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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叫她心里伤心郁闷的,也是继瑛。
也许是继瑛太懂事,太听话,又太出色,让她每每想到这个孩子不得不同她们这些妇人一起囚徒一样地过活,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八岁以後继瑛就不会像个小孩子似地吵著要去外面,因为他知道不能去。竟管如此,旁人还是都能看得出,他是寂寞的,他的寂寞现所当然地源於红苑这个无法有所作为有所抱负的陕隘庭院。
对此,谁也无能为力。
到这儿的头两年柯老夫人还指望著朝中有人愿意为柯家平反,但天长日久,她纵使不想承认事实还是摆在眼前,比起比救赎,她们被遗忘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咳疾让柯老夫人的身子宛若薄纸一样不堪一击,她每每沈重的叹息,叫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好受。尤其是继瑛。
继瑛和奶奶特别亲近,他虽年幼,却也懂得生老病死,奶奶终将离去的道理。可是眼看著奶奶憔悴消瘦却又是另一回事。
男儿不能轻易流泪,这是柯家每个人都想教给他的道理,他面上不能流泪,心里却为奶奶哭泣了不只一回。
继瑛是孝顺的,当他一次无意中听到奶奶和姨娘的谈话,知道让奶奶牵挂放不下,心疼又伤怀的便是自己的未来。
继瑛不是没想过未来的问题,他特别喜欢四娘给她讲那些英雄的故事,他也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可是他出不了红苑,也许永远也出不了。
渐渐地他不再幻想,却经常会在梦里见到真正的自由。
自由是什麽,其实他尚没有更具体的概念,但至少他明白自由意味著他能够努力去建设属於自己的未来,而不是留在这里由别人掌控他的人生。
这些话他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被禁锢的不单是他一人,他冒然诉苦,只会增加亲人的痛苦。
继瑛虽然经常把笑容挂在面上,却很少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日子越久,柯家人在红苑的生活越是压抑。已经无法满足於保有性命的他们,无时无可不再祈祷能有被解放的一天。
就在这样的心态下,一个客人对安骥王府的造访,被柯老夫人理所当然地视作可以摆脱这一切的机遇。
和继瑛一样寂寞而无法放开心怀的萱儿仍旧保有她攀梯探望的习惯,竟管被发现过好几次,被阿淮责难过好几次,她还是忍不住要看,在别人的自由中找到可以借慰自己的空间。
有一次,她在两个下人的谈话中,得知太子将亲临安骥王府小住。
她忍不住把这事告知了柯老夫人。
太子和柯逸武曾经有些交情,出事後,为她们求情的也正是太子本人。
柯老夫人突然想要冒险一下,只要让她同太子见上一面,她一定会求太子能够带继瑛离开安骥王府。
太子为人宽厚,既便不能同意,也不至於伤害到继瑛这柯家唯一血脉。
基於此,柯老夫人想试一试,她只是希望继瑛能够享受到一个正常人能有的生活,只是不想因为她们这些人绑住继瑛的一生。
至於复兴家业,重洗清白之类,能做到固然是好,不能做到她也不会太过遗憾。
至少想让继瑛自由,这种想法全然出自一个爱孙心切的普通老者的心情。
和其他人商量下来,一样把继瑛看得比自己重要太多的萱儿决定冒险出一次红苑,夜里潜入太子府弟请他过来一叙。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计划,其实不单是萱儿自己,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次冒险。稍有差迟,萱儿甚至可能被当成刺客就此丧命。
柯老夫人也好,她的媳妇们也罢,对萱儿既是感激又是忧心,毕竟是妇道人家,商量著商量著,就成群低泣了起来。
而她们的哭泣惊动了继瑛,把一切都听进耳里的继瑛,凭著些年轻冲动,凭著对家人对萱儿的依赖与敬爱,决定,自己亲自冒险去找太子。
其实他还是没能听清楚,他的奶奶竭力想见太子是为了让他一个人能离开红苑离开安骥王府离开这边关。
他只知道,请来了太子就能让奶奶高兴;而亲自出马,也能叫萱儿免去了生命之危。
继瑛暗暗下了决心,数著太子将至娜兆印?BR》
那天很快来到了,整个安骥王府的热闹叫红苑也听得一清二楚。阿淮赶来通知柯家老少千万不能露面。
表面上应著,其实包括继瑛在内的所有人内心都否定了这项要求。
萱儿的预定是太子来府的第二日,到时警备也许稍有松懈,才溜出红苑。
继瑛为了能抢先一步,是夜,便稍稍翻出萱儿的梯子,慢慢爬了上去。费了番力气才翻身到了墙的另一边。
站在更广大的院子里,六岁时原本淡忘的记忆,却出奇般被唤醒了些。於是继瑛记起了那个接住掉落下来的自己,异常夺目的男人。
不知还会不会遇见他,继瑛漫不经心地自问。
小心翼翼地在院中行走,继瑛渐渐发现自己份外幼稚的一面,他从没有出过红苑,不知道红苑外的庭院是怎样的地形,更不知道太子到底落座在哪个院子,哪间厢房。
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要放弃的继瑛突然看见一道黑影闪过,他慌忙躲在一棵树後,发现那黑衣人还背著一个很大的包袱,包袱自行在扭动著,就好像里面装著个人......
继瑛看得认真,虽不懂到底出了什麽事,却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正想跟著那黑衣人,突然听到一声暴喝,“谁?!”
来不及反映,亮晃晃的剑就架在自己面前。
继瑛必竟还算是个半大孩子,瘫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借著月光,他惊讶地发现剑的主人,正是多年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慕荣宇宣”,而此时对方的眼里分明充斥著浓浓的杀意!
4。
继瑛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安骥王,未经世事历练的仍是慌神,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掩饰自己身份与目的的理由,也暂时忘却了那个不能踏出红苑的规定。事实上,因为看见的是熟人,因为用刀抵著他的是熟人,他会慌,却没有什麽事关生命的危急感。
大约顿了片刻之的;继瑛试著找回一贯的微笑,“继瑛。”他轻轻吐出自己的名字,落在眼里的是安骥王一瞬间的错愕。
“你?你到这里来干什麽,阿淮或是你的家人没告诉你,不能出红苑的吗?”惊讶过去,安骥王用著一种过於严谨的口吻这麽说道。他会如此紧张是因为这里已经是太子的驻地,面前的这个孩子擅闯这里,而且又是叛乱之子的身份,忽略他尚且年少的因素,说他是预谋行刺都不为过。而面前的少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这叫他不由得有心说教几句。
有点被安骥王的威仪吓到,继瑛低下头,和那次掉下高墙被接住一样,老实地说了声:“对不起。”
安骥王看著继瑛的样子,什麽也没说,平漠的表情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更无法对他予继瑛的印像读取任何的蛛丝蚂迹。
继瑛当然更不会看懂。
面对自己明显处於弱势的对峙,正局促著不知该如何是好,继瑛突然想起了先前看到的奇异场景。忍不住如实告知,“那个......刚才那里有个人,背著个包袱里面好像还装了个人,翻墙过去了......”
“什麽?!”安骥王乍一听,立即敏锐地作了判断,被装在包袱里带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为什麽会这样?这里的防备应该很森严才对......等等,他看向继瑛,连这麽个孩子都能闯入这里,还能算防备森严吗......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这麽想的安骥王一心只想快些去太子房间确认对方的安危,竟失去了平常的警惕心,忘了去注意身後是不是有人靠近。
於是当继瑛那一声,“啊!小心!”响起,他只觉後脑一阵重击......对方定是高手,对点穴功夫也颇能自知,在意识丧失前,安骥王知道现在才暗叫糟糕已经太迟,只可惜,他这一大意,可能还要多连累到身边的孩子,偏偏,他无能为力什麽也做不了了......
“血......”继瑛焦急地扶住正面倒下的安骥王,看见血时,心里一阵锐痛说不出的舒服。於是他发现,他讨厌看见别人流血,更讨厌自己所认识的人奄奄一息倒在怀中,那叫他连吸气都充满痛楚。
继瑛看著向自己靠近的黑衣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看得到肃杀的眼。他竭力冷静下来,知道必需做他唯一能做的事,“来人......”继瑛的叫声变得虚弱而残破,全然因为对方突然洒向他的粉末,叫他晕蹶的神奇东西。在猝不及防之际,他也跟著安骥王一起失去了意识......
“一个太子,一个王爷,这次够本!不过你把那小子带来做什麽?”继瑛稍稍清醒时,就听到有个粗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留在那里怕露马脚,就带来了。”另一个声音稍稍斯文些,但仍算作粗犷。
“杀了不就好了。”第一个声音又说。
“......不能滥杀无辜。”後者反驳。
“......也算有理。这小子先不管了,要是把这两个家夥的脑袋砍了寄给狗皇帝,也才叫让他好看,呵呵,想想就开心。”
听到这里,继瑛心头一阵发毛。他当然知道砍脑袋就意味著丧命,他不想有人死,更不想让安骥王,也就是慕荣宇宣,就这样被人杀死。
睁开眼睛,继瑛正想开口叫那两个背对著他的人放弃杀人的念头,却无意中对上了比他更早醒来的慕荣宇宣的眼,他费了些力才读懂那充满否定的眼神,对方要他不要有任何的动静。
继瑛点头称示领会,然後重新闭上了眼。
“後天就是老大的忌辰,到时杀了他们以慰老大之灵,更平咱们一干兄弟之愤。”这是继瑛听到的最後一句话,脚步声响起又消失,他知道,那两个人走了。
再度睁开眼,继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牢房之中。只有一面墙镶著一扇小小的木栅牢门,连窗户都没有。幸好墙封得不算严实,到处都有细微的光线透出,叫他还不至於身处一片漆黑之中。
牢房里除了他和安骥王还有个人,年纪看来与慕荣宇宣相仿,尚未恢复意识。
继瑛最後将视线直直投向倒在自己不远处,和自己一样被绳子捆扎严实的慕荣宇宣,机灵地放低了声音,“他们要杀你,怎麽办?”
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惶然,显得从容,“想办法逃逃看,逃不掉的话,也只有听天由命。人总有一死,男子汉大丈夫,岂有惧怕之理。只是没能战死沙场有些不舒坦罢了。”这应该算是这位安骥王第一次对继瑛说这麽多话,句句流露出一种英雄气慨。
常人应该满心敬仰,继瑛听了却有些难过,难过到他虽未流泪,眼却有些湿润。
“继瑛,你别怕,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们不会杀你的。那些人虽不知道身份,但听他们的话也算是性情中人,你不会有事的。”慕荣宇宣觉得继瑛会流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是因为一个孩子理所应当会产生的恐慌,可惜他料错了。
继瑛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著对方,“我不想让你死。”
简单的句子,可能是因为说话的人有一双清亮过份的眼睛,有一颗纯真不会说谎的心灵,才会显得格外有震撼力。
慕荣宇宣不得不体认到这个孩子的特别,事实上他有些感动,尤其是这些年被自己的至亲放逐,生死无人问津,像战争工具一样利用著的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不想你死”,就足以叫他感慨良多。
呼一口气,他难得地对著这个见过不过了了数面,看到时会撼动他心底人性的一面,却在多数时间被淡忘的孩子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死。明天的事谁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想想办法。”
其实话一出口,慕荣宇宣也有点意外自己会克意安慰别人,叫他更意外的是,心里头并没有多少抵触的情绪。
“我会救你的,只要我能做的,你尽管叫我做。”继瑛莫名地很相信慕荣宇宣,可能缘於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闪闪发光格外强大的原因吧。
“你不怕吗?”慕荣宇宣似乎只单凭几句话,就慢慢判断出继瑛比一般同龄孩子来得杰出坚毅的一面。
“我不想让你死。”还是那句话,而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已经足够叫继瑛竭尽全力。
“好孩子。”慕荣宇宣不会夸人,此刻,他却有点懊恨他从未在意过的这个“缺陷”。
不过继瑛却很高兴,他腼腆地笑笑,像是对待亲人撒娇似地轻轻说了声“谢谢”。
慕荣宇宣看著他,没有在多说什麽,却突然发现有点移不开眼。
这个孩子很特别。
在慕荣宇宣的认识里,继瑛一下子闪耀明媚了起来,那种对方会发光一样的感觉,一如继瑛对他一向的印象。
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命运在两人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就这样悄悄地在他们之间撒下了扯不开的网。
5
继瑛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发现牢里的另一个年青男人也醒了。
和冷静刚毅的安骥王不同,这位太子殿下显得有些慌乱。
“小叔,这可怎麽办才好。”
继瑛听他这麽称呼,有些奇怪,那两个人年纪明明相仿,为什麽辈份却不一样。这是他作为一个孩子考虑事情的方式,对於太子他除了这一点点的奇怪便没有什麽特别的想法了,包括那种强烈的想让他死的执念,但也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死,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所有人都不该枉然死去的。
“太子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救你的。”慕荣宇宣这麽说著的同时,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四下的环境他已打探得很清楚,被牢牢绑住不算,这里并没有可以脱逃的地方,相信唯一的那门外面也有把手驻守,就算打倒了守门的,不清楚身在何处的他们,在外头会遇到多少敌人也全然不得而知......真的要命丧这里吗?
他忍不住看一眼继瑛,孩子正用明亮的眼瞅著他。
“我不想让你死。”天真却全然发自内心的话语在耳边回声一般地响著,他安骥王自认不是一个怕死的人物,却在这种时候,突然不想死了。他想看著这个孩子长大,莫名的这种冲动在心底横冲直撞,不得掌控。
“小叔,如果对方是冲著我来的话,就是我对不起你了。”太子慕荣泰兴虽生性有些怯懦却也是个禀性良善的人,这也是他能一直与这个脾性怪异却一副英雄气慨的父亲最小的弟弟至今仍有往来的主因之一。“还有你,小弟弟,你也是受我累吧。”他甚至对继瑛也抱著一份歉然。
妇人之仁,这是他父亲最痛恨他的地方,却是慕荣宇宣最欣赏他的地方。
继开摇头,虽不算太懂,但也能体会到对方是个大好人这种概念。
“对方不单是冲著你来,只要是和皇上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吧。所以根本谈不上谁被谁牵连。”慕荣宇宣淡淡的驳回他自怨的情绪,那是一种旁人很难体会,安骥王式的温柔。
但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慕荣泰兴却能很轻易地体察到,心里不免有些感动。“我......”
“别说话,有人来了。”慕荣宇宣打断对方的声音,静待来人出现。
“看来你们已经醒了。”
继瑛认得那个声音,就是头一次醒来时,要夥伴不要“滥杀无辜”的汉子。
高大的身板,飒爽的容姿,应该算得上是很出众的男人。
“你们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绑我们,想干什麽?”最先奈不住的是太子,也许是处境使然,他显得有些激动。
“你这位太子的父亲大人,那边王爷的大哥,就是冤杀我们老大的仇人。所以,後天你们被斩时,别怪我们,要怪就怪那个出尔反尔的狗皇帝。”那人说这话时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看慕荣宇宣和慕荣泰兴的样子也有些狰狞。
继瑛有些吓到,他能感受到那种自小就从未见过的杀意。他开始担心慕荣宇宣的生死,显得有些惊慌。
“出尔反尔?”安骥王捕捉出这四个安的信息,仔细把眼前这人的印象同自己记忆中的资料对应,立即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五年前,有个山寨在山东一代靠山称王,不想发动战争扰乱民众,朝廷几次三番派使臣招安,最後终於成功,没有料到的是,当时有个副使立功心切,不知著了什麽魔,竟暗杀了那个山寨的头人。结果山寨群起造反,朝迁费了很大的劲才镇压下来,当时领著残党逃跑的是那个被误杀的头人的左右手,其中一人应该就是阁下吧,智将佘飞虎就是阁下吧。”
“不错。不愧是本来稳坐王位的安骥王,只可惜你也是得罪了那个狗皇帝吧。我个人是不想让你就这麽死了,但只要你姓慕荣,就是我们整个卢王寨的仇人,後天你也非死不可!”
一个“死”字,叫年纪尚幼的继瑛心惊肉跳,他不安地看向慕荣宇宣,後者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相当的冷静。
既使再未经世事,继瑛也能看到慕荣宇宣身上与那些故事中的英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本色,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