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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读起来最能使人发生兴趣,也是最好的部分。的确,拉门奈先生除了他文章的风格之外,是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作为一个哲学家,他对前辈哲学家的思想没有丝毫补充。
那么,为什么被当作思想家的拉门奈先生会有这种非常平庸的性格,一种在发表《论漠不关心》时就已流露出来的平庸的性格呢?这是因为(好好地记住这一点,无产者们!)大自然并不创造真正十全十美的人,某些才能的发展差不多总是排斥相反才能的同等发展的;这是因为拉门奈先生显然是个诗人,一个多情善感的人。你们看看他的文笔,——华丽、响亮、生动、热情,充满着夸张和谩骂,——就可以相信,具有这种文笔的人决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形而上学理论家。这种谁都赞美的丰富的表达方式和例证,在拉门奈先生那里变成他在哲学上虚弱无力的不可救药的病根。他那流畅的语言和容易感动的天性使他的想像力误入歧途,因此,当他不过是在重复他自己的话语时,他却认为他在推理,并且往往把一个描写当作是逻辑上的一个推论。他对于具体观念的厌恶,他的分析能力的薄弱,他对空泛的类推、文字上的抽象描写、假设的广泛应用、总之对于各种实体的十分明显的爱好,也是由这方面产生的。
此外,拉门奈先生整个的一生就是他的非哲学天才的确凿的证明。他甚至信奉神秘主义,成为一个热烈的教皇全权论者、一个偏狭的神权政治论者;起初,他受到了盛行于本世纪初期的宗教反动和文学理论的双重影响,接着又退回到中世纪和格雷哥里七世的时代去;然后他突然变成一个进步的基督教徒和一个民主主义者,逐渐倾向于唯理主义并且最后陷入于自然神论。现在,人人都在活板门那里等待着。就我来说,虽然我不能保险,我却倾向于认为已经被怀疑论所迷惑的拉门奈先生将在一种漠然无动于衷的状态中死亡。他对自己早期发表的论文之所以有这种赎罪的举动,是由于个人的理由和有计划的怀疑。
有人曾经认为,拉门奈先生虽然有时提倡神权政治论,有时提倡普遍的民主政治,但始终是前后一致的;又说,他在不同的名义下,始终一贯地寻求同一的东西——统一性。这是替一个在自相矛盾的行为中当场被拆穿的作者所做的可怜的辩解!一个先后充当过路易十六专制政治下的臣仆、和罗伯斯比尔在一起的煽动家、皇帝的朝臣、复辟时期十五年中的顽固分子、1830年以来的保守分子,竟敢说他自己以前只希望一件事——公共秩序——,对于这样的人能够有什么想法呢?难道不应该把他十足当做是一切党派的叛徒吗?公共秩序、统一、全世界的福利、社会的和谐、各国之间的团结——关于这些事项中的任何一项,不可能有不同的见解。人人都希望取得这些事项;政论家的身分只是决定于他为了取得这些事项而提出的方法。但是为什么希望拉门奈先生具有一种他自己所否认的见解上的坚定性呢?他不是说过“思想是没有法律的;我今天所相信的东西就是我昨天所不相信的;我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相信它”这类的话吗?
不;既然所有的才干和才能永远不会结合在一个人身上,在人们中间就不会有真正的优越性。这一个人具有思考的能力,那一个人具有风采和想像力,另一个人则具有工业和商业上的才干。由于我们的本性和所受的教育,我们不过只拥有一些相当有限的特殊才能,这些才能在深度和强度上增加得愈大,也就愈加成为必要。才能像机能一样是互为补充的,谁敢把它们分成等级呢?根据他的存在和发展的规律来看,天才愈是优秀,他就愈加仰赖于把他创造出来的社会。谁敢使光荣的儿童成为一个神呢?
“造就人的不是力气,”市集上的一个大力士对着惊奇的观众说,“而是性格。”那个只有体力的人轻视力气。无产者们,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我们应当通过它而有所收获。造就人的不是才干(这也是一种力),不是知识,不是美。这是精神、勇气、意志、德性。现在,如果在使我们成为人的方面我们是平等的话,次要才能的偶然的分配情况怎能毁损我们的人格呢?
请你们记住,特权自然地和不可避免地是弱者的命运;不要被那种伴随着某些才干的声名所欺骗;这些才干的最大的价值在于它们的稀有性,以及一种长期的和辛苦的学习过程。对于拉门奈先生来说,背诵一篇攻击别人的演说或者按照柏拉图的风格吟咏一首人道主义的短诗,比发见一个有用的真理较为容易;对于一个经济学家来说,应用生产和分配的规律,比写出十行具有拉门奈先生的风格的文章较为容易;对于他们双方来讲,说比做来得容易。那么,既然你们用双手从事劳动,只有你们是真正的创造者,为什么你们希望我来承认你们的劣等性呢?但是,我在说些什么呀?是的,你们是劣等的,因为你们缺乏德性和意志!你们虽然准备去从事劳动和进行斗争,但当自由和平等成为问题时,你们是既没有勇气又没有性格的!
在他那本论《国家和政府》的小册子的序言中,以及他在陪审团面前所作的辩护中,拉门奈先生坦白地承认自己是财产的拥护者。由于体恤那位作者和他的不幸,我将不去描述这个声明并且不去研究这两篇可悲的作品。拉门奈先生好像只是一个准激进党的工具,这个党派为了利用他而恭维他,并不照顾到一个荣誉的、但从此以后失去力量的老年人。这种信仰的表示有什么意义呢?从《前途》的第一期到《一种哲学的概要》之间,拉门奈先生始终是赞成平等、联合甚至一种含糊和不明确的共产主义的。拉门奈先生在承认所有权时,同他过去的事业发生矛盾,否认他的那些最浓厚的倾向。那么在这位曾经受到过于粗暴的待遇的、但也太容易被人笼络的人身上,才力的寿命就真的已经超过了意志力的寿命吗?
据说,拉门奈先生曾经拒绝他的几个朋友试图为他得到从轻处理的建议。拉门奈先生宁可服满他的刑期。这不会是与他承认所有权同一来源产生的虚假的坚忍主义的矫揉造作吧?当印第安的休伦族人被俘时,他就对他的征服者辱骂和恐吓——这是野蛮人的英勇气概,殉道者则为他的行刑人进行祈祷,愿意从他们那里得到他的生命,——这是基督教徒的英勇气概。为什么爱的提倡者变成忿怒和复仇的提倡者呢?难道《效法耶稣》的译者已经忘记了,冒犯仁慈的人是不会重视德性的吗?虽然伽利略跪在宗教法庭面前收回他的关于地球运动的邪说,并以这种代价重新得到自由,在我看来似乎要比拉门奈先生高出百倍。什么!如果我们为了真理和正义而受苦,难道我们在报复时必须把我们的迫害者推出人类社会的范围之外吗?并且,当我们被判处了不公正的刑罚时,如果有人提出可以免除,难道因为少数卑鄙的帮闲喜欢称之为饶赦,就必须加以拒绝吗?这不是基督教的智慧。但是我忘记了,在拉门奈先生面前,已经不再提出这个名称了。但愿《前途》的那位预言家不久就恢复自由并重新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吧;但最主要的是,但愿他从此以后只从他的天才和勇气中去得到他的灵感吧。
啊,无产者们,无产者们!这种报复和不共戴天的仇恨的精神还要使你们牺牲多久呢?这种精神是由你们的虚伪的朋友煽动起来的,并且它给革新观念的发展所造成的损害,也许比政府的腐败、无知和恶意所造成的还要多。请相信我,现在人人都应当受到谴责。的确,在意向上或者在范例上,大家都被发见是不够的,你们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权利。国王本身(上帝饶恕我!我不想给国王辩护)——国王本身,像他的祖先那样,不过是一种观念的化身,并且,无产者们,这还是一种支配着你们的观念。国王最大的错误在于他希望这个观念能够全部实现,而你们则希望它部分地实现,——因此,他的最大的错误在于他的政治是合理的;而你们呢,则在于你们的埋怨根本是不合理的。你们吵吵嚷嚷地要求再来一次杀死国王的行动。凡是你们之中没有罪过的,——让他来对百万富翁投掷第一块石头吧!
如果,为了影响人们,你们曾经打动人们的自尊心,——如果,为了改变组织和法律,你们曾经使自己处于组织和法律的范围之内,那么你们本该得到多大的成就!据说,五万条法律构成我们政治上和民事上的那些法典。在这五万条的法律中,两万五千条是保障你们的,两万五千条是反对你们的。岂不是显而易见,你们的责任是用前者去反抗后者,从而利用矛盾的论证使特权陷于绝境吗?这种行动方法既然是唯一合乎道德的和合乎理性的方法,也就是今后唯一有效的方法。
就我来说,虽然我不想在未来的共和国起领导作用,但如果我能引起我由于出生和偏爱而深感眷恋的祖国的注意,我将指导劳动大众通过规章制度和法律诉讼去征服所有权,到社会的最上层的等级中去寻找帮凶和同谋者,并利用一切特权阶级所共有的对于权力和声名的欲望而使他们复灭。呼吁改革选举的请愿书已经得到二十万人签名,那位有名的阿拉哥预告我们会有一百万人签名。当然,那将是很好的收获;但是,从这一百万个既愿意投票赞成平等又愿意投票赞成皇帝的公民中,我们能不能挑选一万个签名——我指的是忠诚的签名呢?这些签名的人要能够阅读、写字、书写阿拉伯数字,甚至还能稍稍思考的,并且我们在文字和口头上对他们作适当的解释之后,可以请他们在下面这样的请愿书上签名:
“致内政部大臣阁下:——
“大臣先生,——当国王宣布创办模范国营工厂的敕令在《通报》上披露的那一天,下列为数一万的签名人都愿前往杜伊勒里王宫,并在那里用他们肺部的全部力量,高呼‘路易-菲力浦万岁!’
“在《通报》告知公众这个请愿书遭到拒绝的那一天,下列为数一万的签名人将在他们的内心悄悄地说,‘打倒路易-菲力浦!’”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样的请愿书会产生一些效果的。①因人民的欢呼而感到的愉快将是值得牺牲几百万法郎的。他们之所以不孚众望,是颇有渊源的!所以,如果这个民族,在恢复了它的1830年的希望之后,觉得有责任来遵守它的诺言,——它是会遵守的,因为这个民族所说的话,像上帝的话一样,是神圣的,——我说,如果这个民族用这一行动和那具有爱国心的君主政体达成和解,从而把它的欢呼和誓愿带到王座跟前,并且在那庄严的时刻推举我去以它的名义发言,那么下面就是我发言的内容:——
①人们不断地说,选举的改革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不对它的目标提供一个毫不含糊的解释呢?如果人民事先不知道他们选举代表的宗旨以及他们委托给那些代表的任务的目标,他们怎能选择自己的代表呢?
但是,据说,那些被人民选举出来的人的工作本身就是去找出改革的目标。
这是一种诡辩。什么东西会阻碍那些将来可能当选的人首先去寻求这个目标,然后,在他们找到以后,又使他们不能让人民知道这个目标呢?改革家们说得好,如果改革选举的目标仍然是很不明确的话,那么这种改革不过是把权力从一些小暴君的手中移转到另外一些暴君手中的手段。我们已经知道,一个民族由于贸然相信它只是在遵从它自己的法律,可能受到怎样的压迫。在一切国家中,普选的历史就是自由权被群众和在群众的名义下受到限制的历史。
还有,如果选举改革在其目前形式下是合理的、可以行得通的、可以为纯洁的良心和正直的思想所接受的话,那么支持它的人即使对它的目标是无知的,或许还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不;那个请愿书的原文什么也没有确定,没有作出任何区别,也不要求条件和保证;它确定了没有义务的权利。“每一个法国人是选举人和公职候选人。”好像就是说:“每一把刺刀都是有智慧的,每一个野蛮人都是文明的,每一个奴隶都是自由的。”以它空泛的概论来说,那个改革的请愿书是抽象概念中最薄弱的,或者可以说是最高形式的政治背叛。因此,开明的爱国者们彼此互不信任和互相轻视。当今最激进的作家,——他的经济学说和社会学说都无可比拟地是最先进的,——勒鲁先生采取了反对普选和民主政府的大胆立场,并且写了一篇批评卢梭的极深刻的文章。这无疑地说明了勒鲁先生何以不再成为《国民报》的哲学家的缘由。这个报纸像拿破仑一样,不喜欢思想家。可是,《国民报》应当懂得,谁反对思想,谁就会被思想所消灭。
“陛下,——这是全国人民愿意向您陛下所说的话:
“啊,国王!您知道要赢得公民们的赞扬必须拿出多大的代价。您是否愿意我们今后把‘如果我们帮助国王,国王会就会帮助我们’作为我们的口号呢?您是否希望人民高呼‘国王和法兰西民族’呢?那就抛弃这些贪婪的银行家、这些爱好争吵的律师、这些卑鄙的资产阶级、这些丑恶的作家、这些可耻的人吧。陛下,所有这些人都恨您,他们不过是因为惧怕我们才继续支持您。完成我们那些君王的事业吧;扫除贵族和特权吧,征求这些忠实的无产者的和全国的意见吧,只有他们能够尊崇一个君王并诚恳地高呼,‘国王万岁!’。”
先生,其余我要说的话是专对您个人说的;别人是不会了解我的。我知道您不但是个经济学家,而且还是一个共和主义者,并且您一想到要向当局提出一个默认路易-菲力浦政府的请愿书,您的爱国心就会感到厌恶。“国营工厂!最好能设立这样的机构,”您想道,“但爱国人士是决不愿意从一个贵族政府,也决不愿意通过一个国王的恩典而接受它们的。”无疑地,您的旧日的偏见又死灰复燃了,并且您现在只把我当做一个诡辩家,认为我随时准备向当权者献媚,正像随时准备把平等和博爱的原则推向极端,从而使它们遭到污辱一样。
我该同您说些什么呢?……由于我居然这样轻率地损害我那些学说的前途,这种归诸于我的巧妙的诡辩实际上一定是完全无足轻重的事,或者就是我的信念一定是十分坚定,以致剥夺了我的自由意志。
但是,不必再进一步强调在行政权和人民之间有妥协的必要,据我看来,先生,您在怀疑我的爱国心时,好像在推理上完全没有定见,您的判断也好像是极其卤莽的。先生,您固然表面上为政府和所有权进行辩护,却被容许成为一个共和主义者、改革家、傅立叶主义者等等;相反地,当我显然只要求在公共经济方面稍稍有一点改革时,我就被判定是一个保守分子和当今朝廷的朋友。我不能给自己解说得更清楚了。我十分坚定地相信既成事实和现有政府形式的原理,因此,我认为与其摧毁现存的东西并把过去的事情重新从头做起,还不如纠正每一件事情而使之合理化。的确,我所建议的那些纠正措施虽然注意形式,最后却是有助于改变所纠正的事情的本质的。谁能否认这一点呢?但这正就是构成我的维持现状说的东西。我不和象征、表象或幻象开战。我尊崇稻草人并屈服于吓人的东西。一方面,我要求让所有权原样不动,但各种资本的利息必须逐步减低并最后加以废除。另一方面,我要求让宪章保持现状,但方法必须应用到行政部门和政策中去。就是这一些。可是,在服从现存的一切时,虽然我并不对此感到满足,我却力求遵从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并把属于凯撒的东西归还给凯撒。比如说,难道可以认为我喜欢所有权吗?……很好;我有一些债权人,我每年要忠实地向他们偿付一大笔利息,这一事实就证明我自己是一个所有人并对收益权表示敬意。对政治学来说也是一样。既然我们是一个君主国,我就宁愿高呼“国王万岁”,而不愿受到死亡的痛苦;可是这并不能使我不提出要求,全国人民的一定不移的、不可侵犯的、世袭的代表应当和无产者采取一致行动来反对特权阶级;总之,国王应当成为激进党的领袖。这样一来,我们这些无产者就可以得到一切;并且我确信,以此为代价,路易-菲力浦也许就可以为他的家族获得共和国的永久的总统的职位。这便是为什么我要这样思考的缘故。
如果在法国只存在着一个重大的、职能上的不平等,而这位公职人员的责任既然是一年到头在客满的宫廷中接待学者、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