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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散文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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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正诧异的时候,有几个朋友夜访,要来煮酒论艺,其中一位见多识广的朋友看到桌
上还没有“吃完”的蟹惊叫起来:“唉呀!人怎么把这种蟹拿来吃?”
    “这蟹有毒吗?”我被吓了一大跳。
    “不是有毒,这蟹根本没有肉,不应该吃的。”
    朋友侃侃谈起那些蟹的来龙去脉,他说那种蟹叫“琴手蟹”,生长在淡水河口,由
于它的钳一大一小相差悬殊,正如同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吉他一样——经他一说,桌上
的蟹一刹那间就美了不少。他说:“古人说焚琴煮鹤是罪过的,你把琴手蟹拿来做醉蟹,
真是罪过。”
    “琴手蟹还有一个名字”,他说得意犹未尽,“叫做‘招潮蟹’,因为它的钳一大
一小,当它的大钳举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在招手,在海边,它时常举着大钳面对潮水,就
好像潮水是它招来的一样,所以海边的人都叫它‘招潮蟹’,传说没有招潮蟹,潮水就
不来了。”
    经他这样一说,好像吃了琴手蟹(或者“招潮解”)真是罪不可恕了。
    这位可爱的朋友顺便告诫了一番吃经,他说凡物有三种不能吃说:一是仙风道骨的,
像鹤、像鸳鸯、像天堂鸟都不可食;二是艳丽无方的,像波斯猫,像毒蕈,像初开的玫
瑰也不可食;三是名称超绝的,像吉娃娃,像雨燕,像琴手蟹,像夜来香也不可食。凡
吃了这几种都是辜负了造物的恩典,是有罪的。
    说得一座皆惊,酒兴全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说:“这里面有一些道理,凡是仙风道
骨的动植物,是用来让我们沉思的;艳丽无方的动植物是用来观赏的;名称超绝的动植
物是用来激发想像力的;一物不能二用,既有这些功能,它的肉就绝不会好吃,也吃不
出个道理来。”
    “我们再往深一层去想,凡是无形的事物就不能用有形的标准来衡量,像友谊、爱
情、名誉、自尊、操守等等,全不能以有形的价值来加以论断,如果要用有形来买无形,
都是有罪的。”
    朋友滔滔雄辩,说得头头是道,害我把未吃完的琴手蟹赶紧倒掉,免得惹罪上身。
但是这一番说词却使我多年来在文化艺术思索的瓶颈豁然贯通,文化的推动靠的是怀抱,
不是金钱,艺术的发展靠的是热情,不是价目,然而在工商社会里仿佛什么都被倒错了。
    没想到一百元买来的“琴手蟹”(为这三个字好像那蟹正拨着一把琴,传来叮叮当
当的乐声)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今夜重读“金刚经”,读到“一切众生,皆能佛性,本
来不生,本来不灭,只因迷悟,而致升沉”时突然想起那些琴手蟹来,也许在迷与悟之
间,只吃了一只琴手蟹,好像就永劫堕落,一直往下沉了。
    也许,琴手蟹的前生真是一个四处流浪弹琴的乐手呢!
                            ——九八一年七月十五日
 
       
    






     
木鱼馄饨



    “深夜到临沂街去访友,偶然在巷子里遇见多年前旧识的卖馄饨的老人,他开朗依
旧,风趣依旧,虽然抵不过岁月风霜而有一点佝偻了。”
    四年多以前,我客居在临沂街,夜里时常工作到很晚,每天凌晨一点半左右,一阵
清越的木鱼声,总是响进我临街的窗口。那木鱼的声音非常准时,天天都在凌晨的时间
敲响,即使在风雨来时也不间断。
    刚开始的时候,木鱼声带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往往令我停止工作,出神的望着窗
外的长空,心里不断的想着:这深夜的木鱼声,到底是谁敲起的?它又象征了什么意义?
难道有人每天凌晨一时在我住处附近念经吗?
    在民间,过去曾有敲木鱼为人报晓的僧侣,每日黎明将晓,他们就穿着袈裟草鞋,
在街巷里穿俊,手里端着木鱼滴滴笃笃的敲出低量雄长的声音,一来叫人省睡,珍惜光
阴;二来叫人在心神最为清明的五更起来读经念佛,以求精神的净化;三来僧侣借木鱼
报晓来布施化缘,得些斋衬钱。我一直觉得这种敲木鱼报佛音的事情,是中国佛教与民
间生活相契一种极好的佐证。
    但是,我对于这种失传于阎巷很久的传统,却出现在台北的临沂街感到迷惑。因而
每当夜里在小楼上听到木鱼敲响,我都按捺不住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冬季里有一天,天空中落着无力的飘闪的小雨,我正读着一册印刷极为精美的金刚
经,读到最后“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段,木鱼声恰
好从远处的巷口传来,格外使人觉得吴天无极,我披衣坐起,撑着一把伞,决心去找木
鱼声音的来处。
    那木鱼敲得十分沉重着力,从满天的雨丝里穿扬开来,它敲敲停停,忽远忽近,完
全不像是寺庙里读经时急落的木鱼。我追踪着声音的轨迹,匆匆的穿过巷子,远远的,
看到一个披着宽大布衣,戴着毡帽的小老头子,他推着一辆老旧的摊车,正摇摇摆摆的
从巷子那一头走来。摊车上挂着一盏四十烛光的灯泡,随着道路的颠踬,在微雨的暗道
里飘摇。一直迷惑我的木鱼声,就是那位老头所敲出来的。
    一走近,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卖馄饨的摊子,我问老人为什么选择了木鱼的
敲奏,他的回答竟是十分简单,他说:“喜欢吃我的馄饨的老顾客,一听到我的木鱼声,
他们就会跑出来买馄饨了。”我不禁哑然,原来木鱼在他,就像乡下卖豆花的人摇动的
铃铛,或者是卖冰水的小贩手中吸引小孩的喇叭,只是一种再也简单不过的信号。
    是我自己把木鱼联想得太远了,其实它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劳苦生活的工具。
    老人也看出了我的失望,他说:“先生,你吃一碗我的馄饨吧,完全是用精肉做成
的,不加一点葱菜,连大饭店的厨师都爱吃我的馄饨呢。”我于是丢弃了自己对木鱼的
魔障,撑着伞,站立在一座红门前,就着老人摊子上的小灯,吃了一碗馄饨。在风雨中,
我品出了老人的馄饨,确是人间的美味,不下于他手中敲的木鱼。
    后来,我也慢慢成为老人忠实的顾客,每天工作到凌晨的段落,远远听到他的木鱼,
就在巷口里候他,吃完一碗馄饨,才开始继续我一天未完的工作。
    和老人熟了以后,才知道他选择木鱼做为馄饨的讯号有他独特的匠心。他说因为他
的生意在深夜,实在想不出一种可以让远近都听闻而不致于吵醒熟睡人们的工具,而且
深夜里像卖粽子的人大声叫嚷,是他觉得有失尊严而有所不为的,最后他选择了木鱼—
—让清醒者可以听到他的叫唤,却不至于中断了熟睡者的美梦。
    木鱼总是木鱼,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它,它仍旧有它的可爱处,即使用在一个馄饨
摊子上。
    我吃老人的馄饨吃了一年多,直到后来迁居,才失去联系,但每当在静夜里工作,
我仍时常怀念着他和他的馄饨。
    老人是我们社会角落里一个平凡的人,他在临沂街一带卖了三十年馄饨,已经成为
那一带夜生活里人尽皆知的人,他固然对自己亲手烹调后小心翼翼装在铁盒的馄饨很有
信心,他用木鱼声传递的馄饨也成为那一带的金字招牌。木鱼在他,在吃馄饨的人来说,
都是生活里的一部分。
    那一天遇到老人,他还是一袭布衣、还是敲着那个敲了三十年的木鱼,可是老人已
经完全忘记我了,我想,岁月在他只是云淡风清的一串声音吧。我站在巷口,看他缓缓
推走小小的摊返消失在巷子的转角,一直到很远了,我还可以听见木鱼声从黑夜的空中
穿过,温暖着迟睡者的心灵。
    木鱼在馄饨摊子里真是美,充满了生活的美,我离开的时候这样想着,有时读不读
经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九八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放生鸟



    在泰国清迈有名的古迹“普哪大庙”前,有许多供游客放生的“放生鸟”。
    “放生鸟”通常是一对,放在一具用细竹子编成的粽形笼里,摆得满地都是,由当
地的妇人或小孩看管,到庙里朝拜的游客,只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一对放生鸟,打
开鸟笼,两只小鸟咻咻飞向空中,小鸟的飞翔让人感到一种无比的快慰。庙前有高僧,
专门为那些放生小鸟的游客祈福。
    可是任有多少游客,为多少小鸟放生,庙前的小鸟永远不会减少,原因是卖“放生
鸟”的人,每天清晨都到树林去捕那些出来觅食的小鸟;可惜那些小鸟身上都没有记号,
我时常想,有没有小鸟被放生,又被捕回笼子里呢?笼子和天空的不断来去,对小鸟而
言是不是一种轮回呢?
    这个景象,使我想起几年前在乡下看到的一幕。一位捕龟的人,捕到许多海龟,放
在乡下的庙前,供应善心人士买海龟放生来“做功德”,善良的人总是觉得,他们将有
灵气的龟放进大海,可以添寿。有一次,我看到那位卖龟人所拥有的两只海龟,它们龟
甲的底部已经刻了许多放生者的名字;很显然,龟甲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次放生,它
们幸运的回到大海,一再不幸地落入卖龟者的网中,成为敛财的工具。
    但是仍然有人放生,刻下自己的名字,飘到大海去。
    一再落入轮回的海龟是否有知呢?
    这两件在不同时地发生的类似的事,时常使我想到“放生”,鼓励别人放生的小贩,
为什么自己不肯做功德,一定要由别人来做?我们看到放生的场面是很美的,小鸟在空
中自由的飞翔,海龟缓缓的在水里邀游,任何人都可以感受那种快乐,唯一不能感受到
的恐怕是那些小贩吧?小鸟、海龟不幸,竟成为顽者的生计。
    不论小鸟,或是海龟的放生,都只是生的轮回,我却记得有两种生与死放生的轮回。
    马来西亚有一种旧俗,就是清明节的时候,在溪边超度亡魂,要放莲花,称为“放
生莲”。那时溪边围满了人群,看莲花往溪的远方飘去,人人都相信,溪中的亡魂只要
攀住一朵莲花,就可以往生西方,投胎为人,莲花年年要放,因此在清明时节,就有专
卖莲花的人。
    是不是有鬼魂因攀到莲花而往生西方,就不得而知了。
    中国各地,都有放河灯的习俗,在七月鬼节,家家都糊好一个河灯,趁着夜黑“放
生”到河里去,传说这些河灯可以引路,使那些彷徨的河魂,借着灯的照引,能得路重
生。我童年时看人放河灯,总是到夜半还在河边,看那些灯在孤寂的夜空中,一盏盏熄
灭,感到又凄凉又美丽。
    女作家萧红在《呼兰河传》里,有一段描述放河灯的景况,我觉得是文学作品里描
写放河灯最典丽的一段:
    这灯一下来的时候,金急急的,亮通通的,又加上有千万人的观众,这举动实在是
不的。河灯之多,有数不过来的数目,大概是几千百只。两岸上的孩子们,拍手叫绝,
跳脚欢迎。大人则都看出了神了,一声不响,陶醉在灯光河色之中。灯光照得河水幽幽
的发亮。水上跳跃着天空的月亮。真是人生何世,会有这样好的景况。
    河灯从凡里路长的上流,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来了。再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去了,
在这过程中,有的流到半路就死了。有的被冲到了岸边,在岸边生了野草的地方就被挂
住了。还有每当河灯一流到下流,就有些孩子拿着竿子去抓它,有些渔船也顺手取了一
两只。到后来河灯越来越稀疏了。
    到甍下流去,就显出荒凉孤寂的样子来了,因为越流越少了。
    流到极远处去的,似乎那里的河水也发了黑,而且是流着流着就少了一个。
    河灯从上流过来的时候,虽然路上也有许多落伍的,也有许多淹死了的,但始终没
有觉得河灯是被鬼们托着走了的感觉。
    可是当这河灯,从上流的远处流来,人们是满心欢喜的,等流过了自己,也还没有
什么,唯独到了最后,那河灯流到了极远的下流去的时候,使看河灯的人们,内心里无
由的来了空虚:“那河灯,到底是要漂到哪里去呢?”
    被放生的小鸟、海龟、莲花、河灯,到底最后去了什么地方?这恐怕是千古的大疑
问,许多古老的习俗,都一再显示着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对着天空和大海的辽阔,
对着溪河的绵长,对着一切物的有灵,人是显得多么渺小!
    可是我们总是希望借着放生的小鸟和海龟,来和天空与海有所联系;借着漂在河上
的莲花与灯,能和未知的世界有所沟通。到最后,我们却一再的自问着:它们到底去向
何方?因于这些事物,使我们的生命历程响着希望或者忧伤的调子。
    我小的时候喜欢折纸船,把它放到河流里,虽然不知它流往的所在,但是心情上却
寄望着,它能漂向一个开朗快乐的地方,童年的小纸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有时候,
却代表了一种远方的、宽大的、自由的希望。河里有了这种向往,也就有了生命。
    正如我希望那些被放生的小鸟,能飞人林间,轻快的跳跃;希望那些被放生的海龟,
能回到大海的故乡,自在的悠游。可惜这希望是渺小的,因为里面有人的功利,有功利
的地方就不能有真正的自由。
    我也希望,那些漂流在河溪里的亡魂,真能攀住莲花,托着河灯,去找到西方的光
明之路,那条路也许是远的,由于人在河里放下无私的爱,就有可能到达。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三日
 
       
    






     
松子茶



    朋友从韩国来,送我一大包生松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生的松子,晶莹细白,颇能
想起“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那样的情怀。
    松子给人的联想自然有一种高远的境界,但是经过人工采撷、制造过的松子是用来
吃的,怎么样来吃这些松子呢?我想起饭馆里面有一道炒松子,便征询朋友的意见,要
把那包松子下油锅了。
    朋友一听,大惊失色:“松子怎么能用油炒呢?”
    “在台湾,我们都是这样吃松子的。”我说。
    “罪过,罪过,这包松子看起来虽然不多,你想它是多少棵松树经过冬雪的锻炼才
能长出来的呢?用油一炒,不但松子味尽失,而且也损伤了我们吃这种天地精华的原意
了。何况,松子虽然淡雅,仍然是油性的,必须用淡雅的吃法才能品出它的真味。”
“那么,松子应该怎么吃呢?”我疑惑的问。“即使在生产松子的韩国,松于仍然被看
做珍贵的食品,松子最好的吃法是泡茶。”
    “泡茶?”“你烹茶的时候,加几粒松子在里面,松子会浮出淡淡的油脂,并生松
香,使一壶茶顿时津香润滑,有高山流水之气。”
    当夜,我们便就着月光,在屋内喝松于茶,果如朋友所说的,极平凡的茶加了一些
松子就不凡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遍地的绿草中突然开起优雅的小花,并且闻到那
花的香气,我觉得,以松子烹茶,是最不辜负这些生长在高山上历经冰雪的松子了。
    “松子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东西,但是有时候,极微小的东西也可以做情绪的大主宰,
诗人在月夜的空山听到微不可辨的松子落声,会想起远方未眠的朋友,我们对月喝松子
茶也可以说是独尝异味,尘俗为之解脱,我们一向在快乐的时候觉得日子太短,在忧烦
的时候又觉得日子过得太长,完全是因为我们不能把握像松子一样存在我们生活四周的
小东西。”朋友说。
    朋友的话十分有理,使我想起人自命是世界的主宰,但是人并非这个世界唯一的主
人。就以经常遗照的日月来说,太阳给了万物的生机和力量,并不单给人们照耀;而在
月光温柔的怀抱里,虫鸟鸣唱,不让人在月下独享,即使是一粒小小松子,也是吸取了
日月精华而生,我们虽然能将它烹茶,下锅,但不表示我们比松子高贵。
    佛眼和尚在禅宗的公案里,留下两句名言:
        水自竹边流出冷,
    风从花里过来香。
    水和竹原是不相干的,可是因为水从竹子边流出来就显得格外清冷;花是香的,但
花的香如果没有风从中穿过,就永远不能为人体知。可见,纵是简单的万物也要通过配
合才生出不同的意义,何况是人和松子?
    我觉得,人一切的心灵活动都是抽象的,这种抽象宜于联想;得到人世一切物质的
富人如果不能联想,他还是觉得不足;倘若是一个贫苦的人有了抽象联想,也可以过得
幸福。这完全是境界的差别,禅宗五祖曾经问过:“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六祖慧能的答案可以做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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