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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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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顺说:“既然这样也就罢了,难为嫂子你想着我,我来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到死也不肯忘的。”
  朝向媳妇说:“来顺又说胡话,那里真要你感激,看你衣不像衣的,头发乱得像草,你娘又去得早,家里没个女人伺候着,怪可怜的,若不嫌我手艺不好,抽空给你剪剪头,把衣服也脱下来,帮你洗洗补补。”
  来顺就脱下上衣,交到女人手。朝向见了,认出了来顺的衣服,先时起疑,等听完女人说,并不见恼,说:“来顺也怪可怜的,家里困难,他爹自个儿还顾不过来,也是该帮帮他的。”
  女人说:“你这话还像是人说的。”
  朝向有些着恼,说:“往常我不说人话么?”说完就瞪女人。
  女人说:“也不是啥意思,说你,说话要不就说不成句,若是说成了句,废话却多。”
  朝向道:“你这就烦我了么?你看来顺不烦,你跟他好了,我才懒得管你。”
  女人也气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反正你也不中用,赶明个儿我就真跟了来顺,别说我给你帽儿戴。”两人话不投机,各忙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理谁。
  
捉凶杀匪 七(1)
出事是在一天早晨,来顺和往常一样,又到老刘头家门口转悠,女人不曾出来,他正要扒着门缝看院里的动静,大门一响,老刘头端着土枪冲了出来,枪管直指来顺,来顺不明所以,一时愣住了,老刘头把枪往前顶了顶,冷冷地说:“这些天我就瞅见你在我家门口转悠,有时祥子也来,你们安的什么心,是惦记着我家朝向媳妇呀?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来顺这才想起,有时跟女人说话,常觉得边上有人影闪动,原来竟是老刘头一直盯梢,来顺深知老刘头心狠手黑,但却不相信这会子他敢开枪,因此没怎么怕他,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这一些细微动作给老刘头捕捉到了,嘿嘿冷笑,说:“你是说我不敢开枪吧,我怕你啥,怕你爹响亮用唢呐打我,还是怕你哥来和熊种似地用眼睛瞪我,我今天就打死你,看看他们能怎么样,胡子我都做过,还怕你这个小兔崽子。”
  此时来顺已猜出,老刘头这是来真的了,反正是个死,索性不怕他,说:“你打死我更好,有人会找你哩,你跟大黑山的胡子有勾结,李三常上你家来呀,等抓实把柄报了官,老刘头,官家会把你一家人的脑袋当了卵蛋,全骟了。”
  老刘头想不到来顺会说出这一句话,心里登时紧张,压低声音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让你死个明白,陈满堂一家就是我找胡子来杀的,你什么都清楚,我更留你不得,你做了鬼魂,去给他们报信去吧,告诉他们都是我干的哩。”
  就要扣动扳机,朝向媳妇听到动静,眼前的情形令她惊怕不已,急忙上前扯住老刘头的胳膊,叫:“爹,爹,你这是做啥呀,一个村住着,有啥事用话说不开,值当动刀动枪的呀。”
  老刘头推搡着说:“媳妇你别拦爹,这个人留不得,留了他,咱一家人就没命了,有咱活命就没他活的么。”又要举枪。
  朝向媳妇把他的手死死扯住,哭叫:“爹,爹呀,你可别下手呀,来顺还小,你不能这样呀,你要什么我都依你,可不能伤了他呀。”
  老刘头扭过头,说:“你真的依爹了?爹也是为你哩,他成天骚狗一样在咱家门口转,还不是为缠着你,爹就是为这才杀他哩。”
  朝向媳妇哭着说:“爹,以后我不理他就是了,你可别动手。”又对来顺说:“你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走。”手死死扯住老刘头,来顺得了空,一溜烟地跑掉了。
  经过这样一件事,朝向媳妇这几天果真没出屋,心里却越来越为来顺担心,觉得老刘头不是轻易就会放过他的人,说不定哪天还会出事的,这可咋好呀。女人没了主意,每日里把心都装得满满的,一点缝隙也没有,好在这一段日子朝向并不来缠她,倒落得清静,晚上的觉也比先前睡得消停了许多,有时起得晚了,刘老太太再也不喊骂她,却与老刘头不知因为什么事每日里呕气。老刘头六十多岁的人,本来觉就轻,这回比先前更加起得早了,有时还要提了土枪,到山上打野兔,野鸡,精神头足得紧,一去一整天才回来,猎得的野味便煮了吃,有时又到小铺上,买了人参鹿茸来,也许是吃得好的缘故,面色比以前红润多了,身子也见硬朗,刘老太太给他脸色看,有好东西不给他做,他气得要打。
  刘老太太气愤地说:“就让你打死,你也不怕作孽呀,都羞死人了,还当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又拿出从前做胡子的样儿来,是怎么欺负我的,又是怎么许诺的,现在竟全忘了。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每日里这般大补,你还骚情个啥!”说完又哭,哭完又说:“就依了我,让三儿来把事办了多好。”
  老刘头气恼地说:“你再提三儿,等他来了我先杀了他。”吓得刘老太太再不敢提说。
  朝向媳妇听不明白,转弯抹角地问,刘老太太再也不做婆婆,与女人是同病相怜的呢,抹了把泪,说:“还不是这胡子,年轻时就长着花花肠子,以为这些年变化得像个人了,才跟他来到邵家沟过人的日子,谁知道这么大岁数,又生出花心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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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向媳妇忙问:“娘,外人也说爹做过胡子,你也说是,到底怎么做的呀,后来怎么又不做了呢?”
  刘老太太说:“还提这些干啥,说起来怪伤心的,你娘我本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还不满十八岁,连走道两腿间一点风都不露,媳妇呀,不是娘说你,娘年轻的时候,不比你长得差呢。”
  朝向媳妇问:“那后来呢?”
  刘老太太说:“你爹三十多岁了,那一年,家里收成好,谷子垛小山一样堆满场院,远远的隔几里路就能望得见,你爹那时还不认识我的,他赶着驴回来,路过我家的玉米地,图着走几步近道,见玉米地已割倒许多,就从地中央穿过去了,走到半路,给我哥看见了,说啥也不让过,说是踏了地了,明年会少收粮食,他要赶驴回去,哥不让,要他扛着驴走回去,这胡子凭着年轻力壮,竟真的扛起驴。”
  
捉凶杀匪 七(2)
朝向媳妇听出兴趣,紧追着问:“那后来呢?”
  刘老太太说:“还不是这胡子,不知怎么,与我表哥黑喇嘛倒成了好朋友,两个人一个鼻子孔出气,要合伙算计我家呀!”
  朝阳媳妇问:“那算计成了么?”
  刘老太太说:“按说,家中有护院的看守,每人手中一杆枪,就算来几个人也是别想闹出啥事的,可是有黑喇嘛这个内鬼作内应,偏偏就闹出了事,一把火点着了我家的谷垛,还把、把你娘我抢了出去。”
  朝向媳妇问:“他是怎么抢的呢?”
  刘头太太停顿了一下,把自己沉浸到回忆中,说:“那天是黑,五谷的香气在天底下飘着,让人嗅了格外欢畅,谁会想到呢,你爹这胡子就潜进来了,悄没声息的,将一只绑着沾有蓖麻油棉花团的箭射了过来。谷垛登时腾起冲天的大火,火借风势,烧得什么样说不清楚,反正半里地内是白天般地明亮,全家大小忙着去救火,屋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娘我不敢出去,只是在门口张望,黑喇嘛这贼,竟领着他进来了,你爹不抢钱不抢物,就把你娘我抢走了。”
  朝向媳妇说:“就这样抢走了么,然后就来到邵家沟了么?”
  刘老太太接着说:“哪儿的话,先是去了大黑山,黑喇嘛这贼在那儿当胡子哩,到了那儿,你爹这胡子,就、就把你娘我欺负了,可也有一样,他那时对我好呢,当成宝贝似的,后来,你爹跟着黑喇嘛干了些坏事,我是作死不从的,要死要活地跟他斗争,跟他说,要我再跟着他,要不就过正常人的日月,要不就他当他的胡子,我寻我的短见,就这么着,来到邵家沟。”
  朝向媳妇听得入迷,好久还沉浸在故事中,她原来不知道这一家人还有着这一番经历,想想老太太也怪可怜,心下已不再恼恨婆婆,反倒为她多少鸣一点委屈了。两人的心便靠得近了,刘老太太的眼泪又流下来,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朝向媳妇说:“没见么,这胡子每天都要大补,思量着派上用场哩,这叫什么事呀,按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不该生分的,男人没有了可入的林子就好比没有了家,心也会野的,我哪样对他不好了?他非要老牛吃嫩草,我偏不让他称心。”
  这样说着想着,就入了神,半天不语,眼神直愣愣地,朝向媳妇在一边见了,便问:“娘,你是在想事么?”
  刘老太太打个唉声,泪又流了出来,忙着擦了。朝向媳妇不明就里,见婆婆泪流得更顺溜,以为还在思想从前受的委屈,就劝道:“娘,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想那些事干啥,咱们做女人的,身入男人家,死了就是人家的鬼了,沟也好,坎也好,两条腿支撑着肩膀,一把扫帚、一把火打发时光,也就过来了。”
  刘老太太说:“看我儿媳妇会说,我哪是想从前的事了,还不因为你。”
  朝向媳妇惊异,说:“怎么因为我?”
  刘老太太道:“可不是因为你,朝向不中用,娘也是才知道的,你爹这挨千刀的非要刘家留个后,咱刘家再无外人,没有好种籽哪儿会有后?”隔了一会,她又说:“我也思量着你是该怀个娃的,实在不中咱就借个种,咱们做女人的,除了生儿育女还能有啥,不就是生了娃伺侯男人么?”
  朝向媳妇只听得耳根子发热,万万没想到婆婆想的是这回事,思量着婆婆的话,再思量起往日老刘头的所为,心里刹时雪亮。痴眼看对面的山,她无意天空的鸟,飘浮的云,远处的林,女人生来就是贱命么?一个清瘦的身影晃在眼前,那眉眼分明就是来顺。想着来顺,心里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许多不自然的念头在心里埋着,明明是寂静的天,偏偏耳根子底下响起来顺不成调的唢呐声,可哪里有来顺呢,她有些怕白天了,也怕黑天,心底里有许多说不清的话,鼓胀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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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凶杀匪 八
出山的太阳总是不早不晚,温和地照着邵家沟,翘尾的喜鹊是喜欢叫的,盯紧了走出家门的老刘头,他肩头的土枪擦得明亮,只是这两天猎物却不曾打到一只,但山还是要去的,从早上出来到现在,眼见着又是一个日头西落的黄昏,如何迈着他老当益壮的步子,离开这块可以供他打猎消遣的西山,可以劳动筋骨的运动场,可以让他想心事的地方,不消说,走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步伐了,山梁上的风已静止,树木都呆呆的不动,该怎样提起他心中的计划呢,老刘头虽然不要脸,到底也不好意思轻率出口,不管咋说,毕竟是隔着一辈子的人,话能随便出口吗?将至日落的时候,他坐下来歇息一阵子,把天上的最后一抹光亮歇下去,直到有月芽挂在树梢头,把脸色遮掩了,他才拍落身下的土,将心底的隐私紧藏着,走到自家的大门前,他拍拍大门,好一会子,才听到院落里响起了不慌不忙的脚步声,接着是朝向媳妇的问话:“谁呀?”
  “我。”
  老刘头为女人的问话感到温暖,这些日子,不管怎么看女人都觉得顺眼,说的话也中听,听到音儿,让老刘头就有说不出的舒坦,屋里传来刘老太太的咳,响声不大,却听得清清楚楚,老刘头就觉得喉咙堵了一下,有一口痰是在嗓子眼里,说不出的厌恶,月是新升的月,明明亮亮的,一忽儿又被云遮住,街上传来脚步声,又远去了。
  “朝向在屋吗?”老刘头问。
  “刚才让来顺给叫去了。”朝向媳妇答。
  “啥,来顺又来过了吗?”老刘头觉得晚上的风挺凉的,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女人的心却提起来,后悔不会说谎话,说谁不中呢,怎么就提起来顺。偷眼看老刘头,看不出什么不愿意的颜色,忙打岔说:“爹,你还没吃饭呢,锅里有饭给你热着,趁热吃了吧。”说话的工夫,已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顿饭,老刘头吃得特别慢,每一个饭粒都嚼过了,似乎要品出特殊的滋味来,他望不见自己肚里的肠子怎样横七竖八弯在里面,饭粒又怎样下,思想却转了十八道弯。
  朝向媳妇已回到自个的屋,朝向不在家,这世界就格外清静,却不晓得来顺找他又为了啥事,该不会是因为李三吧。她觉得头有些痒,好些天没洗头了,尘灰早已落下不少,再不洗会生死虱子呢!就出屋抱了一捆柴禾,将水温上,倒进盆里,水热气腾腾的,冒着白雾,她把头浸在盆子里,抬起来时,已淋下水声一片,天也是凉,就把上衣披在身上,一双手臂洗得嫩藕一样白。对面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接着是争吵,又“啪”地一声,传来刘老太太低低的哭声,声音哽咽,像是给什么捂住了。又是在打架么?她停止了撩水,侧身倾听,哭声却停住了。又有脚步声传来,随着轻缓的脚步,老刘头已站在跟前,说:“洗头也不关门,看再着了凉。”就随手把门关了。朝向媳妇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上,身子一抖,披着的衣服滑落到地上。
  微弱的灯光恰在这时哑然而熄。月亮还在亮着,透过了纸糊的窗子,反照出女人身上的白光。朝向媳妇就觉得身子已被一双手臂抱住,她心里惊怕,却不敢动,不敢叫,她嗅出了男人的气息,一时间浑身无力,任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慌乱地在身上抓摸。。。。。
  无语的朝向媳妇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怕了老刘头,又不甘给糟踏了,轻声叫:“爹,爹呀,你放了我。”
  老刘头的声音也低:“你不是说过么,只要不杀来顺,你什么都依爹么。”
  女人便没了力气,挣扎得也甚是勉强,心里流着泪说:“就给他日了吧,就给老畜牲日了,要不然又能怎样呢?”
  这样想着,劲就泄了。没有多少反抗气力的朝向媳妇很轻松地被老刘头抱到炕上,气喘吁吁的老刘头有说不出的兴奋,正要有进一步行动,大门“吱呀”一声响起,朝向媳妇惊叫了一声:“爹,这成啥了呀爹。”拼力挣脱开老刘头,整整衣裳,见是朝向回来了。
  老刘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骂了句:“怎没死到外头呀。”摔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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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凶杀匪 九(1)
来顺还是照常来,尤其知道老刘头天天进山,不在家里,脚步更走得勤,有时说找朝向,偏朝向给娘找个因由支应出去,不在家里,他便在炕沿坐下,跟朝向媳妇聊天。刘老太太以前看不上来顺,这些日子却有了另外一层心思,每到这时,总是知趣地躲开去,很久不回来,老刘头是不悦意的,一听提到来顺,便发脾气,要去来顺家耍闹,刘老太太便劝:“当自己是小孩呢,去找人家,跟响亮说啥,说你想做没脸的事,来顺碍了眼么,还是争风吃醋了?说不出道理么。”老刘头不听,朝向媳妇来劝,就肯听了。而朝向媳妇每次见到他,又多出一份不自然,一种沉重得像山一样的分量压在心头,白天不敢表现,只是在昏昏的夜幕下,把头埋下来,将泪一遍遍抹去,痴想起嫁过来这么久,经历过许多的影子,却没有一个是清晰的,晃晃然竟如梦境一般了。
  这天晚上,有人捎话来,说娘病了,朝向媳妇放心不下,昨天夜里睡觉就老觉着有什么事,还有什么响动,又听不清是哪里响,是老鼠又来做怪么?却不像老鼠咬东西的声音,那就是有什么不祥的事儿了,今早这不就应验了,娘的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长年累月病歪歪的,这她知道,这次看来病得不轻,要不然是不会给信的,她心下着急,等着天色快点亮,心里有事,也就更睡不着觉,朝向几次催她躺下,她只作听不见,痴坐着等天明的到来。
  天果然就亮了,太阳红艳艳的,一片新气象。朝向的晨睡正鼾,一条胳膊在外露着,软乎乎的,虽也有丛生的毛,并不见男人应有的强健,落眼看他半张的嘴,有涎水正流出来,流到枕头上,已湿了一片。就这样一个男人么?靠他养家糊口么,她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差一点落下来,朝向却在这时醒了,伸个懒腰,又连打两个哈欠,将身子转到另一边去。
  朝向媳妇把一切收拾停当,跟刘老太太知会一声,挎着小筐走出了家门,刚到村口,路旁闪出来顺,两眼惺忪着,也是刚睡醒的样子,见了她说:“嫂子你是回娘家吗?”
  朝向媳妇答:“娘病了,回家看看,来顺你是咋知道的。”
  来顺说:“昨天捎信的人我遇见哩,是盘问他才知道的,本来是想跟着过来给你送信的,可我见不得你公爹老刘头才没敢直接去你家,他若见了我,眼睛瞪得跟斗鸡似的,还不得抄他的破土枪呀。”
  朝向媳妇说:“有正经事你怕啥呢,你又没做贼。”
  停顿一下,又笑着说:“真看不出,来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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