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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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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厌烦,因见是个年少美娃,不忍叱逐,忽然听说“吴江”二字,心里蓦地一惊,再想他话里俱有金针,一时疑心,竟猜是梁公所使,便自直立起身,急急走近窗边,说道:“我最喜活鱼,你果吴江人吗?”翠莲道:“这鱼全靠吴江水生养着他哩!”鹣鹣听了,一发信是梁公所使,登时耳聪目明,眉花眼笑,假作看鱼死活,一手去提那鱼,一个头低着,直侧过翠莲胸口来。翠莲凑着鹣鹣耳朵,低问道:“奶奶可是许鹣鹣?”鹣鹣把头点了一点,翠莲忙道:“水爷差我来的,晚上人静,开了这窗,有要紧话说哩!”鹣鹣急把头点。那些女人已都拥至窗边,也有看鱼的,也有合翠莲攀话的。鹣鹣道:“这鱼我甚喜欢,你要多少钱,到舱上去问管事的支取。若有好鱼再送几尾来,你就去罢,不要耽搁你,误了你的正事。”翠莲也见人多碍眼,忙说:“这尾鱼要八十文老钱,谁领我去支罢;不要误了奶奶的正事。”鹣鹣叫一个使女领翠莲到艄上来支钱。
管事的是个太监,年纪三十上下,性极风骚,见翠莲在船舱口,不便来调戏;推着要买鱼,已跳下小船,与碧莲勾搭。碧莲怕决撒了事,凭他涎着脸,说些风话,识是迷迷的笑,不则一声。这太监正在遍体酥麻,忽被使女讨要鱼钱,打断兴头,好生不快,却又看着翠莲年纪更小,比碧莲更风韵,心里又是喜欢,连连答应,如飞跳上大船,骗翠莲到艄去给钱。收了活鱼,一面向腰间摸出铜钱,两只眼睛钉在翠莲脸上,手里把那铜钱颠来倒去,那里数得清?翠莲催促,便笑将起来,道:“好急性的孩子。”胡乱着数了八十文钱交与翠莲,悄悄的把翠莲手抓了一下。翠莲发急道:“怎么是这样缠帐!咱是好人家儿女,你休认错了人呢!”太监笑道:“咱是没鸡巴的,怕怎么!你这样着急?偏要合你顽顽。”一把扯住翠莲之手,搓挪不住。翠莲有事在身,不敢发作,却甚情急,待哭出声,碧莲听见,忙把小船挽到艄边来呼唤。那太监方才放手,让开了路,笑嘻嘻的说道:“你有好鱼只顾拿来,咱多给你钱,咱与你是一般样的人,你休害怕,以后不合你顽就是了。”翠莲也不回言,急走出艄,如飞下船。到了僻静处,会着又李,述了一遍。又李大喜,道:“鹣鹣果是真心待着梁公,我们也不枉了。”翠莲道:“那奶奶想得水相公厉害哩!咱们到晚来,只消如此如此,便连夜奔回山庄里了。”
到了晚间,各船俱已停泊。翠莲划船在对岸芦苇中,悄悄的看那第五号上中舱,窗槅却是关得紧紧的,杳无动静。直等到三更天,才见朱棂忽启,朦胧的月色,照见两个人模样在窗口影动。碧莲讶道:“怎么有两个人?怕去不得么。”翠莲也觉疑心,不敢冒昧。只见那两人伸头向外探望,翠莲道:“莫非是那奶奶的心腹?且去闯一闯看。”碧莲便将挽篙轻轻的撑过来,翠莲飞身跳上船来,鹣鹣接着,喜之不胜;低低问道:“大姐,水郎现在何处?如何请你来的?如今怎样去法?”翠莲便不顾忌那女人,答道:“水爷不在这里,托他好友白爷找我姊妹们来救奶奶的。白爷现在对岸,过去便知,只消驼你下船便了。”鹣鹣狐疑道:“水郎的朋友我是知道的,只有姓文、姓景,系他至交,其余好友也没有姓白的,这事还要商量。”旁边那一个女人道:“如今事已至此,且逃出去再处。”鹣鹣道:“妹子虽自誓必死,心里还想着靳直是个宦官,就到他家,还不妨事;倘若造化,东宫看不中意,或问知已有丈夫,发将出来,水郎的年家故旧颇多,可以设法赎身,若误落奸人之局,今日性命便不可保。姐姐,你是过来人,岂不知道,如何可轻易许他?”那女人连连点首,鹣鹣因向翠莲道:“你去问那姓白的,可有水郎带来信物,拿我一看,便同你下船;不然,宁可死在京中,断不下船的了。”翠莲着急,再三催劝,鹣鹣愈加疑惑,说道:“你若有信物,明日可推着卖鱼,拿我一看,夜间即随你过船;若没有信物,便不必来了。你若强逼我下船,我就喊起来,不要怪我薄情。”翠莲没法,只得叮嘱道:“我去讨信物来,你可开着窗等我。”因心里焦闷,失于留心,跳下船来船身一晃,觉有水声,忙把船点开。早听见大船艄上喊道:“那里水响?防有小人!你们起来瞧看瞧看!”慌得碧莲、翠莲如飞点过对岸,藏在芦苇中。伏了一会,不见动静,方才放心。看那大船的窗,已是闭上。悄悄走上岸来,向又李告诉鹣鹣必要信物方肯下船。又李着慌道:“这事决撒了!我因梁公说得把稳,没讨信物,如今怎么处呢?你们方才该强逼他下船,或者主意尚未打定;若等他筹算了一夜,就断然没用了。”翠莲道:“那奶奶主意是拿得定定儿的,咱方才也催逼过他,他就要喊起来,慌得咱没了主意,跳下船来,把船都端晃了,水响起来,几乎闹出事来哩。”又李跌足道:“这样有见识有志节的女子若救不出来,岂不枉了!”四个人蹲在野岸上,商量了一更天,总没主意。又李道:“明日你姊妹们且把卖鱼为名,捉空儿告诉他,说我实是水爷最相好的朋友,从德州回来,在济宁遇着水爷,受他重托,把自己乡试都误了,费许多气力,弄我姊妹来救你,休辜负他一片热肠。因水爷说得把稳,没讨信物,并无别故。再把水爷家世细说一遍,或有转头也未可知。”翠莲道:“他舱中人多,日里边悄悄说得一两句话,那些女人都挤了来,只得就撒开了,那得细细的讲劝呢?”又李道:“天下事是料不定的,且到明日看机会,尽心竭力为之便了。”
到了次日,翠莲又拣了两尾活鱼跳上船去。却好这日顶闸歇船,候着开闸上岸。两个女人赤膊跑马,卖那登里藏身、抢鞍换马、金鸡独立、倒竖蜡蜒的诸般解数。中舱伏侍的女人及船上水手、太监、从人都立向那边去瞧看。翠莲暗暗欢喜。鹣鹣合那一个女人连忙走到舱口讨看信物,翠莲道:“白爷因水爷说得十分把稳,一时没讨信物,却与水爷是刎颈之交,从德州下来,在济宁遇着水爷,把自己乡试大事都误了,连夜赶来救你。因没人通信,又黑夜奔驰,受尽辛苦,赶到咱们东阿县来叫咱姊妹们来救你,你若不肯去,不要说辜负了白爷一片热肠,咱姊妹们许多心机,可怜水爷在家眼巴巴盼着好音,若知道因没带信物误了大事,懊恨愁苦,断保不住性命哩!”因把梁公家世细说一遍,复道:“这可是咱们捏造得出来吗?”鹣鹣只是不信,说道:“水郎的好友我都知道的,他最好的两个心交,一个是文素臣,一个是景日京,却并没有什么姓白的。我主意已定,总要以信物为凭的了。”那一个女人道:“这白爷或是近日相与,也未可知,怎知道水家家世这等详细?”鹣鹣道:“我与他分别不多几日,这姓白的又说是从德州下来,可见是假的了。水郎是极谨慎极细心的人,有甚刎颈之交?除了文、景两位至交,是我深信的,可以不用信物;其余好友,就必给与信物的了。既没信物,便有脱骗之事,若不知道些家世,如何敢来捏骗?大姑娘说的好,把这把刀、这条命黏在一处,方不堕入奸人坑阱。妹子,如今亦惟有此一着耳。”那女人点头道是。碧莲见船上无人,把挽篙倒挽小船,也跳上来,问道:“翠莲,这事说的怎样了?”翠莲道:“这奶奶总不肯信,说水爷的好友只有姓文姓景的,并没咱们的白爷哩!”碧莲道:“敢咱们的白爷也姓文哩!那日妹夫不是叫了文爷,你姐夫忙改口叫白爷的吗?”翠莲喜道:“咱没有留心,要是这样可知好哩!咱们去问了白爷再来说罢。”鹣鹣笑道:“你不必去问。这位大姐听了口风就说那姓白的也姓文,你就去问了来,说是姓文,我也不信,总以信物为凭。若没有信物,就不必再来了。”那女人也笑道:“大姐去问,断然是姓文的了。却是信不过哩。”碧莲发急道:“现是这位奶奶心里冰着,怎当得再浸上冷水?咱们这白爷是天生豪杰,专一济困扶危,咱姊妹两人的性命都是他救的。奶奶若一下船,便得与水爷厮会;若不下船,水爷性命便是了帐。要自己出主意,不可当面错过,后悔却是迟了。”鹣鹣道:“我主意已定,凭你口吐莲花,总要信物见面,更无别法的了。”碧莲、翠莲面面厮觑,暗想:信物是断然没有的,回去讨来是断赶不及的,善劝不从,强逼不能,这事万分决撒的了。错过今日这样机会,岂不可惜?
正在想断思绝,目定神昏,忽然那一个女人把手一指,失声道:“那是文相公哟!”碧莲、翠莲急回过头,只见又李远远的在岸上张望,不胜惊喜。碧莲道:“何如?这便是咱们的白爷。咱原说他也姓文哩。”鹣鹣忙探头看,道:“姐姐可看得真?不要认错了。”那女人道:“我只不好叫应他哩!真是文相公,一些不错,这会子连后影都看清了,那得会错呢!”鹣鹣笑逐颜开,忙向碧莲、翠莲陪话道:“是我错疑心了,累两位大姐费许多唇舌。既是文相公在此,夜里千万来救我下船。文相公是极豪侠的真儒,是水郎极相好的朋友,并不要甚信物,放心同你下船。你晚上是必早来,我这里一定开舱等候。我恩有重报,断断不要迟误。”碧莲、翠莲大喜过望,慌忙下船,漾开去了。
却是又李如何敢来张望?因此日船上人俱向对岸,故敢远探;及见翠莲上船耽搁已久,碧莲复上,定是费力,对岸卖解的又将要收场,惟恐被人冲破,心中着急,便只顾近河边上去探看,恰见一个女人把手指着,因日头耀眼,看不出面目,不知是好是歹,连忙缩了开去。不一会,碧莲、翠莲在东首远远的绕转来,又李忙迎上去,下了船,问道:“你姊妹们面上都有喜色,敢是有些好消息吗?”翠莲道:“说也奇怪,白爷说天下事是料不定的,果然不出白爷所料,初时百般苦劝只是不依,说水爷的好朋友只有文素臣、景日京两个,并没姓白的。”又李失惊道:“文素臣就是我了,我怎失算至此,没合你们说明?”碧莲道:“妹子连影也不知,咱略有点子影儿,说白爷就是文爷,他那里肯信?回得斩钉截铁。亏着他船里一个女人,忽地望见白爷,失声叫,说这就是文相公,他方才信了,欢天喜地的约定了夜里去救他哩!”又李大喜道:“这真是五行有救,万千之喜了。只是船里的女人如何认得我呢?你可知他是什么样人?”翠莲道:“只听那姓许的叫他姐姐,像是一家子人,相好不过的哩!”又李道:“这又奇了!鹣鹣的姐姐自然也是妓者了,我生平足迹不至平康,从没见过一裙一袖,他如何认得起我来呢?”碧莲、翠莲俱各点头。正是:
不放晓烟笼芍药,却教鹦鹉唤春风。
总评:
写奚叶等之敬奉又李,先则喽罗迎跪,次则众弟兄环跪,次则双莲跪拜,令又李赤足小衣而受,次则正面独坐,轮次执壶。层层簇写,方见心悦诚服。再有卜卦一着,安得不死心踏地赴汤蹈火惟所使命也。尤妙在猎犬一段,闲闲点逗,为之先声。非细意读之,孰知其妙。此假卜卦,全为买伏众心,即狄武襄钉武之意,乃兵机也。妙在第六回发弩中墙草第三,即横贯正中停匀招飘,先为此处生根,不则非令读者疑神猜鬼,即杳不知卜卦之真假矣。翠莲云“恩爷好神手”一语道破,正作者并金针度人之法,并非独表翠莲。
一院人向北叩首,欢声如雷,俱被一核桃买伏矣。假卜卦之效如此,翠莲亦在其中,知金针度人并非独表双莲。
“吃过吴江鲜鱼”数语,双关得好。至“全靠吴江水生养着他”,竟明说梁公矣。在旁人听,愈则毫无疑影,笔墨之妙如此。
太监缠帐似属闻文。而非此风监则看脚路一语几于决撤矣。然无此番则后一番亦嫌于突,此待月先埋树之法。
失带信物几至决裂,文字方有曲折,方得催送又李进京,然非梁公“定无疑虑”等语,又李何至粗疏若是,此见经营苦心。
读至“大姑娘说的好”一段,直欲拜他不起,抚膺大恸,总论明修暗渡之法,则此回之救鶼鶼为度入璇姑本传。若必俟救出鶼鶼后始度入石氏,复从石氏度入璇姑,文境平矣。石氏既于翠莲眼中口中跃跃欲出,过来人一语复暗伏石氏前事,而璇姑则断断无从突出,故以“大姑娘”三字特提而出,而大姑娘之为何人,非特双莲不知,读者亦茫然不知也。如帷灯如匣剑如镜花如水月,巧至此,乃真不可阶矣。大姑娘所言至二十九回得而见,大姑娘为何人则究不可得而知也。不知其人,即见其言,与不见等耳。至三十二国微露一痕,至五十六回全身俱现。古人读之或有会心,今人读之无不瞠目者矣。安得不抚膺大恸拜地不起也!
“那日妹夫不是叫了文爷,你姐夫忙改口叫白爷”的些小处亦有倩文相生,前后伏应三法。
鶼鶼望救情切而坚持信物断不可移。由胸中有一“死”字把握得定,故丈夫无把握必至随波逐流,愧此女多矣。
鶼鶼回绝双莲至于想断思绝目定神昏,普天下锦绣才子穷日之力代为打算有一挽回之法否,刚亦惟想断思绝目定神昏而已,不意下文陡按女人失声,一拍即合,真属妙手空空。
姓白则没有信物不必再来,且文则并不要甚信物,放心同你下船,信于朋友至此。立身行已固可息乎?切勿草草读过也!
鶼鶼之姐毕竟何人,不妨作十日思。且必以为事在后文,孰意其事反在前文;必以为其人起另传,就意其人乃起本传。且又李之赶救鶼鶼,半为此人。而设文之奇变乃至如此,非独为回末起波也。

第二十五回  解翠莲三回闯破载花船  白又李一手挽牢沉水索

又李想了一会,全没路数,说道:“且到夜来。你姊妹们问一明白,倘与我有甚瓜葛,也是落难之人,千万一并救出。”碧莲、翠莲齐声应诺。又李约会应龙仍在岸上踱去,碧莲、翠莲仍从水里撑来守候,大船住了,方各休歇。等到起更,碧莲与翠莲商议道:“咱们的大船是没有声响的,下小船却易晃动,昨日略晃了些便晃得水响,惊醒了人,几乎弄出事来。今日要弄两个人下来,更怕响动。姊姊不瞧见大船帮上有个大铁环么,咱如今打算把索子一头扣在船环里,一头把木桩钉在岸上,不比竹竿结实多么?那两个女人身量甚轻,咱们一人背着一个,在索上走过来,可不稳吗?”翠莲道:“此法甚好。”一面说一面上岸钉桩。又李问怎要打起橛来,停会又要费力。碧莲说知缘故,又李道:“你们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怕他们两个着惊,就不稳了。”碧莲道:“咱们自有话骗他,只把衣服罩过他们头脸就是了。”碧莲下船,与翠莲目不转睛望着大船舱里,只见火光不息,窗户紧闭,里面大惊小怪卿卿哝哝,总不住声,等到四更天气,兀自响动。又李、应龙三五回跳下岸来探问,都想不出缘故。又李恐有变卦,翠莲道:“他们欢天喜地,千叮万嘱,那有变卦的?”又李、应龙如热石上蚂蚁,走个不住脚;碧莲、翠莲如冻河上狐狸,听个不耐烦,不觉金鸡报晓,东方发白起来。眼见得不济事了,只得拔起桩撅,叫碧莲、翠莲早些吃饭,仍提活鱼望大船上摇来。
却被大船上一个水手喝道:“咱们这船走了好几日了,怎么你这两个女人还只顾跟着,莫非是看脚的歹人吗?”碧莲姊妹是心虚的人,被这话兜心一撞,把脸胀得通红,目定口呆,更无一字回答。只见那太监忙跑出来,极声吆喝:“他们是两个小孩子,看什么脚路!咱船上又没财物,他敢是要偷你家的人吗?他无过是沿路卖苗的人,他贪着咱们,图赚几文钱,便多跟几里路下来。他有什么不是,你怎便吓唬他?”翠莲得了这话,心才放定,就趁着口风说道:“还是这位爷知道,这位爷是明理的人。咱们在这条河里,上自天津下至南旺,都是咱们的衣饭,都容咱们拿鱼。好意儿拿几个活鱼来孝敬,这位爷反讨着这样话儿。”回头向碧莲瞅着眼道:“咱们摇回去罢,不要惹人家疑心,咱们真个要偷你家东西哩,人哩。”太监见翠莲啯哝着要去,慌得了不得,没口子叫道:“不要使性子摇回去,理这忘八则甚?你有鱼只顾拿来卖,不要睬他。你这忘八羔子,有咱做着主哩,你敢放屁!咱须没有不是,咱是明理的人,你靠着谁的势,连咱都不放在眼里?中舱的姑娘正欢喜他这活鱼,别的菜都不吃,流水的称赞着他那好鱼。你撵他开去,你敢是个死,咱是担不起,你这好忘八羔子!”那水手吓慌道:“小的敢放屁?小的也只是个小心。”洋洋的躲开去了。
太监嘴里劝骂,手里招着碧莲,碧莲便不做声,碧莲趁势把船摇去,挽定了篙,说道:“像方才那人说那样话,咱们的鱼就臭了,也不卖。看这位爷面上,妹子你拿鱼上去罢。”太监欢喜道:“这便才是,咱没工夫,停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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