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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叹了口气：“翡翠，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将个体的行为，算到这个个体所属的整体身上，更不要算到整体中其他个体的身上。假如你因为几个人类伤害了蜜雪儿，进而憎恨全人类整体，想要疯狂报复；那么相对地，我可不可以因为你杀死了无辜的人，进而憎恨起全精灵族，对他们进行灭族报复？”
翡翠微微一怔。
迦南招了招手，他身后便有人走来，将十几个手脚锁着镣铐的人丢在地上：“这些，是我特地找来的，所有曾经参与贩卖精灵奴隶，以及曾经在那栋别墅里出没的人，你假如想要报仇，应该找准对象。”
翡翠冷笑一声，地面上刹那间穿出无数倒刺，刺穿倒地的身躯，接着，他转向迦南：“要惩罚我，好办，用武力打败我吧，否则我绝不认错。”
“这面具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不杀死我？”
“下不了手，就算你是屠城的凶手，我也做不到铁面无私，亲手杀死朋友。”
“那你打算永远囚禁我？”
“不，假如有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发生，你都可以重获自由，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静心地思考，不要继续盲目仇恨。”
“什么？”
“第一，有人能认识我留下的那些特殊符号，就好像石碑上的那些，那个人自然可以给你翻译出解除面具束缚的咒文。”
“第二呢？”
“第二，我安排了一个很长远的计划，当有人跟你说一句话的时候，就说明这个计划启动，你可以重获自由。”
“什么话？”
“荆棘为吾誓约。”
二百四十八章 生之地与死之地
不论何时，树海中总是比外面的世界要安静些。
假如没有遇见活物，周围便只有无尽的树木相伴，风吹过枝叶的细微声响，仿佛带着韵律的节奏，一波一波地送入耳畔，清爽的空气仿佛永远与喧嚣隔绝。
易龙龙现在正跟着赛文，在这片连绵的树海里行走着。
她原本就打算跟艾瑞克一起来树海，中途发生变故，同行的人换成了一个恐怖危险的家伙，但最终目的地却奇迹般地没有改变。
潘帕斯镇的那夜之后，赛文没有继续对易龙龙说七百年前的往事，或许是他正在回忆，又或者，有些事情，他并不愿意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至于易龙龙，因为进入了树海，预感很快就要见到林琦，她也再没有心思顾虑其他的琐事，更没再询问怎么样长大，什么时候能见到林琦诸如此类的问题。
越是迫近，越是情怯。
带着微微的紧张，日复一日地沉默，走了不知多少天，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异样洁净，空气的温度逐渐从凉爽的秋意过度到春天充满了生机的温暖，树木枝叶翠绿，乍一看去仿佛映着晶莹剔透的光辉，这景象是如此的熟悉，易龙龙曾经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过整整一年时光。
忽然明白过来赛文带着她来到什么地方后，易龙龙陡然警觉：“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塔希妮雅的长眠之地，是她最初出生的地方。
这里四季如春，空气如同被滤洗过一般地洁净。枝叶翠绿明丽得接近不真实，她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判断出，那片湖泊所在地方向位置。
可是，赛文要做什么？
即便相安无事地共处这么多天。易龙龙也依旧不会忘却他的身份。他是导致龙族几乎灭绝的真正幕后元凶，而他第一个下手杀戮的对象。则是身为龙族之王的塔希妮雅。
有着这样地身份背景，易龙龙很难怀着善意揣测赛文带她来此地目的。
其他龙族地尸体都在死后莫名消失。这更有可能是赛文的杰作，他杀害龙族地生命后还不过瘾，或许还对龙的尸体做了什么很不龙道的事。
仿佛是感受到易龙龙的视线，赛文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正对上“你是虐尸狂吗”这样的眼神，他微微一怔，随后莞尔笑道：“请放心，我虽然不能被称作善良，但也并不是那样奇怪地变态吧？”
易龙龙撇了撇嘴，心说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只继续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想法。
赛文摇了摇头，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他们一路向前。在一天后。终于抵达易龙龙熟悉的湖泊边。
这里，还是与她原先离开时一模一样。平静无波的湖面宛如一块完整巨大的蓝宝石，剔透而美丽，而她建造的小木屋，也同样静静地伫立在湖畔的树林里，周围的工具摆设，都没有被移动分毫。
木屋旁竖立着地木板，刻着她在湖泊边居住生活地时间，易龙龙掀开已经枯萎的草帘，钻进屋子里，她现在是人地形态，此时走入屋内，便一下子觉得空间狭小起来，手脚都很难活动开。
屋内有小小的桌子，小小的床，小小的木凳，小小的木碗和杯子，小小的水盆。
银青草编织的床单被子，此时已经干枯，易龙龙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低身小心拂开轻飘飘的枯萎草叶，转身小心地坐在床上。
单薄的小木床发出吱呀的声响，原先仅仅针对幼龙身体的小床，此时坐上一个人，显然有些承担不住。
易龙龙赶紧站起来，再摸了摸屋内其他的物件，只觉得怀念又亲切，她听见屋外传来悦耳的轻响，赶紧走出去，却发现是赛文来到了木屋旁，正在把玩垂在屋檐边的挂饰，木块与坚果相互碰撞敲击，发出玲珑的脆响。
赛文偏头对易龙龙笑了笑，随即转身朝湖边走去，易龙龙紧随跟上。
两人站在湖边，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易龙龙还有些紧张，根据艾瑞克的说法，塔希妮雅便长眠在湖底，赛文这一次来，该不会是想把塔希妮雅的尸体挖出来吧？
他可千万别有诸如分尸这样恶劣的嗜好。
虽然并非真正的塔希妮雅的孩子，但易龙龙自认为占据了塔希妮雅孩子的身体，并在此安全生活许久，也算是大大地承了银龙的一份情，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再看见死去的银龙遭受更多伤害。
赛文低笑一声，道：“你完全不必害怕，塔希妮雅在这里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当时我没有做什么，现在也同样不会。”
易龙龙一怔：早就？
赛文轻声道：“早在十年前，我就来过这里，确认了银龙塔希妮雅的死亡，当然，也看见了还在湖边的龙蛋，塔希妮雅为了防止你被我发觉，她在临死之前，用残余生命激发秘术，强行将还未孵化的龙蛋封印，极端地压制生命力波动，极端地压制龙族血统，极端地压制龙属种类，这也是为什么塔希妮雅是银龙，你却是白龙的缘故，因为白龙的龙族气息最弱，她为了避免你被我发现，强行改变了你的部分种族属性。”
“同样，你的龙族天赋，也因此被剥夺大半，龙天生通万物言，但是你只能够天生懂得人类语言，别的更复杂的语言，你还得自己去学……龙族的各种天赋里，你大概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当初没有下手的原因，塔希妮雅的封印太过强大，虽然将她孩子的生命最低限度隐蔽地维持，但是龙蛋的孵化需要严苛舒适的环境，当时龙蛋里还十分柔弱的柔弱的幼龙灵魂，承受不住压迫，加上环境的呵护不够，很快逐渐消散。”
换而言之，当时他放过那只龙蛋，是因为那只龙已经“死”了，他根本无须多此一举，只不过十年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填充满了龙蛋里的身体，让这具身躯，又重新活了过来。
听赛文说话的语气，平静舒缓，似乎他对龙族也并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易龙龙忍不住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灭绝龙族？”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灭族狂人啊？
赛文微微扬起一道眉毛，眼底带着浅浅笑意：“你弄错了一件事，我最初的行为，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律，只是自卫反击而已。”
当然，不可否认，他的防卫有点过当，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最早宣战的那方，并不是他。
二百四十九章 口泳
自卫反击？
易龙龙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明白赛文话中隐含的意思，他说，当初他杀龙，是自卫的反击，换而言之，难道最初首先发动攻击的人，不是他，而是龙族中的某只龙？甚至就是塔希妮雅？
这……双方的口供怎么这样不一致？
此前，艾瑞克有时跟她聊天，提起塔希妮雅，总称赞有加，不止一次说到塔希妮雅的脾气温和，宽大容忍，非常容易相处，这样的一只龙，怎么可能主动攻击赛文？不光是塔希妮雅，整个龙族，都很少有脾气凶残暴戾的龙，大多数龙性情都较为温吞被动，甚至更宁愿在龙语山脉里睡觉，也不乐意到处耀武扬威。
这两边，谁在说谎？
易龙龙满脸的惊诧狐疑，一时间有些混乱，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的说辞。
一方面是艾瑞克，她情感上不相信他会骗他。
另一方面是赛文，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易龙龙使劲地盯着赛文，被注视的魔族一脸真诚无辜，眉眼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易龙龙才勉强开口：“我还是很难相信。”
赛文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语调一转，换了个话题：“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想对塔希妮雅做任何事，而是完成之前对你的承诺。帮助你解除禁制的封印。”
“什么？”
话音未落，易龙龙看见赛文露出来带点儿恶作剧地明朗笑意，接着，一只手在她面前骤然放大接近，眨眼间便按在她的额头上。
来不及躲闪。易龙龙周身泛起剧烈的银亮光辉。眼看着赛文的身体变大，不。准确地说，是她的身体在变小。接着，一股无可抵抗地巨大力量，将变回了幼龙身躯地易龙龙，推入湖中。
身体入水，视野瞬间变作波动不定的水蓝色。透过水地屏障，易龙龙可以看见斜对角湖畔边赛文弯着腰，笑眯眯地对她摇手。
还没等浮出水面去找祸首算帐，身下陡然传来强大的吸力，暴烈地漩涡包裹住易龙龙娇雪白的身躯，仿佛无形的手，将她从宽大的衣服里拖出来，直接拽入湖水的深处。
赛文慢慢地直起腰，依旧平静地微笑着。他撩开长袍地下摆。盘膝坐在湖边的白色鹅卵石上，凝望湖面静静等待。
也不知道被漩涡拖了多久。当周围的水流恢复安静，易龙龙的身体重获自由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伸展爪子划动，好像身处于在极为粘稠的胶体中一般，而她抬起头，此时已经看不见湖面的情形，视野所见，上方是一片晶莹璀璨的莹蓝。
早在最初的那一年，易龙龙独自生活在湖畔边，也时常潜入湖中，但她潜水地范围，仅限于胶质以上地部分，不敢强行深入探索下方，以免发生危险，但今天，她却被不知什么力量主动拉了下来。
赛文推她下湖，是为了让她来到这里吗？
冷静下来后，易龙龙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浮上湖面找赛文问个清楚，可这念头才升起，便又被现实给打压下去：
下水之前，可能是赛文做了什么手脚，她变回了龙地形态，再因为漩涡的拉拽，将她整个身躯从宽大的衣衫中拉出来，现在易龙龙全身上下半片布都没有，假如现在浮上湖面，基本上无异于在赛文面前裸泳。
牙齿咬了再咬，易龙龙终究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现在她周围的环境虽说水压大点，水质粘稠点，也没什么影响，她能够像在岸上一样，在水地呼吸和活动，而附近方圆几米，目光所及之处，都看不到什么危险……既然如此，不如顺着那漩涡拉她下来的意思，暂时在湖底停留片刻，看看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既来之，则安之。
努力划动小爪子，易龙龙朝湖底方向更深处潜去，虽说水压很大，但她爪子划动所到之处，水流都十分听话，温顺地送她去想去的地方，下潜了超出预想的深度后，她终于看见，一只盘踞在湖底的，巨大的银龙。
那是，塔希妮雅。
瞧见银龙的第一眼，易龙龙情不自禁地屏住呼息。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除了她以外的，这世界上真正的龙，同时，也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
她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强大？美丽？悠远？宁静？
银龙安静地躺着，她巨大的身体弯成一个弧度，尾巴好像新月一样勾起来，而她的眼眸，已经闭合了许多年。
这只是银龙的尸体，可是易龙龙却有一种错觉，仿佛塔希妮雅活着，她一直活着，并且将永远地活着。
易龙龙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又犹豫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朝银龙所在的位置，更深地下潜。
下潜到某个距离时，离银龙的身体大约还有十米的位置，易龙龙下潜终于抵达了极限，下方的湖水凝成了坚固的结晶，保护着银龙安宁的长眠。
易龙龙站在结晶上方，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开口道：“塔希妮雅，这是你的名字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些害怕，也有些愧疚。
不管赛文此前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她到来之前，龙蛋里的灵魂便已经消散，可她占据了这具身躯，那毕竟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塔希妮雅，不论何时，她都问心有愧。
“你也许不认识我，我的名字叫易龙龙，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易龙龙低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死后会来到这里，并正好进入龙蛋之中……对于这件事，我有必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慢慢地，她弯下娇小的身躯，朝塔希妮雅鞠了一躬：“湖面上那家伙，是杀害你的元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力量为你复仇，这是我第二件必须抱歉的事。”
沉默片刻，易龙龙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正打算转身离开，忽然，自身体下方，传来一阵广袤的波动。
仿佛大地的呼吸，仿佛山峦的凝视。
易龙龙震惊地看见，应该永远长眠的塔希妮雅，睁开了她那双流动着璀璨金芒的双眸。
二百五十章 原来如此
啊！
饶是易龙龙此前想过许多种可能，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难道赛文推她下来，就是让她亲自跟塔希妮雅说个清楚？塔希妮雅不是死了么？她她她怎么又睁眼了？
要说是诈尸，这死了十多年再诈，未免也太扯了吧？
一见塔希妮雅睁眼，易龙龙心慌意乱，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双爪抱头，身体蜷缩成一个雪白的小肉球，紧闭双眼不敢去看塔希妮雅。
对于侵占了塔希妮雅孩子的身躯这件事，她总是抱愧于心，不论何时面对塔希妮雅，都先情不自禁地畏惧了几分，此时看塔希妮雅睁眼，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等待了片刻，没等到塔希妮雅冲出来给她孩子报仇，易龙龙偷偷地张开一只眼睛，再瞄向银龙时，发觉银龙虽然睁开了眼，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要不要趁着现在逃走？
还是留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易龙龙犹豫许久，才小心地蹲下身体，两只小爪子按住包裹住银龙庞大身躯的冰晶，剔透凝练的水蓝之中，银龙的眼眸底，映着她的身影。
接着，易龙龙听见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我的孩子……”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湖底的部分，我部下了结界，只有拥有与我相连血脉的生物才能进入。
“虽然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是龙蛋中原本的灵魂……”
那并非通过口舌发出，而是直接传达进入脑海，无限地宽广，仿佛无有边际的世界。
那也并非易龙龙所熟知的，人类的语言，而是仿佛多重声音错落地震颤，每一道声线都遵循自己的轨迹。完美地交织结构起来。
银龙依旧静静地躺在温暖的冰层下，易龙龙惊诧得不能自已，只能呆呆地望着下方塔希妮雅的眼眸。
那声音继续传来，以温柔又无可抵挡的姿态。易龙龙听着听着，面部表情不断变幻，最后归于一片平静。
……原来是这样。
赛文在岸边已经等了足足一天一夜。
他微微合着眼，一动不动，身体好像石化一般。与环境融为一体。
水平如镜地湖面上泛起浅浅涟漪时。赛文张开眼，露出微笑，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水面下那一团小小的白影：“怎么不上来？”
伴随着咕嘟嘟的气泡，易龙龙的声音闷闷地从湖面下传出来：“我地衣服没了，怎么上去？你先离开湖边，往外走几十米，不准回头看……我什么时候叫你了，你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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