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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切的关键揭破,最不能承受的人反而是顾惜朝与柳独夏。
柳独夏一开始是非常相信子夜的效力的,毕竟他也派人暗中打探过戚少商的一切,知道他喝了子夜之后身体神智都无异样,却忘记了顾惜朝,因此毫不犹豫的喝下,虽然也感到这子夜的效力并没有戚少商表现的那么明显,却以为是自己功力深厚的缘故,可能只是忘情,却并未忘人,所以刻意表现出对白莲不屑一顾的样子,也是在一种自我暗示与欺骗的日子里度过。
江上雪也知道戚少商的事,刚开始确实对这酒的效力深信不疑,到后来却越想越不对劲。他旁观者清,想明白以戚少商的侠义作风,定是不愿柳独夏因此再去小雷门生事方才出此下策,也不便多说,干脆一走了之,让柳独夏眼不见心不烦,更没有机会确认对自己的情谊是否仍在。
可以说,若非因为这次耶律炫妤的设计,这四人恐怕终生都难以聚在一起,子夜的秘密也多半要从此烂在江上雪一个人的肚子里。
戚少商定是风风光光做他的风雨楼主,江上雪避世孤行,或许以他的个性没几年便看破红尘出了家,而顾惜朝与柳独夏注定自欺欺人一辈子。
柳独夏为了武道,顾惜朝为了荣华,谁也没想到这杯子夜竟然有这么多玄机,有这么多人守护着它的秘密。两人自负才智过人,从来都是他们算计别人,有谁能欺瞒自己?原来到头来,却是自己骗了自己,而且骗得这么深,这么惨,还是最信任的朋友兄弟维护着这个秘密,却一直没有揭破。
事到如今,一切谜团都解开了,但是又能怪了谁?
戚少商维护子夜的秘密,是为了小雷门上下的安危,更是不想看到柳独夏为求此酒而为祸江湖。
江上雪维护子夜的秘密,是深知世上没有忘情之方,不愿柳独夏再次逆天而行,亦不想他走上歧路。
柳独夏何尝不想如顾惜朝一般指着他们痛斥一番,只是他听了江上雪忘情高情的体会后,心中对一直苦求而不得的武道又有了明悟,不禁黯然感叹自己急于求成,反走了弯路,也没了指责旁人的意思。
反倒是顾惜朝,一切想不通的谜团都迎刃而解,却反而陷入更大的迷茫之中。
他迅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也不得不叹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怪也只能怪到自己身上,怨不得旁人。
当时虽然明知子夜有异,却仍然动了手,实是因为只是想随便找一个借口而已。就算没有白莲公子送的这个现成的,他自己也可以找到很多。比如,自己如果不动手,戚少商一定会落到九幽老怪手里之类的。与其让这些兄弟死在别人的手上,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一向擅长给自己做事找理由,这一点都不困难。
只是这一杯子夜……
骗的他好苦。
骗的他再次看到戚少商,居然能认为自己可以无情,可以心安,甚至自以为因为无情,所以能够随时撇下戚少商明哲保身,殊不知这一路来的点点滴滴,早就告诉他,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忘记,只是他刻意的无视,不愿深思。
连自己都能骗到如斯地步,顾惜朝已明白那杯酒不是忘情,不是迷药,而是一个工具一个借口而已。
借着它,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可以欺骗,而且深信不疑。
——顾公子可是想凭军功,饮一杯荣华酒,搏书生万户侯?
——晚辈只想沙场破敌雪我国耻,不论荣华
虽然当时回答诸葛先生的话乃是经过小心谨慎的计算之后,但在这杯真正的荣华之酒面前,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骗了自己。
不久前,在品花轩面对上千人的围攻,自己与戚少商并肩而立,生死之际想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哪有片刻感叹过荣华成空的遗憾?
一直以来对自己说,想要的是什么,这些话重复千遍,居然也能令人深信不疑。
事到如今,他顾惜朝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被自己亲手毁掉,就是刻意的错过,并且不知悔改。
一直以为前面的风景最好,甚至不屑回头。
凌烟阁上可胜意?
他一个踉跄,无力的靠在身后古树上,从怀中摸出那个荷叶玉杯。
这个自欺欺人的玉杯。
他低头把玩了半晌,想起初喝那杯酒的苦涩,眼泪未干的颊边,也浮现出一抹惨烈如酒的笑意。
“明月照清泉,荷叶捧成杯。唐人以荷叶为酒杯,游弋于江湖,那是何等的随意自在,何等的雅致高洁,偏偏顾某人一叶蔽目……哈哈……可笑,可笑!白莲公子,你的好意,顾某人竟然今日方知。”
他就像是真正醉了一般,朦胧着眼,看了手中玉杯半晌,忽而扬手掷出,那杯子含了他的手劲,跌落在地碎成千百块,发出悲鸣般的破裂之音。
这个时候,一直静静听他自言自语的柳独夏和江上雪相视一笑,越过戚少商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的手。
“顾公子,此时能够明白,尚不算太晚。”江上雪的一线内力传到他的经脉之中,与此同时,另一边青岚公子的内力也传了过来。
“他们为的是我与上雪的性命,顾公子,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理会。”柳独夏的口气也温和了很多。本来顾惜朝初与耶律炫妤交涉时,他以为顾惜朝的用意只是以两条命换回和戚少商的生机,日后或可报仇,而后听他话音却发现这姓顾的心太高,竟想凭借自己的智计救下所有人,这使他心中暗暗感激,却不得不与白莲及时阻止。顾惜朝的确精通纵横诡辩之术,在这个境地,还能利用微妙的立场缓兵一时,甚至揭发了所有血案的真凶,这已经很不容易,但过犹不及,想救所有人的结果定然是谁也救不到。
“顾公子,你太执意也太天真啦,有些事非人力能为,你如此人才,应该明白才对。多亏你和戚楼主及时相助,我与青岚的误会才能化解,白莲心中已是毫不遗憾,你和戚楼主为此事所牵累,请务必保重。”
白莲公子定定的看着戚少商,他的功力大半都传给顾惜朝,知道若想戚少商不再插手,只有一句话可以做到,于是他道:“戚楼主,日后还望你能为我与青岚报仇,此时万勿做意气之争。”
戚少商本已下决心若顾惜朝无计可施,便拼死护送他们杀出去,听到白莲公子的嘱咐,这才微微松开按剑的手,苦涩点头。
没想到自己任侠半生,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报仇,又是报仇。
这两字比任何责任都重,让他的剑再也不能肆意挥洒。
青岚公子的内力也几乎全部送到了顾惜朝的体内,他将什么东西顺手交给了顾惜朝后,一手携了白莲,一手抽出杀人血剑上邪,洒然而笑:“黄泉路上,随意听风阁的兄弟在等着了,上雪,不能同生,但得共死,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柳独夏纵横半世,也值了。”
两人的手一旦松开顾惜朝,那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在他体内肆意纠结,任何人也难以承受。就好像幼儿突然被强逼着吃下数个成年人也吃不了的美食,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似乎那些内力随时都会在体内炸裂一样,极为痛苦。
戚少商连忙过去扶住了他,只觉他本就体温偏低的身子一片冰冷阴寒,好似冰雕一般,也顾不得细听柳独夏和江上雪说了些什么,忙用真气帮顾惜朝梳理经脉。
“请陪我,一起死。”
“好。”
江上雪与柳独夏相视一笑,再无留恋,双双举步走了出去。
这也是他们将毕生大半修为传承给顾惜朝的用意之一。
本来顾惜朝的内功就比戚少商差,且在连云寨一案后被戚少商废了大半的武功,排他性便弱了很多,正合适被强横的外力改造。
而且顾惜朝体质偏寒,更易接受两人修炼的阴寒内力。
最后,以戚少商的性子,虽然答应为青岚二人报仇,但没有事情牵绊的话,恐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而这样一来,戚少商便不可能放任顾惜朝被他二人的内力反噬身亡。
不过这两人的功力还是太过霸道,别说顾惜朝痛苦的难以忍受,就连帮他调理脉络的戚少商,都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隐约间,林子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以及决绝的琴声。
耶律炫妤等了那么久,猛然看到这一青一白两道潇洒之极的身影挽手坦然走出时,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刹那的心慌,连忙指挥其他人死死围住,自己躲到了后面,甚至不敢与那两人的眼神有片刻的交错。
萧婆子见惊了公主,忙接替她上前指挥。
骑射高手纷纷跪地引弓,飞箭簌簌而至。
兵刃撞击的声音,支离破碎的琴声,惨叫声,弓箭破空声混杂在一起,明明只是对付两个重伤将死的人而已,却好像千军万马在彼此冲锋。
又过了半晌,耶律炫妤透过包围圈的缝隙,去看里面的情况。
内层的辽兵已倒下一片,江上雪的白莲古琴砸碎在地,琴弦根根血染,泛着妖异而凄凉的玄光。
而青岚公子与白莲公子面对面挽手而立,萧婆子拄着拐杖缓缓逼近。
任谁都可以看出,这两位昔日纵横江湖,统领一道的至尊公子,已经,穷途末路。
忽然,柳独夏握剑的手臂环住面前好友,那把杀人夺命的古剑上邪自江上雪的后背,穿过柳独夏的身体,又牢牢钉在他们背后的树上。
这时一个离得最近的辽人高手上前想要将这把神兵据为己有,但不知为什么,他用尽了全力却怎样也拔不出来。
一直与江上雪相视微笑的柳独夏忽然抬头,一指带着血风戳向这想占便宜的番人。
多么绚丽的指风。
青岚公子本身的泛青内劲夹杂着一路杀来的血珠,惨青嫣红,惊人的妖艳。
这一指几乎含了他毕生的功力,又急又狠的戳上那辽人的印堂,穿破后脑而过,余力仍直取萧婆子。
萧婆子本就谨慎,知道这两人已到末路,更是轻易不肯涉险,是以全神戒备步步为营的靠近这里。
就当她以为青岚公子临死一指只是杀了个不足挂齿的部下时,却骇然发现,那指风穿脑而出后,竟不弱更盛,且直向自己掠来。
只是这一指杀了人后,青色渐褪,血色更浓。
萧婆子大惊失色,连拐杖都来不及抡起,只得凭借高深的修为硬生生从原地挪开半步,饶是这样,那被顾惜朝暗算过的肩头,又添了一处血洞。
之前以她的功力,之所以会让顾惜朝得手,纯粹是因为太过大意,又没有见过中土武林这样奇妙的武器回飞之术,再加上顾惜朝的算路惊人,于是吃亏。
而如今她处处小心谨慎,青岚公子也伤重不救的情形下,临死一指,她竟然避不开去,这才知道邪道至尊之名,的确无虚。
“我还是,不行了。”
青岚公子渐渐又收回目光,只看着面前的好友。
若在他全盛时期,这萧婆子又怎么会躲的过去。
“炫妤,如今可称心如意?”
白莲公子似是极倦,淡淡的道。
他已经无力扬声说话,耶律炫妤躲在最后面自是没有听到。白莲公子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萧婆子受到青岚意外一指,更是不敢上前,挥手要那些辽人武士收缩包围圈子,取两人性命。虽说眼见青岚公子不愿受辱,已经自行了断,但若非亲眼看到这两人断气,任谁都不会安心。
那些武士目睹青岚公子重伤将死之下,一指尚能使本国第一的高手负伤,虽不愿前去送死,但又惧怕萧婆子之威,无奈之下,人人提心吊胆的围了上前。
这时的青岚与白莲,恍若无人般的吟唱起来。
柳独夏手指来敌,满脸不屑。而江上雪在他身前半侧着身子,连眼皮也未提一下,只是敛眉浅笑。
他两人的一问一答正是盛唐时期流行一时的敦煌曲子格调,此时此刻,被他们随意填来吟出,竟无丝毫的悲壮之意,反倒真是直抒胸臆的痛快。
场面极度的安静,一时间,就连远处的耶律炫妤,都听的一清二楚。
青岚公子扬袖冷笑说的是——
‘湖海纵横又如何?便去温酒斩阎罗。手执三尺青锋雪,上邪!祭与狼藩骨肉磨。
不堪子夜难醒,一生正邪任评说。浅滩鱼虾尚欺我,问卿君,谁共青岚定风波?’
白莲公子敛眉浅笑答的是——
‘随意江北夜听风,指尖莲开负狂名。萧瑟尘寰皆似梦,寂寞!可厌人心总难平。
恋恋徘徊如痴,离殇未诉怎堪行。五十弦上问知己,得君令,生死为公一掷轻。’
这一问一答仿佛遗言,两人自顾自的吟唱之后,交缠着十指,均是一笑。
静下来微笑着的,这两个绝世人物,就仿佛当日杀戮之后静立风中的青岚公子那样,半分惨烈也无,反倒异常的清柔婉静。
只是那一笑似曾相识。
顾惜朝勉强收取了青岚与白莲骄横无匹的内力与戚少商出来时,便听到那两人这一番恍若无人的吟唱对答。而辽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柳独夏与江上雪身上,又之前听到耶律炫妤的保证,一时无人理会他们,竟当真一副任其离去的样子。
而他们看到青岚与白莲最后的笑意时,心底立同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痕天青!
痕天青决死之前,也是这样温柔静好的笑了笑,诵了声道号。
然而至美至柔的笑容之后,紧接而来的,却是断绝一切生机的杀招!
他们亲眼见过痕天青施展血魔解体诀的可怕,立即往后速退。
同时,极度的抑郁与不平,使他们下定了决心,日后必要为两人报仇。
——就凭这些人,也能迫使一代至尊双双自毁,已经让人十分的不平。
就如同青岚公子所悲愤吟出的——浅滩鱼虾尚欺我——!这样两个在武林中几近传奇的人物,竟然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虎被犬噬,龙为虾欺,不平之事莫过于此!
轰然巨响之后,以青岚与白莲二人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皆是血雾。
靠近他们的辽人,无一例外被这剧烈的杀气牵连,毫无反抗之力便被炸得血肉横飞。
昔日痕天青自毁尚有惊天动地的威力,青岚公子与白莲公子的功力高他何止十倍,处于这两人的血魔解体诀范围内,就算是诸葛先生那样级数的高手,也不敢妄言可否身退!
看到这两人决死之时竟有如此威力,顾惜朝恍然——
原来,这两人赴死之前,就将一切盘算的妥当,甚至也顾及了他们的脱身之策。
——就算耶律炫妤此时有心反悔杀人,现在够看的只剩萧婆子一人,虽然她功力高绝,却被柳独夏一指所伤,再强也要打个折扣,就算有一些侥幸未死的伤兵助她,自己与戚少商当真便是好惹的么?以耶律炫妤的为人,又怎肯冒这个险?
数丈之内的人与树木尽被一招摧毁,柳江二人的尸身已然灰飞烟灭。
满地狼藉。
可怕的寂静中,原本穿透二人钉在树上的古剑上邪,也因为失去所有凭依落到了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同时也惊醒了失魂落魄的所有人。
亲眼目睹这两个坐在江湖最顶峰的人物如何走到最后,青岚公子柳独夏的惨烈杀意,以及白莲公子江上雪的温倦决绝,他们最后所散发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恐怕是这些杀人凶手终其一生也难逃脱的青白梦魇。
——荷叶杯 正文 终——
若要知晓大结局请继续观看下一章,亦是真正的最终幕。
之所以本章算是正文的终结,因为‘荷叶杯’的秘密与全文的第一主线已经全部讲述完毕,只是一个自欺欺人而又充满误会的骗局,守护这个骗局的却是当事人最要好的兄弟和朋友,也是他们刻意想要‘忘记’的人,谁知忘情之方世上本不存在,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的真相是全部的真相,但实际上他们所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罢了。
明月照清泉,荷叶捧成杯。那只荷叶杯盛满了子虚乌有的子夜,却是真真正正的荣华之酒。一直随身收藏着这个杯子的白莲公子选择唐人名士那种游弋江湖的悠然自得,而饮下此酒的顾惜朝却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只是若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想,谁又能肯定这一切是对,还是错?
残卷:虽远必诛
眼见此行任务全盘成功,耶律炫妤一向得意的面容竟有所收敛,显得甚是黯然。
谁也不知道,她虽然为了亲兄弟的王位接下这个差事,心中却也不无感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尽管在这位金枝玉叶的眼里,所有中原汉人的性命贱如草荠,但是对江上雪,她却感到万分的惋惜。
可能,怪就只能怪在彼此的身份立场不同,若江上雪是正妃所出,是她耶律炫妤至亲的哥哥,此刻她必定费尽心机,也要让他登上大统。
自己的亲哥哥人品武功,哪一点及的上这位一袖白莲?
虽然耶律炫妤的想法江上雪已经无从得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