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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 by 流水无情 (经典虐心+推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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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啪嗒”一声响,吓得他一跃而起,心惊胆战的回头看时,却是一只宿鸟被惊起,展翅飞入谷中。 

一只鸟也来欺负少爷!凌烈又羞又气,狠狠踢了篱笆一脚,随即颓然坐倒。想起父亲被杀,母亲跳崖,自己被困在这荒山之上,生死还是未知,悲从中来,抱着头哀哀地哭了起来。 

起初他还压低了声音,后来哭开了性子,什么也不顾了。 

直哭到嗓子哑了,这才撩起袖子擦拭眼泪。一抬眼,身前不知何时多了双脚,连忙止住哭声,站了起来。 

练无伤淡淡地道:“跟我来。”转身先行。 

凌烈定了定神,对着他的背影叫道:“我决定让你给我治伤了!爹爹的仇我还没有报,决不能这样就死了。等我伤好了,练成了武功,一定要把害过我们的人都找出来杀了,一个也不放过!第一个,就要找你!” 

练无伤脚步一顿,慢慢的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等着。” 





(二)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竹桌上一碗白米饭,上面冒着腾腾热气。菜是青菜豆腐,一点油水也挤不出来,若在平日,凌烈早就把碗摔出去了,可是这时吃在口里,却觉是平生仅见的美味,一口气连吃三大碗。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在练无伤眼里,不觉莞尔一笑。 

当晚练无伤就把隔壁一间房收拾出来给凌烈住,干硬的竹床板让凌烈睡得极不舒服,想到今后都要过这样的清苦的日子,心中一阵气闷。 

此后每日练无伤分早晚两次为凌烈运功趋毒,每次运功过后,凌烈都觉身体舒泰许多,寒毒发作的次数也日渐减少。可是他对练无伤的敌意始终没有消退,平日里爱理不睬,即便有事,也是“喂”“哎”的含糊相称,稍有不满,心里早已“臭贼”“恶贼”的骂开了,出言顶撞更是家常便饭。 

每次运功过后,练无伤就会背着竹篓出去采药。凌烈自然不会跟他前去,无聊时就在附近山上闲逛。这一天,他无意中逮到一条小花蛇,心念一动,将蛇带了回去。 

傍晚练无伤回来,先是做好两个人的晚饭,便去处理药材。凌烈端着饭碗,偷偷在后面瞄着,只见练无伤的手伸进竹篓,随即脸色一变,很快抽出来。他心中一喜,险些就要笑出声。 

“怎么了?”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凌烈还是装模作样的要问一问。 

练无伤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山里面可是有很多蛇虫,一不留神,说不定会被咬伤呢。” 

练无伤还是不理他,伸手在竹篓里一夹,正夹在那蛇的七寸上,拎了出来,淡淡一笑,“这种蛇的蛇胆是上好的药材,居然自己钻到我筐里来,实在好运气。”说着,双手一展,十指完好,哪里有什么伤口? 

凌烈气得将饭碗撂在桌上,一甩手躲回自己的房间。 

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天早上练无伤出门,凌烈居然自动来到他跟前,笑嘻嘻的道:“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恶作剧。不如这样,我帮你一起采药吧。”也不等练无伤答话,背起药篓,当先出门了。 

说是采药,凌烈哪里懂得什么药材,只远远的在一旁玩。练无伤知他小孩子贪玩,也不怎么理会。刚刚把一枚首乌扔到筐里,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回身看去,只见凌烈正在半山坡上,手中抓着一枚荆条。那荆条从山侧斜生出来,极其柔嫩,眼看就要折断了,凌烈还兀自在那里挣扎。 

他吃了一惊,喝道:“别乱动!等我过去。”几个起落奔到近前,飞身抓住凌烈,瞅准了下面一条山藤十分粗韧,可作借力之用,一脚踏了上去。 

才一落脚,只听“喀嚓”一声,山藤径自断了!练无伤暗叫不好,双臂一推,将凌烈稳稳地送了出去,自己却重重的跌落在地,脚踝传来一阵剧痛,看来是扭伤了。 

“喂,你怎么样?”凌烈跑过来问询。 

练无伤摇摇头,忽然注意到小鬼脸上诡异的笑容,心中隐隐有些了悟。 

凌烈得意洋洋的掏出一把小刀,放在手中把玩。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忘了告诉你,先前我见那条山藤很好玩,就用小刀割了几下,现在好象轻轻一拉就会折断。” 

练无伤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漠然道:“没关系。” 

凌烈嘻嘻一笑:“既然这样,我便不打扰你采药,回家去了。”将小刀往怀里一揣,一蹦一跳地去了。 

等凌烈回去了好一阵,练无伤这才脚步微跛地回到竹舍。才在床边坐下,只听轻轻的扣门声,凌烈端着碗茶水从外面进来:“你的伤没事了吧?我沏了茶水给你喝。”他生的俊美可爱,这时脸上挂着纯洁无邪的笑容,刚才的坏事竟好像不是他做的。 

练无伤点点头,看他把茶碗放下走出去,心想这茶水里又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咸味险些令他吐出来。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小鬼在偷窥。 

练无伤怔怔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对自己的敌意怎么也难以消除,留他在身边,日后可有的受了。 

哎,师姐,师姐!我始终是斗不过你。便是躲在这深山之中,也难以逃过你的法眼;你虽然已经死了,却还要留下无穷无尽的祸害让我承受。 

轻轻掀开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青色的斑点。所谓的“趋毒”,并非真的是把凌烈身体内的毒驱散于无形,而是转嫁到自己身上。当初才执意不肯为凌烈治病,固然为了旧怨,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这个,这一点西门无双也十分清楚,想不到她竟以死相逼! 

一声苦笑,师姐,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于别人会落到什么光景,你全然不会在乎。 

寒意涌上心头,他浑身一颤,连忙运起神功抵御。这寒毒的发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等到凌烈毒清之日,己身将受的苦楚不知要加重几倍。自己有神功护体,虽不会致命,一生一世却也摆脱不了这样的煎熬! 

可是,还是不能放下那孩子不管,不仅仅为了对师姐的承诺,也因为,那是师父的外孙,是,“他”的儿子呀! 

*** 

经过这次的事,凌烈体会出两点。第一,因为母亲的关系,练无伤绝对不会赶他走或者丢下他不管。第二,练无伤只当他是小孩子,就算他玩的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当真跟他计较。 

有了这两项认知,他有恃无恐,花样恶作剧层出不穷。好在练无伤也在加意提防,两人交手,各有胜负,日子倒是不会单调。 

又是一个漫长的午后,练无伤照例出门采药去了。凌烈无聊的躺在床上,也不知该如何消磨时间。窗外的蝉鸣鸟啭一声接着一声,忽然想到何不作个弹弓来打鸟? 

高高兴兴的削好木杈,可是怎么找不到可用的牛皮筋。想了想,或许练无伤房里有也说不定,当下毫不客气的闯了进去。 

练无伤的房间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就只剩下一个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洗好的干净衣服。凌烈一件件地拿起扔到一边,自然,每扔一件都要先唾弃一番。 

忽然之间,他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一支晶莹碧绿的玉箫。从小见惯了荣华绮绣,他对玉器古玩的鉴赏能力非同一般。这玉箫虽然质地不错,却算不上什么珍品。心想穷鬼就是穷鬼,也有不了什么好东西。 

正想扔到一边,玉箫一头刻着的小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咎”字,他父亲凌无咎的名字当中,也有这样一个字,顿时觉得格外亲切。东西也不找了,把玉箫放在手中反复把玩,不知不觉竟摆弄了一下午,想起练无伤就快回来,胡乱收好东西,带着玉箫一溜烟躲进自己屋里。 

果然,没过多久,练无伤就敲开了他的房门:“你可看到我的玉箫?”才问完,已经看清正在凌烈手中。 

凌烈挥了挥玉箫,笑道:“这东西我很喜欢,给了我吧。” 

练无伤脸上显出几分焦急,很快又平静下来,柔声道:“你若喜欢,我再找一支给你,这个不行,还给我。”说着伸出手去。 

自凌烈出生以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没人敢拂了他的心意。平生第一次遭到拒绝,顿时怒气勃发,小脸涨得通红,冷笑道;“什么好东西,少爷才不稀罕,还你便还你!”眼珠一转,忽然“哎呀”一声,假作失手,将箫扔在了地上。 

玉质脆弱,顿时碎为两截。他还不知忏悔,拍手笑道:“这下倒好,谁也不用争了。”一抬头,对上练无伤的眼睛,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练无伤的眼睛一眨不眨,慢慢的蹲下身去,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箫身。 

玉箫上仿佛还停留着那个人的温度,透过指间,传到心里深处。眼前仿佛又看到那青年把玉箫放到自己手上时的情景;青年脸上的笑容温柔的如同春风一般。可是现在,那个青年死了,玉箫碎了,十几年如一梦,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没事吧?”凌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害怕,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好象真的做得过分了些。“别这样小气,你这根烂箫又不值几个钱,大不了将来我赔你几支。”眼见练无伤身子一动,吓的慌忙后退。 

练无伤抬起头来,向他扯出一个微笑:“算了,反正这也是早该丢掉的东西,摔碎了也好。” 

碎在“他”儿子的手上,这算不算天意?天意借此告诉自己,不该幻想的莫去幻想,留不住的也终究留不住。 

仔细的将两截断箫拾起,收在怀中,慢慢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凌烈忽然觉得心里很闷,他明明做了一件可以成功打击练无伤的事,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傍晚的时候,饭桌上照例摆好了饭菜,这是这一次,吃饭的却只有凌烈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四面墙,饭菜似乎格外难以下咽。 

半夜里,凌烈起床去茅厕,隐隐的看见悬崖边上站着一个人。月光如银,那人正是练无伤。 

凌烈吃了一惊,暗想他不会要跳崖吧?若真是跳崖,自己该不该上去阻止? 

只见练无伤站了半晌,缓缓的举起双手。凌烈看得清楚,他手上拿的便是那两截断箫。他的手一松,那断箫就跌入山谷之中。 

扔了断箫,练无伤还停留在崖边不肯离开。一阵山风吹来,吹得他的头发衣襟不住的翻扬飞舞,他却恍如未觉。 

凌烈不知他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困意袭来,偷偷溜回房间去睡了。恍恍惚惚中又梦到了母亲跳崖时的情景,他跑上去想拉住她,可那张脸一转过来,不知怎的,却变成了练无伤的。 

*** 

那天以后,凌烈的恶作剧似乎少了,这一点不仅练无伤感觉出来了,连凌烈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每当这样想时,就告诉自己:我还等着他帮我治伤,总不成真让他赶出去吧? 

侥是如此,两人还是时常有龃龉发生,自然,每一次挑起事端的都是凌烈。 

“啪”的一声,凌烈重重的摔下了饭碗。 

“怎么了?”练无伤淡淡的抬眼看他。 

凌烈指着桌上的饭菜,义愤填膺的道:“怎么了?你看看,左一碟青菜,右一碟豆腐,半个月了,我连点油星都没看到!你把少爷我当兔子养啊?” 

“你现在的饮食当以素淡为宜,多吃青菜豆腐对你有好处。” 

“哼,好处,好处!”凌烈随手一扫,将一碟菜摔了出去,叫道:“你是小气,怕花钱吧?” 

伸手接过飞来的碟子,轻轻一转,停在掌心,连一滴菜汁也没有洒下,练无伤沉下脸:“你不喜欢没人硬逼着你吃。饭桌上的礼仪,你爹娘没教过你么?” 

凌烈怎么肯吃他的教训?一甩手,又赌气回房了。 

这一次他可有些失算,以前他是大少爷,不喜欢的,随手一扔,自然有人巴巴的送来更好的。可是练无伤却绝不会买他的帐。少年人正在长身体,一顿没吃,到下午已经饿得慌了。 

偏生这天练无伤回来得又比往日迟些,凌烈越急越饿,越饿越急,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伙不会真丢下我不管了吧?这么一想,就有些担心。可转念又一想,他算什么东西?少爷我为什么非要靠他?难道没他我就不能活了? 

打定主意,自求多福,遂向厨房觅了过去,找来找去,不过几根青菜,一见就没了胃口。忽然之间,眼神向外飘,打起那两只兔子的主意来。 

不是没有犹豫,练无伤好像很喜欢这两个小东西似的。不过,兔子养大了不就为了吃么?吃到他嘴里也该算是死得其所,当下逮了兔子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 

练无伤回来的时候,首先闻到一股焦糊味,顺着这味道一路找到厨房,只见那个小魔星正蹲在灶前,手上拿着冬天烧炭火用的火钳子,火钳的两头一边插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那难闻的味道正是从这里发出。 

“你在做什么?” 

一听练无伤问话,凌烈本能的一阵心虚,笑道:“你来的正好,这东西我一烤就糊了,你来帮帮我。” 

“这是什么?”练无伤盯住那两团焦炭似的东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东西,莫非…… 

“就是你养的那两只兔子,我瞧它们也够肥了,正好来打牙祭。” 

“你……”怒气直冲上头顶,练无伤抢上一步夺过火钳,摔在地上。“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凌烈吃了一惊,灶里带出来的火星险些烧着他的衣裳,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才道:“这么小气干吗?两只兔子而已,我又不是都吃,有一只是留给你的。”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人感到无力,练无伤闭上眼,不知怎样才能跟这小魔星讲清楚,只能沉声问:“你不知道这也是两条性命么?” 

性命?凌烈越发的不服气:“两只兔子就算‘性命’?你少假慈悲了。你逼死我娘的时候,怎么就一点也没见你心慈手软呢?” 

“你说什么?”练无伤双目猛然睁开,两点寒星冷电一般直直射向凌烈。 

凌烈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仍然不服软的叫道:“我说你假慈悲,逼死了我娘!” 

“你再说一遍。”练无伤凝视着他,慢慢的举起手掌。 

怎么?想打人?凌烈性子起来,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叫道:“我再说也是这样,有本事你打我呀?打死我算了。反正你逼死了我娘,再加一个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闭上了眼睛,当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正要瞧瞧究竟,只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脸上,刺得生痛。偷偷看去,只见练无伤一掌击在炉台上,青石板的炉台被震碎了一角,断角连着碎屑散了一地。 

这一掌若真打在自己的小脑袋上,还哪有命在?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后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夺门而出! 

*** 

没头没脑的也不知跑了多久,凌烈赫然发现,他迷路了!四下望去,皆是雾蒙蒙一片树影,莫说是来时路,便是东西南北也便认不清。 

起初凌烈还不断安慰自己,别怕,别怕,很快就能走出去。可是走来走去,除了树还是树,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色暗了下来,他的耐心、勇气也渐渐随着黑夜的到来而消失不见。几声夜枭的尖叫在阴惨惨的林中显得格外慑人,凌烈战战兢兢的向前走着,忽然,脚下被藤条一绊,跌倒在地。 

一瞬间,饥饿、沮丧,还有强烈的恐惧一齐涌上,象洪水一般冲破了他内心的壁垒。爹,娘,你们在哪里? 

他此刻格外真切的意识到,平时最依赖的两个人,这时已不可能再给他雌鸟护雏一般的照顾。无论再怎么回避,他已经是个孤儿了! 

谁来救他?这时候脑海中不期然竟冒出练无伤的名字来! 

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会不会出来找我? 

哼,我才不希罕他呢! 

才不希罕!呜—— 

凌烈—— 

心里一动,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好象是练无伤的声音! 

不,不,不,他被我气死了,才不会来呢! 

凌烈—— 

那声音又真切几分,凌烈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远远的,只见一点火光在林中游移。 

是真的,是真的!他来找我了!慌忙的拼命挥手招呼:“我在这里,在这里!” 

那火光渐渐移近,映出练无伤清俊的脸孔,在几个时辰之前凌烈决计不会想到,自己竟这样渴望见到这张脸!他忍不住就要迎上去。 

“别动!”练无伤的脸色一沉,命令的语调及时制止住凌烈的动作。 

怎么了?凌烈感到有些被刺伤。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到身后有几道嗜血的目光正在自己背上逡巡! 

脖子有些僵硬,他慢慢的回过头去…… 

“别回头!” 

几道黑影闪电般的扑来,破空之声在耳边连连响起,他吓得忘记了躲闪,本能的抱住头,等待被利齿噬咬的剧痛。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接着,身体被一股大力带着,躲到了一副宽大的背脊之后。与此同时,掌击声、呵斥声、负伤野兽的惨嚎声接连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他悄悄的张开眼。 

火把已经熄灭,黑暗之中,只依稀辨出几个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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