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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暴戾的动作不同，芸帝落在他眼睛上的吻，轻柔而温和，像是怕弄坏了他。
久久的停留，不曾离去，也不再有什么动作。
双真不懂这个人。
他以为他的怒气足以让他撕碎了自己，可是他却在愤怒之后停下来了。
双真甚至感觉得到他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芸帝放开他，微微退了开来。
俯视身下满眼迷茫的双真，芸帝突然觉得自己无能而可笑。他依然是生气，也依然欲求未满。
却不想再多做什么。不是不屑，也并非仅仅感到无奈，他只是……一瞬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有些惧怕。
那是一种模糊而不知明的惧怕。
他理不清，只似乎有这样一种感觉，他若就这样要了他，那么他将永远赢不了这个人。
压下所有欲 望，他只是对眼前的人轻声道：
“吻我。”
是蛊惑么？
双真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身体已经率先执行了这句并非命令的话。
他撑起身子，单手拉住芸帝的前襟，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开始只是单纯的触碰。唇与唇干净的摩擦，温柔的像是一个仪式。
然后，是试探般的深入，他半犹豫的探出自己的舌……然而却立刻被缠住不放了……舌尖抵到齿贝，被引导着和对方黏腻的交缠。
柔软的触感，缓慢的进行。
似乎对方也不敢急躁，只是甜蜜的细腻的品尝……上腭被舔到，双真喉咙深处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惹得某人更得寸进尺的深入……
明明身体已经分开，连手指的触碰都没有，然而温度却比之前更快的攀升……
好热，像被火烧着。
双真有些惊慌，身体好像变得不是他的了……
这个人，当真要把他烧坏么……
芸帝适时的松开了他。
之所以说是适时，是因为若不这样做，连芸帝自己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忍得住不碰他。
银丝还意犹未尽的牵扯在彼此的唇舌之间，芸帝看双真满眼恍惚无措，勾起唇角，轻轻舔他的耳垂，惹来他的阵阵颤抖。
好不容易终于忍下来，芸帝站了起来。
他低头对双真轻笑道：“今天，就放过你一回。”
依然是那麽傲慢，话中却有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深意……
上了红漆的窗被吹了开来，吱吱呀呀。
纱帘微微的飘飞，小心翼翼。
窗外窥不见何时失了踪影的月，只有树影静谧。
夜风终于寻到了缝隙，闯进这暧昧的氛围之中。
沉默之中散过来一丝属于夏夜的湿气，凉爽清新……
还有……一丝甜腻的香味……
“陛下好兴致，竟在这儿享用美人么？”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一阵狂风掠过，芸帝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掀起床单遮住了双真，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独留纱帘四处翻飞。
双真心知肯定来了敌人，刚要起身，却忽然感到浑身无力，还没来得及反映，人已经软软的倒回了地上，黑暗瞬间覆盖了上来……
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因为乱梦纷纭，似乎总是在理不清的迷雾里徘徊，找不到出口，或许也不想去找，只机械的走着，一直走……
好累，走得好累了。可是停不下来。只是一直走着。
恍然觉得前方有什么在等他。
于是他在梦里一个人走了几世，而那个等待着他的，也就这么等了几世。
可是终于走不了了。
荒茫的沙漠拦在他的面前，风沙漫天，遮去了视线，卷起来一股一股的绝望。
他疲倦得坐在地上，口干舌燥。
他想离开。
有谁能带他离开？
天上突然落下来泉水，他心里一喜，跑过去接，却只触到让人心惊胆战的滚烫，吓得他无声的叫喊，却怎么也躲不掉。
泉水哗的一声全变成了青色的火焰，烧遍他的全身……
……
好容易睁开眼，只感到浑身的疼。
双真皱起了眉——这里，不是他的地方，就连身上穿的也不是自己的衣物。
他坐起来四处望了望，这里的装饰都很朴素，显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住处，然而主人却也绝非常人。
光靠感知就能知道这里的四周都设了特殊的法阵，放着天下难寻的珍贵晶石，才让这间房子的灵力提高了不止一点点。
房间中央的木桌上燃着的，想必是帝宫里才会有的血露，香味是独特的幽香，取自四十五年才结一次果的地缚藤。他也是当年在师父那里才闻过一次，这才辨得出来。
这血露是难得一见的药材，极具凝神安魂的功效，更是治疗法术造成的伤毒的圣品。只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点——闻了这香会有些无力，而且会暂时失声。
双真试了试，发现果然说不出话了。
正纳闷着，房外推门走进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样貌甚美，鹅蛋脸，明眸眼，唇红齿白，不可方物。可惜眉间却总透着一股子淡然，虽显得的温和，却也失了不少光华。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曾经沧海的倦意，还有一点……说不清哪里来的肃杀之气……
错觉么？这样一个看似温和的女子，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你醒了？”她的声音柔柔软软，若是唱歌，怕是难得一闻的天籁吧。
双真点点头，询问的看着她。
她却没有理会双真的疑问，微笑道：“你身上伤还没好，先在这儿养一段时间吧。我唤人给你熬了粥，待会儿喝了药可以吃一些，你身体还虚着，吃完就再多睡会儿吧。”
说罢也不等双真反映，她微笑着，转身又出了房间。
双真莫名其妙。
但他到底不是个会傻呼呼的任人宰割的人，对方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哪可能就这么乖乖的睡觉？
虽然有些无力，但他还是下了床，走到门边。
伸手推门，一股刺痛感突兀的袭来，教他立刻松了手。
果然。
他冷笑，重又走回床边坐下。
过了不久，丫鬟推门而入，药送过来，双真却怎么也不肯吃。
丫鬟怎么劝都没用，无奈之下只好去回禀主子，果然不一会儿，之前来过的那女子又过来了。
双真知道也无需多说什么，只看着她。
女子叹了口气，道：“殿下何苦跟自己的身子作对？我们并不打算伤害你，只是借你这个人一用，等我们的计划完成，芸帝落入我们之手，自然会放你回去。”
双真轻蔑的笑。
那女子也笑：“我知道殿下在想什么。你大概是想芸帝是何许人也，怎么会中了如此愚蠢的圈套。我不妨告诉你，现在广洛城全城都中了毒，他必须先去城里帮大家缓解伤势，这必定耗费他不少元气，而解药只有我一人有，他自然要来找我谈判……那之后，就不能告诉你了。至于抓了你……只是看他对你不似常人，想着到最后关头至少还有多一颗棋子在手上，这才在那一晚顺便掳了回来。”她似乎想起什么，笑意更深，“看来抓你也不错，芸帝那晚的表情……真是紧张的很……”
看双真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女子叫人拿了纸笔来。
双真写道：“若芸帝冷酷至极，置广洛城人们的性命不顾，难道你要全城陪葬么？”
女子看了，不禁苦笑：“你倒是有几分了解他，知道他冷酷无情……”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又瞬间消失不见，仿佛那只是错觉，“只是他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天帝需要安抚民心，否则今后如何服众？”
这一点，是周擎帝总挂在嘴边的话，她不信芸帝会不管不顾。
双真沉思片刻，又写道：“你究竟要什么？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女子看了这问题，闭上了眼。
她笑笑，站起身似乎不愿再深谈，只道：“双真殿下只是个手艺人，还是不要问这些皇家的纷争吧，只管安心养身体就好。”说罢转身要走。
门外却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
“主子，芸帝已经来了！”
“这么快？！”难道他连广洛城都没去就直接来找她要解药吗？
“……而且……他完全没有要谈判的意思——他是杀过来了！”
“……！”
番外之 沉沦（7）
巧园带着满腹的不敢置信赶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形势基本是一面倒，己方的人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狼狈不堪。
那个傲慢的男人正挥着手中的剑，利落的斩断了一个人的手臂，血溅上他的衣衫，像挥墨的画笔，染开一片血海。
芸帝看见来人，停了手，道：“巧园殿下，好久不见。”
巧园走上前，一脸淡然：“怎么？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解药、救出人么？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芸帝：“药会拿，人也定然要救，但这跟杀不杀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来履行一个天帝的义务，消灭一个困扰帝宫许久的敌人罢了。”
巧园冷笑：“好大一个理由。什么时候天帝的义务成了绞杀一个女子。”
芸帝：“不是绞杀你一个人，而是绞杀你们整个叛族。”
巧园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你……！你真的就要赶尽杀绝？！”
芸帝：“是你们得寸进尺。先帝饶你一命，你的那些族人却还不知好歹，屡次进犯。这回我不会再姑息。”
巧园咬唇，回不出半个字。
她眨也不眨眼的瞪着眼前的人。他威严，强大，心狠手辣，让人不敢有了半点微词，仿佛天下人都撼动不了他分毫般的自信。
却孤独，一片苍茫的孤独。
……是因为太早离开母亲的缘故么。
巧园一刹那心疼得几乎忘记自己身为族长之女的使命。
只是对上那双冰冷的眼，才一颤又会过神来。她苦笑：“你……当真要狠心杀我？”
芸帝：“是。”
芸帝看着那个美丽而疲倦的女人，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丝毫动摇。
因那面容，那句话，他已经在梦中经历过了无数次。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在那些让人窒息的梦境里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哀伤的，怨恨的，无奈的，每一次都不变，让他觉得厌烦腻味，她却依然不改地在那个地方，不放弃的骚扰他的睡眠。每次惊醒，总是满身的汗，却依然会坐在黑暗里，残忍的去细细咀嚼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然后生硬的重复他永远都不会变的回答。
“是。这是天帝的义务。”
这一次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差别，只不过梦成了现实，他来给这一切画上句点。
巧园终于闭上了眼，自嘲的轻笑。
再睁眼的时候，她又恢复成了精炼果断的自己，扬声问：“你这么狠心弃全城人性命于不顾？还有飞剑殿主的命也不要了？”
芸帝什么也没说，轻蔑的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巧园的一个部下从身后靠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她脸色渐沉。
双真小心翼翼的躲过那所剩不多的守卫，找着出口。
他吃了解药，力气算是恢复了大半，只是仍然发不出声音，而且伤势也还在，因此比起前面那个似乎是被派来救他的人来说，太过不灵活。
只见那人一下子窜上了树，四处观察了会儿，又窜了下来，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守卫不多，大概都去应战了，左边稍远一点的有人在打斗，我们往右边走，虽然还出不去，但能暂时躲躲，等人来接你。”
双真弯着腰听他说。
没错，弯着腰。
因为这个人是个小孩。或者可以称之为一个小少年，身高才到他腰际。
他不得不佩服芸帝考虑事情的周到。只是找人的话，孩子确实比大人要方便许多，不仅身手足够敏捷，而且那尚未成熟的灵气也不容易招人察觉。
双真点点头。那孩子过来牵他，生怕他走丢了。
小小的身躯裹在黑衣里，脸也蒙上了，双真猜测着芸帝大概是在暗中培养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因为这孩子显然是从小身处训练中的人，即使灵力略显薄弱了，但却运用自如。虽然带着个人，但他很快就避开了其他人，巧妙的隐藏了过去。
他和双真靠在角落等敌人过去，谁知那人似乎有些察觉不对，竟开始四处巡查起来，眼看就要过来了。那孩子皱起了眉。
他不悦的四处瞄了瞄，灵动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将双真推了出去。双真料不及，一个踉跄摔到了外面，竟就生生的撞到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那人一愣，反射性的就挥了刀砍过来，双真下意识的举剑去挡，但是对方的刀甚至还没有挥到他面前，人已经僵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渐渐软倒了下去。
细看，地上的人脖子上开了长长一道口子，流出黑红色浓稠的血。他表情狰狞的颤着手想要捂住伤口，然而甚至手都未碰到脖子，只是挣扎了几下，已经不动了。
双真愣住了，回头去看那孩子。他就站在他身侧，眼神冰冷狠厉得叫人发寒。但当对上双真的眼睛时，又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被长辈逮到一般的狼狈，既羞又恼。
他有些忿恨、又有些不甘似的撇过头，低声道：“我没办法……我的力量不足，即使打过他也必定会招来更多的敌人，只能先用你引开他的注意再使暗器……我没有要害你的……”他越说越有点急，一双眼却怎么也不肯看向双真，耳根都红透了。
双真看他那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怪他。
那孩子感觉双真的动作，不说话了，只是伸手去牵他，挨到他身旁道：“走吧。”
双真走没两步，又叫身边那孩子给拽停了，他不解，转头疑问的看向他。那孩子还是一脸不对劲的别扭，这次却是看向了双真：“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我用我的命保证。”
晶亮的眸子盯着他，如水般莹润而动人。只是不知这双眼的主人有着怎样的故事，让那眼中的光芒坚如冰，利如刃。
双真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那孩子也没管他，话说完了拉着他就走，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巧园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心里迅速的盘算着接下来该怎样应对芸帝才好。
她的手里已经没有筹码了，芸帝甘愿放着整个广洛城的性命于不顾，刚刚又来人禀告双真被人救了出去，看来芸帝是已经做足了准备要她死。
她几乎绝望。
却不能。
她必须保住她的族人，即使她死，她也不能放弃那些在家乡对她怀满期望的人们。他们与皇族的恩恩怨怨总是在纠缠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彼此憎恨，从远久而布满风尘的曾经，到探不到触不及的将来，大家已经忘了最初的恨来自何处，只记得在杀戮中红了眼，口口声声为了亲人和爱人而复仇。喋喋不休。
就不会疲倦么。
至少，她是倦了。却只能挺直了腰杆站在这里，对她自己的骨肉宣战。
周擎，你果然好狠的心，明知我的身份还瞒着我跟我在一起。你是在等待看到这一刻么？
巧园咬了咬已经发白的唇，刚要开口，却被那边芸帝的动作打断了。
芸帝不知为何突然沉了脸挥手重重打在身旁一人的身上，那人受不住，跪倒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芸帝的声音阴沉暴戾，克制不住的狂怒。
他恨恨的转头看向巧园，咬牙切齿道：“交出双真，我饶你一命！”
巧园愣了。
——莫非……救出双真的，并不是芸帝的人？
抱着赌一次的想法，她定了定神，镇定自若的笑：“怎么，还有陛下不敢放手去做的事？你大可杀了我，杀了我们所有的人，到时候别说给你一个活人，你会连一个全尸都收不到！”
“你威胁我？！”
“是又怎样？”
“你不知道我从不会受人威胁么？”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他，更没有谁有这个能耐。
即使是双真，即使是巧园。
巧园巧笑倩兮：“不信吗？要不要我砍一条手臂来给陛下看看。”
芸帝看着巧园，眼里是冰冷的狠毒：“你动他一下，我要你的族人十倍奉还。”
巧园心里一颤，强自镇定：“反正都是一死，怎么死不一样？拉一个陛下心爱的人陪葬，也算是我们的福气了。”
芸帝眼看说不动巧园，渐渐有些心慌。
他绝不受威胁。
却也绝不准那个人受伤——他是他的人，能伤他的只有自己。
巧园依旧说着：“你若放过我们，或许我还能把双真还给你。只要你立誓不再围剿我们一族，一切恩怨一笔勾消，你做你的天帝，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不论是人还是解药，我都双手奉上。否则……不但你整个广洛城横尸遍野，连你的双真殿下，我也要他凌迟而死！”
芸帝依旧没有开口，握剑的手却钻得死紧，剑柄上的花纹沾着汗水深深地烙进手心。
他身边的人一阵胆寒。
剑上开始聚集起了深青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渐渐攀到了剑尖，冰冷的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