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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三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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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对这位传奇性的人物有着一份奇特的好感,想不到居然会在此地见到了面。
  她好奇地打量着虬髯客,对方也友善地看着她。张出尘在心中打算着,她跟李靖避难流落江湖,目前急需要一个能托庇安身的地方。
  可是宇文太师与越公杨素都在追捕他们,这两家的势力太大了,大得没有人敢收留包庇他们。
  当然还有些江湖朋友可以投靠的,但是他们多半是聚啸山林,打家劫舍以为生,李靖是世家弟子,可以跟他们交朋友,却不想与他们为伍。
  这个虬髯客倒是真正能庇护他们的,但恐怕李靖会反对,因为他是最不齿饮盗泉之水的。
  自己离开越公府时,原带了不少的珠宝珍玩,那都是越公杨素馈赠给自己的,也有权利带走。
  可是李靖却坚决不要,打点了一包,又命人送回去交给乐昌公主,还给杨素了。除了一个人,一身公服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虬髯客虽是名阅江湖的豪杰,但毕竟也是盗贼,李靖是绝不肯沦身为盗的,必须要想个办法。
  想了一下,她计上心头,笑笑道:“张大哥,妾身也姓张,跟您是同宗。”
  “真的吗?那可太荣幸了!”
  “不!这是小妹的荣幸,叨在同宗,小妹对张大哥有个不情之请,想托在大哥名下为妹……”
  虬髯客怔了一怔才道:“这个咱家自然没问题,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喔,夫人莫非是怕咱家来得冒昧,致引起药师的误会吗?咱家想药师是一时之英杰,不会那么不讲理吧!再说凭咱家这付长相……”
  张出尘道:“大哥,不是为这。小妹另有下情。小妹是心慕李郎之人品,也看得出他日后会有点成就,才不避嫌疑、讥诮,夤夜私奔以投……”
  虬髯客笑道:“这正见得夫人之慧眼识英雄,咱家得到的消息听说杨素那老儿不计一切要夫人回去呢。”
  张出尘道:“小妹是决计不会回去的,但是为了李郎日后计,总不能永远背着一个越公府逃姬之名,所以才想托请大哥收为手足,并为小妹遣嫁。”
  虬髯客道:“这会有什么好处呢?”
  张出尘道:“小妹知道大哥能够使越公就范的,只要大哥肯记小妹为同胞,越公必然会召回追骑,撤消追捕之令,而且更不会再给小妹冠以逃姬之名了。”
  虬髯客想了一下,大笑道:“行!咱家倒真有点箝制住杨老儿的手段本来也是准备在这上面为贤伉俪略尽棉薄的。”
  “现在则是为了您自己的妹妹尽心,您更该卖力了。”
  虬髯客大笑道:“当然!当然!这是咱家求之不得的事,而且咱家的确有个幼妹,假如她还活着,年岁该和你差不多,只可惜地在六岁时因为染了伤寒而去世了,咱家着实伤感了一阵,因为咱家对这个幼妹十分锺爱。”
  这个粗豪的汉子不禁略露唏嘘,可知他是个性情中人。张出尘倒是有点惭愧。她之所以要认兄,并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些原因,而是一种笼络的手段,也是一种权术。
  因为她参与了越公杨素的机密,而杨素又掌握了朝廷的一半大权,对天下情势,有着很完整的资料,也因此,她才知道神龙侠虬髯客手中,有着多大的势力。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亦侠亦盗,纵横海上,打劫夷商胡贾,看来似乎是个大海盗。
  但是他真正的意图,却是谁也不知道,他不但在海上称雄,在陆上的势力尤为可观,只不过他把那些实力都隐藏了起来,从事各种资生行业作为掩护。
  遇上有可观的财源,他也做上一笔,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人,但张出尘却知道他的人遍布天下。
  举凡大一点的闹市要邑,他都伸进了一脚,就像是一只大蜘蛛,把蛛网罩住了整个天下。
  杨素一直在找他。并不是想抓他,而是希望能跟他合作,谁能得到他的支持,谁就可以拥有天下。
  现在这个传奇人物居然自己找了上来,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张出尘出身陈宫,后又寄身於越国公第,机缘凑合,使她成了个不甘雌伏的女人。
  虽然,她不想成为一国之后,但她却渴望能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
  地要离开杨素,是看透杨素尸居余气,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了。
  杨素手中掌着权,但已经没有了斗志,缺乏进取心,整天耽心是怕失去权势而不是扩张权势。
  她最崇拜的一个人是汉末的魏公曹操,虽然魏武帝曹丕篡汉废帝自立后,曾追封魏公为文帝,但终其一生,曹阿瞒始终以周公自许,杨素也是一样。
  隋文帝杨坚取得天下,杨素的功劳不少,因以得晋封为越国公,赐国姓杨,这使杨素已心满意足了,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上了岁数的人总是较为保守的,只想抓住手中已有的。
  但张出尘却还年轻,一肚子的学问与一手还不错的剑技使她不安份,她看中了李靖,主要是因为李靖也是个不安份的人,他们出奔离开长安,并不仅仅是为逃亡,也是出来找机会。
  虬髯客手中有财、有人,就可以自己制造机会,问题是怎么样去拉拢他,刚好,虬髯客自报了姓名——张仲坚。
  张出尘也姓张,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一点渊源使张出尘灵机一动乃有认兄之意。
  不想虬髯客对此很认真而真情流露,虽然他是因为对早夭的幼妹而推爱,但这毕竟是使人感动的。
  因此张出尘双膝一屈,跪了下来道:“出尘叩见大哥!大哥,您的幼妹并没有死,她只是暂离了一阵子,现在又回来了,望您还像以前一样的爱护她。”
  宫廷与公侯之出身的女孩子,自然善体人意,何况张出尘绝顶聪明,她知道如何把握对方的心理而做些令人感动的事,说些令人感动的话。
  虬髯客果然被她感动了,目光一阵热,他跟张出尘认为兄妹,本来只是一阵笼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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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却触动真情,也跪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哽咽而又兴奋地:“小妹!小妹,以往大哥惭愧,未能好好地照顾你,今后大哥可以保证,绝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拉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竟是越看越高兴,笑着道:“小妹,你跟药师的事情,大哥都知道了,大哥只想问一句,你们成礼了没有?”
  张出尘的脸红了一红,低声道:“我们还在逃亡中,不敢惊动人,不过小妹相信李郎不是那种负心的人。”
  虬髯客大笑道:“当然,三原李靖乃人中之杰,小妹看中的人还错得了吗?但是你既为我的妹妹,这件事就不能马虎,由大哥来替你作主。”
  正说着,门外青光一闪,一个人运剑急进,直刺虬髯客,又劲又疾。
  虬髯客的动作很敏捷,将张出尘拖到一边,闪过那一刺,接着反掌一撩,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架住了刺来的第一剑,定睛看去,正是李靖,乃笑着道:“药师老弟,快住手,我们是自己人。”
  李靖却不肯住手,运剑再度进攻,沉下脸道:“胡说,我们素昧平生,怎会是自己人?”
  然后又朝张出尘急叫道:“娘子,此人跟在我们后面已经有好几天了,鬼鬼祟祟的,必非善类,你快拔剑,帮着我把他收拾下来,再来好好问他。据我看,他若非越公府中的侦骑,就一定是国丈府中派出来抓我们的。”
  虬髯客笑道:“药师好眼力,居然在几天前已经发现我在追蹑了。不过你却误会了咱家的身份,咱家若是那两处的鹰犬,早就该捉下尊驾才是,何必要越跑越远呢?”
  李靖语为之塞,看到张出尘的手犹在虬髯客掌中,神色更变,他错当张出尘已入对方掌握,於是暗中凝气,想将对方一招毙於剑下而脱困。
  张出尘忙道:“李郎,不得对大哥无礼!”
  “大哥?谁是大哥?谁的大哥?”
  张出尘不住地向他使眼色道:“室中没有他人,这位虬髯客张仲坚,是妾身新认的大哥呢。”
  虬髯客大大有名,他叫张仲坚却没什么人知道,但怎么又会是张出尘新认的大哥呢 ?李靖目中疑色未减。
  虬髯客这才笑笑道:“药师,实不相瞒,咱家是心慕高明,由京师一路跟下来,原就是伺机攀交的,那知一路行来居然发现有好几拨人,偷偷地跟踪在后,与咱家的行动竟不谋而合。”
  李靖神色一变道:“还有人跟踪?那是些什么人?”
  虬髯客笑道:“有官府的捕役,也有国公府的追骑以及国丈第中的耳目,他们的目的固然在二位,但是知道二位身手非凡,不敢轻举妄动,要待二位驻足之后,再去招助手前来围捕。”
  张出尘听得面容失色:“李郎,我们还得快走,这儿恐怕还是耽不下去。”
  虬髯客笑道:“好叫二位放心,那些尾随的人,早已由咱家手下的儿郎们解决了。到了此地,咱家已经确定无人跟踪,才现身与你们相见。”
  张出尘欣然道:“多谢大哥!”
  虬髯客笑道:“这不算什么,本是顺手为二位略效微劳,现在更不值一提了。”
  李靖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虬髯客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却没想到在此地相见。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是有意安排要认识自己,他的用意又何在呢?
  他看看张出尘,发现她的一双美目中含着期盼,看着自己似有所求。对这位娇妻处事的决断力,李靖是相当信任的,张出尘跟这个大海盗谈了些什么?李靖尚不得而知,但她认虬髯客为兄长,必然是有意义的。
  因此,他朝虬髯客一揖道:“大哥,小弟多有得罪。”
  虬髯客大笑这:“那里!那里!是咱家太冒昧了。”
  张出尘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李郎,大哥,你们都不是寻常的人,际此非常之会,却说这些寻常的客套话,不是太无聊吗?”
  李靖笑道:“正是,正是。佳会不能无酒,娘子,你去叫店家整治一下,摆上一席上等酒菜,我们跟兄长好好的畅饮快聚一下。”
  张出尘正要答应,虬髯客却笑道:“小妹,药师,你们别客气张罗了,不是愚兄挑剔,我这个人虽粗,饮食却不肯马虎,这个小镇上弄不出什么好东西的……”
  张出尘笑笑道:“那只有委屈大哥一下,等我们安顿了下来,小妹下厨整治几样东西,相信还能博大哥一赞。”
  虬髯客纵横七海,积财之丰,天下可称数一数二,他说自己精於美食倒不是吹牛,因为他够资格享受。
  但张出尘居然敢说烧出来的菜必可博得赞赏,可见她对自己烹调手艺的自信了。
  虬髯客笑道:“小妹原来也精此艺?”
  张出尘笑笑道:“我在前陈宫中时,与美人张丽华为伴,陈后主是个老饕,所以学会了几味,后来为乐吕公主徵去为伴,她的才艺举世无双,尤其烹调之道,小妹追随乐昌姐三年,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靖笑道:“娘子,我倒不知你跟乐昌公主是姐妹。”
  张出尘神色微黯道:“金陵城破之日,后主与张丽华匿身胭脂井中被执,陈宫中人,多半被隋主分赏给功臣勋戚了,妾身与乐昌都被分在越国公第,那时候,她就与我姐妹相称了。”
  “哦……乐昌公主也在杨素的府中?”
  “是的!李郎,你记得第一次谒见杨素时,跟妾身一起,手捧长剑的那个女子。”
  “记得!你手执拂尘,身着红衣,她手捧宝剑,却是着了一身素衣,府第中那么多的女子,我记得的只有你们两个,因为你们太突出了。”
  张出尘笑道:“我算什么!乐昌姐才是绝世才女,百艺精通,我这点玩意儿全是她教的。”
  虬髯客不禁神往道:“如此佳人,伴着一个尸居余气的老儿,实在太委屈了。”
  张出尘看出他心中之意,笑笑道:“杨素虽非人杰,却不是好色之人,陈宫宫人分发到他府中的,他一无沾染,而且他每夜独宿,从不要人侍寝。”
  虬髯客笑道:“这一点倒是不错,咱家曾经夜入他的寝处,只见他独据一榻,虽有两名侍女,却是衣冠整齐的坐在一边,听候呼唤。”
  张出尘道:“大哥到过他的寝处,那可是最秘密的地方,戒备森严,不准任何人前去。”
  虬髯客笑道:“不错,重重警卫,但却难不住咱家,我长躯直入,不但到了他的寝处,而且还在他的枕畔留下了一柄匕首和一封柬帖,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锦盒。”
  张出尘道:“里面可都是他的机密?”
  虬髯客道:“可以说是吧。那是他跟杨广的来往私函,里面有如何设谋陷害,使太子杨勇被蹬的内情。”
  张出尘讶然道:“原来太子被废是他跟杨广二人设谋陷害的!难怪那段时间,他跟杨广时有接触。”
  虬髯客笑道:“隋文帝只得二子,坑了一个,继统的必然是第二个了,他预先安排好了走通杨广的门路。将来大权一把抓,朝中大员,谁都没他聪明。”
  张出尘道:“可是他的年纪此文帝还大,今上春秋正富,禅位之事,言之过早,所以朝中那些人都没急着打那个算盘,他不是操之过急了一点?”
  虬髯客笑笑道:“当皇帝的不见得都能寿终正寝,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寿夭是很难说的。”
  张出尘惊道:“大哥,你是说他们会弑君?”
  虬髯客笑道:“他们没肯定说要如此做,因为有人替皇帝算过命,说他没有几年好活了,杨广与杨素家中都养了一些术士,终日占星望气,也是在作安排,假如天象不徵,我想他们也会用人力推一把的。”
  “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小妹!这话出自你的口中就不该了。天下无定主,有为者居之,你还是前陈的人,隋杨的江山是从陈氏手中夺来的。他们杀了后主,不也是大逆不道吗?”
  “小妹不是这个意思。江山陵替,在这几十年内见得太多了。东晋之后,天下大势已一分为二,北有胡人所建之魏,姑且不去管它,南宋未及百年,即已有宋齐梁陈之兴替,权臣凌主而易,倒还可以一说,但子弑父以递禅,恐怕是难以得到百姓支持的。”
  虬髯客叹道:“宫廷之中,逆伦乱常之举最多,这是权势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了,由古而今,不知有多少罪恶出之於宫廷,却鲜有流传,因为那些罪行都被掩盖了。”
  “天下悠悠之口,掩盖得了吗?”
  虬髯客笑道:“小妹,你是存心跟我抬杠了。”
  李靖知道张出尘的心中想的是什么,杨素毕竟是她的故主,对她多少有点恩惠,她不愿杨素是个大奸不恶之徒,也是情理中事。
  因此笑笑道:“他们不需要掩尽天下人之口,只要堵住宫里几个人的嘴就行了。不过这些已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不会再回到越国公第了,杨素再做什么,也不与我们相干了。”
  张出尘知道自己太过于激动,笑笑道:“我倒不是为杨素辩护,但有些地方,他还算个好人,尤其是他对乐昌姐,更是敬重有加,一直以夫人称呼。”
  虬髯客笑道:“哦?怎么会称夫人呢?”
  “本来他是称公主的,可是怕犯了当今皇帝的忌讳,得知乐昌姐已曾婚配后,才改称夫人。”
  “公主婚配应是大事,怎么我们没听说过?”
  “乐昌姐的婚姻很奇特。当她成年后,她的哥哥陈后主曾经多方为她择配才貌俱佳的少年郎成,可是她都不中意,后主只有任她自择了。”
  虬髯客笑道:“一国之君,竟连个妹妹的婚事都作不了主,实在也够可怜的了。”
  张出尘道:“南陈后主是个昏庸无能的可怜虫,若不是有个妹妹替他拿主意,恐怕早就彼人挤下去了,所以他对乐昌公主倒是千依百顺。”
  “乐昌公主嫁了什么人?”
  “嫁了个磨镜的少年,姓徐,叫徐德言。”
  “她怎么曾看中了这样一个人呢?”
  虬髯客的见解却与李靖不同,他笑了一笑道:“风尘湖海之中隐虎藏龙,这位磨镜少年,必有他不凡之处。”
  张出尘笑道:“不错,徐公子胸藏万千,精於兵法,而且武艺高强,他只是借磨镜以隐身,徐图良机,待时而起,感於乐昌姐对他的赏识,他答应迎娶乐昌公主。”
  李靖道:“迎娶不是招赘?”
  “不是。他不肯入宫,不屑以裙带而贵,也不愿接受以驸马身份而得来的任何封禄,所以他要坚持迎娶乐昌。”
  虬髯客道:“好!小子,好志气。不过咱家有所不解,他既是想有所作为,由驸马而进应该是个机会,只要他能有所表现,没人会看不起他的。”
  “乐昌也劝过他,他却说了:天下纷争将起,陈祚必不能久,他不愿意把自己投入一个不可为的朝廷上。”
  虬髯客笑道:“这小子也颇有眼光,把天下大势都看准了。后来呢?”
  “乐昌姐终于答应下嫁,没多久,杨坚兵起,直破金陵,陈亡后,乐昌姐到了杨素府中,她身边怀着一片破镜,那是她跟徐公子的定情表记,只等破镜重圆之日,就是他们夫妇重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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