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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母亲薛明替毛主席夹鱼,往出弄刺。毛主席边吃边说:“在外吃上一顿家乡饭,真是一种享受啊!”
父亲见毛主席吃得香,便用拇指抹抹胡子,开心说意地将眉眼和嘴巴都笑成了月牙形。
父亲不喝酒,从我记事起他就不喝酒。据说他年轻时酒量不小,能喝一斤。岁数大和身体的原因,不喝了。他是个很有节制的人。
我曾问父亲:“喝一斤你不醉呀?”
父亲带着神秘的笑容说:“这里有名堂。喝酒前先吃两口黄油,酒量就增大不小。空肚子喝才容易醉。”
父亲也有开酒戒的时候。周总理访问缅甸,在昆明停留时,吃饭大家都向总理敬酒。父亲怕总理喝太多,便挺身挡上前,把敬来的酒全喝掉了。到这时我才相信,父亲虽然平时不喝酒,但他确实有酒量。
父亲讲究吃,对炊事员自然挑选严。建国后,贺龙选炊事员,叫警卫参谋王金水到食堂去看看。一看卫生,二看饭菜做的好不好?香不香?王金水看过之后,选中了朱庆康师傅。刚解放,阶级斗争还很激烈,政治审查必不可少。这一审就审出了问题,说朱师傅有许多亲戚去过缅甸、泰国。王金水便如实向贺龙汇报:“就数朱庆康饮菜做得好,做得香,也就数他社会关系复杂……”
父亲贺龙把手一摆:“我就不相信他老朱那么复杂呀,他就敢在饭里下毒毒死我?我就不信我和他老朱建不起感情来!”
就凭这两句话,王金水就去调来了朱庆康师傅。朱师傅来后,与父亲贺龙建起了深厚感情,就像一家人那么亲。他天天动脑子将饭菜换着花样上。贺龙始终保持了那种追求新鲜,愿意吃没有吃过的东西,朱师傅便也注意猎奇猎新。如去上海,他听人说一道菜叫“烤冰淇淋”。现在这算不得新鲜了,许多人都知道,在50年代却是很少听说。朱师傅很聪明,去看一遍就学会了,并且举一反三烤出许多花样。他将冰淇淋夹在蛋清之间,烤出来外焦里冰,又烫又凉。同样的道理还可以烤香蕉、苹果之类,父亲吃着新鲜很高兴。
后来,父亲有了糖尿病,吃饭不再像过去只是求新猎奇,而是在医疗方面越来越讲究。朱师傅为此做了大量工作,付出许多心血。每次做饭,他都要计算,一棵菜热量是多少,一个猪蹄儿热量又是多少,既要保证营养,又不能热量过多。
这时,饭桌上常有父亲的“专菜”,一般就是一碟青菜。那依据毛泽东的四句话:遇事不怒,基本吃素,心胸开阔,坚持走路。父亲称这四句话毛主席第一个是为体育系统写的,印成小册子,体委的人都看。
我们做子女的都可怜基本吃素的父亲,他整天馋,越馋越不能吃。过去他所喜爱的小米饭、山药蛋、棒子面糊糊,由于糖尿病忌食淀粉含量高的食品而不得不恋而远之。更何况有母亲的严格监督。冬天烤红薯,他馋得受不住他就像小孩子一样求我们,“给点,给我吃一点吧。”
“不能吃,”母亲拦住,一红薯含糖量很高,你还要不要本钱了?”
母亲说的“本钱”就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和哥哥没有那么坚决,只觉父亲太可怜,就帮他打掩护,趁母亲不注意,悄悄偷一个红薯给父亲。父亲拿到鼻子下深深地唤着,呵一声道:“真香哪!”
有我们打掩护,他不着急,慢慢咬,细细嚼,充分地享受着红薯的香味。但他很自觉很有节制,吃半个就停下来,喃喃着:“知足者长乐,再吃就对不起你妈妈的一片心意了。”
唉,谁能料到呢,“文化大革命”爆发,我的父亲贺龙蒙冤入狱,一切有益于身体的蔬菜都吃不到了。从糍粑、和渣、腊肉到小米饭、山药蛋、棒子面糊糊都只能在母亲的卿天中出现;在院子里发现一棵野草,都珍贵地挖回来,细细地有滋有味地吃掉。在他去世前,听到连队杀猪的叫声,他曾想吃一口猪耳朵,被粗野地拒绝了,花钱买也不能,甚至连饮水都保证不了,共和国的一个元帅就这样凄惨地离开了人世……
父亲贺龙戎马一生,过惯了军旅的集体生活。所以,我们自小便听惯父亲的一句话:“住集体,过集体生活去。”所以,我们上学都是住校过集体生活。
贺龙作为共和国的元帅,不可能再去住校或住军营,但那种喜欢凑群的习惯从来不曾改。比如夏天住北戴河,几个老帅住得很集中,活动也在一起,没有任何大墙的感觉,有时吃饭都是“公社化”,饭后一道散步,晚上一道看电影,下部队统一行动,很有集体生活的味道。
冬天,父亲贺龙常住广州,广州田园有三栋房了,贺帅与叶帅、聂帅各住一栋,三栋房之间是草坪,三家人随便往来,完全是大家庭式的集体生活。警卫营战士天天在草坪上练刺杀,三位元帅每天也必要来草坪上观看,手痒时便各抓一条木枪来做几下示范,父亲对这种生活非常喜爱,真有些“乐不思京”。
不过,父亲的“集体生活”也是有选择的。比如江青,她在广州住小岛。从我们住的留园到小岛要走过一道大堤。父母特意指着一栋小楼告诫我们:“这个楼你们不准进。”我很好奇,越不准进就越想进,找个机会就溜进去了。于是,我见到了江青。她穿一套西服裙,披一件不抻袖子的西装。当时,“八路阿姨”们都是穿长裤,只有这个阿姨穿裙子,还养了一只小猴子,很小,能托在手里喂香蕉。回来我悄悄对母亲说:“妈,我进那栋楼了,有个阿姨很漂亮,穿裙子呢,高跟鞋前面后面都缺一块……”“她是江青,”母亲对我说:“她穿的那叫凉鞋,以后你不要去那里……”
这种“住集体”的生活毕竟有限,多数时间还是得回到北京,住在自己家中。那时贺龙住在东交民巷,他住的房间与众都不同,只像一个人,就是毛泽东主席。
生活中,父亲毛泽东总是叫作毛大帅,确实是有着很深的崇敬之情。
贺龙把床做很大,是木板床。床上白褥白被白枕套。我们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父亲说:“你们不知道,毛大帅的床就是这样。”
现在人们参观毛主席故居,都知道那床和床具了,当年我什听父亲讲时,却是有着极大的新鲜感。他也是将床的一半放了书,当然没有毛主席床上的书多,可也摆满半张床,有马列著作、毛选,有大量历史书籍,还有许多武侠小说。
我们曾不解地问:“爸爸,床弄成这样还能睡觉吗?”
父亲笑着说:“毛大帅床上的书可比我这点多多了。躺床上,随手一抓就可以看。睡觉前总有些零散时间么,拿来看看书,看困了就睡,总比没事等着入睡要好。”
有次父亲回家,带着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激动神情说:“嘿,毛大帅的厕所太高级了,真叫人佩服!”
我们自然又跟着新鲜:“厕所还能怎么高级?”
父亲说:“里面全是书!”
“啊?”我们都惊讶。厕所里怎么会全是书?
“毛大帅厕所里摆着书架,上面全是书。”父亲解释。“坐马桶,想看什么书,伸手就可以抽出来看。毛大帅知识那么渊博,上厕所也不忘学习呢。你们都要学习毛大帅这种学习精神。”
贺龙没有在厕所里摆书架,但每次解手,总要带书进厕所带书出厕所,坐在马桶上必要看书看报。有时他也看小人书,并且看得很入迷。我们笑他像小孩,他认真说:“看小人书怎么了?毛大帅也爱看小人书呢。那么多故事和人物,一张画,两行字全概括了,那才不简单呢。”
有一天,父亲一回家就喊:“晓明,给你看样东西。”
我跑去一看,高兴地叫起来,那是一张海绵垫。那时土包子,没见过也不懂什么海绵垫,只是看着新鲜,黄灿灿地诱人,便高兴地叫起来:“这是什么呀?哟,这么软和,太高级了,一握就没了,一松就这么大……”
“这叫海绵垫。”父亲两眼笑成月牙形,“是总理送的,就给你当褥子吧。”
这么高级的东西,可真不舍得当褥子,不当褥子又能干什么用?还得往床上铺。这一铺,问题发生了。这块海锦垫子比单人床宽又比双人床窄,加宽垫子是不可能,但要把海绵垫剪窄了也是决舍不得的。于是,父亲拿了大主意:“嘿,这还不简单吗?就照这块垫子做张床吧!”
一般都是看床配褥子,这次父亲是看褥子配床。这块海绵垫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走。抄家时,林彪曾指示把抄来的东西搞个展览,让群众看看贺龙生活有多“奢侈”。抄家的清单送到林彪那里,他又下令不办展览了。抄家的报告也说“不办为好”。我明白原因。“文革”前,父亲收养十几名烈士子弟,家里生活是随便而俭朴的。记得国家最后一次卖公债,父亲说:“我买三千。”工作人员笑了,问:“老总,你知道你有多少存款吗?”父亲一怔:“有多少?”工作人员说“全买了也不够三千。”
如果给父亲办抄家展览,等于宣传贺龙生活的艰苦朴素。
粉碎“四人帮”后,我们列清单要求归还抄走的私人财产,第一项就提出那块海绵垫。虽然海绵垫早已不算什么了,但这块海绵垫是周总理送的,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现在,这块海绵垫已经传到我儿子手中,就铺在他的床上。
谈到贺龙的“行”,他走路有个“毛病”。稍作留意你就可以发现,他走在胡同或走廓里时,从不走中间,总是靠近一侧,时不时地要用手敲敲墙。
“爸爸,你敲什么呢?”我曾好奇地问。
“噢,习惯了。”父亲笑了,他并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人来说难以理解,“过去斗争严酷,怕有夹壁墙,走哪儿都敲敲,防备着,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贺龙一生,走遍天下,离不开马和汽车,“文化大革命”中,贺龙在交给中央的检查里说:“我过去喜欢马,现在喜欢汽车,喜欢一个快。”
这一切都不难向历史寻找原因。贺龙少年时曾以赶马帮谋生路,对马的喜爱便容易理解。他经常挂在嘴头上的是马经,喜欢说的一句话是“马通人性”。
贺龙一生千次万次谈论马。谈得最动感情的一次是长征走到“东布子”、“西布子”一带宿营,准备第二天打一恶仗,然后就可以向甘肃会宁地区与一方面军会师了。
营地静悄悄,战士们喝过野菜汤便躺下闭了眼。全军吃野菜,打恶仗,行万里路,体质恶劣到极点,必须减少一切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贺龙骑着他那匹高大、烈性的枣红马,到各部队检查一圈回来,钻进帐篷,朝行军包上一躺就合上眼。据跟随他的警卫员唐云清老人回忆,贺龙那一段瘦得厉害,脸色青灰,胡子遮了近半张脸。他并没入睡,闭目养神一段,小声问:“小鬼,听到部队有什么思想活动吗?”
“要打仗,司务长动员杀马,谁也舍不得杀。”唐云清又叹口气:“唉,老总说马通人性,一点不假。长征一路,跟战友一样,怎么能杀呢?哭了好几个,都说宁愿饿着肚子打仗。”
沉默片刻,贺龙悠缓地说:“我们红军是最懂得情谊,最讲情义的。这些马都是跟着我们从枪林弹雨,南征北战中一同冲杀出来的,谁能忍心杀?我那匹枣红马也是五次要杀,五次没有杀,人勒紧裤带挺一挺也就挺过去了。”
“马不能杀。”唐云清望住贺龙说,“过雪山,过草地,单是咱这匹枣红马就救过五十多个战士,马背上驮着,马尾巴上揪着,借一把力就挺过来了,我计算过。”
“过湘水时,遇上洪水,要不是枣红马冲浪过河,我早就去见马克思了。突破乌江时,遇上山体崩塌,要不是枣红马反应快,一跃几丈,我早被巨石砸烂了……”贺龙的两眼稍闪开一条缝,马上又合拢了。声音有些喑哑:“这匹千里驹有大恩于我贺龙啊……”
然而,当唐云清一觉醒来时,贺龙不见了,枣红马也不见了。正在吃饭的战士们,碗里有了肉。唐云清意识到什么,飞跑着去寻找贺龙。在一块山岩后,他墓地立住了脚,半晌作声不得。
贺龙背靠山岩坐在那里,马鞭捧在怀里,大颗大颗的珠泪从脸上滚落,点点滴在马鞭上。
“老总——!”
唐云清叫了一声,扑过去,抓住贺龙的两手摇着,再说不出一句话。他也哭了。
过了很久,贺龙鼻音喃喃地叹出一声:“唉,饿着肚子打恶仗,会多死多少战士?战士战马不可皆得啊……”
曾经跟随贺龙打天下的老人们都说,贺老总爱马如命。只有为革命,他才会不惜牺牲生命,不惜牺牲马。
进城后,父亲贺龙弃马坐车。因为城里是不允许你骑马乱跑的。他开始是坐美国吉普,后改坐一辆青绿色的“别尔克”牌轿车。保卫部门多次劝他,说土匪多。不要坐车乱跑。他总是笑着把手一摆:“我骑马不怕土匪,坐车还会怕土匪了?”
1954年贺龙调北京,组织上为他配一辆吉姆车。吉姆车底盘软,他不喜欢,只喜欢吉普车。外出打猎都要坐嘎斯六九。
从进城到“文化大革命”,父亲的专车改换几次,从美国吉普换成“别尔克”,换成“吉姆”,换成“吉斯”,又换成国产的“红旗”车,始终不曾改换的是他坐快车的习惯。记得每次坐车,他总要说一声:“开快点。”如果司机开太慢,他就认真问一声:
“你吃饭了没有?吃了为啥开不动车?”
父亲喜欢一个快,工作节奏快,生活节奏快,行路自然要求快。为了快,他很喜欢坐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许多人劝贺龙:“要坐飞机就坐男飞行员的飞机,女飞行员应变能力差,体质不如男飞行员,意志也不比男飞行员……”
贺龙把手一摆:“你们这样说,那我就偏要坐女飞行员的飞机,我就不信那一套。”
以后,父亲贺龙就喜欢坐女飞行员的飞机。他曾充满感情地说:“一个女孩子上天开飞机,要有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要说危险,人家不危险吗?只要可能,我就坐女飞行员的飞机。”
贺龙生与死元帅的休息和娱乐
元帅的休息和娱乐
休息时,有人喜欢清静,父亲贺龙喜欢“人间烟火”。
我们家的巷口新添一个小饭馆,我发现后告诉了父亲。没过两天,他问我:“你知道那个小饭馆是怎么来的吗?”我摇头:“不知道。”父亲笑着说:“是从上海迁来的。”我叫起来:“啊,你去吃过了?”父亲笑着点点头,带了一种感慨的神情:“人,不食人间烟火不行。进城了,官做大了,想食人间烟火就难多了……”
我理解父亲。他过去一刻也没离开过群众,整年整月整天生活在老百姓之中。现在难了,想出去散散步都不行,保卫人员要拦阻。而且,一到群众中就会被包围。他那两撒胡子又“目标显著”,一露面就受围观,这很使很苦恼。有次他要去街上走走,保卫人员要求他戴口罩,他不戴。保卫人贝说,“你戴上口罩还可以走越街,你不戴口罩,只怕一出大门就迈不开步了。”
事实正如保卫人员所言。于是,要上街就只好戴口罩。父亲曾忧虑:“越到外面活动少,越戴口罩,老百姓就越觉稀罕,我们就越无法正常地与群众在一起了。这怎么行呢?”
在一次政治局会议上,别人发言谈的都是党和国家的大事,到贺龙发言时,却出乎人们意料地说:“该讲的大家都讲了,我没啥补充。我说总理啊,我们多吃点人间烟火怎么样”我那儿开了个小饭馆,卖的馄饨可真好吃。”
有人不明白贺龙怎么在政治局会议上说起饭馆和吃馄饨来,周总理明白,望着贺龙忽然一笑:“这个提议好,我跟你去吃。”
陈毅忽有所悟地哈哈大笑:“算上我一个!”
晚上,贺龙和陈毅陪着周恩来总理到我家巷口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饭。
从来也没见父亲回家来表现得那么高兴,眉眼嘴巴笑成弯弯的月牙,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不停地说:“开了一个好头,开了一个好关。”
这以后,他们多次“溜”出去,在东单东西等热闹处,在街头巷尾的小馆子,食人间烟火,与群众随便聊天,了解到不少社会生活的真实情况。
有一次,父亲后半夜才回来。母亲问:“怎么回来这么晚?”父亲一脸粲然:“会散得晚。”母亲疑惑地打量他:“开会?开会能开出一身汗?”父亲哈哈大笑:“我跟总理去当了一回清道夫。”
原来,会议是晚上十点多钟结束。贺龙提议,出去走走小巷,周恩来说:“走小巷还走不出公仆,我们去扫马路吧。”
“要得,”贺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