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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尼玛-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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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喻心头又是一震,她知道所谓送上祭台,其实就是被处死,虽说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可听说她是被丈夫送上祭台的,早喻还是觉得悲愤莫名。 
“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拉萨,再回到阿里,吉玛已经疯了。” 
“疯了?” 
“是的。她的妈妈告诉我,吉玛不知从哪儿得来一串红石头的手链,喜欢得不得了,带在手上不肯摘下来,谁知当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家里人怕牛羊走失,都到羊圈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吉玛一个人躺在帐子外面,身上有伤,那串手链也不见了。第二天,吉玛醒来的时候就疯了。她两眼发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人家问她什么话,也不搭理,可一到夜里,就开始哭,那哭声极为凄惨,连野狼听了也心酸。据族中的长老说,那串红石头的手链就是恶名昭彰的红石头魔石。是恶魔西亚尔来抢走了手链,逼疯了吉玛。” 
孙老说到这里,突然双目圆睁,:“我不相信有什么恶魔,但我相信吉玛的疯一定和那串手链有关,我……”他长叹了一口气,“我去拉萨,是为了向上级申请与吉玛结婚的,谁知道,才离开一个星期,就变成这样,哎!” 
早喻听到这里,也不禁心中难受,低下头去,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孙老才又开口,“我为吉玛的病跑遍了所有的医院,都没有用。后来,终于在三年后,吉玛她自己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那您没有去找?” 
“找了,当然找了,从文部找到阿里,又从阿里找到那曲,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找不到。” 
孙老和早喻都沉默下来,两个人默默的相对,过了很久,早喻问道:“那那幅《吉玛与恶魔之灵》是什么时候画的?” 
“那时吉玛失踪后的第八年,我终于从西藏调回了中原,临走前,我依照吉玛家人的叙述,画了那幅画,那是吉玛最后清醒的时刻。” 
“这么说来,您从没见过贡觉玛之歌?” 
“当然了,”孙老一提起贡觉玛之歌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为了吉玛,我连想也不愿想那魔石。其实吉玛的家人也形容不出那石头具体的样子来,也是机缘巧合,我遇见了你师傅,是他告诉我的。” 
早喻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孙老讲的故事,又提出几个问题:“吉玛既然说那个流云尼玛是人人都知道的角色,为什么与您合作的那位喇嘛却对她一无所知呢?还有,既然吉玛知道红石头魔石是邪恶的石头,为什么还会欢天喜地的戴上呢?她的家人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孙老叹了口气,说道:“红石头魔石只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它,而且,从我的画中你也看得出,那串石头确实有不同寻常之处,别说吉玛一个小姑娘,就是我初见了,只怕也爱不释手呢。至于那位喇嘛,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他怎么说?” 
“他说,流云尼玛倒是听说过,可那是本教的人物,就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早喻更是疑惑:“什么是本教?” 
这个问题连孙老也觉得头痛:“据说在佛教传入吐蕃以前,本教是吐蕃的国教。至于具体是怎么一会事儿,因为本教已失传多年,我也不是很清楚。” 
早喻苦笑起来:“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孙老到现在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来:“姑娘,你打听贡觉玛之歌干什么?” 
早喻脸上愁容更甚,“我也不明白,只是想弄清楚它的来历而已。” 
这回轮到孙老惊讶了:“贡觉玛之歌的来历,你师傅不是最清楚了吗?他没告诉过你吗?” 
早喻此时也察觉出事情蹊跷了:“没有呀,师傅的纪录十分的简单。”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立即从包中找出师傅留给她的那个大黑本,把关于高原血玉的那一段给他看。 
“这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孙老看了之后不禁骂出声来,“你师傅曾经两次到当惹雍湖畔去考察,知道的决不只这一点。” 
“可是,师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早喻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委屈。 
一老一少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有结论,孙老只好安慰她:“你师傅是个高人,高人做事与常人不同,方先生他一定有他的用意,这就要靠你去推敲了。” 
“我师傅他老人家又没有告诉您贡觉玛之歌的来历?” 
“没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早喻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孙老,为什么骆梅开始说那幅画叫《吉玛与贡觉玛之歌》,可您的题名确实《吉玛与恶魔之灵》?” 
孙老摊开双手,“那也是你师傅的主意,他说恶魔之灵这叫法不大确切,还是叫贡觉玛之歌好。这是他答应帮我画贡觉玛之歌的条件,所以这幅画的原名叫《吉玛与恶魔之灵》,正式名却是《吉玛与贡觉玛之歌》。” 
 
连早喻一路揉着眉心,从孙老工作的喇嘛寺回到自己住的宾馆,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总觉得孙老的故事里,有一点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那是什么呢? 
刚回到宾馆,就有服务生叫住她:“连小姐,有一位叶无夏小姐,打过好几次电话来,要你一回来立即与她联系。” 
早喻心里说了一声:“来得正好,我还要找她呢。”急急忙忙打电话,找到无夏。 
无夏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叫了一声,“你终于出现了,叫我好找!” 
早喻哭笑不得,“小姐,我也有事情办呀。” 
无夏说:“对呀,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先别说,先听我的。” 
早喻无奈,明知无夏看不见,还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好,你先说。” 
“早喻,”无夏笑嘻嘻的说:“没想到西藏的传说那么丰富,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一个湖都有无数传说,有的山和湖是夫妻,有的是兄妹,这些山和湖,还有山和山,湖和湖之间的关系,就像人际关系一样呢。你看,最大的山神是念青唐古拉山,他是众神之王,就像玉皇大帝,也像宙斯,不过忌妒心也特重,不容有不同意见。最美丽的仙女是那木错的女神,她是念青唐古拉的妻子。还有,最顽皮的居然是雅鲁藏布江,真是有意思极了。” 
“无夏,”早喻不得不打断她,“说重点。” 
无夏一怔,忙道:“好好,你听我说,我根据你说贡觉玛之歌产在当惹雍湖底,先去查了关于当惹雍湖的传说。当惹雍湖位于文部的西北,坐落在达尔果山脚下。达尔果山有七座山峰,分别是布麦,吾麻拉真,介古拉真,岗龙拉真,赤木拉真,巴威拉真,玛木拉真。 
他们七个是七兄弟,他们又都是当惹雍女神贡觉玛的哥哥。达尔果山和当惹雍湖是神山圣湖,兄妹八人佑护着生活在湖畔的喇尔扎措族。“ 
早喻趁她停下来换气的机会问道:“你知不知道有关本教的事?” 
无夏“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本教的?难道贡觉玛之歌也牵涉到本教了?” 
早喻吸了一口气,“这么说,你是知道了?” 
“那当然,说到达尔果山和当惹雍措,就一定要提及本教的。因为达尔果山和当惹雍湖是本教的圣地,也是本教的源头。” 
“具体的情形你知道吗?” 
“只有一点。传说在吐蕃王朝统治西藏之前,高原上最大的国家是上雄。本教就是上雄的国教。而上雄的都城就在当惹雍湖畔。后来吐蕃统一西藏,虽然都城迁去了拉萨,可本教也还是最主要的宗教。一直到松赞干布当上赞普,同时迎娶了大唐的文成公主和尼泊尔的尺尊公主,两位公主分别从东方和西方带来佛教,松赞干布才下令封佛教为国教,命令全国信奉本教的人改信佛教。传说中,这道命令在文部遇见了最大的阻力,因为达尔果兄弟中最小的西亚尔是本教祖师敦巴幸绕的弟子,他坚决反对封佛教为国教,所以一怒之下就走了。” 
“等等,”早喻突然对着话筒喊了一声,吓的无夏立即不再出声,“你再说一遍,谁反对的最厉害?” 
“西亚尔,达尔果兄弟中最小的那个。”无夏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对吗?” 
“有!”早喻沉声说道:“西亚尔这个名字我听过,据说藏人叫他恶魔西亚尔。还有,刚才你说的达尔果七兄弟里,可没有他。” 
“恶魔西亚尔?!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西亚尔应该就是双湖无人区里横行的恶魔吧。” 
早喻头更痛了:“无夏,说清楚好不好,双湖无人区的恶魔又是怎么回事?” 
无夏也叹了口气,“看来越说越乱,还是你先说你的收获吧。” 
早喻点点头,“也好,我这边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看你能不能解决。” 
接下来,早喻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孙老和她的对话又向无夏叙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个流云尼玛,你有没有她的资料?” 
无夏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好像见过这名字,不过没有注意,我再去查一查。”她顿了一顿,语气有些迟疑:“早喻,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不是在书上看的,而是听谁说过。” 
早喻颇有同感,“不单只这样,孙老的故事里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熟,却说不出是什么来。” 
两个人同时静下来,过了一会,无夏小心翼翼的问:“早喻,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现在好像被一种什么力量牵着走,走向不可知的结局?我有些害怕。” 
早喻没好气,“你要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无夏在那边怪叫起来,“谁说要退出了?别忘了贡觉玛之歌可是我的!” 
“放心,没人要和你抢那串石头,快干活去,别在这鬼叫鬼叫的。” 
无夏嘻嘻一笑:“还有个问题没答你,传说中达尔果山原有八座山峰,八个兄弟,西亚尔是最小的一个,他也是贡觉玛的哥哥,后来因为改教的事,他一怒之下离开了,所以达尔果山现在只有七座山峰七个兄弟了。”


“那西亚尔到哪里去了?” 
“据说在阿里北部双湖无人区的羌塘高原上,有一个横行无忌的吸血恶魔,开始我没注意,现在想来,有可能就是西亚尔。我再查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参观青海湖去,后天就该回来了。” 
“骆梅今天来过了,让我提醒你替她向孙老问好。” 
早喻点点头说好,低头看了看表,突的一下跳起来,“天哪,这个电话打了三个小时,我要破产了。快挂电话,有消息了再通知我吧。”也不等无夏回话,砰的一声挂上电话。 
那天晚上,早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反复回忆孙老的故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令她觉得很重要。 
西宁其实也位于青藏高原上,晚上从窗户望出去,星光出奇的璀璨,早喻前些天一直忙于探访孙老,根本没有注意过高原的天空,现在想到反正也睡不着,便索性下床,走到窗边坐下,专心数起星星来。高原的风是凉爽干燥的,这让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早喻倍觉新奇,她望着没有受过污染的夜空,沐浴在爽朗的月光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似乎,她曾经常常这样注视着夜空。而且,早喻在心中想道,不只是夜空,还有夜空下的湖水,草地和山峰。 
有一小会儿,早喻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些从来没有在她生活中出现的事物,可是很快,她就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去了。 
夜风拂在脸上,似乎带着花香,她慵懒的闭上眼,感受着面颊上传来的麻麻痒痒的感觉。 
“别闹,让我歇会儿。”她笑起来。 
似乎有人在她的耳边吹气,她顺手一推,把旁边的人挡开,“让我歇会儿。”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把眼睛睁开,给你看样东西。” 
她反倒把眼睛闭的更紧,“才不呢,也不知道你又要用什么东西吓我。” 
“这次不会吓你的,我保证。” 
“骗人,你们兄弟几个,你是最狡猾的一个。” 
“不骗你,不信你自己摸摸。” 
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她摸到一件温暖柔软的东西,“这是什么?” 
“自己看吧。”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团红色,仔细看分明,原来是一条红色的绒腰带。 
“腰带?” 
“这是念青唐古拉赏给我的,我送给你。” 
她展开腰带,细细打量。“你帮我系上吧。” 
一双臂膀将她揽入怀中,替她将红腰带系上。 
她低头看了看,抬起头迎向他深情的眸子,“好看吗?” 
那眸子深深的注视她,眼中渐渐泛起笑意,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好看,我的流云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早喻的头突然剧痛起来,她跳起来,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是梦吗?她问自己,不由自主的向自己的腰间望去。仿佛希望那里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当然,那里什么也没有。 
早喻有些失望,坐在床上回想那个梦,似乎,那低沉的男音又在耳畔想起,“我的流云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刹那间,一道灵光划过,早喻呼的站起来,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电话的铃声也石破天惊的响起来。 
早喻拿起话筒,里边传出无夏的声音:“早喻,我是无夏。” 
两人隔着电话,同时喊出一句话:“我知道了。”然后又同时静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只听见嘶嘶的电流声在线路里流动。 
终于,早喻先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无夏的语速又快又急:“祭台,早喻,记不记得我们都梦到过的那块象祭台的巨石? 
我说过觉得孙老的故事里有些地方好像很熟悉,就是那祭台,那个流云尼玛被尺带珠丹和她丈夫桑结扎措送上了祭台。那不是传说,那是真的,是贡觉玛之歌带我们看到它主人受难时的情景。早喻,你觉不觉得好可怕?我们看到了传说中的景象。“ 
“无夏,冷静点,听我说,冷静点。” 
无夏渐渐停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早喻问:“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资料?” 
“我看到了。” 
早喻又开始揉眉心了,“你看到什么了?” 
“我在查关于流云尼玛的资料的时候,在一本书里看到描写流云尼玛受难时情形的史诗,那场景,一模一样。” 
“果然是这样。” 
“是怎么样?早喻,你刚才也说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早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你记不记得我做的那个梦里,后来我进到雪山,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话,他说‘流云,你终于回来了’。” 
无夏又惊呼一声:“这流云,该不会就是流云尼玛吧?” 
早喻苦笑:“我想是的。” 
接着,她又把刚才自己做的梦告诉无夏,然后才问道:“关于流云尼玛,你查出些什么?” 
无夏道:“流云尼玛,相传她是金城公主的贴身侍女,嫁给了尺带珠丹最信任的大臣桑结扎措,可她背叛了他,把自己卖给恶魔西亚尔,以换取能控制别人灵魂的红石头魔石,在藏人的传说中,她是恶魔的代言人。关于她的身世,书上记载的很隐晦,只说金城公主入藏时,尺带珠丹格外开恩,选了她去拉萨作金城公主的侍女。” 
“这说不过去,”早喻打断她:“金城公主是当时大唐的公主,身份多显赫,随她入藏的侍女还能少了?怎么偏偏要找一个本地的姑娘做她的侍女,而且,照孙老所说那幅壁画的情形来看,流云尼玛可是最受重用,最贴身的侍女,那金城公主身边原来的侍女都到哪儿去了?还有,流云尼玛的丈夫照你说,也是尺带珠丹最宠信的大臣,能嫁给他,对流云尼玛来说也是格外的恩宠吧?尺带珠丹这样看重的人,一定是大有来历的。” 
无夏受了启发,接道:“所以这流云尼玛的身世一定很重要。” 
“所以你还得接着查。” 
无夏笑起来:“明白。早喻,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推出这许多的疑问。” 
早喻却叹了口气,“我却不知为什么,心情越来越沉重。” 
无夏显然也有同感,是以沉默了一下,停一下才说道:“我觉得事情越来越神秘,这本是由贡觉玛之歌引出来的事,现在好像已经不只那么简单了。你刚才梦到的,那个声音说‘我的流云’,这流云会不会是流云尼玛?” 
“看起来是……” 
正说着,似乎有什么人在敲门,无夏道:“有人来了,我要去开门,先挂了。” 
挂上电话,早喻看看表,才凌晨五点,她有些奇怪,这时候会是什么人去敲无夏的门呢?想来应该是他们艺术团的同事吧,早喻知道这些搞艺术的人,作息时间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一夜没有睡好,早喻看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高原上,天亮的晚。她决定再睡一会,在高原上活动,是很耗体力的。 
重新钻进被窝,早喻合上眼,努力入睡,就在她快要成功,将睡未睡的时候,刺耳的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来。早喻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拿起话筒,还未将听筒贴上耳边,就听见无夏在那边嚷:“早喻,你在睡觉吗?” 
早喻没好气:“有你在,我能睡吗?” 
“早喻,我……”无夏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些语无伦次,分明有什么事令她十分激动。 
早喻也听出不对来,忙道:“出什么事了无夏?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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