,累累高悬。他忽然觉得口渴,想摘食葡萄呢。刚伸出了

  手,他又想起别的事情——他想在这日午的时候,躺在树旁睡眠。

  查拉斯图拉随即躺下;在缤纷绿草的宁静和神秘之中,他忘记了口渴且熟睡了。因为如

  同查拉斯图拉箴言之所说:“此一事比别一事更必要。”只是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它们

  不倦怠观赏和欣羡这古树,这葡萄藤之爱情:但在睡梦中查拉斯图拉如是对自己说:

  注意!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瞒了么?什么事情对我发生了呢?

  睡眠在我身上跳舞,如同一阵薰风,不可视见地跳舞在微漾的海上,轻飘,如同羽毛一

  样的轻飘。

  它不使我闭眼,它使我的灵魂清醒。真的,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劝我,我不知道怎样,它亲切地抚慰我,压抑我。是呀!它压抑我,所以我的灵魂倦

  怠了。

  我的奇特的灵魂如何地成为倦怠而舒缓!不是第七日的晚间,在日午的时候来到了么?

  现在它不是在优良的和成熟的事物之间享受太久了么?

  它更舒展,更舒展地伸腰!它静静地躺着,我的奇特的灵魂哟,它品味过了太多良好的

  事物;黄金的悲哀压抑着它,它歪着嘴了。

  如同停泊在静港里的一支船;——它倦怠于长途和汹涌的海浪,现在正要靠岸。陆地不

  是更可信仰的么?

  这样的一支船靠近海岸,拽近海岸:——所以一匹蜘蛛从船上到陆地织着它的丝,那已

  足够,不需要更强的绳索。

  我现在如是信仰、信托、期待,如同静港里这样的一支倦怠的船,紧靠着大地,以最细

  的游丝和大地连结着。

  哦,幸福哟!哟,幸福哟!哦,我的灵魂哟,你愿歌唱么?你躺在草地上。但这时是神

  秘的尊严的时刻,没有一个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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