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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剃头匠。此外还有随行前往美国留学的八名学生,日后因在美国宣传孔教而声名远扬的陈焕章也在这群留学生之列。12月19日,美国太平洋邮船公司的巨型邮轮“西伯利亚”号(S。S。Siberia)载着几十名考察人员,也载着清政府和社会各界的殷殷期望,收锚起航,向着日本驶去。善于观察的戴鸿慈刚刚上船,就详细地记录下整个邮轮的构造和机关设置情况。
12月11日,载泽、李盛铎、尚其亨等人也从北京出发,来到上海。次年1月14日,这批考察团成员搭乘法国轮船公司的“克利刀连”号,先到日本,再转至欧洲等国家。一路上也是众人拥簇,浩浩荡荡,同行的除了一干随员之外,还有各省选派随团出洋考察者六人以及留学生若干人。
尽管为节省时间多参观一些国家,出洋考察宪政团已经兵分两路行进,但是相对而言,他们的行程还是很紧张的。因此随行人员就各施所长,按照自己的领域去观察他国不同的方面,以期用最短之时间取得最大之功效。
自然,这次出国考察,宪政为首要之目标,因此,每到一国,对于议院的参观和议会制度的考察必在计划之中,由是形成一个惯例,也引发许多思考。在戴鸿慈等人看来,在这些实行宪政的国家中,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为了国家利益做出的沟通以及君主和议会之间的互动关系,让他们耳目一新。当他们踏上所谓“自由国度”的美国时,看到议院中的议员们“恒以正事抗论,裂眦抵掌,相持未下,及议毕出门,则执手欢然,无纤芥之嫌。盖由其于公私之界限甚明,故不此患也”〔12〕。而当他们来到最早以坚船利炮打开中国国门的英国时,也注意到“议员分为政府党与非政府党两派。政府党与政府同意,非政府党则每事指驳,务使折中至当,而彼此不得争执。诚所谓争公理、不争意气者,亦法之可贵者也”〔13〕。在意大利考察时,戴鸿慈等官员看到意大利议会中往往由议院就可以决定国王任命大臣之去留。对于这些考察大臣而言,此事让他们感到十分诧异:“义国任命大臣之权,操诸国王之手。而大臣之不职者,得由下议院控诉之,而由上议院以裁判之。欧洲诸国,政制相维,其法至善,胥此道也。”〔14〕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对于这种政治体制的惊奇和赞叹。事实上,对于身处异域他邦的人们而言,和本国差异最大的地方往往就是对他们的思想冲击最为激烈之处。
在进行普遍观察的时候,考察宪政的大臣们也不忘记录和参考各个国家的特色和特点。载泽、尚其亨等人访日时观察到:“大抵日本立国之方,公议共之臣民,政柄操之君上,民无不通之隐,君有独尊之权。其民俗有聪强勤朴之风,其政体有划一整齐之象。”〔15〕戴鸿慈等人在德国考察时也注意到该国立宪政治之中对于军队力量的重视,因此,不无感慨地说:“立宪之要在自治,自治之要在民兵。”〔16〕由是反思中国这种尚武精神的缺乏以致导致了国弱民贫之局面。到俄国后,考察宪政的大臣们尤为注重俄国人对于中国实行立宪的意见。原因无他,中国和俄国领土相接,而且幅员都十分辽阔,历史皆颇为悠久,加之都曾经败于日本,因此,戴鸿慈等人特意前去拜访俄国前首相维特,并请教关于中国立宪等具体事宜。按照维特的说法,“中国立宪,当先定法律,务在延中西法律家斟酌其宜;既定之后,君民俱要实行遵守,然后可言立宪,约计总以五十年准备”。这一见解,赢得考察宪政的大臣们之普遍赞成。勿庸讳言,维特也指出了在中国社会中各项准备事宜应该齐头并进,以缩短准备时间,否则在近代内忧外患的状况下,怎么可能如此耐心地循序渐进,“雍容作河清之俟”〔17〕。在进行实地考察的同时,他们也听取了一些诸如日本穗积八束等宪法学家的意见,并整理有关各国宪政的文章,随时送回国内,在官报上发表,不断汇报此次考察成果。
在考察宪政之余,这些官员们也对日本和欧美社会的物质和文化事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事实上,这样的社会氛围对于他们而言,确有耳目一新之感。因此,在这为时半年的国外行程中,他们分别参观了一些外国的社会部门和机构。大致说来,既有像政府机关、邮局、铸币局这样的行政管理和服务部门,又有像监狱、疯人院这样诸如管制社会另类人群的机构;既有像基督教青年会、商会这样的依靠宗教和社会力量所组成的团体,又有像美术院、博物馆、学校等文化教育机构,可以说是比较广泛地近距离观察、了解了日本和欧美社会的不同侧面,并且与中国的社会情况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比较。譬如,当考察大臣们在德国剧院观看戏剧时,对于德国人编排戏剧时所花费的心思感触颇多,认为像德国这样的欧洲国家非常注重戏剧对于民众的教化作用,因此“不惜投大资本、竭心思耳目”,遂联想到中国的戏剧改良在社会中遇到的重重阻力,不禁感慨道,“又安怪彼之日新而月异,而我乃瞠乎其后耶!”〔18〕
在参观余暇,考察宪政的大臣们也在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每当他们到大城市进行考察之余,总是不忘前往所谓“优游休息”之地放松一下:“每至都会繁盛之区,必有优游休息之地,稍得闲暇,即往游观,辄忘车马之劳,足益见闻之陋。”相形之下,中国这样的“数千年文明旧域,迄今乃不若人”,难免让这些大臣产生相形见绌之感。待他们回国后,便立刻奏请由学部、警部主持,在京师次第筹办这些公共设施,并由清朝政府“饬各省督抚量为兴办,亦先就省会繁盛处所,广开风气,则庶几民智日开,民生日遂,共优游于文囿艺林之下,而得化民成俗之方,其无形之治功,实非浅鲜”〔19〕。他们不仅提议在全国范围内逐步建立起图书馆、博物馆、动物园、公园等,而且还不惜斥重金从国外购买回一批动物,放在北京新建的万牲园中,可以说是促成了中国最早的动物园的雏形。据《大公报》载,从国外运抵天津塘沽的动物包括一头大象、两头狮子、三只老虎、两匹斑马、两头花豹、两头野牛、四只熊、一只羚羊、四只袋鼠、四只鸵鸟、六只仙鹤、八只鹿、十四只天鹅、三十八只猴等,林林总总装了五十九个笼子。可谓壮观〔20〕。尽管这位作者记述此事之时稍有讽刺之意,但是新鲜事物的引入,必然或多或少会给社会增添了一些亮色,而这点亮色与五大臣出洋考察似乎也不无关系。中国早期的植物园、动物园等的发展,成为这些出洋考察的大臣们在促进中国社会发展方面的无心之功。
总体而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对如此多国家、就如此多内容进行参观,难免会浮光掠影,走马观花。因此,这次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的活动似乎更偏重于形式上的观察。在大臣们和相关人员进行交流的时候,担任翻译工作的,不是随行的翻译人员,就是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也有曾经在中国生活、会说汉语的外国人,这样一来,误解及其曲折之处自然在所难免:
“况今远涉重洋于语言文字迥然不同之国,而使之考其文物制度,其不同暗摸辨苍黄,隔壁察媸妍也几希。”〔21〕
1906年夏秋之际,经过近半年的海外考察,两批出洋大臣先后回到中国。他们在梁启超和杨度等人在东京事先写好的有关实行宪政的文章的基础上草拟了一份“考察宪政报告”,向清朝政府复命,正式提出了实行君主立宪的主张,并且还指出“立宪利于君,利于民,不利于官”。此外,戴鸿慈、端方等人还根据从国外带回来的关于宪政的资料,编写出《欧美政治要义》一书,将欧美各国的政体或者相关的政治制度进行了简略的介绍,“不仅对于改革政治和其他制度具有重要参考价值,而且也使慈禧和当权亲贵对于世界大势有所了解,宪政知识有所增长,有利于基本国策的确定”〔22〕。
1906年9月1日,清朝政府终于颁布了仿行立宪的诏令。1908年8月,又颁布了《钦定宪法大纲》,准备立宪,命令各部共筹计划。1911年5月8日,皇族内阁粉墨登场,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实际上也宣告了清朝政府立宪努力的失败。确实如此,百年积习,岂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而且对于失去权力的恐惧,使得上至慈禧太后,下至各层官僚,旁观侧目者乃至阳奉阴违、横加阻拦者大有人在,加之革命浪潮风起云涌,此起彼伏,因此尽管立宪的呼声回响在神州大地,但最终还是被湮没于滚滚的历史浪潮之中,从而也加速了清朝政府的覆亡。
历史是善于遗忘的,那些并未在其中留下浓色重彩的人物和活动,就这样不复再现。
注释:
〔1〕〔9〕〔10〕《大公报》1905年4月13日、9月26日、10月14日。
〔2〕《中国未立宪以前当以法律遍教国民论》,《东方杂志》第2卷第11期。
〔3〕〔15〕《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上册,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6页。
〔4〕〔21〕英敛之:《也是集》,《大公报》馆宣统庚戌1910年版,第28、28页。
〔5〕〔6〕〔12〕〔13〕〔14〕〔16〕〔17〕〔18〕戴鸿慈:《出使九国日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1、41~42、85、111、249、132、225~226、122页。
〔7〕吴樾:《与妻书》,选自南郭:《吴樾》,金兰出版社印行,1985年版。
〔8〕吴樾:《暗杀时代》(手稿),选自南郭:《吴樾》,金兰出版社印行,1985年版。
〔11〕《申报》1905年9月28日。
〔19〕〔20〕《大公报》1907年10月18日、6月5日。
〔22〕侯宜杰:《二十世纪初中国政治改革风潮》,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3页。
己轻群重复何言?
? 方建锋
一
光绪三年(1876年),严复与林永升、刘步蟾、方伯谦、马建忠等成为福州船政学堂第一批出洋留学生。他虽然被派往国外学习军事专业知识,却将相当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所学专业之外,这一点还与郭嵩焘有直接的关系。
郭嵩焘同年成为清朝第一任驻外公使,他自称“中国与西夷交接二十余年,至今懵然莫知其指要,犹谓国有人乎?京师知者独鄙人耳”〔1〕。郭嵩焘反对洋务派把“船坚炮利”看成西方强盛的原因,也反对洋务派官僚主张由国家垄断新式工业的做法,主张扶持民间工商业发展。也正因为如此,郭嵩焘在国内少有知音,多受打击。郭嵩焘到英国之后,广泛考察英国社会,注意到了教育对社会发展的关键作用。他致书沈葆桢,“宜先就通商口岸开设学馆,求为徵实致用之学。此实今时之要务,而未可一日视为缓图者也”〔2〕。郭在英国看到日本在英国学习各种技艺的有二百多人,而中国只是学习军事,为此深感不安,建议各督抚多选一些青年才俊,根据自己的爱好和才质,分别培养。
光绪四年正月初一(1878年2月2日),严复与同学共到郭嵩焘处祝贺春节。其间,严复给郭嵩焘的印象最深。郭氏在日记中讲到:“严又陵谈最畅”,“其言多可听者。”二十五岁的严复善于谈吐、善于思考、善于发现问题,与六十岁的郭嵩焘引为忘年交。严复之子严璩在《侯官先生年谱》中写道:“湘阴郭侍郎嵩焘为出使英国大臣,见府君而异之,引为忘年交。每值休沐之日,府君辄至使署,与郭公论述中西学术政制之异同。”〔3〕郭氏此一时期近一年的日记中,共有三十三处记载有严复的活动。有一次,严复去英国法庭旁听,回来之后“如有所失”,“尝语湘阴郭先生,谓英国与诸欧之所以富强,公理日伸,其端在此一事。先生深以为然,见谓卓识”〔4〕。严复因其科学知识丰富和才华出众,深受郭嵩焘喜爱。
郭嵩焘在巴黎期间,正好严复、方伯谦、萨镇冰等也赴巴黎游历,严复先后陪同郭游天文馆、参观巴黎下水道、赴凡尔赛宫参观等等,不时为郭做科学解释。次年的春节晚间聚会,郭嵩焘邀请了严复参加,为唯一的留学生。会上,由英国人罗伯逊致贺年词,郭嵩焘致答词,马格里任翻译。事毕,郭嵩焘问严复,翻译如何,严复说,所译的话多数不正确。而专职译员凤夔久、张听帆竟没有能力辨别出来。这件事情使得郭嵩焘认定,严复的英语水平胜过译员。
郭嵩焘在日记中对严复有如下评定:
问:严宗光宜何用之?
曰:以之管带一船,实为枉其材。
问:何宜?
曰:交涉事务,可以胜任。
问:陈季同酬应明干,能胜任公使否?
曰:是其识解不逮严宗光。〔5〕
在此基础上,郭嵩焘于光绪五年正月初八日(1879年1月29日)发出公文,其中向南、北洋大臣保荐严复等六人。这件事情,还让曾纪泽极为不满,认为褒奖严复太过,会纵容严复的狂傲之气。
郭嵩焘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为当时权贵所不容,自行离任,奏请因病销差。严复将英国《泰晤士报》关于郭嵩焘离任的长篇报道翻译了出来,赠别于郭氏。这篇评论认为,中国夜郎自大,将向外派遣公使视为最失国体的事件。而郭嵩焘通晓欧洲事体,“郭钦差此行,凡在英、法两京见过者均为惋惜”。郭嵩焘任使对中国和西方都是有益的,“如郭之为人,中国用之,其益不浅,我等亦更欢喜”。评论认为清朝用人不当,“常念中国如渴睡初醒之人,遇事惝怳,不甚分明”。这篇报道全面分析了郭氏离任的背景和政绩,严复借外文报纸表达了自己对郭氏的感谢、理解和同情。
郭嵩焘1891年7月18日去世。严复将郭氏与羊祜、屈原相比,写挽联道:
平生蒙国士之知,而今鹤翅氋氃,激赏深惭羊叔子;
惟公负独醒之累,在昔蛾眉谣诼,离忧岂仅屈灵均。
二
在英国学习二年零三个月之后,1879年,严复二十七岁,由于福州船政学堂缺乏教师,受调提前回国任教。
福州船政学堂创办初始对教官的要求十分严格,沈葆桢、丁日昌、吴赞诚莫不如是。当时之所以调严复提前回国任教,据后来薛福成考察,是因为“严宗光于管驾官应知学问以外,更能探本溯源,以为传授生徒之资,足胜水师学堂教习之任”。
但是,此时的福州船政学堂已经“诸事废弛”,积重难返。学生开始丢弃“洋务”,转而学画、学歌词,“该学生等毫无管束,遂致抛荒本业,纷纷入教”;船厂的提调(厂长)不懂洋务,“日吸洋烟,携姬妾,十数日不到局一次”,所造之船多数“不商不兵”,不能适用:
船政局所雇洋人,艺亦平常。所造之船,多系旧式,即如康济机器,是其明证。洋匠恐成船太速,不能久食薪俸,往往派华匠造器,宽其限期。如有先期制成者,必以不中式弃之。华匠相率宕延,遂成锢习。管驾以至水手,薪俸太厚。竟有管驾数年,技未必精而已坐拥厚资,难免浮冒侵吞之弊。〔6〕
基于对严复才干的认可,1879年10月18日,李鸿章致函李凤苞,称刘步蟾、林泰曾能调管大船,严复充学堂教习最为相宜,魏瀚、陈兆翱可胜督造快船。次年4月28日,李鸿章致函福州船政局督办黎兆棠,请饬严复赴天津充天津水师学堂教习;8月12日,严复至天津,被任命为天津水师学堂总教习(教务长)。
严复是中国第一批学习海防的人员,有留学经历,知识超群,善于辞令,具有相当的交际能力,“朝之硕臣,及铮铮以国士自期许者,咸折节争集先生之庐”(王蘧常:《严几道年谱》)。自光绪七年(1881年)开办起,至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停办止,天津水师学堂共毕业二百一十名学生,成为北洋舰队的骨干技术力量。这些学生中,很多人“文理通畅,博涉西学”,严复功不可没。
陈宝琛在《清故资政大夫海军协领都统严君墓志铭》中说:“君慨夫朝野玩愒,而日本同学归者皆用事图强,径剪琉球,则大戚。常语人,不三十年,蕃属且尽,缳我如老牸牛耳。闻者弗省。文忠亦患其激烈,不之近也。”李鸿章曾示意严复“执贽称弟子”,而严复不屑,与李保持一定距离。同时由于中国官场长期形成的派系斗争,李鸿章也未视沈葆祯培养的严复为心腹,不让他参与决策。严复自己讲,“公事一切,仍是有人掣肘,不得自在施行”,“不预机要,奉职而已”,不时有不得志之叹。
应该说,严复与李鸿章的距离感主要产生于根本观点的不同。与郭嵩焘一样,严复不看好限于军事自强的洋务派思想,更反对由国家包办新式工业,这一点与李鸿章后期由“自强”向“求富”思想转变相冲突。
但是,严复与李鸿章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