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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当初与他相识,也不过贪恋那一点点温暖,多握了片刻他的手而已,如今就算喝了忘情之酒,却仍然没办法扔下他不管。
他真的明白江上雪的心情——当时,为什么不杀了你,如今也不会平添如许烦恼。
只是虽然时过境迁,但江上雪与自己仍是一样,从来面对宿命纠缠的这个人时,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这时如果要走,雷卷他们不会拦他,戚少商也没力气阻拦。他心里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身子却依旧转了回来,不由自主的回答了他:“我在。”
“这是……玄翔大劫么?”
听着戚少商恹恹无力的声音,顾惜朝走前一步,点了点头:“恐怕是花斩笑来了。”
“那女子性情豪爽直率,不要伤她。”
听着戚少商恍恍惚惚的发言,顾惜朝不由得苦笑——你知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要不要伤人,如今这种局面,别说伤她了,恐怕你们几个还没看到人家的面,就要死在阵法当中。
“大寨主,你还是老样子。”顾惜朝当真一口气叹出来了。戚少商如果求他破阵,他也可能不顾而走,但是他说的是这么一句,明明自己觉得如此可笑,却没有办法撇下他走人。戚少商的做法,有很多都与自己格格不入,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被他强烈的吸引着。
“惜朝……这一次可能没办法了,你将这个名册想办法带进城去,交给诸葛先生……他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戚少商吃力的抬起一只手伸入怀中,想要掏出什么东西,雷卷与赫连春水双双按住了他,低声道:“使不得!”
顾惜朝知道他要交给自己什么,方才在大厅上,便听赫连春水说了个大概,依他的推测,这东西就算不是与辽人勾结的内奸名单,估计也相差不远了,所以辽人那公主才不惜请动这许多高手从边关一路追到了京城之外。然而戚少商毫不犹豫的想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自己,这一点仍是出乎顾惜朝的意料。
他的眼,只看着戚少商惨白的脸,周围一切都视而不见,他的耳中,也只有戚少商方才那句断断续续的请托,至于雷卷和赫连春水说了什么,他全然不在意。
戚少商还是戚少商,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当初才让我乱了所有的方寸。
被狠狠捅了一刀还不够,如今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你难道当真学不乖么?
顾惜朝煞白着脸站在那里。
苏梦枕已死,江上雪并不是解人。
天下之大,能够毫不犹豫信任自己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
他也曾手握重权,也曾春风得意。
但从未有一人像戚少商这般,让自己觉得安心。
聪明人岂非疑心都重,何况他顾惜朝,本来就是算计人的高手。他识破了所有人的算计,却逃不过自己的心结。只有戚少商,还是戚少商,有点一本正经的大侠,却是真正的大侠。
他讨厌大侠,却不讨厌戚少商。
雷卷与赫连春水按着戚少商,却发现顾惜朝根本就没有看着他们,只见他煞白的脸色渐渐转好,竟重新勾起一个若有还无的笑意。
他笑起来带点倦,带点轻慢,有些妖,十分暧昧。
春色在他的唇边流动,那青衣妖娆的俊美男子,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到了戚少商的面前,弯下身子,用很暖很暖的声音,轻轻道:“你可当心着,不要如此信任谁。否则哪天我背后再捅你一刀,你恐怕还是到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雷卷与赫连春水脸色剧变,雷卷已经抬了袖子,赫连春水的枪尖也抵在了顾惜朝的喉头,戚少商却摇了摇头,还是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却说的很快,也很坚决:“你不会。”
然后带着回忆般的神色,他抬起了头,勉强笑了笑:“惜朝,你冷么?”
顾惜朝听到这句话,就想起当时他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手所传达来的温度。
原来想说的,想要传达的,一早都已经传到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在意,或者说,以为自己并不在意。
结果如今说起来,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彼此都早已记在了心底。
“还好。”顾惜朝轻轻笑着,谁也看不出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着。
这么说来,他好像总是笑着的。
雷卷垂下了手,赫连春水也收了枪,息大娘与唐二娘看着这两个人仿佛说暗号似的对话,都不知这两个大仇人在搞什么。说话的还是戚少商:“卷哥,听惜朝的,他可以破这阵法。”
“这是花斩笑的玄翔大劫阵,除了惜朝,没有人能破。”
说完这些话,戚少商已是极累,再次垂下了头,微微闭上了眼。
大家的目光便不得不集中在了顾惜朝的身上。
顾惜朝只好在心里苦笑。
——当初没有杀了你真是错误,如今惹了一身的麻烦还不够,偏偏还要救你的兄弟朋友。
——不过也罢,到时青岚公子亲至,你们有几条命也逃不掉,救与不救,反正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懒洋洋的举起一只手:“有没有腊月生人?”
10:指间年华(中)
赫连将军府的一个死士正巧是腊月生人,省了不少麻烦。这个新的玄翔大劫说难也难,说不难倒也简单。好在众人都是高手,在顾惜朝的指点下,众人走出了这个阵法,才发觉每个人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入阵之后,大家才看出此阵有多么玄妙,有多重的杀气。就算有顾惜朝的指点,好几次都是险死还生,一个赫连将军府的死士只踏错了半步而已便被天火焚身,连骨灰都没有剩下,其余所有人都得重新计算步子。这个阵法邪门的很,死一人,便换一阵,进入阵中,谁也说不清到底在不在人间,只觉满目死气,阴风阵阵,就好像大家都是亡魂,正在三途河畔徘徊一样。
顾惜朝出阵之后,却左看右看,虽然仍是笑着的,眉目间却隐着一丝忧色。
“姓顾的,为什么指点我们出来?你安的什么心?”
众人亲眼看见玄翔大劫的凶恶,却不信顾惜朝会白白送人情给仇人,一个将军府死士忍不住将在阵中的恐惧转为对他的喝问。
“你不配问。”
顾惜朝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答话,直到唐二娘也不禁问了这样的问题之后,他才不得不随便敷衍了一句:“你没听到么?是戚少商说我能破,知道有人有破阵的办法,我若不乖乖带路,肯定也被强逼着入阵,还不如老实一点。”
“哼,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二娘回了他一句,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戚少商说了顾惜朝有办法破阵后就昏睡过去,当时那种情况,自己这些人真的会任由他离开吗?平时以侠义道的作风是绝对做不出这种逼迫人入阵带路的事情的,但是如今……
顾惜朝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笑得更是风情流转,十分恼人。
“无论如何,此次仰仗顾公子破阵,罢了,小雷门从今往后不再与你为难,你走吧。”雷卷叹了口气。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只是这姓顾的以往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实在难以看他笑得如此开心得意。但今番若非顾惜朝出手破阵,恐怕所有人都得陷在里面,他并不看重生死,只是若死在玄翔大劫阵中,名册便一同化为灰烬,国运堪忧。顾惜朝此举虽不知动机,却居功至伟,他不得不将个人恩怨一笔勾销。
“我破了阵,恐怕也走不了了。”顾惜朝本来是要走的,此刻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舒:“这玄翔大劫变化比上次更加巧妙,阵眼却无一人,显然我们猜错了。”
“猜错了?什么意思?”看到他收起了笑容,雷卷也隐隐感到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他却并不知道。
“阵眼无人看守,意思就是,这玄翔大劫是有人向花斩笑借的,如果困不住你们,自然另有其人出手。”顾惜朝叹了口气。如果花斩笑亲自布阵,这阵眼当中有人运转,更加变幻万千,恐怕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带着这一干人平安出来。
但是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花斩笑多少与自己还有些交情,真碰上了她,还有商量的余地,若是别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像是要证明他的推断正确一样,站在前排的五六个赫连将军府的死士齐齐倒地,一男一女冷着脸向这边走来。
女子长相极其妖娆,穿着黑色的劲装,衬出美好的身材。她的眼细细长长,天生媚相,一头乌发披散下来,除了粉面雪白,整个人就像是裹在夜色中一样浓艳照人。
男子虽然长的也算得上英俊,却是个矮子,看上去年纪怎么也有三旬,个子却还不到顾惜朝的肩部。单看身影,谁都以为是个少年。他穿着一身蓝袍,披发插花,这种风流狂士的打扮配上他的气质容貌,本来很是搭调,却生生的毁在了他的身高上,看上去很不协调。
“竟然破了斩笑姐的一劫玄翔,算你们有几分能耐,不过也是你们的不幸。”
浓艳女子媚眼如丝,笑得甜甜的:“死在阵中被天火焚身,是很痛快的,但若死在我们的手上,你们会后悔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
这时蹲下去查看属下死因的赫连春水缓缓站了起来,因为不能肯定两人中是谁出的手,他极其谦逊的抱了拳,枪尖朝下,依足了礼数:“敢问,哪一位是唐门的高手?”
死去的赫连将军府的卫士,都是喉头上有一个小小黑点,应该是中了飞针之类的暗器,这种暗器江湖上多得是,但若说能同时让五六人在同一部位中招,而且连呼喊都没有一声便倒下的,这种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器,绝对出自唐门的手笔。
似乎看到赫连春水这样翩翩美公子恭谦有礼的问候,让那浓艳女子很有好感,她说话也带了几分笑意:“啊呀,是赫连将军府的死士吗?真是对不住呀,一上来就折了你的部下,染儿给公子赔不是啦。小女子是‘一夜年华’唐染,唐门第十七代庶出分支的破门弟子。”
唐染将名号报的很全,同为武林世家子弟的雷卷眼中泛起惊异的神色。
“卷哥,这女子很难缠么?”唐晚词悄悄靠到雷卷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很难缠。四大凶徒之首小雪仙唐仇,若有这‘一夜年华’一半的手段,也就不用日夜担心四大名捕寻仇。”
雷卷深吸口气,缓缓的道。
唐仇是什么水准没有人不清楚,雷卷也向来不是夸大其词的人。
原来唐染这种人物,都只是青岚公子座下染风花雪月的一员,难怪青岚公子能够贵为邪道至尊。
大家都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先前谦逊有礼,甚至恭敬过分的赫连春水,抬头便是一笑。
他的笑也是有些妖的。
与顾惜朝的魅惑如妖不同,赫连春水号称小妖,他的妖是带了煞气的。
他的眼很大,唇很薄,抿唇睁眼,便是十足的杀意。
然而那妖气里透出了这样的杀意,反倒显得这美公子的面貌更加俊美,就好像血玉里丝丝脉络,虽然让人感到透骨的寒意与颤栗,却依然美丽不可方物。
这贵公子面如冠玉,先是抬头一笑,然后面色忽而一寒,脸色还未转冷的时候,手中长枪已经出手。
枪不比剑,剑走轻灵,长枪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宝剑,然而赫连春水这一枪,快得毫无痕迹可寻,唐染只来得及看到他肩头一动,乱颤的枪花已经闪到了眼前。
“惹了小妖,也活该她倒霉。”
息红泪也不管对手有多么难缠,大家都是江湖上闯荡过来的硬角色,并不是吓大的,就算四大凶徒来了,说不得也得拼死斗上一斗,何况这一夜年华一上来就杀了赫连小妖数名死士,而且说的满不在乎,好像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一样,赫连春水一旦问清了出手的是谁,长枪当真毫不留情,劈面便来。
那蓝衣矮子看见赫连春水一人出手攻击唐染,似乎自恃身份,不屑夹攻,背了手站在一边,与此同时,唐二娘也迅速与雷卷说了几句话。
雷卷在一行人中江湖阅历最多,眼光也是最好,何况唐二娘所问的那蓝衣矮子的师承来历,雷卷根本就是一清二楚。
“他叫做雷拒月,号称‘一指狂焰’,是将火器融入指法中的绝顶高手,论辈分来算,也是我的前辈。”雷卷倦倦的抬眼,拥进了毛裘。他就像是一个极畏寒的病人,无论何时都披着一袭厚厚的毛裘,双颊赤红,脸色发青,只有那双眼,跳动着鬼火般的厉芒,让人心寒。
那雷拒月耳力极好,雷卷这几句话全让他听了去,他也不客气,笑得很是自得:“原来是小雷门的雷卷,最近雷怖还好吗?”
虽然岁数相差不多,但雷拒月辈分极高,雷卷还是收敛了刻薄的词锋,客客气气的道:“想必你很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
雷拒月一愣,道:“不错,我自从破门之后,就侍奉了公子,除了偶尔离开随意听风阁杀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
看来这一次青岚公子是下了血本,连‘除了偶尔离开随意听风阁杀人基本不在江湖上走动’的属下,都被命令在京城外截杀戚少商,果然就如白莲公子所说,这个城门,真是玄机重重。
雷卷微微露出萧瑟之意,“听说你为了雷怖而与雷艳不和,从而破门,这又是何必。雷怖还是老样子,成立了大雷门,研究雷霆步步刀,被雷艳追的东躲西藏。”
雷拒月听了这些话后,垂头看着自己的十指。
他的个子虽然不高,手却不小,十指更是好看。
雷家的高手都擅长指法和火器,顶尖的那些四级高手却并非如此。雷怖擅刀,雷艳擅剑,雷损是刀指齐用,说到底没有几个是专门靠指法混世的。
但是很不巧,眼前正是一个雷家最古老分支的传人,雷拒月的兵器只有他的十指。
雷卷也是用指法为主的雷门子弟,却知道如果拼指法的话,自己占不了对方的便宜。
雷卷虽然孤傲,却很有理智。现在的情形是要保住戚少商,并非与对方死战。他原本想拖到白莲公子赶来,那样一切就都好办,可是不知一袖白莲与一剑天下到底为了何事纠缠这许久,至今都没有看到影子。
所以雷卷与唐晚词互相说了几句话后,突然将手中扶着的戚少商甩给了顾惜朝。
“你带着他先走。”
雷卷看也没看他一眼,他的眼自从看到雷拒月后,就一直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不看雷拒月的眼,也没有看他的脸,他只看他的十指。
雷拒月也在看自己的十指。
他知道雷卷的意思,都是擅长指法的高手,这就像是宿命的一战。
10:指间年华(下)
顾惜朝根本没想到雷卷会突然把戚少商推给自己,并让他先走。当然雷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戚少商落在顾惜朝手里或许还有命在,但若落在青岚公子一脉手里,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顾惜朝接住戚少商,还有些踌躇的时候,唐晚词就笑了。
与赫连小妖一样,抬头就笑,而且是冲着雷拒月笑。
唐晚词当然是个很美的女人。她的美并不是一见惊艳的,而是如同古井幽深,慢慢细看才见风情。
她倦得如同晚唐最瑰丽的词卷,浓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光。
她一笑就将东方欲晓的天空照的明亮起来,唐染的浓艳在她这一笑之下,完全失去了色彩。
然后刀光就亮在了雷拒月的眼前。
美人一笑就出刀。
雷拒月披发插花,一身都是仿照魏晋名士风流不羁的打扮,虽然他的身高实在寒碜了点,做派却无可挑剔。
他爱花,也爱美人,这一点和雷门中的雷损很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不爱权力,这就导致了决定性的不同。
他看到唐晚词那浓浓的一笑后,就好像喝了最烈的酒,读了最旖旎的诗歌,让他早就蓄势待发的一指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直到唐晚词手中的刀光亮在了眼前,都舍不得抗拒。
这一下就吃了大亏。
唐晚词的武功并不太高,雷拒月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应付,所以忙着看她的风姿,轻轻将她的刀势弹在了一边,同时,雷卷的失神指风也后发先至,狠狠朝他的印堂点去。
雷拒月武功高的没谱,却没想到以雷卷的江湖地位,居然会二对一,而且还近乎偷袭的来了一指,手忙脚乱之下,左手两根手指——无名指和小指,就被唐晚词的第二刀齐齐切断,剧痛让他的脑子一片茫然。
——我居然受伤了。
几年来基本上不在江湖上走动的超级高手,一指狂焰雷拒月,居然交手不到三招,就丢了两根手指。
顾惜朝本来想置身事外,带他们出了玄翔阵便算,谁知雷卷居然就这样将戚少商扔在了自己身上,他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踌躇了片刻,还是不得不揽起戚少商先行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息红泪也出了手。
息红泪息大娘腕上的镖绳不发则以,出手必中。她是很懂得算计形势的女子。
就算赫连春水单枪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