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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马上就断了,我才想起我还没有问他是谁?为什么就回答了他这么多问题?我照着来电显示拨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她着急地说,我在机场,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我说,你是谁?她沉默了两秒钟,说道,这是机场的公用电话,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说,你也不是我要找的人,在你前面打电话的那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他的背影,中年,微胖,拎着一个深蓝色的皮箱。
我想离开,我也想等待,会不会真有那么一个人要来找我,我的夜晚无聊,我可以等待。桌上已经点着蜡烛,那圆形的蜡烛盛在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玻璃缸中,像一朵小莲花,烛光摇曳映黑又照亮我的脸,我一直在盯着这盏烛光,看着它慢慢熔化。直到一个男人坐在我的
对面,并先开口说话。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喜欢一个人想心事,让人琢磨不透?
我在想是谁会来找我。
没想到是我吗?我明天下午就要走,是来出差。
一定要见我吗?有这个必要吗?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
不想,不想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人。
人都会变的,这就是现实。
为什么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日子,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真的很重要,因为那天我赌输了,那是我一生中最惨的一次,输了将近一万块钱,我想应该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吧,就遇到了你。
我这才抬头看他,他是变胖了,眼角也有了皱纹。我就那么定睛看着他,很仔细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你认为我之所以记住那个日子是因为你吗?他问我,我摇摇头,我说,我也认为不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不要让自己不快乐,他说,如果你还认为我爱你,那你是自欺欺人,当然我也可以让你那么认为,但那不是现实。
什么是现实?我问他。
很多年前,在我回到广州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明白,这个世上单纯的人才有爱情,但那只能让人痛苦,痛苦过后人就会变得成熟而世俗,你就会明白,我们其实谁也不爱,我们爱的只是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快乐,这才是真正的人。
那这些年你有过情人吗?我问他。
情人?他想了想,这个词分量有些重吧,情人就不必有吧,女朋友倒是有过。
现在呢?我问。
现在也有。他说。
什么感觉?我笑了笑。
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然后又互相需要,然后就做爱。
做爱是什么感觉?我问。
很享受,他说,就像是吃了顿美味的大餐。
如果没有爱,做爱又有什么意思?你来看我不是想和我做爱吧?我问道,心里分明感觉到一阵酸楚。
我对你没有欲望,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他忽然说,那些人过后我都可以不再记着,但我记着你,我为你伤过心,伤心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就像倾诉的欲望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你应该多找人说说话,那样可以忘记很多烦恼。
你是说我像一个蚕茧。
我只是不想让你周而复始地走着一条老路。
我看看表,说,我要回家了。
可是我回不了家了,刚出茶馆的大门,我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是林海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他很焦急地对我大喊着,你快来,快过来看看,你的店铺着火了。
你说什么?我脚下一个趔趄.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街口,他说,路全封死了,你赶快过来吧。
我冲上大路奔跑着,我昕到有人在身后喊我,可是我不能放慢脚步。渐渐地,我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感觉到一阵炽热的气流向我袭来。片刻间我已置身于黑压压的人群中,我昕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我的店铺已经被大火吞噬,无比黑暗的夜空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跳跃着燃烧的火烧着了它,那火光是如此明亮耀眼,我闭上了眼睛,却看见远方节日的烟火在次第地燃放,却无人观赏……
长夜
■ 周永梅
1
朱晓离开家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一个房间里住着李清清和韩伟,另一个小一些的房间住着朱晓和王卫东。这套房子离市区有很长一段距离,因为便宜,四个人便合租同住,他们谁和谁都没有结婚,其中朱晓和王卫东是北京人,李清清来自四川,韩伟来自东北。
那天晚上两个男人都不在家,朱晓在李清清的房间里聊了将近半个小时,便提议去喝酒。
李清清认识朱晓很久了,三年前她们在同一个单位卖房子,在认识了一个大客户后李清清先辞去了工作。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凌晨两点,朱晓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也不干了,原因是刚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你还记得吴芳吗?”朱晓几乎笑岔了气,问李清清。
“当然记得,老处女,在她手底下可不好干,我当时离开也跟她频繁吃醋有关。”
“她今天结婚了,”朱晓说,“你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自从你抢走她千挑万选的预备老公后,她终于结婚了,就在今天。”
“那你为什么这样笑?幸灾乐祸似的。”李清清当时的心情可以用心灰意冷来形容,但听到朱晓的笑声,她感觉好多了。
“她老公就不说了,简直没法儿说,可我今天终于报复了她一下,借着酒劲儿。”
“你又喝了多少?”
“太不容易了,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终于有些醉了,然后我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抱着他说,老头子,我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娶了那老太婆,我们这帮小姑娘终于脱离苦海了。”
朱晓仍在笑着,李清清感觉出来了,朱晓现在还没清醒。
“然后呢?”李清清问。
“然后?然后我扇了吴劳那臭婊子一巴掌,我不于了……”
李清清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劝阻的声音,然后电话就断了。
从那天以后,几个月都没有朱晓的消息,她的电话已经停机,但李清清并不担心朱晓,原因很多,例如,在不喝酒的时候朱晓绝对是个能把自己照顾好的女人,虽然脾气暴躁些,但是非分明,再有,那天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对朱晓很关心,还有就是,李清清自己也有一大堆麻烦事,要找工作,要找房子,更要找个男朋友。
2
半年后是夏天,李清清工作房子都找到了,但没有男朋友,朱晓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出去转转,她一个人在家呆着实在闲得无聊,李清清累了一天不想到处逛,便邀朱晓来家里坐坐,朱晓问清地址后,再三嘱咐李清清准备足够的啤酒,李清清答应了。
那是个很热的夏日夜晚,房间里只有一个电扇,朱晓把窗户全敞开,并把灯关上,然后只穿着内衣,和李清清喝酒聊天。
李清清终于问了几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都有答案。
李清清问朱晓:“你为什么不回家住?你不是北京人吗?”
朱晓说:“北京户口顶个屁用,我妈早死了,我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但我爸说我不像我妈也不像他,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我爸远在内蒙古,就我一个人在北京,没房子也没家。”
李清清问:“你不是有两个姐姐吗?她们都不管你?”
朱晓说:“她们?她们可都是神人,初二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记住,我是住我大姐家,她结婚了,当时怀孕六个月还到处闲逛,于是我二姐便伺候我大姐夫睡了一觉,就在那天下午,我跟你说,我二姐是我们三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而且那年她刚高中毕业,没工作就有时间勾引男人。我看见了全过程却到现在也没跟我大姐说,因为我想看看我二姐当时究竟想得到什么。现在说也没用,我大姐早和我大姐夫离婚了,她现在滋润得不得了。”
李清清问:“那你二姐究竟想得到什么?”
朱晓哧哧笑了起来,“那还用问,她得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在内蒙古那个小城里唯一的一家酒店做领班,得以接触更多她认为不错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娶了她,是个北京的,但她现在在加拿大,是她第二次婚姻的结果。”
李清清有些糊涂了,于是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大口酒,说:“那她更应该管你啊,她生活条件那么好。”
朱晓哼起了歌,过了半天,说了句:“李清清,你真是傻透了,她那样的女人……你还不明白?”
李清清歪着头想了想,说;“不明白。”
“哦,你不光是傻,简直是愚蠢。”朱晓同情地看着李清清说道。
李清清不介意,因为她还想往下听。
朱晓果然接着说道:“她和我同时到北京来的,我是国家政策,她是嫁人的结果。这次我住在我二姐家,我二姐夫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但她就是不想要孩子。一天她陪我二姐夫去出席一个什么狗屁宴会,我睡到半夜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去开门看见我二姐夫一个人回来,他说家钥匙在我二姐包里,但我二姐不知道去哪儿了。”
“然后呢?”
“很简单,我二姐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下孩子后在适当的机会和我二姐夫离了婚,那个男人仍然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把房子留给我们娘儿仨,自己搬走了。从他搬走的第二天开始,每隔一个月会有一个中年男人来住上一两天,他就是我二姐的儿子的亲爹。”
“你二姐……”
朱晓打断李清清的话,语气颇揶揄地说:“她真有本事,不是吗?她就这么等了两年,儿子两岁的时候,部个男人终于离了婚,把我二姐和他儿子接去了加拿大,我二姐走的时候把房子还给了那个始终爱得她死去活来的男人,再也没回来过,开始了幸福生活。”
“所以你在这个城市里就成了一个人?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我跟你说,李清清,我喝多了,要不我跟你说这些干吗?酒后没真话,你相信我说的你就是疯子!”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口口地喝酒,两个人都半裸着身体,天气很热,窗帘也没有拉。忽然间,朱晓吻了一下李清清的嘴,抓过她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反复几次后,电话通了,朱晓叫一个男人来接她回家,因为她喝多了。朱晓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那个男人似乎始终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然后,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朱晓看了眼李清清,说:“你穿上衣服,他来了。”
3
后来,李清清知道来接朱晓的脾气很好的男人是朱晓的丈夫,他们早在内蒙古就认识,那个男人的师傅是朱晓的父亲,半年前男人来北京给朱晓带来了她父亲下岗后突发脑溢血的消息,并对朱晓说自己想在北京大展宏图。一个月前他们领了结婚证,李清清猜想可能是那个男人想留在北京。朱晓因,为婚姻丢了工作,因为夫妻不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这是当时朱晓所在公司的硬性规定。当然,那个男人不是王卫东。
朱晓或许很幸福,李清清经常想起那个男人抱起喝醉的朱晓从六楼一步步走下去,朱晓在他怀里大声哭着,然后男人在街边打了辆出租车,并回头朝李清清抱歉地笑了笑。
一个星期后,朱晓回请李清清喝酒,李清清带上了自己的男朋友——住在她窗户对面那栋搂的男人。在送朱晓和她丈夫上车后李清清独自回来,这个男人正在楼下等着她,并很坦率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刚才无意中从我家窗户看到了你家窗户,你正巧背对着窗户坐着,你裸露的后背很美,我不是个坏男人,但也不是多么好,我想天天看到你的后背,但不想离那么远的距离。”现在李清清也会偶尔想起那个浪漫的夜晚,这个胆大妄为而又令她心动的男人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根本没想到那天晚上背对着窗户坐的不是她而是朱晓,两个人同样把长发盘了起来。李清清在男人说完他想说的话后就笑了,她默许他跟着自己上了楼,但已经下定决心只让他暂时陪她度过一些寂寞的夜晚,直到她遇见另一个说话更有趣的男人,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是韩伟。
朱晓的丈夫和李清清的男友都不喝酒,李清清只好—个人陪着朱晓。两个男人说了会儿话就找到了共同点,他们挪到另一桌喝茶,继续聊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李清清在两个男人同时站起身的时候问朱晓的丈夫:“我对喝酒没兴趣,只是为了陪陪朱晓,这我男朋友知道,我来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了,可你为什么不劝劝朱晓,她会喝多的。”
朱晓的丈夫拍了拍朱晓的头,对李清清说:“她很任性,你不让她喝她会喝得更多,所以就由着她去吧,这样她心里会舒服一些。”
朱晓低着头笑了一下,说:“李清清,你又犯傻了,他可比你了解我,他是我暗恋多年的男人,现在他终于属于我了,你说我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让他看见吗?他会不喜欢我的。”
李清清不相信朱晓说的话,因为朱晓还是喝醉了。李清清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朱晓每次喝醉都是故意的,她都有事先想好的理由。在两个男人挪到另一桌后,朱晓对李清清说:“我就是想喝醉,醉给他看,看他是不是愿意照顾我,是不是真的爱我。”
“可上次你已经证明过了,他大老远来接你,而且也没跟你发脾气。”
“一次哪试得出来?”朱晓瞥了一眼她的丈夫,声音很低,接着对李清清说,“我觉得他很有忍耐力,可我想知道他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大?他能忍耐我多长时间,一年还是一辈子?”
李清清有些生气,“何必呢?你这是故意找茬!”她看见朱晓用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自己小声些,便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朱晓戏谑地揪了一下李清清的鼻子,突然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猛然枯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接着便很忧愁,她说:“我爱他比他爱我多,现在我为了他事业的发展连工作都丢了,再找哪那么容易?我高中都没毕业,谁也指望不上,我爸虽然在得脑溢血前又结婚了,但现在我还是要经常给他寄钱,那个地方穷,他和那个女人都没有工作……”
“你……你姐姐呢?”李清清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朱晓没说话,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接着便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满杯,然后她问李清清,“你说是有钱好还是没钱好?只顾自己好还是多替别人着想好?我怎么就想不明白?”
4
朱晓和丈夫离婚的原因李清清始终都不知道,朱晓的确非常任性,如果她不想说的话随你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当然她想说的话你不听也不行。很长一段时间朱晓没主动和李清清联系,有两次李清清主动打电话给她,她却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两句,李清清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就不再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有一天下午,李清清坐在售楼处的前台,眼巴巴看着面前大大的玻璃门,正在为这个月不能完成销售任务而心急如焚,忽然看见一辆奔驰停在门口,李清清立即站了起来,但立刻她又坐下去了。一男一女从门外走进来,相依偎着,那个女人李清清不认识,但那个男人,是朱晓的丈夫。
其他的售楼小姐蜂拥着围了上去,李清清始终低着头坐在前台,桌上的电话响了,李清清伸手去拿电话,却见朱晓的丈夫站在她面前,朝她微笑,道:“怎么?是你:”
后来,李清清陪同两个人看了房子,并详细给他们讲解了各个户型的优缺点,第一次,李清清的用词没有一丝夸张和虚情假意,朱晓的丈夫很信任她,而那个女人,很信任朱晓的丈夫。
三个人一见面,朱晓的丈夫是这么介绍的,他指着李清清,对女人说:“这是李清清,朱晓的好朋友。”
女人的脸色没有丝毫吃惊的神态,朝李清清很温柔地笑了笑,说:“哦,那太好了。——会儿就麻烦你了。”然后女人对朱晓的丈夫说,“周睿,早知道你有朋友在这儿,我的心就踏实多了。”
李清清这才知道朱晓的丈夫叫周睿,那个女人后来买了李清清推荐的房子,李清清从认购单上知道她叫白冰,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去看房子的路上,周睿开车,李清清坐在司机副座,白冰坐在后面,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
李清清问周睿:“朱晓怎么样?她还好吗厂
周睿皱了下眉,”我不知道,我们离婚了,前段时间她还给我打电话,后来有了男朋友就不怎么跟我联系了。”看到李清清吃惊的面容,周睿更吃惊,“怎么?她没跟你说过?你和她没联系?”
“没有。”李清清咬了下嘴唇,她用余光瞥了眼后坐,白冰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谈话。李清清不知道朱晓和周睿离婚是不是与白冰有关,但白冰看起来的确比朱晓性情温和,而且也比朱晓有钱。
一共看了三套风格各异的房子,白冰每看一处都好像那就是自己要买的房子,她会很细致地设计一下各个房间的用途,装修的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