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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云梦 全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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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可有谱词?”

我并没有想太多,笑道:“当然有,实在是绝妙好词。”于是将林黛玉的葬花词念出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之句才出口,我蓦然发觉燕王与宁王的脸顿时都变了颜色,不约而同向我看来。

燕王不顾宁王近在眼前,急行至我身旁搂住我的细腰,紫眸中神色紧张,略带嗔意道:“谁教给你这样颓丧的曲词?红颜老了又如何?难道我是负心之人吗?你就如此不相信我?”

宁王在旁,晶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摇头说道:“词是好词,只是过于凄切了!若是女子所作,恐非吉祥之兆……只是这词不象是你自己写的!”

古人十分迷信谶语,他们二人都觉得这曲词过于悲凉,所以都有不悦之色。

我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不是我写的!是我抄来的!”

宁王笑道:“我猜中了吧?四哥关心则乱,居然不曾想到蕊蕊的性格与词中女子大相径庭!”

宁王今晚一直不停唤我的小名,似乎真的是喝醉了。

月光下的燕王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异样,我却清晰地感觉到燕王贴近我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当宁王微笑低头啜饮杯中香茗时,他的紫眸中闪过隐约的〃奇〃书〃网…Q'i's'u'u'。'C'o'm〃寒芒,待到宁王抬起头来,他眼角的寒芒已融化成为淡淡的笑意。

他抬头对宁王道:“你说得不错,当局者迷,反倒不如旁人头脑清醒。”

宁王毫不知情,兴致颇高,说道:“我素来不擅长吟诗作赋,只是蕊蕊的箫声实在动人,我忍不住要赋诗一首了,四哥可要听听看?”

燕王道:“你既有诗作,还不快拿出来,卖什么关子?”

宁王笑道:“请四哥多指教!”随即把酒朗声念道:“忽闻天外玉箫声,花下听来独自行。

三十六宫秋一色,不知何处月偏明。

鱿鱼窗冷夜迢迢,海峤云飞月色遥。

夜漏已沉参倒影,美人犹自学吹箫。“

燕王淡淡笑道:“果然好诗,我也有一诗,赠给我的蕊蕊。”他的指尖滑过我嫩滑的脸颊,轻声道:“琼花移入大明宫,旖旎浓香韵晚风。

赢得君王留步辇,玉箫嘹亮月明中。“

宁王早已赞道:“好!四哥的诗句终究还是大气……”或许是酒喝得太多,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就已醉倒了,斜倚在石桌畔。

燕王微微示意,两名侍立的俏丽丫鬟走近宁王,柔声呼唤道:“宁王殿下,外面风大了,我们扶您回房去歇息吧。”

宁王毫无反应,任由她们扶住自己往后院的客房行去。

我凝视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笑道:“号称千杯不醉的宁王殿下,今晚却醉在云蒙山中了。”

燕王猛然抱起我,迈步向寝房而去,却在我耳畔低语道:“只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呵气如兰,小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娇笑道:“后面那一句呢?你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燕王轻咬了一口我的脸蛋,说道:“下半句,我回房再和你细说。”

云蒙山中夜凉如水,我们所住的小楼正在莲花潭中。

粉红的纱帐层层叠叠遮掩着卧榻,流动灯火的柔光丽彩衬托之下,我肩头晶莹如玉的肌肤越发显得细腻光滑,对他展现着无穷的诱惑。

他似乎意犹未尽,搂抱着我,手一路滑向我的小腹,在上面停住,似是喟叹般说道:“该有了吧?”

燕王今年三十有余了,至今只有徐妙云给他生的两个儿子,在藩王之中可算是人丁单薄。数年来他为了我一直不接近女色,自然也不可能让别的妻妾为他孕育孩子。

但是我只是个穿越而来的灵魂,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为他生下一个比自己大几百岁的古代人。

我心中对他有些愧疚,却故意装作听不懂:“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他明朗的脸略带倦意,看向床顶说道:“十七弟今天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身旁的他似乎是在轻声叹息,我听见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你真的不是凡人吗?为什么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燕王果然开始怀疑我的来历了。

他突然紧紧抱住我,说道:“无论你是神是鬼,是人是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我被他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睛笑道:“放开我,很疼的!”

“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快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含糊说道:“该有的时候就有的,你别急。”

他的紫眸中神情肃穆,凝视着我说:“蕊蕊,答应我,给我生几个孩子,我要你和我的孩子。”

我随意点了点头。

他亲亲我的额头说:“有了你的承诺我就放心了。我会等着你。”

燕王与宁王在莲花潭畔的小亭中对弈。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残阳熏陶成醉人的胭红,一行大雁列队飞过云蒙山的天空,它们洁白的羽毛在红色的映衬下显现淡淡的绯红色。

金红色的余晖轻轻洒落在小亭内,白衣的燕王姿态潇洒,蓝衣的宁王神采飞扬。

宁王陪着我们在云蒙山中住了数日,他们既不提起北平,也不提起大宁,似乎都已经遗忘了自己镇守一方的藩王身份。二人时常花间品茶弈棋、月下琴箫合奏,仿若超然世外的隐士。

我手执一根细若小指的青翠竹枝,悄悄走近他们。

棋盘上的千军万马决战已近尾声,残局将终。

燕王悠然而视,说道:“胜负已分,你再惜子已经迟了。”

宁王沉吟犹豫良久,将手中最后一颗白子搁下,道:“一时之错,满盘皆输。四哥之棋艺较之往日大有进境,我若想胜过四哥,恐怕还要多下苦功,短时间内是不成了!”

燕王道:“却也未必。——你一直退守不攻,最后反击杀出的数子玄妙之极,我费尽心机才能招架住。这数子若是提前半局出招,情势一定全然不同。”

“即使我如四哥所言提前半局反击,只怕黑子也早有应对之策。”宁王嘴角轻扬,微笑道:“四哥手下,我早已是败军之将。”

话虽如此,他却似乎并不在意胜败,爽朗的态度依然如故。

我心中暗暗佩服他如此洒脱的心怀,诸位皇子中能够闲看庭前花落,笑对天下风云变幻者,恐怕惟有宁王朱权一人而已。

我嫣然一笑,将竹枝的翠叶拂过棋盘,黑白棋子霎时乱成一团。

燕王伸手握住竹枝,虽然是责备的口气,面上却带着笑容:“我真是惯坏了你,越来越调皮了,我们下几局棋也来捣乱!”

我在他身旁坐下,认真说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捣乱,只是不想你们留有遗憾而已。你们既然难分胜负,不如重来一次,就从刚才那下半局开始如何?”

宁王啜饮了一口清香馥郁的“碧螺春”,摇头道:“胜败往往决定于开局之时,四哥和我的战法都不会变,何必重新来过?”

燕王紫眸凝视着我道:“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天下事不会有‘如果’,也决不会容你后悔。良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绝对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你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看来他们二人都没有再续残局的打算,燕王还故意摆出一副端庄持重的严肃模样,我收回竹枝嗔道:“看来你们都明白这道理,只有我一个人不明白了。”

宁王见我撒娇,起身笑道:“蕊蕊本是一番好意,谁知道我们都不领情,四哥还不快哄哄她!”

他举步离开小亭后,燕王四顾无人,才将我抱入怀中,轻嗅我发间的香气,说道:“真的生气了?”

我嘟起嘴说:“你们不下棋就算了,你也不用给我讲一堆的大道理。你要训话,你的小郡主们一定都会洗耳恭听。”

燕王现在有三个女儿,永安郡主十四岁,永平郡主九岁,湖衣所出安成郡主还不到六岁。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能和她们相比吗?她们自然有母亲教导,还用不着我来管。”

我有意逗他玩,笑道:“原来‘四叔’向来只教导儿子,不教导女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伸进我衣衫的手搅乱了气息,笑着四处躲闪:“不要……好痒……我说错了……”

他的紫眸盯着我说:“下次还说吗?居然拿这些事来开心!”

我一边喘气,一边笑道:“不会了不会了……好棣棣,快把手拿开……”

他的手本来只是在我腋下轻轻呵痒,此时却情不自禁游移至我胸前,滚烫的双唇吻上我的脸颊。

正在此时,只见谭渊匆匆进入亭中道:“属下有要事启禀王爷。”

燕王和我顿时从情欲中惊醒过来,他放开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谭渊说道:“什么事?”

谭渊本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或许他从没有想到肃重的燕王会在此时此地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无意撞见这幕香艳场景,自己的脸倒先红了一红,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燕王见他踌躇,对谭渊说道:“你有话但说无妨,不必隐瞒夫人。”

我抬起头,与燕王的目光相遇之际,他温暖的眼神向我投射而来,一道相知相契的暖流霎时流过心田。

宁王戏言叫我“四嫂”,这些皇子心中对我的默认,其实都源于燕王对我的态度。

回到北平后燕王不再提起封我为侧妃之事,他的属下和婢仆,一直都唤我“夫人”而非“娘娘”。如果他以后能够登基成为皇帝,应该同样不会赐给我妃嫔的名位,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有关于朱棣的历史记载才都没有我的名字。

所有的身外之物不过是虚无的幻象,无论他将来是一无所有的乞丐还是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我都一样爱他。我爱的是他的人,嫁的也不过是一个我爱的男人而已,不是皇子,不是燕王,更不是明成祖。

谭渊见燕王发话,这才说道:“属下与王真、丘福奉王爷之命查访暗中通报消息者,现已有结果。此人是护卫营中一名百户,名叫周仓,我们从他身上截获了给朝廷的密报,请王爷过目。”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呈递给燕王。

燕王接过纸笺,神情开始变得冷峻无比,眼眸中散发出利箭般锐利的光芒。我轻轻瞥过,那是一封给皇帝的密信:“……已于五月二十一返北平,偕唐氏居北平城内私宅,未返王宫。”

“五月二十八,……”

“六月初四,偕唐氏至云蒙山,初五,宁王至云蒙,至今未返大宁。”

“六月十一,密遣张玉前往蜀中,似为寻访唐氏之兄。”

“六月二十,密遣朱能前往苏州,欲接王氏母女归燕。”

“七月初三,……”

朱允炆居然让间谍纪录燕王在北平的一举一动密奏给他,我们从金陵归来以后,燕王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赫然纪录在册。

我的背心一阵阵发凉,却并不是因为朱允炆。

这些时日以来,燕王似乎很安心陪着我在云蒙山中过着逍遥如神仙的生活,不问世事,事实却并非如此。

燕王命人将湖衣母女从明月山庄接回来,意味着距离金陵只有百十里之遥的苏州,在他心目中已不再是安全的地方。湖衣早已回到了北平,他却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他密派张玉去见唐茹,也不曾对我透露过只言片语。

我虽然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对这些居然一无所知。

他将纸笺团握在手中,再伸开手掌时,那张纸笺已碎成齑粉。他的神情凝固如冰雕,却逐渐开始发白,紫眸深处有一种深深压抑的恨意,仿佛被困于钢筋铁骨所制牢笼中的猛兽,欲待冲破那藩篱,却强自忍耐着发自内心的冲击力量。

我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说:“人在何处?”

谭渊说道:“属下已将人一起带来了,……”

“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晚膳过后,燕王独自去了书房。

月色溶溶,我手执玉箫在碧潭边漫步,心中波澜起伏。

湖衣回来了。

自从明月山庄与湖衣话别,至今已是六载有余。我还记得湖衣与我结拜姐妹,还对我说过“妹妹此去,定要放下心中之事,殿下自然会待你好,日后我们可终生相伴”之言。

数年来她和徐妙云被燕王冷落都是因为我,是夺走了她们的爱人。虽然我心中对她们总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燕王去宠爱她们。

走到飞瀑前,发现宁王凝神站在潭边,似乎留心观察着那瀑布,身旁还放着那架焦尾古琴。

宁王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回头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可觉得这瀑布的声音与琴音有相似之处?如能与琴音交汇融合,一定非同凡响。”

我心神不定,随意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好曲子不够,还要有好琴才行。”

宁王的目光直射向我脸上,点头道:“我一直想制一架好琴出来,可惜数年来都没有现在这般心境……”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制出了让自己满意的琴,那天晚上你或许就不会觉得琴声不如箫声了!”

我没有想到宁王不在乎棋局胜败,却如此在意我对他琴音的评价,忙解释道:“我也很喜欢琴声,琴箫各有所长,本不该拿来进行比较的。”

宁王笑道:“如果我制出了宝琴,第一首曲子一定弹给你听。”

宁王调理好琴弦,流水般清脆的声音立刻在碧潭畔传开。

侧耳倾听,他所奏的曲子是《阳关三叠》,我心中郁闷,将玉箫凑近唇边,吹的也是这首曲子。

箫声起时,琴声居然变了曲调,不再幽咽哀伤。

清越高亢的琴声如铮铮铁骨的男儿,婉扬悠远的箫声如纤柔娇娆的女子,琴箫合奏重在默契,宁王的琴声与我的箫声相辅相成,配合得天衣无缝。

奏完一曲,宁王手指轻轻划过丝弦,向我眨眨眼睛,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的眼眸带着惊喜,柔声问道:“蕊蕊,你说我若是制出了宝琴,叫什么名字好?”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飞瀑连珠啊!”

宁王赞道:“好名字!飞瀑连珠,用来做琴名实在恰当之极!原来唐门中人不但妙解音律,连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

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只怕事实未必如此。”

燕王和张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碧潭畔。看到张玉,我的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慌乱,他分明是刚从唐门归来,燕王让他去找唐茹目的何在,我实在猜不透。

宁王离弦起身,笑道:“四哥终于来了。”

燕王淡然说道:“你们合奏之曲实在精彩绝伦,我若不前来聆听岂不是可惜?”

宁王听出了他话中的醋意,哈哈一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回大宁去了,所以今晚在此胡乱弹了一曲,却还是不及四哥箫声风雅动人。”

我听宁王说要离开,本想说:“他又没有逐客,你何必急着回去?”看到燕王不悦的眼神,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夜深人静,燕王依然站立在楼窗前,注视着潭水中映射的明月倒影。

我脱下外衣,穿着齐胸的淡紫丝绸睡裙走到他身边,主动将曲线玲珑的身体贴近他宽阔的胸膛,搂住他的腰身,任由身上散发出缕缕幽香袭向他的鼻端。

他僵立着的身躯软化了一些,却并没有伸手抱我,也不看我。

我拈起他胸前一缕飘垂的发丝,柔声说道:“很晚了,你不要睡吗?”

他依然面无表情。

看来是真的在发脾气。

我叹了口气,离开他的怀抱,故意说道:“这两个月来你也该厌烦我了,你若是在想别人,只管回北平去,回金陵去,不用给脸色我看。”

这句话果然有效,他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是人还是异类?今晚我只要听真话。”

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是为我和宁王合奏的事生气。

我迷惑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紫眸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蜀中唐门的圣女,莫非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来历?”

我手掌沁出冷汗,仍强自镇定,微笑道:“我还是不明白。”

他轻轻吐出几句话:“张玉告诉我,唐蕊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看书,连唐门的武功秘籍都要丫鬟读给她听。她既不喜欢音律,更从来不认识一个叫顾翌凡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燕王只要联想到数年来发生的一些异常事情,就可以肯定我决不是唐蕊。

唐蕊不喜欢读书,不可能编写出《皇明祖训》这样的鸿篇巨制;唐蕊不通音律,也不可能吹出那些箫曲,我可以撒谎说自己是在江南学会的,那六年前尚未进宫之时在金陵瀛洲上所吹奏的《沧海一声笑》又作何解释?我骗不过燕王;唐蕊不认识唐门以外的异姓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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