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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之道首重夫妻同心,妻弱夫强本该怜惜,劳其力以养家口,锻炼筋骨好护卫家园,而非终日无所事事的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地违背为夫者该负的责任……”
有如卫道人士,说得口沬横飞的风妒恶越说越激动,振振有词地怒斥“丈夫”的不是,像是爱说教的地方耆老,一开口便不知节制,一古脑地不曾停歇,足足念了一刻钟。
听得满头雾水的净水和麒鳞十分呆愕,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激动什么,人家夫妻的事关他们何事,怎么莫名其妙饱来一个怪人,说些连神仙也无法理解的天语。
原本两人还颇有耐心的想听出端倪,毕竟他那么费力的“调解”,好歹要给点面子,让他畅所欲言的纾发怨怒,人要说出心底话才不致积郁成疾。
可是风妒恶的滔滔不绝似绵绵无期,耐不住饥饿感的净水只好扯扯他的衣角,用极其委婉的神情小声出言,中断他宏伟抱负。
“呃,请问一下,你从头到尾说了一堆,拉拉杂杂的,重点究竟在哪里?”算她驽钝,真不解其意。
盯着殷红小口,风妒恶莫名而起的怒火骤消。“有此且人并非你的过错,你勿苛责过深,他若不懂珍惜你,那又何必眷恋于他……”
“等一等,你口中的良人指的是丈夫吧!”怎么她越听越古怪,一片茫然。
他眼神为之怪异的移开,不看那张如花的娇容。“也许你会怪我多管闲事,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家务事,我……”
一阵柔腻的笑声突地扬起,让他错愕地怔立当场,神情微僵地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引人发噱。
但是看到如芙蓉般绽放的花颜,他的心头浮动得厉害,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快进裂开来,酥酥麻麻地,搔弄着内心最深处。
这就是天乐吧!纵使仙女下凡也难有此乐音,一下子掳获世人的心,洗去所有的烦忧和不堪,回复原有的平静和祥和。
风妒恶的深眸转柔了,幽黑的看不出思绪,他看着别人的“妻子”,油然而生的妒意竟是如此强烈,晃动的道德观正一步步消减。
如果她是他的妻子,他定会全心全意的呵护,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即使无华屋美服可养娇花,至少遮风蔽雨不是问题,不至于落个破草屋栖身……
等等,他胡思乱想什么,别说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没法成家立业,长年在外奔波忙碌,缉捕逃犯,哪有空闲安顿家小?
他自恶的沉下脸,眼眸深沉的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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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是夫妻?”
“不是。”
“那是兄妹喽?”怔忡、惊愕,和一丝丝莫名所以的释然。
“你看我们像吗?”仙、畜殊途,真要相像可糟糕透顶。
“外在不足以判定一切,同胞手足亦有肖父肖母之回异,何况你们也有可能是异母血亲。”一夫多妻所生之子女自是有所不同。
装不来大家闺秀的净水掩嘴低笑,“我们既非亲也非戚,若硬要扯出一个因果来,充其量是结伴而行的异乡客。”
“因果?”
不信佛、不道怪力乱种的风妒恶仅抬眉一扬,未去深思她口中的玄妙说法,但他已明白了两人非亲非故,非他以为的结发夫妻。
从那一刻起,他原本快消失的道德观又猛地抬头,开始管东管西地严禁两人同处一室,若无外人在场则不得接头交耳、窃窃私语,依礼而行不可逾矩。
在问明两人并无久居之意,他非常大方的陪同上路,不论他们想去何处,总有他的身影常相左右,以相当严苛的态度不许两人过于亲近。
他看不见自己的私心,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姑娘家的闺誉不容毁损,他的用意是保全女子的名节,不受流言所伤。
不过大多时候是由他决定去处,两人并无多余意见,他走到哪里就把他们带到哪里,并且时时刻意分开他们,不使两人有机会坏了男女有别的纪律。
“我后悔了。”
“哼!”活该,自作自受。
“千金难买早知道,我终于体会这句话的深意了。”而她深受其害。
“话多的后果。”谁也救不了她。
纤弱女子怨慰地睇向落井下石的兽,“我哪晓得会落到这种地步?要是先一步预见今日的情景,我打死也要一口咬定我们是夫妻关系。”
至少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处处受限于人。
“呿!谁要跟你凑成一对,瞧瞧你的姿色多平庸,我又不是瞎了眼会看上你。”别害他吃不下饭,丑女多作怪。
“喂!你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天仙下凡耶!”多少人为求得见仙子一面,不惜倾家荡产,折腰屈膝。
“看多了。”
麒麟一句看多了,当场气弱的净水说不出半句反驳言语,人间仙子难求,天宫处处可见丽姿夺人的美仙玉佛,仙人之姿不虞匮乏。
见得多自然麻木了,美丑在他们眼中只是表相,少见多怪的人才会啧啧称奇,身处其中的他哪有什么感觉。
人说神仙好,无忧无虑到天尽,不愁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是吃喝玩乐跑跳蹦,悠哉悠哉云里游,不问世事。
可是……唉!她一定是做人最失败的仙子,才会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平时不太管她的大士放任她为所欲为,谁知到了凡间她反而自找了个人来管自己。
“你们靠得太近了,又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人言可畏的道理要我说几遍才听得进耳,世人的嘴是残酷的,他们不会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而轻饶过你们,言语可杀人……”
平空多出的大掌隔开低声交谈的两人,手心一张一握便将秀美佳人拉近身边,浑然不觉此时的举动有何不妥,完全与他满口的训言背道而驰。
风妒恶根本没想到言行不一的举止才令人困扰,他一面要两人谨守礼教,一方面又不自知地逾越礼数,两样标准用在自己和他人身上。
所幸净水和麒麟不是世俗中人,他人的眼光如何从未放在心上,纵使他做出众多无理要求,他们听过就算了,依然我行我素的做表面工夫,让喋喋不休的催魂声穿脑而过。
“风二哥,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娇柔的嗓音适时扬起,止住穿耳魔音。
一听见柔细的女音轻唤,风妒恶的眉眼染上暖意,“小净,你冷不冷?要不要披件外衣?早秋的风带点凉意,容易受寒。”
风妒恶在家中排行第二,即使不知长兄生死,他仍是以老二自居,要净水唤他风二哥。
而麒麟啊!就像没人要的孩子,无人管他死活,只要别和净水相处太“融洽”,通常会被忽略得很彻底,久久不出声也不会有人问候一声。
“我的身子骨还算强健,有劳风二哥的关心了,我不打紧。”她全身热得很,感觉他一身的热气全传到她身上。
这算不算于礼不合呢?他一手搭放在她腰际,一手为她理理衣裳,怎么看都像凡间所言的登徒子行为,比之前她和阿猛的打打闹闹还要不得体。
净水弯起唇角突觉好笑,对他的嘘寒问暖只当是过于正直的天性作祟,并未细想是否有别的意思。
“姑娘家的身子不比身强体健的大男人,染上风寒是承受不住的,你要听话别逞强,人若病了哪儿也去不了。”他非常固执地为她披上薄裘,遮住纤细的玉肩。
闻言,她轻笑出声,“风二哥,莫非你把我当成你妹子了?”
瞧他言谈之间多呵宠呀!好似她是家中幼妹,兄长的态度一摆,便要她温驯乖巧,顺服他所说的一言一句,不认为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呃,这个……”他表情一尴地微红了耳根,呐呐的说道:“我是有一个可人的妹妹,可是家变后便不知去向了。”
是死是活,至今无从得知,他会进入六扇门当名捕头,为的就是想找回生死不明的手足,以及追查出当年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者。
一晃眼都十几年,家人的下落如同沉海的大石,不见一丝浮起的迹象,他焦急在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在当年情况下,想逃出生天何其困难。
他是忠心老仆拚死从火海救出的遗孤,当时的凶险不容他们多加逗留,在风夫人倒下后,他们才绝望的往后门逃脱。
至于风家那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为了怕仇家追至斩草除根,他们连夜逃出城,远避千里外的小乡镇,直至他有能力自保才又返回故居。
但已人事全非,楼颓屋垮,与当年的磅礴气势不可同日而语,除了乡里间偶提的闹鬼传闻外,已没几人记得当晚的惨案,隐约得知有几名家眷逃出,面目全非的焦尸中并无孩童尸体。
得此线索,他抱持微弱的希望循线追踪,锲而不舍地找出失散各地的血亲,期盼有一天老天开眼,他们一家能再团聚。
“家变?”净水随口一问,为他眉间的惆怅感到不忍。
“没什么,只是家中出了一点意外,已经过去了。”他淡描轻写的带过,不愿提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要是真过去了,你眼中就不会带着淡淡愁绪和痛苦,好像才一想起来就有如刀割……”不该再问了,他的事与自己无关,千万不要太过好奇。
她努力说服自己别付出太多关注,有好奇心不是坏事,可是若多事的介入其中,那就绝对会被唾弃到无颜见仙,她发过誓要改的,绝不再招惹是非。
但是……但是……好难喔!一见他两眉间化不开的皱痕,她就好想问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不能出手相助也能一解心中困惑。
“够了,我的痛你是无法体会的,不要再撕开我心头的伤痕,它的确痛如刀割。”至今仍未痊愈。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嘛!有疑惑不解开,她比他更痛苦。
“冷眼观世情,不扰天道行,你忘了这一点吗?”果然是笨仙子,迷糊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受不了她的蠢的麒麟冷冷扬言,一把拉开她,不让这一人一仙伤春悲秋,衍生不该有的男女情愫。
他被冷落久了,倒也习惯遭漠视,多个人分担他肩上的重担也算是件好事,但他不免担心这笨仙女会被人间男子拐走,搞丢自己的心。
“啊!阿猛。”她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羞红脸的净水突地跳开,干笑不已的捧着微烫的双颊,一副作贼被逮的心虚样。
“嗯哼!你最好不要随便动心,小心菩萨放龟咬你。”观音大士脚底下那只神龟可凶恶得很,牙尖嘴利。
“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喔!乖得像嫦娥娘娘身边的小白兔,没有惹是生非。”到现在为止还没是非找上她,应该没事吧!
人不能太笃定,就是神仙也一样,就在麒辚嗤哼的同时,不远处又有事情发生了,只是他们现下还不知晓。
“阿猛,你口气和善点,别吓到小净。”风妒恶又将人抢回怀中,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碰她一丝一毫。
“阿猛是你叫的吗?”不屑的黑眸斜睨,流露出鄙夷和蔑意。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如何方式相处,一旦有我在,你休想再用言语羞辱她。”他语气坚决,不做任何让步。
神兽的躁脾气被挑起了,他眼一沉的冷视,“你管得未免太多了,我们的事几时轮到你开口。”
也不称称自己的分量,学得跳梁本事就自以为能升天,他爪子一伸就能将他打趴,撕成四大块不是难事。
人就是蠢在无自知之明,和糊涂仙子一样不自量力,一分力气想做七分事,以卵击石犹自沾沾自喜,以为萤虫之光足以和日月争辉。
蠢,呆、笨,人之三大弊病,比死还可怜。
“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自当拔剑相救,侠义中人自是不落人后,一扫天下不公冤屈。”这是他身为衙门中人应尽之职责。
风妒恶义正诃严的指责,错以为他对净水的关心出自人之常情,若换了其他受辱女子,他照样会挺身而出,为其喉舌。
殊不知暗生的丝丝情缕已扣住他的心,盘根发芽地长驻心间,难以拔除,自以为以大公无私的心态维护佳人,未曾探究悸动的心为何全然偏向一人。
情一入心,人就不再是自己,他,不想动情,却心不由己。
第三章
“咦!小净呢?”
为一己之见争执不下的两人如两头气盛的公羊,互看不顺眼地丛言语角力,一方带着冷冷的轻蔑,一方充满愤怒的火气,短兵交接,以精厉的眼神互表对彼此的不满。
蓦地,一阵冷风吹来,先发现话题中佳人不见的风妒恶顿时心慌不已,丢下面无表情的争论对手,满山遍野的寻人。
原本在这个时候他们早该到达下一个城镇,可是一看到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某个童心未泯的女子又高喊着要泡脚玩水,既定的行程因此耽搁了。
虽然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可是据闻这片树林有猛兽出没,出入商旅多半多人结伴同行,绝不落单或轻装上路,以防发生不测。
因此,他的担心不是无原由,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敢独自行走,更遑论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不过他的忧虑在看到草丛间蠕动的秋香白衣服时卸下,继而失笑的双臂环胸,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吃力将两脚从杂生的芦草中拔出。
只是她的笨拙模样叫人狠不下心坐视不理,他袖子一挽大步迈向前,身一弯便将满身草屑的野人捞起,顺手拨掉她发际间一朵枯干的小花。
“你确定这里有路吗?想当开路工人你要学上好些年呢!”一张小花猫脸跃入眼里,他先是怔愕,继而克制不住的仰头大笑。
“我在追猫嘛!一只白绒绒的小猫往里钻,我一追它就跑……”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害她跑得腿软。
“这里不会有猫,野生的狐狸和土狼居多,它们惯于穿梭在树丛之间。”风妒恶警戒的防守四周,以防群兽窜动。
“可是我明明看见白色的小东西,一溜烟地从我脚旁溜过,我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蛇。”她没看错才是,是猫。
“你看是那一只吗?”他笑着指向在芒草堆里怯生生探出头的小脑袋。
“咦!就是它、就是它啦!我找它找了好久。”净水一开心就想上前一抱,浑然忘却先前追得有多辛苦。
“那是幼狐,你不能靠得太近。”他倏地拉住柔若无骨的纤臂,不让她前进半步。
“为什么?”它好可爱、好可爱喔!小小的耳垂子还扇呀扇的。
风妒恶竖直耳聆听八方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好先护住她。“因为野狐是群居兽类,小狐不会离开狐群太远,母狐定在附近徘徊。”
“喔!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我只晓得狐狸爱睡觉。”那些修成正果的狐仙整天在打坐,一动也不动地像睡着了。
他耳根一赧,禁不起她崇拜的眼神。“常在野外走动自是明了,不值一提。”
“谁说的,我和阿猛也常露宿荒野,狼呀虎的都不敢靠近我们,远远的避开。”让她想捉一只来玩都没机会。
站在两人身后百步的麒麟一听,顿时有仰天长啸的冲动,麒麟神兽在此,凡间的小兽无不逃之夭夭,哪有可能送到嘴边让他打牙祭。
也只有这笨女人想不通,完全搞不懂百兽回避的缘故,还以为自己长得骇人,鸟兽才会纷纷逃开,不愿接近她一步。
不过她也不是今天才笨,都笨了好几百年了,应该不会更笨,算是可喜可贺吧!至少她的长处不在脖子以上,笨一点无伤大雅。
“你和……他,常在野外过夜?”黑眼中闪过一丝抑郁,风妒恶哑着音涩问道。
“天为被,地为床嘛!谁叫我们没钱,将就一夜也无妨,阿猛身体很暖和,身一偎就暖呼呼了。”就是鳞片太扎人,常磨破她水嫩如豆腐的手脚。
“你和他睡在一起?!”他的双眸蓦地皆瞠,咬牙惊呼。
一脸狐疑的净水只觉得他表情怪怪的,有需要跳进水里冷静冷静。“我不能抱着他睡吗?我们认识很久了。”
她用了“抱”一这个字,让风大捕头的神情像是拈了酸的大醋桶,难看得无以复加。
“有多久?”
“多久呀!”她想了一下,比出个不到腰部的高度。“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掉以轻心。“以后不可以再有这种不当的行为,身为女孩家更要洁身自好,不可落人口实,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尚能谅解,但你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很多事是不能随便胡来,与男子太过亲近会令贞节受损……”
六尺男儿身形精壮,五官镌深如刀削,方正脸型浓眉大耳,给人严峻刚强的感觉,尤其是眉一拧时,那慑人的气势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