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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云梦 全集-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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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有所触犯,臣妾不得而知。只是,万一卦象是真,皇上不为她们母子担心吗?”

我万万想不到会有一个这样的“卦象”落在我的头上,我生产的时候确实遭遇过生死劫难,古人都迷信之极,朱棣更是笃信天命之人,如果湖衣所说的卦象确有其事,他应该是深信不疑的。

不知是因情绪激动还是被蛊毒所控制,我全身不断渗出冷汗,朱棣靠近我试探我的额头,说道:“觉得怎么样?是冷还是热?”

我说道:“即使有劫难,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能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相信袁珙他们的话!你已经答应我让我带他走,不可以反悔!”

他脸色黯沉无比,说道:“我不会反悔。你的毒性也深了,有话回来再说,先跟我走吧!”

湖衣的美眸中透出惊讶,注视着我们,轻轻叹息道:“怎么会这样?”

我对湖衣说:“姐姐,你对燧儿视如己出,我无以为报。如果……如果你舍不得他,我只要每年带他出宫住一段时间就够了。”

湖衣握住我的手,温婉的声音略带凝咽:“好妹妹……燧儿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跟着谁都是一样。那苗疆蛊毒非比寻常,你千万不可大意,等你和皇上平安回宫里来,我们再好好相叙。”

朱棣带了四名锦衣卫和一名太医,我们一行七人策马出金陵,日夜兼程前往苗疆思南郡。

经历了唐宋数百年间的战乱,苗人陆续从武陵由东而西,由北而南流徙,一部分从武陵山脉的北端向西,进入贵州中北部和川南,一部分沿沅水而上,深入贵州南部和广西境内,另一部分由广西溯都柳江北上徙入夜郎,远达云南。

苗疆区域分别隶属湖广、四川、云南、广西四省,“东至辰州界,西至四川平头、平茶、酉阳土司,北至保靖,南至麻阳、东南至五寨司,经线三百里,纬线一百二十里,周千一百二十里”,面积约二万平方公里,包括酉阳、沅陵、泸溪、吉首、花垣、保靖、凤凰等州县,下辖思南、思州、贵州、播州四郡。的

苗疆各郡互不统属,土司们都有自己的军队,可自行任命下级官吏。洪武年间朱元璋采取安抚方针,四大土司虽然各据一方,却能相安无事,至永乐年间,土司制度与中央集权的矛盾、土司们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对大明朝廷并不恭顺。

史载思南宣慰使田宗鼎是朝廷委派的驻守官吏,并非苗族人氏,思南与思州距离相近,田宗鼎与思州宣慰使田琛关系恶劣,经常挑唆两郡土司互相出兵攻击。朱棣这次前来苗疆首选思南,未必没有政治方面的原因。

到达武陵山下,抬头只见漫山遍野的绿树,繁花争艳、鸟兽和鸣,冬天的武陵源依然如同仙境。

朱棣见我环顾山中风景,下马对身后锦衣卫道:“取短弓来!”的他接过短弓,仰首遥望山头,凝神引弦,“飕飕”数枚箭矢发出,几只山鸡、鹧鸪应声扇动翅膀落了下来,几名锦衣卫从马上跃起,将那些飞禽接在手中,齐声喝彩赞道:“皇上好箭法!”

戴思恭忙上前道:“皇上神武,众臣皆知。此时不同往日,皇上不可伤神劳力……”

他收住势,说道:“金陵虽然有猎场,终究不及漠北!若要快意骑射,还是天然生成的风景好。将近午时了,既然来到武陵,若不尽情享用此处山珍,未免太可惜了。”

锦衣卫早已领命,分头采摘山中野果、菌类,将那些山珍野味在清溪中荡涤漂净,用细小的树枝串起,在大树下生起火堆灸烤,撒上随身携带的粗盐,过了不久,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戴思恭检查完锦衣卫采摘来的野鸡枞菌、野猴头菌等,点点头示意无毒,可以食用,在我身边停下,说道:“请娘娘让臣看一下手脉。”

我趁他替我诊视的机会,问道:“我听说过苗女善用蛊毒,种类千变万化,怎么找解药呢?”

戴思恭收回手,道:“娘娘有所不知,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蛊毒种类虽多,解药却只有一味,能解天下蛊毒。”

我说道:“那么,这味解药一定极其珍贵了!”

他说:“珍贵自不必说。养蛊者多为幼年女子,从小捕捉五毒集中于土罐中,令其相斗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剩下的就是蛊王,她们用处子鲜血喂伺蛊王,天长日久,逐渐心意相通,蛊王所吐之毒就是蛊毒了。只要将蛊王焚毁,用青灰一钱加其主人的鲜血一滴即可解毒,臣等为确保皇上和娘娘安全,只寻找几十年老蛊王。”的我仔细体会他话中之意,几十年的蛊王容易找,谁能舍得将自己数年心血养成的圣物毁坏?而且苗族民风开化,女子几十年仍然保持处子之身的蛊王主人却难寻,对他说道:“难题在人上面,对不对?”

戴思恭抚须微笑,见朱棣走近,忙向一旁避开,说道:“娘娘情形稳定,请皇上放心。臣去那边看看柴火。”

我托腮坐在溪畔,回忆着小赵王的小模样。

朱棣在我身旁坐下来,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意,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忙于政事,管教燧儿的时间并不多,高炽太仁弱,我本打算将来……你既然要带他出宫,看来一切皆是天意了,你准备带他去哪里?”

自从他爽快答应放我们离开皇宫,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偶尔聊到小赵王的时候,还会多说上几句话。我隐隐觉得他有改立太子之意,历史上的夺嫡风波正是由此而起,心中不禁更加担忧。

我并不希望小赵王卷入皇族斗争,虽然他现在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等到他长大的时候,知道父亲曾经属意将皇位传给自己,他是否能够坦然放弃?是否会怨恨我阻挡了他的帝王之路?

我默默看着流淌的溪水中几片落叶随着水流旋转,向下游漂去,说道:“从来处来,自去处去。”

朱棣道:“蜀中青城山本是好地方,唐门如今无主,你带燧儿回去吧。他伶俐乖巧,一定会听你的话。”

“伶俐乖巧”四字入耳,我忍不住开心微笑。

朱棣注视着我,缓缓说道:“只要你们母子开心,我在金陵也会开心。”

的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站起身道:“好香的烤蘑菇!”

他随我一起走到火架前,取起一串野山菌,吹去上面残留的盐粒,对我说:“你尝尝看,山中的菌类或多或少都有些毒性,少吃一点。”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云蒙山中初孕之时,他对我也是这样的细心呵护、体贴关怀,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我们或许早已有了成群的儿女。

香云曾经对他芳心暗许,称赞他“文采风流、武功盖世、心细如尘、胸怀天下”,这些考语形容他的优点并不为过,他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却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男人。

爱上他,或者被他爱上的女子,都只能不幸。

除非他能够彻底放下他的王气和霸气。

的想到这里,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还有“除非”?

爱到精疲力竭,爱到穷途末路,我为什么还是存着这一丝“侥幸”?的我不是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的紫霞仙子,但是我明明知道结局,当初却还是那么傻傻地、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历史早已注定了我和他的矛盾不可调和。的明成祖朱棣有自己应当担负的历史责任,他决不会为了我放下他的事业,放弃他征服四夷、安邦兴国的宏图大志。

我还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呢?

我没有接他给我的野山菌串,自己走近火堆拿了一支,远远离开他。

这样的尴尬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若无其事,默默看着我,不再接近我。

三天后,我们进入思南郡内。

思南宣慰使田宗鼎率领郡中官员在城门处迎接,田宗鼎恭敬大礼参拜,众官员跪在一条红毡铺就的大道两侧,齐声道:“臣等恭迎圣驾!”

数名先行到达的锦衣卫在朱棣马前叩首,说道:“臣等参见皇上!金顺妃娘娘身在贵州,袁大人正前往播州,各地官员都已接到指令,正在尽力搜寻解药。”

朱棣扫视了他们一眼,下马道:“朕只是微服出宫,免了吧。”

我们一起进入宣慰使府中,府邸内张灯结彩,所有陈设器具都是簇新的,还带着异常浓厚的苗家风情。

府中所有侍女都是苗族女子打扮,身穿紫蓝色圆领大襟短衣、宽脚裤,袖口和裤脚装饰着彩线所绣花边,头发都用蓝色的花布包起,颈项上戴着大串银光闪闪的项圈,花团锦簇,艳光照人。

我不觉多看了几眼。

回到他们准备好的房间中,侍女捧着一套苗族衣服,轻盈走进房间,对我恭声道:“思南不及金陵繁华,田大人进献陋服一套,供娘娘赏玩。”

那套衣服刺绣着彩色的蝴蝶,极其精美,比侍女所穿的更美丽眩目,我反复端详着上面的绣花,爱不释手,对心灵手巧的苗女无比赞叹佩服。

她们见我反复端详,说道:“娘娘若是生在苗家,一定是苗寨最美的姑娘,穿上试一试吧。”

我对镜穿上那套衣服,镜中的我俨然是一个小苗女的模样,乌黑的头发包裹在蓝色头巾内,浑身上下佩带的银饰熠熠生辉。

看着镜中数年不变的少女容颜,我心头萦绕着迷惑,唐蕊一直是十六岁的模样,元妍一直是十七岁的模样,时光就在我穿越到她们身上的那一刻停驻了。

我的穿越奇迹来自顾翌凡赠我的定情戒指,钻石虽然不翼而飞,那个空空的金指环却还在,我想起了《魔戒》中的那只指环,难道这个戒指同样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如果我将指环摘下,会恢复我的真实年龄吗?

我尝试着取下它,那指环却象生长在我手指上一样,纹丝不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摘下来,心中既懊恼又好奇,只得住手。的天色渐晚,侍女们都退了出去。

我刚取下头饰,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响,向外说道:“是谁?”

朱棣的身影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飘到我眼前:“除了我,还能是谁?”他乍然看到我装扮成苗女,目光在我身上停驻了一瞬,说道:“原来你喜欢苗疆风物。这套衣服虽美,却过于艳丽,不如你原来的衣服好看。”

我们一路赶来苗疆,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他今晚来到我房间,让我立刻警觉起来,对他说:“你找我有事吗?”

他竟然从袖中取出一朵光芒璀璨、晶莹透亮的钻石花。

洪武二十五年的中秋节,他是燕王,我是永嘉郡主的时候,他送了我这朵美丽的花,我送了他一匹竹丝编的小马。

后来,白吟雪偷走了它,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证据诬陷我之后,它又回到了朱棣的手中。

我别过头说:“我不要,请你收回吧。”

他似乎并不意外,又取出一件东西,说道:“还记得你送我的礼物吗?”

我斜睨了一眼,他掌心托着的正是那匹我亲手编织的小竹马。十几年过去,竹丝青翠的颜色消逝,变成深沉的米黄色,粗糙的竹刺都不见了,它似乎被人经常抚摸玩赏,光滑润泽,就象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我的心仿佛被一张网紧紧困住,不知不觉被他揽入怀中,他的身体宛似冬日暖阳,照耀着我冻结的心湖,心底的坚冰虽然没有融化,却在不经意之间变薄。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绷紧了身子,我闭上眼睛说:“你既然答应了放我走,何必这样?”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柔声道:“可你现在还是我的夫人。路上走了三天,无论是生是死,我们这辈子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短短七天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放下所有的芥蒂,开心拥有彼此吗?蕊蕊,忘记我带给你的伤害,忘记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象当初在东宫一样,我们回到那时候好不好?七天后,我一定会放你走,此生再不纠缠你。”的他斩钉截铁说出那句话,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开心,自由的感觉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空虚和迷茫。我本以为我对他没有任何欲念,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推开他、拒绝他,眼泪从我合紧的双眸中沁出来。

我们来到思南宣慰府三天,他每天晚上都留宿在我的房内。或许是禁欲太久的缘故,他的欲望就像猛虎出闸,一发不可收拾。的第三天夜晚,也是我们中蛊毒的第六天夜晚,朱棣倚靠在软枕上,手指缠绕着我的一缕发丝,说道:“还有四天……蕊蕊,你怕吗?”

我不敢看他赤裸的结实身躯,更不敢回想自己在他身下的情形,背向他穿起贴身的衣裳,轻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我早就应该……”

他的手由我的发际滑到我的唇上,掩住我的话语,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房外一阵轻响,有人奔到房间门口,带着喜悦道:“臣启禀皇上,有好消息,袁彬大人回来了,他寻到解药了!”

第38章落红成衣

朱棣带着释然和喜悦向我看来,说道:“蕊蕊,你听见了吗?我曾经做过错事,这几年一直努力改正弥补,原来上天对我不只有惩罚,还有恩泽!”

他的话大有深意,所指的“错事”不仅仅是对我的伤害。

昨天夜晚,他拥着我沉沉入梦的时候,我依稀听见他的低呓:“父皇……儿臣错了……当初立太子……”

只有在梦里,他才会承认自己是“篡位”,是“谋逆”。

虽然他也是朱元璋的皇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皇帝宝座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古人都相信死后会在黄泉再见,永乐初年他斥巨资重新修建金陵第一刹大报恩寺,名为朱元璋和马皇后祈福,或许正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愧疚和不安;他读李世民的《帝范》,参阅儒家经典思想撰写《圣学心法》,尽力做一个勤勉政事、定国安邦的好皇帝,或许正是为了在“地下”能够对朱元璋有所交代。

登基之时,他曾经对不肯归降他的建文旧臣大肆血腥杀戮,一双沾染上鲜血的手突然放下屠刀,不可能不让人猜疑,所以朝中众臣和后宫嫔妃才会人人对他恭顺畏惧。

他背负着这笔沉重的血债,心灵深处未必有安宁,只是,一切皆在他冷静雍容的帝王气度掩盖之下。公道本在人心,如果他不能开创一个比建文时代更富强的大明盛世,一定会遭受更多人暗中唾骂。

我平静说道:“既然上天是公平的,你就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吧,只要功大于过,瑕不掩瑜,后世一定会给你公正的评价。”

他整衣下床,并不回头,似乎不经意说:“瑕不掩瑜,这话说得好,果你心里对我的爱比恨多出一点点,就不会如此决绝了!”

我咬了咬下唇,说道:“你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

他立刻察觉失言,带着微笑,靠近拥住我说:“是我不该说。快起来,我们一起去见袁彬,服了解药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明天我们就回金陵接燧儿,好不好?”

我们走到房外花厅中,袁彬满脸疲惫之色,手捧着一只金盒。

他见朱棣出现,将金盒呈上,回禀道:“启禀皇上,臣在播州所寻获的蛊王都不足三十年,顺妃娘娘寻到一只五十年金蛊王,药力神奇。那铁氏在教坊中所见苗人不过是泛泛之辈,这金蛊王解皇上和娘娘之蛊毒应该足够了。”

戴思恭接过金盒打开,我看见金盒内有一条手指粗细的虫子,类似蚕虫,却比蚕虫略大,遍体金黄中带着黑色,十分怪异。

戴思恭大喜,欣然道:“恭喜皇上!果然是年久蛊王,皇上和娘娘的蛊毒立时可解。”

朱棣目光移动,见袁彬身后只站着几名锦衣卫,问道:“顺妃呢?”

袁彬欢喜的神色收敛,说道:“顺妃娘娘将金蛊王交给微臣的时候说,这金蛊王是金家的圣物,昔日金家因它与不少人结下仇怨,如果失去此物,家族中人无可倚仗,娘娘要留在苗疆保护家人一段时间,请皇上携贤妃娘娘回宫,不必等候。”

我心中顿时明白,金疏雨留在贵州家乡苗寨,决不会再回来了,保护失去金蛊王的族人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朱棣似乎并不惊讶,紫眸只暗淡了一瞬就恢复了光芒,轻声道:“朕知道了,你们下去配制解药吧。”

他并没有挽留之意。

明代女子地位低下,金疏雨和白吟雪虽然身为锦衣卫千户百户,享受朝廷俸禄,做的却是“间谍”工作,过着非正常人的生活,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做间谍,到老到死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所以她们选择了朱棣。

我并不怨恨金疏雨。

金疏雨被册封为顺妃前,早已习惯了朱棣对她暗中的冷落和表面的温情,她要离开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的冷落,而是离开皇宫前对他所说出的真相。朱棣虽然不会因此对她施加惩罚,但是两人多年来的默契关系至此荡然无存。

潇洒的她,在尽力帮助朱棣最后一次后,悄然隐身,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当年松鹤楼初见时,金疏雨银铃般的笑声和英姿飒爽的橘红色身影在我眼前闪现,这笑声,这倩影,必将成为朱棣心中永恒的美丽回忆。

我们服下解药,症状几乎立刻消失,朱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对袁彬说道:“朕回宫后再嘉奖你们。”

袁彬忙跪道:“臣谢主隆恩!臣在途中巧遇纪纲大人,大人有密信一封呈递皇上,恭请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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