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裋ODKA颈上的皮绳子拉紧了一点,又笑了笑:“行,那你有空来看它吧,我做蛋糕你吃。”“好!”兰翘眉开眼笑地答应了:“那我走了。”
她转过身,高子谦忽然像想起什么又叫住她:“我这些天没事做,一个人在家看《名侦探柯南》,新一变小了以后叫毛利兰:小兰姐姐。”他模仿着高山南的配音用日语念了一遍,一个大小伙子故意扮成小孩的声音自然古里古怪,但是配着他年轻俊朗的脸颊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当时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你的名字——干脆我也叫你小兰姐姐好了。”兰翘皱皱眉:“我有这么老么?姐姐前姐姐后的。”高子谦嘿嘿两声,向她摆摆手,牵着VODKA一溜烟儿跑了。日子很快又到了周末,欧阳博没有打电话给兰翘再约时间见面,只是差快递送来已经签好的合同。那天正好BD的黄达不经她同意、评估就擅自接了个CASE,让兰翘大发雷霆,心里一激动也就没时间去纠结那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只是回头拨了个电话给欧阳博,欧阳博似乎也在忙,两个人用最简练的公式化语气交谈了一阵便偃旗息鼓。下班的时候兰翘记得妈妈上星期提过要她周末回家吃饭,估计顺便还要相个亲,心中有些忐忑,于是先打了个电话回去试探口风,并且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结果兰妈妈用很惆怅的语气告诉她,候选人出差去了,相亲时间待定。兰翘松了口气,她想着反正宝慧说不去红楼吃饭,不如趁这机会讨好爸爸妈妈,把他们也带去高级餐厅见识见识,便叫上了自己的父母去红楼等她。去到盛世红楼的时候正是用餐高峰期,礼宾小姐先是告诉他们已经没有空余包厢,但看到兰翘亮出的那张贵宾卡又连忙说再去查一下,过了一会便把他们引到了三楼一间叫“藕香榭”的精致小包厢里。兰翘从小就不是个胸怀宽阔大度的女人,心里还一直记挂着欧阳博的捉弄,点菜的时候第一句话就问:“大闸蟹有了么?给我们一人上两只!”兰妈和兰爸落了坐,一抬头就被包厢里那个一本正经穿着唐装弹古筝的小姐震慑了一下,再望到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象牙筷子和整套景德镇细胎青花瓷餐具心里便开始犯嘀咕,现在听到女儿的豪言壮语顿时吓了一跳,马上同时叱她:“那得多贵啊!”兰妈直接对服务员说:“不要蟹,随便几个炒菜好了,反正就我们家几个人。”兰翘也不理她,翻着餐牌又点了几个招牌菜,等服务员出去以后,塞了小费给正努力表演才艺的古筝小姐让她出去,这才对妈妈说:“不怕,免费的,有人请客。”兰爸爸问:“谁啊?”兰妈妈反应直接又迅速:“男的?”兰翘看着母亲热烈的眼神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啊了一声。果然,兰妈妈马上连珠炮似的接了下去:“多大岁数?结婚了么?是不是在追你?叫他过来瞧瞧。”兰翘干咳一声,打断她的奇思妙想:“是我一客户,我帮他做了单子没收钱,他这是回报呢。”兰妈妈有些失望,但不死心,凑过来低声问:“真的就这样?你别怕,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你爸。”兰翘冷冷地看着母亲——她一点都不信任她。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之前,她可以在自己的脑海里构筑一个美丽虚幻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王子、公主、巫婆和城堡;但是当她的女儿的年龄都已经到了晚婚晚育的时候,她就只能把曾经少女时代的梦想传承给下一代。兰翘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坚强,不过她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当年的梦想实现不了,竟然到了她这一代希望还要继续落空,于是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她妈妈还在身后嚷:“你去哪儿啊,包厢里不是有卫生间么?”兰翘突然患上了选择性失聪症,装作听不见。盛世红楼的洗手间也同大厅一样布置得美轮美奂,水龙头的接口处用的是中式的青花瓷,有点像一个古典精致的小花盆,兰翘眯着眼仔细打量一下,发觉竟然是科勒的。怪不得在这吃个饭动辄就要几千块,原来客人吃的都是名牌,真是朱门酒肉。她天生没什么方向感,从洗手间出来在错综复杂的过道里迷了路,迫不得已让迎宾小姐把自己引回包厢,路过一处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对面那间闭着的包厢门上挂着一块镂金的牌子——荻芦夜雪,正是上次欧阳博指给她看的,属于他自己的专用包厢。她心中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他,现在在哪呢?正在微怔之中,身后传来脚步声,地上铺着地毯,脚步声虽然沙沙作响却很轻微,两名传菜员端着硕大的白色细瓷盘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嘴里说道:“对不起,请让一下。”然后另外有人推开了荻芦夜雪红木雕刻的大门,不是全部打开,也就是一半的样子,兰翘顺着那道半开的门一路望过去,只觉得里面就像某部宫廷电影里的背景。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处,欧阳博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前面是一张极大的圆桌,桌上摆着佳肴美酒。他一手执着小小的酒杯,嘴角露出浅浅微笑,头却微微侧着,正听旁边亲密凑过来的人在耳边轻声细语着什么,那说话的美人也面熟,一张雪白的芙蓉脸,甜美娇俏,好像是市里最当红的女主播。兰翘看了一会突然醒悟自己非常掉价,站在人家门口这种贼头贼脑的探视简直如同偷窥,她连忙掉头便走,只希望自己没被发现。但是身后还是传来一把声音叫住她:“兰小姐?”声音低沉醇厚,正是欧阳博。兰翘只好回身笑了笑:“欧阳先生。”欧阳博大概喝了点酒,白皙的面孔上染着极淡的微红,一双寒星似的眸子更显耀目,看她的目光略有惊讶:“今天有空过来?”兰翘点头:“陪我爸妈来吃饭。”欧阳博说:“原来兰小姐还这么孝顺……那我推荐道菜,今天的四腮鲈鱼刚刚才从松花江空运过来,很不错,你们一定要尝尝。”兰翘道了声谢,要换成平日她可能早就抓紧机会搭讪几句,可是今天的劲头被美女主播打压下去不少,也就不再寒暄,淡淡说道:“您那边还有客人吧,我不耽误你了。”
欧阳博听她这么一说,眼神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慢慢道:“也好,我们再联系。”兰翘看着他一点都不迟疑的回身就走,心中顿觉一片凄凉。吃完饭,兰翘打车先把父母送回了家,才漫步回到自己的小窝。她洗了澡,脑中回想着美女主播的巧笑倩兮和欧阳博的脚步,心中极为郁闷,睡不着,干脆爬上网到处溜达。她的MSN设置的是上线登录,电脑打开后,马上就有对话框弹出来。“这么晚?”是前几天刚跟她加了好友的高子谦。“嗯,刚刚吃饭回来。”高子谦打了一个笑脸符号:“吃啥好吃的了?看你兴奋的都睡不着。”“大闸蟹……不过我不是吃得睡不着,是看到美女被刺激了。”一个流口水的符号。“瞧你那样,听到美女就流口水。”“我不是为了美女流口水,是为了大闸蟹。”11月的夜晚已经寒意深重,在室外呼一口气就有白雾漫出来,兰翘把睡衣裹得紧一点,身子发冷,心情也好不了多少,她忍不住问:“你对美女怎么看?”“赏心悦目。”“为什么男人总以能请到美女吃饭并且能跟她同桌而感到荣幸?为什么请不那么漂亮的女人,直接就用一张免费卡给打发了?”“小兰姐姐,我敢问一句,后面那个“不那么漂亮”指的是你自己么?我觉得你好像有些愤怒。”“你不要顾左右而旁他。”“虚荣心啊,男人总是有虚荣心的……小兰姐姐,千万别自卑,你聪明又漂亮,一点都不输给任何美女,你是那种聪明摆在漂亮前面的女人。”“但是聪明和美丽比起来,美丽似乎更加值钱一点。”电脑那边沉寂了一会,兰翘几乎可以想象到高子谦正在微笑,然后她看到对话框里弹出一句话:“相信我,这个城市里美女如云,男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但是他最终只会选择能让他欢笑的女人——如果他和小兰姐姐一样聪明的话。”兰翘停下敲打键盘笑了起来,刚准备再说话,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嗡嗡震动,屏幕上方显示出幽蓝的字幕:“欧阳博来电,是否接听。”这么晚,他打电话做什么?兰翘心中有些疑惑,还是接了起来:“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兰翘笑道:“没关系,我们公司规定员工24小时手机开机,随时接受客户咨询。”欧阳博在电话那头笑出声音,心情看来颇好:“那看来我不咨询都不行了……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这星期很忙,一直在外面出差,所以没时间跟你沟通招聘的事儿。今天刚下飞机又约了市里的领导吃饭……你刚也看到了,作陪的人还挺多。”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这些呢?兰翘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朵小小的烟火开出了灿烂绚丽花朵,声音一瞬间变得极为甜美:“我明白了,欧阳先生这么忙,我这边找人的进度一定会加快加紧,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电话里传出叮咚一声响,应该是欧阳博用打火机点了根烟,她听到一阵极细的吸声,欧阳博道:“那就好,我就是这个意思,兰小姐这么聪明,也不需要我说太多……对了,尝了我推荐的鲈鱼么?”兰翘心情一好便突然有了一丝恶作剧的冲动:“今天没来得及……我点了大闸蟹,横行公子总算从阳澄湖过来了。”欧阳博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放缓语气道:“蟹虽然不错,鱼也真应该试试,我的推荐不会差。要不,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吃鱼。”兰翘道:“好。”“那么,晚安?”“晚安。”兰翘挂了电话,对电脑那头的高子谦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再敲下几个字:“晚安,伏特加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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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6-1
日子很快到了十一月下旬,深秋的阳光依然晴好,每天去上班的路上,抬起头总能被如同一匹金色缎子似的光线灼痛眼睛。兰翘相对来说并不喜欢秋季,她不是农民,没有属于自己的庄稼地,所以体会不到丰收季节的喜悦,只觉得天干物燥,不小心抬手在手腕上一划就是一道白色的痕迹,保湿水必须一天扑三次。况且十一这个数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过完这个月就是十二月,再过完十二月就是新的一年,也就是说无论兰翘愿意与否,她都即将正式迈入三十大关的年纪。
她犹如垂死之人一般抓住宝慧:“我是十月生日,就算到了明年,我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到30,所以我的履历表上仍然可以填29。”
宝慧不屑一顾地说:“你怎么会有这种鸵鸟心态?你看,29和30对我来说有区别么?没有,一点都没有!”
宝慧比兰翘大差不多一岁,刚刚豪迈地过完了三十岁生日,那天她不仅带着兰翘吃了顿好的,还收到了李修哲送的一瓶2001年份西班牙安娜古堡的特级红酒做礼物。人总是这样,对于没有来临、并且不可预知的事情总会心怀恐惧,宝慧之所以现在心态比兰翘好,是因为她从29跨入到30岁时的12点钟声已经敲过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的自我催眠,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和所有刚进入三十的人一样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在这个没有约会的星期五晚上,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宝慧站在兰翘的洗手间里,对着穿衣镜脱去上衣、胸罩,露出肩背部光滑丝润的皮肤,十分认真地拿一支铅笔放在自己的乳房下面皱眉比划着。
兰翘问:“你干吗呢?”
“我今天看到一本书上面说,这样可以检测乳房是否下垂。”
兰翘知道这对宝慧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很紧张:“那现在还好么?”
宝慧严肃地点了点头:“还好,目前来看还没有下垂的趋势,你知道,我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胸、屁股和腿,所以花了大价钱保养它们。”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兰翘,显出羡慕的样子:“你就不用像我这么困扰,你的胸一向不大,都不用太担心地球引力。”
兰翘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如同少女般青涩的身材,不是人人都有的。”
宝慧很黄很色情地笑了:“你就是嘴巴毒,当年我们还不熟,你跟别的同事嘲笑我的身材,说我穿小碎花胸罩,乳杯中间那些花都被我的胸挤得见不到天日而凋零了。承认吧,兰翘,你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兰翘恼羞成怒地否认:“瞎说,我妒忌你个鬼啊,起码我现在不用担心铅笔下的真相。”
宝慧没有理她,把衣服慢慢穿好,扫了一眼梳妆台的瓶瓶罐罐,有些不满:“你怎么用雅芳新活焕颜?我们公司的产品不好用么?我给你的免费试用装全都是整套的,全球十大化妆品牌,专柜上卖上千块,难道还埋没了你的脸啊?”
兰翘解释:“那天回我妈那洗了个脸,当时没带化妆包,随手用了她的,觉得还行,她就一定要我拿回来了。”
宝慧嘿嘿笑了两声:“老太太档次还挺高,新活系列算是雅芳的高端产品了。”
“商场搞赠送,买一送一。”兰翘突然有点唏嘘:“你还记得我们原来旅游公司时的那个文小姐不?她那时就用的这个,有次我保养品断档,借了她的,结果第二天脸上长一脸痘痘,你那时说这套化妆品是针对三十以上的人用的,太年轻的皮肤吸收不了容易过敏,没想到我现在已经用着挺好了。”
这是个敏感而让人伤感的话题,她们突然有些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了一会,相互望着对方的目光显出几分沮丧,宝慧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兰翘,如果再过十年我们还没嫁出去,还是剩女,就一起去看个好楼盘联名买个房子吧,到时老来老去了,总还有个依靠。”
兰翘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我还要努力赚点钱……”
想想现代女性不是不辛酸的,不能像古代女人一样名正言顺地靠男人——事实上也没好男人可以靠,所以只好依靠同性、依靠自己的钱包。
欢乐气氛被不适当的话题弄得有些沉闷,兰翘连忙换了个轻松口气:“诶,你跟李修哲怎么样了?”
宝慧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也开始像宝石一样发亮:“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说话很有见识很风趣,一点都不沉闷。尤其品红酒的时候风度更好,拿很长的手指轻轻摇一摇玻璃杯,查看酒液的挂杯度,再凑上去闻一闻,VERY SEX……每到这个时刻,我就有种把酒泼到他身上,然后扑上去撕他衣服的冲动。”
兰翘汗颜地点了点头:“想法不错,就是稍显暴力了一点……你扑了么?打算什么时候扑?”
宝慧怅然回答:“没有,我也就是想一想……我并不是上不起这个床,但是……”
兰翘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们都是成年女性,对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有足够的掌控能力,就像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会想跟她享受鱼水之欢一样,女人也会有同样的渴求——或许这就是现代女人唯一比古代女人要好的地方,在古代她和宝慧只能去浸猪笼。宝慧当然不是不敢扑,她是那种可以在无聊的时候把三级片当搞笑片来看的女人,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她已经真心喜欢李修哲,当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顾虑总会多一点,也会更加珍惜一点。
“你呢?你那个极品的钻石王老五呢?”
“他去美国了,下星期回来,走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说回来以后希望看到我提交的候选人名单。”
兰翘没想到欧阳博走之前会特意给她打电话,为自己爽约不能请她吃饭而致歉。他在电话里头的声音彬彬有礼、和蔼亲切,明明谈论的是私人话题,却又不忘记在电话结束时把谈话重心引回到工作上,简直像标准的甲方与乙方的关系。
但兰翘是个善于聆听善于思考的人,尤其她师从兰妈妈,熟练研习三十六计,跟欧阳博通过三次电话以后,她已经老辣地总结出来:这个男人,比一般人更爱欲擒故纵。他对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再有礼貌的客户,也不会做得像他这样。
宝慧忍不住啧啧:“感觉他很闷骚。”
兰翘喝了口水,抿嘴贼兮兮地笑:“是的,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关于闷骚这个词,她曾经向宝慧做过专门的兰氏注解:你想象一下一个梳着70年代麻花辫发型、外面穿白色的确良衬衣、解放鞋的女人……但其实她里面穿的是黑色的丁字内裤和蕾丝文胸……这就叫闷骚。
不知为什么,欧阳博给她的印象就是这种人。
宝慧看了她一眼:“你打猎的眼神又出来了,算计什么呢?”
兰翘也不辩驳:“万一你跟李修哲成了,我就要自己一个人去风景秀丽的地方看养老的姑婆屋,那经济负担也太重了,还是自己想点办法,看怎么能不孤独终老算了。”
其实在现在这个适者生存的社会,每个人都在狩猎,大家都在计算着风险率和回报率,不断评估自己领域的同时,盘算着怎样可以用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好的猎物,兰翘是这样,宝慧是这样,欧阳博和李修哲也都是这样,这是决策论的精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