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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天渐渐的亮了，锦州普陀山殡仪馆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声。
杨洛站在外面抽着烟，李新站在他身边说道：“还在想着孩子的事呢？”
杨洛深深抽了口烟：“生死我看得多了，而我自己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不过是可惜孩子幼小的年龄。”
李新拍了拍杨洛的肩膀，“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回局里看看吧。”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停在了殡仪馆门前。在车上下来一对老年夫妇快步走上台阶，突然老爷子脚下一滑，仰身在台阶上摔了下来。
杨洛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幸亏台阶不高，老爷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老头子！”老妇人焦急的喊了一声。
杨洛扶着老爷子走上台阶，进入殡仪馆。
这对老夫妻见到自己孙子冰冷的遗体，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的好孙子啊，快点叫一声奶奶······你快点叫啊。”
老爷子颤抖着声音说道：“今天早上他还趴在我床上说，‘爷爷，你一定要保护我’。上学的时候，走到门口又说了一遍。当时我还举着拳头告诉他，‘爷爷一定保护你’。”浑浊的老泪顺着沧桑的脸滑了下来，白发送黑发人的这种感觉，只有当事人才能清楚吧。
630章 借力打力
杨洛和李新再殡仪馆回来，找了个小摊吃了点早点，然后杨洛又在一个报亭买份昨天的晚报。
李新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有没有考察团撞人的报道？”
杨洛叹口气把报纸在车窗扔了出去，“昨天早上日报没有报道，而晚报只在角落里写了几个字，‘云飞街发生车祸事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李新皱着眉头说道：“车祸事故？看来市委已经定了调子，邱勇一家子凶多吉少啊。”
杨洛点头：“这样的口径，对于他们一家来说确实不利。毕竟车祸事故的定罪，里面可存在很多猫腻，只要一项占道经营扣在邱勇的脑袋上，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坐牢是免不了的。”李新一打方向盘，车缓缓驶进刑警队大院，停在了停车场，在身上拿出烟扔给杨洛一根。
“市委一旦定了调子，事情恐怕很难改变了。”李新说完看了杨洛一眼，“除非利用你的影响力让上面说话。”
杨洛把烟点燃抽了一口，笑着说道：“其实能够救邱勇一家的不是我。”
李新疑惑的看着他，杨洛接着说道：“这次招商引资可是袁敬轩捞过界了，市政府那边不可能没有想法，只要我们运作得当，崔连青一定会跳出来抓住袁敬轩的尾巴不放。”
李新想了想：“崔市长已经要退了，难道他还会为了这件事情和袁书记过不去？”
杨洛哈哈大笑：“老李啊！看来你白做这个队长了，那些老官油子的心里你还是摸不透啊。要是他不退，也许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和袁敬轩撕破脸，而且还很有可能和袁敬轩达成某种默契，把邱勇彻底的弄死。”
“怎么说？”李新越来越糊涂了。
杨洛把手伸出车窗弹了弹烟灰，“每一个当官的都想在退下来之前给老百姓留下个念想，而日本人酒驾撞人，无辜殴打受害者家属，引起民愤。他要是这个时候给老百姓做主，把日本人给办了，你说老百姓能不念他的好吗？况且，这样一来袁敬轩在老百姓心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不做才怪了。”
李新愣愣的看着杨洛，过了一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在京里来的，我李新服了。”
杨洛推开车门下了车，把烟头扔在地上，“我们进去看看吧，唐敏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个为了感情就会失去理智的女人。我还真奇怪，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她伙同自己的情人绑架自己的学生。”
两个人走进办公楼，正看见董玉洛在办公室里走出来，“杨局！李队你们回来了。”
李新点头：“他们都交代了吗？”
“都交代了，真是让我感到意外。”说到这董玉洛叹了口气，“唐敏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从“天使”变成“恶魔”，还真是一念之间铸成大错。”
三个人说着话来到李新办公室，杨洛坐到沙发上问道：“难道唐云真的是起了贪念？”
董玉洛坐下来说道：“为了还债，她一直想自己开一个幼儿园，曾在网上看到贷款10万的信息，但必须先付1。5万利息，唐敏为此借了2万元，后来发现这是一个骗局。款没贷到，还被骗了2万。为了还债，她打起了自己学生的主意。当她得知吴斌家里开了六家连锁店，就把目光放在吴志的身上，而且吴志还是个男孩，在她认为赎金吴斌一定会给。所以她找到了自己的情人韩朝，把这件事情说了。可以说，两个人一拍即合。经过商量，唐敏打电话找到远在四川的表弟给她开了个账户，这个我已经打电话证实了。”
说到这里董玉洛语气突然变得沉重，“唐敏利用给学生发卷子的机会，最后把吴志骗到租住地交给韩朝。然后她又回到学校，就是因为怕怀疑到她身上。等她见到吴斌夫妇之后，感觉到没有人能怀疑她了，才回去······其实她并没有想把孩子杀了，可等她回去吴志已经死了，被韩朝用胶带封住口鼻活活憋死了。”
“孩子颈部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杨洛问道。
“吴志可能是感觉到了危险想跑，韩朝拿刀威胁他弄伤的。孩子小，只知道大喊大叫，韩朝就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口鼻。”
杨洛点点头：“那韩朝又为什么要杀了唐敏？”
董玉洛说道：“唐敏见到孩子死了，情绪很激动和他吵了起来。韩朝恼羞成怒，而且他也有独吞赎金的想法，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在卫生间找到晾衣服的绳子把唐敏勒死。那个勒索短信也是韩朝发的，和唐敏没有关系。”
李新叹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董玉洛很有同感的说道：“其实，唐敏只是想勒索两万把债务还上就行。”
杨洛站起身：“既然他们都招了，准备一下进入司法程序吧。”说完走了出去。
李新和董玉洛急忙把杨洛送出门口，就在这时，陆强的车开了进来，他的后边还有两辆车。
杨洛停住脚步站在门口，陆强下了车，吴斌和刘思云还有吴志的爷爷奶奶、几名亲属在后面两辆车里下来。
“老杨！案子怎么样了？”陆强问道。
杨洛点头：“他们全都交代了，可以进入司法程序。”
吴斌两眼通红，扶着有些神志恍惚的刘思云慢慢走过来。
“杨局长！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杀了。”
杨洛看着董玉洛说道：“你说说吧。”
董玉洛把案发经过说了一遍，孩子的爷爷神情悲痛的说道：“由于吴斌他们两个都忙于生意，小志从2岁起就由我和他奶奶带着。孩子平时特别乖巧、懂事，而且还特聪明。一年级的时候，教他九九乘法口诀，只告诉他一两遍，就能全背下来。到了三年级，还悟出一个“绝招”，一百以内数字的加减乘除，他只要握拳看一下手背，想一下，就能给你写出正确的结果······”老爷子说着说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这个时候刘思云的情绪突然失控，嘶声吼道：“那个禽兽老师在哪，我要杀了她，那个恶魔！我儿子他才8岁啊······”
杨洛轻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节哀顺变吧。”
吴斌拉着杨洛的手说道：“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报案，要不然孩子也许还有救。”他说这话当然是有原因的，在他报案到杨洛破案，其实还不到半个小时，要是他警觉性够高，孩子还真有可能被救下来。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你们也都回去吧。”杨洛说完走向自己的车，上了车疾驰而去。
回到市局，杨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门被推开，陆强走进来看着杨洛笑着说道：“再为邱勇的事情烦心？”
杨洛一笑：“是啊，有些部门一定会把日本人的怒气发泄到他的头上，整场骚乱也是因为他。”
陆强说道：“没办法，小人物永远是弱势群体，等到日本总领事馆派出人到锦州，市委一定会大开杀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霉。”
杨洛看着陆强没有说话，把陆强看得心里直发毛，“你小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欠你钱？”
杨洛呵呵笑着说道：“难道你没有办法？”
陆强突然大笑起来：“我想到了，难道你想不到？”
杨洛点头：“借力打力。”
“这是唯一的办法，只不过看你怎么操作了。”陆强说道。
“政治上面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们所有人都掌握着一盘棋，把对手看成棋子。只不过要下好自己那盘棋，要看个人的手段了。”
陆强说道：“那这盘棋你怎么下？崔连青市长可不是好糊弄的。”
杨洛打开电脑噼里啪啦一阵敲击，时间不长停了下来，然后存储到邮箱，自己亲自去打印出来，回来后递给陆强。
“看看怎么样。”
陆强接过来，看见上面一个大标题，《为了招商引资，牺牲人民的利益值得吗？》
上面的字数并不多，分析了90年代一些官员在招商引资上面大做手脚，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然后就是讽刺市委还有招商局被利益蒙住双眼，为了招商引资肆意纵容外国人践踏国家法律和人民的尊严，明明这次日本考察团有犯罪事实，可市委一些领导不但不追究，反而还拼命的偏袒外商······整封信语气非常尖锐，可谓是句句有力，一针见血。
陆强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你小子还真是够厉害的，这样一封信要是传出去，绝对能让袁敬轩喝一壶的。”
杨洛再怎么说也是哈弗的经济学博生，中国几十年高速的发展经过，他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次，写这点东西还真是小儿科。
杨洛说道：“怎么样？崔连青要是见到这样一封信会有什么反应？”
陆强苦笑着说道：“他一定会跳出来，不过这样一封信你怎么送出去？”
杨洛站起身拿过那封信，“我到下面的乡镇寄出去就行了。”
陆强一把拉住他，“不用那么麻烦了，交给我吧。”
杨洛看着他，“你要亲自交给崔连青？”
陆强摇头：“交给李副市长就行了，他会转交给崔连青的。”
杨洛没有说什么，因为这已经很明显，陆强是李兆国的人。
“行！这样能把握点，免得出现意外。”
631章 好大一盘棋
曹劲鹏坐在高宝云办公室的沙发上说道：“日本领事馆的人今天下午就会到，我在小沈那里得到消息，为了给日本人一个交代，邱勇是必须逮捕的，而且还要处理一些办事不利的人。据我所知，袁书记对那个新来的杨副局长很不满意，一定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高宝云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曹劲鹏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袁书记，那个杨副局长······”说到这没有在说下去。
高宝云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没有那个必要，神仙打架我们还是不要参合的好。再说，那个杨洛我们始终摸不透底，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这样要是以后有利益冲突，我们也好趋利避害。”
曹劲鹏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秘书长，还是您深谋远虑啊。”
李兆国看着陆强拿来的那封信一阵沉默，过了一会说道：“这封信可真是句句犀利，针针见血啊。”
陆强说道：“市长！其实这也是您的机会啊。”
李兆国一笑：“就是不知道崔连青市长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崔市长忍耐袁书记已经很久了，这一次更是过分居然把手直接伸到市政府这边，换做是谁都会火大。我相信崔市长不可能放过这次打袁书记脸的机会。”陆强笑着说道。
李兆国点点头喊道：“小吴！”
他的秘书吴越推开门走了进来，“你把这封信送到崔市长那里，就说是监察厅收到的匿名信。”
“好的！”吴越把信拿过来转身走了出去。
崔连青这几天一直关注袁敬轩的动作，现在李兆国让秘书送来了一封匿名信，里面的内容让他感到震撼又兴奋，可还带着一丝犹豫。毫无疑问，这封信的立场很明确，那就是坚决反对在这次外交纠纷当中偏袒日本人，而且还应该受到国内法律的严惩。
崔连青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久，慢慢抬起头喊道：“叶凯！”
他的秘书推开门走进来，“市长！”
“去把黄玉光副市长找来，就说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好的！”
时间不长黄玉光推开门走进来，看着崔连青笑着说道：“市长！找我什么事？”
崔连青把那封匿名信递给黄玉光，“玉光啊你看看这个。”
黄玉光疑惑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市长！你的意思是······”
崔连青点头：“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黄光裕平静的说道：“市长您是不是在犹豫是否接受这封匿名信里面的观点？”
崔连青点头：“据我所知，袁书记已经向省里汇报了这件事，恐怕省里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大吧。而且我要是支持这封匿名信的观点，一定会激怒那些日本人，到时候他们撤销投资，省里脸面上也不好看啊。
黄文清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现在市委和省里都想把事情压下去，留住日本投资商。如果您真的抛出匿名信上的观点，您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但有一点，您忽略了民意。您马上要退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人这一辈子做官，无非要的就是一个好名声。”
崔连青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情我一个人有点势单力孤啊。最少在常委会上，我还需要一个盟友，可这个事情关系重大，到时候谁能支持我……”
“市长，这次招商引资是袁书记亲自再抓，招商局的陶文春又是他的铁杆支持者，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得益的只有他们两个，其他常委什么都得不到，只要您抛出匿名信上的观点，第一个站起来声援你的就是李副市长，而组织部候部长可一直和李副市长同进同退，在常委会上，有了他们的支持，您还怕大事不成？”
·············
杨洛刚刚吃完中午饭回到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听筒里面传来董玉洛的声音。
“杨局！我派去保护日本人的兄弟传来消息，上午袁书记又一次亲自去了医院看望那些日本人，而且邱勇也被凌河分局带走了。”
杨洛嘴角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肇事打人的小鬼子不抓，居然把受害人抓起来了。他这是在给日本人传递一个消息，证明他对日本考察团的重视······袁敬轩啊袁敬轩，你居然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政绩，连尊严都不要了。”
“啪啪啪······”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陆强推门走了进来。
杨洛说道：“继续注意那里，有什么事情马上告诉我。”董玉洛答应一声放下电话。
陆强坐在沙发上看着杨洛：“都知道了？”
杨洛点头：“知道了。”
陆强说道：“看来袁书记是铁了心要偏袒那些日本人啊。”
杨洛拿出烟扔给陆强一根，然后自己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紧接着吐了出来，烟雾在眼前飘散。
陆强透过薄薄的烟雾，看见杨洛眼里闪过一道让人战栗的冷芒。
“本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希望袁敬轩能够适时收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那就不要怪我杨洛给他难堪。”
市委的低头并没有让日本人满意，反而更让他们嚣张。日本使馆的人到了锦州之后，对这次纠纷发出了严正抗议，说他们日本投资商在锦州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威胁说要是不严惩打人的那帮市民，他们会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汇报给日本国内，还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报道他们在中国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袁敬轩在会见完日本大馆的人后，回到了办公室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办桌上。
“砰”
这些日本人还真是得寸进尺，居然一点不提他们违反中国法律的问题，反而在什么遭到不公平再遇上大作文章，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在日本国内大肆报道，对于中国可是一个很大的负面影响。不要说是他，就是省里也会遭到中央的问责。
袁敬轩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