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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不需要,”撒沙微笑,这几天来格列格里简直就是拿西壬当成了一块用以宣示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的美妙生活的样板——她就像是女神那样高高在上,每个人都得迁就她的想法与论调。她尽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就连录音都得看她的心情,录音室外面有着她的助理和保姆带着各色东西随身伺候,苏打水和软榻被带进了演唱室,她冲着麦克风尖叫,差点毁掉了录音师的耳朵,她把一只烟灰缸扔在了化妆师的脸上。差点让她鼻梁骨折。她不想参加彩排,格列格里就给她找了个替身,他让替身在台上充当西壬,然后把整个彩排录下来,带给西壬看——她只要参加最后一次彩排就行了。具体到了演唱会的时候,导演、乐队和其他工作人员会竭尽全力地配合她。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羡慕?”别西卜说。他这几天一直浸泡在被阳光晒暖的海水里,皮肤又变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待遇……”撒沙把一小块皱巴巴却非常美味的烤苹果放进嘴里:“那将会是个好理由的。”
“什么?”
“格列格里也许能借此证明她确实,依旧罹患精神类疾病,”霍普金斯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那样或许也不错……格列格里会给她找一个风景最为优美的疗养院,在哪儿平平静静地过上几十年也比现在就没了命强。”
别西卜的叉子插进了小草莓蛋糕里,“是因为钱吗?”他鼓着面颊,争取把那块有着三英寸见方的小蛋糕一口直接吞下肚子——西壬曾被判定无民事行为能力,西大陆的法律规定这样的人应该由她的监护人保护其人身、财产及其他合法权益,但除为被监护人的利益外,监护人不得处理被监护人的财产。哦。请注意,换句话说,如果他所作的不会对被监护人的利益造成伤害的话,他是可以支配这笔财产的。
“对呀,”霍普金斯医生说:“西壬的资产一直在增值,格列格里擅长躲避危险,也懂得如何恰到好处的冒险。”他拿下遮住了整张脸的报纸,让它停在下巴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那可真是一大笔钱。”
“她干了什么傻事?”
“西壬设法找了个挺有名的精神病医生与精神分析理论家来证明她已经痊愈,”撒沙说:“她差点就成功了,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她就能从格列格里那儿拿回将近十五亿元的不动产、投资、股份以及歌曲的版权。”
“那格列格里可真是一无所有了。”霍普金斯说:“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件事情摆平。”
“要我说的话。他可真是愧对于他的名字,”别西卜说。西壬的事他听撒沙说了,那个傻乎乎的经纪人早该动手了——真好奇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异能者没一个好对付的,而且西壬的能力无孔不入,只要她还能开口说话。
“这可怪不得格列格里,六年前西壬正处于上升状态,一颗烁烁发亮的明星,身后拖带着数之不尽的财富与荣耀,那时候他已经培养了她整整四年,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可不舍得就这么毁掉她。”
“那么现在呢?”
“饱和状态,”霍普金斯说:“任何东西都是会有饱和状态的,这两年里,西壬的唱片销售数量正在下滑,虽然不断有新的信徒加入进来,但老信徒流失的速度更快——想想看,孩子们,西壬已经唱了整整十年,十年,足够让一个少年或是少女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他们成为了别人的父母,他们的生活与娱乐方式都不可避免地被改变,他们有些或许还能支持西壬,有些则已力不从心,而他们的孩子,”霍普金斯医生摇摇头:“很少有孩子会欣赏他们父母那代的音乐和录像,那太过时了,他们会被嘲笑的,而要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开始玩儿怀旧,起码还得等上二十年,所以……”
“所以这才会是最后一场演唱会。”
“嗯,没错儿,这就是一场告别会。”霍普金斯说。
Siren(赛壬)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波吕斐摩 9
“我希望你能改变主意,”格列格里说:“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
撒沙。霍普金斯摇了摇头,色内克先生走过来,双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你可真是碰上对手了——在固执这方面,霍普金斯可不会逊色于你,我亲爱的格列格里,他有自己的思想、做法和明确的目标……”他愉快地朝格列格里眨眨眼睛,“他可不是那些听了一两句甜言蜜语就会晕头转向的小傻瓜,你得拿多点东西来诱惑他。”
“哦,”格列格里半真半假地说:“那么还请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男孩?”
“世界和平。”霍普金斯说,他看上去相当真心实意。
“伟大的志向。”第二化妆师说,她从格列格里身后走出来,“聊天到此结束,科索先生,我得带他去化妆了。”
“西壬怎么样了?”
“我出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格列格里,发脾气也是一桩又费力又伤脑筋的活儿呢,露在为她化妆——她说,男孩交给我了。”她向撒沙伸出手:“来,轮到我们了,我会让你闪闪发亮的,小美人儿。”
她相貌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精光烁烁,撒沙握住了她的手,化妆师都有着一双灵巧的手,手上不留指甲,没有一星半点的茧、死皮或是倒刺,随便哪儿摸上去都是既细密又绵软——撒沙在进入戏剧化妆社之前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学习与自我培训,他知道他们会什么会有这样的手——化妆师总是配置齐全,但他们偶尔也会用自己的掌根、指腹与手掌侧面来取代眼影刷、粉扑与胭脂擦,它们创造出的效果要比后者更为自然柔和。
***
露伸开手掌,神色凝重地盯着西壬看了一会,就算是钻石切割工匠也未必有她那么谨慎仔细,她的手掌两侧涂抹着细腻的油膏,在橙色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桃色光芒。
她为西壬化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年零三个月。但与她的几个前任相比较起来,她的任期已经算是最长的了——之前的几个不是因为受不了西壬的讥讽、任性与暴躁而自动离职,就是因为违反了格列格里。科索先生的规定而被开除,她们太多话了,要么就是对西壬太过关心——露一直很小心,她时时提醒自己,和西壬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她就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西壬不管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西壬对她厌恶透顶,她把露称之为“格列格里的屁股”或是“机器章鱼”。
露也不喜欢她,在露的眼里,西壬就是一个不知感恩。不知好歹,终日里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却又没胆量真的干出些什么事儿的,忘恩负义的胆小鬼。
假如她真的那么讨厌格列格里。科索为她安排的生活和工作,她大可以走出去。露在心里想,恐怕西壬自己也很清楚。那会意味着什么——一旦没了那些漂亮的衣服,舒适的睡眠,可口的食物,价格昂贵的香水和化妆品,精心到每根头发丝儿的按摩、保养和修护;没有那些她深恶痛绝的迷恋者、记者、报纸、电视台、现场演唱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与牢不可破的监管……只消那么一两个月她就会被善变的人们忘的一干二净,她会变得一文不值——那时候就算她悔青了肠子都别想再出头儿了。
作为在这个圈里连续干了近二十年的老人,露最起码见过半打轻重不分的蠢货这么干过,他们很快就消失了,再也没人想起过他们。
露承认,西壬有着一个特殊而美妙的喉咙。但她绝不会是唯一的一个,没看到格列格里已经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与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了吗?经纪人的眼睛就像鹰隼那样尖利,即便是在几千英尺的高空,他们也能发现和攫住“兔子”,他们总能嗅出那些能让人们为之心迷神醉的东西,哪怕它们被藏在了痘疮和脂肪下面也是一样,他们就是靠着这份能耐发财的。露也曾经幻想过某个经纪人会像舞会上的王子那样劈开人流走到自己的面前,邀请自己走进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在璀璨刺目的灯光下翩翩起舞——她以为自己十年前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梦想。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没有。
如果露能取代西壬站在这儿,她会一天早中晚三次地跪在地上虔诚地感谢天主和格列格里。科索。
“至少三十秒内不要动。”露说,她满意地看到西壬僵住了面孔。她把油膏轻柔地涂抹到她的脸上,西壬的皮肤很好。就连时间最为关注的嘴角和眼角都没有皱纹,好像也没有生出过色斑和痘,脂肪粒,即便是在清晨,她也从未油光满面,露认为她的皮肤有点干燥,却也没有干燥到皮屑乱飞的地步,她又为西壬擦了点粉,不,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是让她的脸色更柔润一点,为最后的胭脂做准备。
她给西壬上了银色的眼影,末梢带点紫红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哭泣过,西壬的假睫毛是特别定做的,雪白纤细,微微上翘,尾巴点缀着细小的钻石碎粒,在舞台灯光照耀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倒映出万千星辰。
口红呢?玫瑰红、樱桃红、威尼斯红还是法国红?或者大胆的尝试一下深紫色?不,还是不了,格列格里不希望今天的演唱会出现任何意外,她得保守点,为了那份高达十万元的年薪,最后露选择了深藕红色,那种颜色能让女性变得娇艳起来。
她把最后一点工作放在演唱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做,以保证新鲜。
露走出房间,让西壬的保姆与助理接手,她们很紧张,也许是怕西壬突然之间歇斯底里,彻底搞砸了最后的演出,格列格里。科索为露开出了一份奖金,只要她能干好最后一天的工作,想来她们也是一样。
事实上,她们完全无需如此神经紧绷,露暗暗嗤笑,她已经看透了西壬。
简单点来说,那个白化黑女人想要摆脱格列格里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甚至无需注射海洛因、大量吞服镇静剂或是往身上浇硫酸,只要在上台前的那几秒里——譬如说,半小时后——抬起手来把那张脸上的妆弄得一塌糊涂就得了。格列格里为她打造的形象太过完美无瑕了,只要那么一次,就能让她的观众与拥护者们倒足胃口了……他们喜欢她的声音,但与此同时,她那份与众不同的,畸形的美貌与未发育少女般的身材也在那八十万张唱片中占有着不小的分量,有时候,一张不妥当的照片就能将一个演员或者歌手的形象毁坏至面目全非——她不敢冒这个险。
她不敢。就算是现在,在格列格里为她规划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她也不敢踏出那条已经看得到尽头的道路。
露掠了掠头发,掏出香烟,她的手指在衬衫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是裤子口袋,不由得低声诅咒了一句,她带了香烟,却没有带打火机,西壬的助理和保姆也许会有,但她暂时还不想看到那张惨白的面孔。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它握着一只女用打火机,它细的就像是根香烟,身体被黑色的鳄鱼皮包裹着,上盖是镀金的,露认得这个样式,一个奢侈的小玩意儿,要卖上八千元,她也想要一个,但始终无法痛下决心。
蓝色的火苗跳了起来,露把头伸过去,凑着火苗吸了一口,香烟被点燃了,露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它被收回去。
“晚上好,霍普金斯先生。”露说:“希望你别介意。”她举了举香烟。
“没关系,我很喜欢这种薄荷味儿的香烟,”霍普金斯彬彬有礼的说:“您的工作做完了?”
“还没,不过没多少了。”露说,她夹着香烟,用手指托着面颊:“您呢?”她对这个男人挺有兴趣的,西壬最新一任的心理医生——他似乎干的很不错,虽然露一向认为,那个只会呆在黑乎乎的房间尖叫的女人只需要按时抽一顿。
他的头发全都往后梳,呈现出均匀的灰白色,蓝灰色眼睛的梢儿有着几条很深的笑纹,鼻子略带点钩,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他不年轻了,但仍旧魅力十足——他偏瘦,但肩膀却很宽,四肢修长,走动的时候就像是条已经习惯于狩猎与血腥的猎豹。
露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嗅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儿,麝香和檀香,是最近新出的一种男士香水,带有东方情调。
一个精细且懂得享受的男人,露想,格列格里正卯足了劲儿想要签下这个男人的儿子,如今看来这有点难,不过这才是正常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西壬那样窝在贫民区的垃圾掩埋场里等着被捡走。
他们短短地聊了一会,不管怎么说,露的工作还没做完呢,临分别的时候,霍普金斯和露握了握手,他停留的时间有点超出常规,露并不介意,她反握上去,摩擦对方的手指:“演唱会结束后,我们大概还能在这待上一星期。您呢?”
霍普金斯的手并不那么干燥,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握着栏杆的关系,海风里的水分会在夜晚凝结在金属栏杆上,他微微地笑了,露出细小整齐的白牙齿:“当然,我也是。”
“那么……到时见。”
“到时见。”
Siren(赛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波吕斐摩(10)
格列格里为西壬所准备的最后一个舞台是圆形的,直径约有五十英尺,如我们先前所描绘的,它与最近的观众席之间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水道,水道的平面处于观众的膝盖位置,里面的水清澈无比,成群的灰色影子就像眼角掠过的余光那样飞速地窜来窜去。
“那是什么?”
“梭子鱼。还有一些小型暖水鲨鱼。”格列格里说:“为了增加点噱头,”他凝视着水面,一条灰鲭鲨追上了一条体型只有它一半大小的梭子鱼,它咬住了它的下半部分,梭子鱼疯狂地挣扎着,展开了反抗,鲨鱼被它咬伤了,其他的梭子鱼和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它们围拢过来,群起而攻之,把它们撕成一块块的,吃人者与被吃者没几分钟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鱼儿游开了,在深红色的血液与乳白色的组织液沉淀下来之前,池水变得有点浑浊。
别西卜俯瞰着水面,一条有着四英尺长的梭子鱼对他的影子产生了兴趣,它潜藏在温暖的水里,用那双黑色的圆眼睛打量着水面上的生物,一些较小的同伴在它身边游来游去,十来张包着上唇的下嘴唇微微地张开着。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甚至无害,但海神岛暴徒首领的儿子很清楚,这种有着“海狼”别名的鱼类实际上是最为残暴的海洋食肉性鱼类之一,它的残忍几乎可以与鲨鱼相媲美,而且生性暴躁、恶毒,难以捉摸,在海水里游泳的人经常会碰到这种鱼,它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会显得懒洋洋的,好像对你丝毫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流了血,或是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它们就会立即扑上来——海神岛的渔民从不捕捞它们,因为这种鱼的肉虽然可以吃,但生长和栖息在海神岛区域的梭子鱼的体内却是含有着大量的珊瑚礁鱼毒素,这种毒素伤不到鱼,却能在人类的体内发挥效用。
观众们陆续进场,由于这次演唱会的地点过于特殊,他们先得聚集在海岸边,然后在演出开始前乘坐大型游艇直达波吕斐摩,贵宾席的观众还能得到三天两夜的住宿票。这也是门票价格最高可达上万元的缘故。
“怎么了,儿子?”
“我看到了我的同学。”宝儿。诺尔。道格拉斯冷冰冰地说到,“您确定这是贵宾席?”
“既然他的父母付得起格兰德的学费,那区区一张门票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道格拉斯夫人说,她姿态优雅地坐下,用一张细密的羊绒围巾挡住了膝盖下方,免得它被座位两侧吹出的冷风侵袭到。“坐下,孩子,你可以在演出结束后再和你的同学聊聊天。”
宝儿冷笑了一声,他不认为自己和一个不明身份的野孩子之间会有什么值得一谈的话题,他们只会在一见面的时候就努力掐死对方——如果能够不负责任的话。他在椅子上坐下。把一条腿搁到另外一条腿上去,他的脚尖抵着高约三英尺的透明玻璃。一条灰黑色脊背的小鲨鱼受到了诱惑,它猛地跳出水面,鼻子撞到了玻璃,它碰地一声落回水里的时候,男孩放声大笑。
“收敛点,”佛格斯。道格拉斯说,贵宾席的位子非常宽敞,但对他来说还有点小,他皱着粗壮的眉毛,盯着那些鱼:“都是些娘娘腔弄出来的花俏玩意。西壬根本不需要这些。”
道格拉斯夫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你还真是挺了解她的,怎么样?她的经济人有没有给你安排一个值得再三回味的烛光约会?”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意:“没多少钱,亲爱的,他也只投保了一千万,你能拿得出来。”
“够了。”佛格斯。道格拉斯恼火地低声呵斥。
“另外,”宝儿翻动着手里做成了一本折页书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