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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雷堂主了。”顾惜朝微微作揖,转身离开,走向马车,牵下妻子的手,谈笑风生的远去,“三乱他们还年轻,有武学潜质,过个十年,中原武林就是他们的了……”
雷卷在这时抬起头来,看了顾惜朝的背影。一时急功近利、言辞诡诈,一时风度翩然、进退得体。他雷卷阅人无数,这个顾惜朝是第“二”个让他看不透的人,而那第一个,就是由他亲手带大却叛出霹雳堂的“九现神龙”戚少商!之前的话虽然是安抚顾惜朝的借口,但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这个顾惜朝,在某些方面奇异的和年轻时候的戚少商很是相象,比如眉宇间极力掩饰的对这个雷家庄的不耐,比如无所顾忌时不自觉流露的高傲,也许,还有那面对心上之人的时候灿烂得耀眼的笑容……
安顿好晚晴,三乱也证实了晚晴马车的马果然是戚少商的战马!顾惜朝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个底,放走了马,让它带路去找戚少商。仔细叮嘱三乱的时候,目边余光闪过数条人影,顾惜朝不理,心中只是冷笑。
布置好一切,顾惜朝长长的吁了口气,闲适的甩了甩衣袖,背着手走向天井。既然进了这个号称天下禁地的霹雳堂,不探个究竟,岂不浪费?
雷卷果然还在那里喝茶,只是身边多了个身形似曾相识的喽啰在报告消息。见得顾惜朝突然出现,那喽啰立马噤声隐入黑暗之中。天井中仅剩那二人,雷卷不动如山,顾惜朝只是挑眉,默契般的无声。
“卷哥!……顾大寨主。”沈边儿突然走进天井,话未出口,便见得顾惜朝也在,不禁有些怔怔。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雷卷还是慢慢的拿起了茶杯就口。
“这个……”沈边儿看了一眼顾惜朝,顾惜朝一副了然的表情,转身要走。却被沈边儿叫住了。
“顾大寨主请慢!”沈边儿喊道,“是有件事情……顾大寨主,您的房间还未备定是吧?”
顾惜朝蓦的站住,雷卷则玩味的抬头。一时沉默,沈边儿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我夫人……她……旅途劳累,要好好休息……”顾惜朝边说边转过身来,看人的眼睛竟然有点闪烁,沈边儿发誓从他眼中看到了“慌乱”两个字!“……嗯……所以麻烦另外……嗯……另外给在下找个住所……”
“那……”一旁的雷卷竟然也插话了,“顾大寨主想住在哪里?”
“嗯?”顾惜朝抬头,仍残留点无措的看了眼仍是一脸淡漠的雷卷,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雷卷是故意找茬的。他怎么知道要住在哪?这里有多少房间、多少屋子他都不知道,又不是他霹雳堂的人……
慢着!
“既然雷堂主这么热情待客,我也不客气了,”本有点手足无措的顾惜朝突地稳稳的站正,扯开一抹淡定又带点得逞的笑意,“我……要住以前‘戚少商’在这里住过的房间!”
2、
一番言语后,哄得妻子安静入眠,顾惜朝慢慢的步出晚晴的房间,眉间添上了层层阴霾。
晚晴果然是隐瞒了戚少商的去处!戚少商啊戚少商,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女人为了你这样一个陌生人,欺骗自己的丈夫!
一念及此,顾惜朝不禁拽紧了拳头。转头吩咐三乱去找小玉探听口风,见那三乱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心中一片悻悻的凉意。真是一群痴物!看那小玉听到戚少商时的表情,便知道又是一个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女人!能让三乱探到口风才怪!看来也要另行打算,还要赶在雷卷之前找到戚少商……
沉思中踏入门槛,脚下一沉,顾惜朝才稍稍回神,抬头看了“自己”的房间,却不由得展眉失笑出声。雷家庄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啊——想起开口要求住戚少商的房间时,那雷卷的表情……真是让他出了一口那天“驴唇不对马嘴”的恶气!
推门入内,入眼便是一个外堂内室结构、整洁简单的房间,雷家庄的人一直把戚少商的房间保存的很好,让顾惜朝不禁有点好奇雷卷对戚少商的心思——叛徒?仇人?还是兄弟?
略小的外堂,仅在左边角落放了一张方桌,方桌旁,正面向门处,是一张扶手内圈、阔大得足以容两人入座、上面覆盖着褐色熊皮的抱椅。一幕隔开内室、外堂的屏风,除此外别无其他家具。那内室中一面长桌,摆满了各式的兵器,此外便是一张比一般更宽大的床榻,上面还留着有些眼熟的皮裘,是戚少商惯穿的那些。这房间,就像它曾经的主人给人的感觉:豁达而豪迈,简单又直接——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一见便觉得你是个不平常的人,便把你当朋友了!”
“这真是一本好书,能著作兵书战法心得,必是心怀天下之人……”
“来!快活一下!”
……
“顾惜朝?惜朝?惜朝!惜朝,惜朝……你真的……很美……”
“惜朝……不要动啊……来……抱着我……嗯……好乖……”
低哑沉厚的嗓音,带着哄骗般的调子,刮过明薄敏感的耳朵——
“戚少商!!!”清亮带怒的呵斥声蓦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响起、回荡,顾惜朝惊疑的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出自自己的嘴中!
他在想些什么东西!!戚少商???顾惜朝惊得心中砰砰直跳!伸出冰凉的左手抚上脸颊,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感到触手一片火热,战栗的身体内泛起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潮热! 顾惜朝只觉得双腿一软,靠着内室一面的屏风滑坐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想起戚少商?为什么要记得旗亭酒肆那一夜?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戚少商没有说把他当做知音,如果戚少商不曾拉他进连云寨,如果他要杀的,不是这个曾经温柔的进入他体内,恣意轻怜蜜爱的男人……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顾惜朝蹲坐在地,抱着头,深深的埋入双膝之间。他知道这是软弱逃避的姿势,但是他不敢想,也不能想。晚晴来了,彻底的提醒了他所有必须杀死戚少商的理由。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晚晴,建功立业,飞黄腾达,出将入相,才能不令出身豪门的妻子蒙羞,才能令她过上无忧富足的生活。所以,他必须听从相爷的吩咐——杀人夺剑,不惜任何代价!
只是……戚少商!为了他,他屡屡的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完成任务的机会。追赶上马车,为他挡下了万箭齐发,却挡不住晚晴的一声呼唤。在那一刻,自己心中竟是不愿见到晚晴的!晚晴成了戚少商最大的保命单,自己却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愁?明明知道,戚少商这样的人是决不会用晚晴作人质的,自己却偏要在旗亭竖起高高的旗帜做状……那个梦中,他是愧对晚晴,他,却是愿意跟戚少商走的……
“……寨主,大寨主,我们是三乱!”门外的声响,唤得顾惜朝猛地醒过来。
“什么事?”顾惜朝站起来,收拾起一身的狼狈,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那三乱推门而入,手中合力托着一个巨大的木桶。“大寨主,我们看您忙了几天都没歇息了,现在夫人也安全回来了,您也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还是那三张脸,笑得一副讨好状,顾惜朝却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的“草莽怪物”了。“嗯,你们放下,出去吧。”语气和缓,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三乱出去的身影,手舞足蹈得欢快。
内室,一桶热水正蒸腾着热气。顾惜朝也着实为这些天的奔波操劳所苦,于是放了兵器,随手解开青袍的系带,松开黄裳的腰带,取下了小布兜放在榻上。一手触及那皮毛,不由得想起那样穿着的那个人,轻抚良久,最终便得一声轻叹。
青黄两色褪下,上身便余那毛领的白色内衫。脱下黑靴白袜,放松一双莹白的足直接的踩在地面上,一阵冰凉的寒意直冲脑门,让顾惜朝舒服的打了个寒颤。伸手取下发簪,乌黑的卷发便如瀑布般散落腰际——
3、
戚少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本应该乖乖的呆在沼泽里,抓紧三天的时间,化开箱子燕的阴毒——这是那个毁他连云寨、杀他六位寨主兄弟、给他下剧毒箱子燕的顾惜朝,他的妻子给他创造的活命机会!
真是可笑!这两天的经历,是老天给他戚少商开的天大的玩笑!他凭什么?凭什么从第一眼就对那个青衣孤傲的书生泥足深陷?凭什么明明知道有诈却甘心把顾惜朝引进连云寨?凭什么认为那个旗亭时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顾惜朝是心甘情愿、真情实意的?又凭什么认为那个在大帐和他交颈缠绵的顾惜朝,可以放下家中的娇妻、舍弃京城的繁华,和他厮守在这片寸草难生的连云山水?
是他戚少商太过自以为是而已!他甚至对顾惜朝说过,可以把性命放在他手上,任他处置!只是,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他戚少商的命!从亲眼看着那个即便情欲深陷,仍然清高傲气的青衣书生,为了妻子向他的大敌下跪时,他便知道,他错估了顾惜朝,错估了他对妻子那份感情的分量。那分量最重,重得可以卖了连云寨,卖了他的声名和承诺,卖了他,戚少商——
那天他故意问晚晴,是不是顾惜朝在拉场子卖艺时,自动出来当靶子的那位姑娘。意料之中的回答,晚晴高兴,他却心酸。他早就该信了顾惜朝那晚的话——“她的美貌无人能比”——不只是相貌的美,那样的聪颖玲珑,那样的温柔宛若,那样的菩萨心肠……她在顾惜朝心里的地位,确实是无人能比的!他早该信了顾惜朝的话,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去喜欢上他,更不要妄想把他据为己有……而是,应该彻底的死心!
只是,为什么他会在动念之间,感觉到顾惜朝会在雷家庄?为什么他只是如此猜想,便能舍下自己一身的伤痕累累,打晕老八,跑进少年时候挖掘的秘道,潜进雷家庄?又为什么他会站在自己以前房间的外堂,看着屏风后热气蒸腾,却不能走近半步?
白玉屏风上映着一个巨大木桶的影子,那木桶影子的左侧,浮动着层叠的卷曲,叠云下藏着细长的颈线,下拉至圆润无棱的肩头。忽而一阵水声,一双纤细修长的臂影或隐或现。
旖旎而情Se的画面冲进戚少商的脑袋——
那人双目迷蒙,绯红的脸上布满了激|情中细碎而绵密的汗水,水色潋滟的红唇开合,一双玉色的手臂正柔弱无依的环着身上人的头颈……
顾惜朝!!!!
戚少商握紧逆水寒的手青筋暴现,双目突地充红,粗重的气息充耳可闻!
“谁?!”伴随着一声厉喝,内室水声暴长,外堂一片鳞光闪动!!
“戚少商?!!!”惊呼声起,剑芒光落。仇敌两个,面对面的站着,一干一湿。
顾惜朝“哗”的自木桶中立起,从头到脚都是热水滑下的痕迹。全身上下并非不着片缕,反而是齐整的一套白色衫裤,领口稀松,半露的精致锁骨上架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逆水寒!!
双目对望,想不起,离上次这样的面对面,已经多久了?人说,心心相印,天涯亦是咫尺;而今我们相见,却怕是已经咫尺天涯了。中间,横亘的是那累累的血债!!见面又能如何?不是你死我活,又能如何?只是相思已是不得闲,见得一刻,便是一刻的好——戚少商,顾惜朝!
“戚大当家的,这是你第一次把逆水寒架在我的脖子上!”水中的顾惜朝还是笑了,笑弯了一双黑亮的水眸,笑得绯红的脸又挤出更多的桃色,笑得戚少商心中一股火起,却不知道是什么火!
“住嘴!不要再叫我大当家!我受不起,你也不配!”一个称呼,便让戚少商登时想起惨死的连云寨弟兄和那六位寨主,悲伤和愤怒在胸臆间翻腾,手上的逆水寒一紧,刃下的肌肤便出现一道血色的痕迹!
顾惜朝蓦的敛了笑容,看着戚少商的眼睛掠过种种复杂的神情,却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也参测不透。
“也对,你现在也已经不是连云寨威风凛凛的大当家了。”顾惜朝无谓的耸耸肩,对颈边的利刃不管不顾,那语调淡漠,语意却狠绝!
“顾惜朝!!”戚少商被激得浑身颤抖,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你满手血债,满身血腥,却没有半点悔意?!连云寨的弟兄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斩尽杀绝,你心中就无半分不安?”
“……我与他们既无仇,亦无怨。”顾惜朝敛眉,脸无表情,扇贝般的睫毛轻轻的开合,在眼下形成无光的阴影,“无仇无怨,……你以为我就那么高兴把他们杀掉?……那勾青锋堕桥时,我是想拉住他的……”
戚少商拿剑的手蓦地一抖,定定的看了顾惜朝,那人脸上无伪,反而泛着丝丝的倦意。
“那,为什么?”即便他愿意相信顾惜朝,可是那众多兄弟和六位寨主的死却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为什么?”他看着这个让他爱恨交缠的人,他不懂,真的不懂,即便他自诩为这个人的“知音”,即便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性命交给他,却,还是不懂,顾惜朝——
“为什么?”看着戚少商充满血丝的双目,混不如平日的清澈明亮,意气风发,那眼中是憎恨?是怀疑?是挣扎?是爱怜?顾惜朝突地又笑,扯起刻薄的唇,笑得既讥诮,又张狂。“戚少商,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那都是因为你!我在酒里下毒,我给你时间为七位寨主逼毒,等你力竭才发动总攻,你以为我是在无聊作状?!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你戚少商的命和逆水寒剑,那些寨主我根本就不想,也没有兴趣杀他们!”他说得有点声嘶,胸口急切的几下起伏,红晕上脸,又像想起什么的,愤恨的用牙齿咬住了下唇。他不是天生的杀人狂,在连云寨发动“杀无赦”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武功的书生而已,沾染的血腥还远不如天天杀辽兵、驱鞑虏的戚大当家!才不过数天,却有那么多的人命挂在了他身上——
“没有兴趣?!”戚少商闻得,心中的愤怒却有增无减,“你没有兴趣,却坑杀了我连云寨数千的民兵?你没有兴趣,却害得那武功高强的六大寨主个个惨死?”老四堕下的身体、二哥迸裂的血肉、红袍嘴中止不住的鲜血……那一幕幕,让戚少商气血翻涌,直想用逆水寒劈开眼前这个无心无肺的人,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啊!”肩头刀锋拖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惜朝轻叫出声,戚少商却狠心的不顾不管,手中使劲,逆水寒锋锐的刀锋又往肉中没入几分。
“戚少商!你不要把所有的债都往我身上算!我本来没想杀他们,他们是为了救你才死的!”顾惜朝伸手捂着肩头流下的鲜血,心中恼怒,瞪眼回骂戚少商!都是他,害得他血债缠身,害得他不得不杀!这一路上,注定要沾满血腥!因为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还有晚晴。他不能死,他还有不得不杀的戚少商!
一句话便又是深深的扎到戚少商心里。行侠仗义,没错,为了义气,为了他戚少商,他的六位寨主兄弟甘心就死,却不知道活着的他背负起了多大的痛苦,内疚和负罪感天天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因而便对这个自己引进连云寨的“罪魁祸首”顾惜朝恨之入骨。也许,他更恨的,是自己,戚少商!一切的根源,其实是他戚少商!恨,恨不得杀了,又杀不得。自己背负着别人赐予的生命,杀不得,也没资格去死;而那顾惜朝……
戚少商看了剑下的顾惜朝,肩头鲜血如注,却仍是笔挺的站着,既不内疚,也不卑曲求饶。“……你说得对,他们的确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背叛,你的相迫,他们会为了救我一个个粉身碎骨吗!“……是我错了,我错了……”戚少商喃喃。
我早该杀了你!我早该杀了你!顾·惜·朝!!
杀气起,剑气横,逆水寒铮铮而鸣!戚少商握剑的手陡地一转,锋利的刃身贴上了顾惜朝颈间白皙肌肤下搏动的青脉!
“……戚少商,你要杀我?”惊疑、不信、一闪而逝的哀伤,顾惜朝都掩饰了过去,只是冷静淡漠的问道,仿佛那刀刃不是架在他的动脉上!一双明眸只是专注于戚少商眉间。那眉间戾气重重,目中血色弥漫、神志昏沉,仿如受伤的野兽般绝望而暴戾!
直截了当的问题,也是他们之间唯一存在的关系——杀与被杀!
“……我说过,我可以把性命给你!可是你却杀了我的兄弟!”戚少商执着逆水寒,紧贴的刀锋甚至能感觉到刀下顾惜朝沉沉的脉搏!只要轻轻一拉……
杀了他?杀了顾惜朝?
对!杀了他!都是因为他,连云寨才会毁,弟兄们才会死,杀了他!
那暴戾的眸中却突地闪过一抹青绿,坐在那轻纱后面,用琴音震碎了一颗“泪珠”——
“戚少商,你要杀我?”又是一个问句,尾音却是微微的上扬!顾惜朝还是笑了,因为他看到了戚少商眼中闪过的依恋!这一次他笑得天真无机,身体后仰,撑在水桶的边沿,半侧着头,几缕青丝从颊边滑落——恍惚是那旗亭纱帐后,倾城倾国的笑颜!
戚少商眼前的顾惜朝,沾水的长发,黑亮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