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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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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当真是懂事。但想来想去,自己身边确实缺不了这个足智多谋的儿子,便否了李继俦的建议,干脆留下二郎李继韬,叮嘱他只需阻挡燕军三日便可撤离。

郑军精锐很多都跟随周德威葬送在了襄垣以北的战场上,兵力所剩本就不多,李继韬自己麾下也只有八百人。目送大军离开石峪,消失在了崎岖的山道之间,李继韬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怅。

李继韬将麾下士卒放置在前方临敌的几处高地上,简简单单下了军令,要求各部阻击三日,便自返回营帐,一整天都没出来。

石峪大营的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不远处对峙的燕军。周坎下令各部戒备,随即又调了几个营头攻打石峪大营前沿的几处小山头,试探对面的反应。

燕军一番试探攻击之后,立刻发现了守军的薄弱,于是飞报周坎。综合各方战报,襄垣战场指挥部判断,李嗣昭和李嗣源很有可能已经北撤,马上命令加大攻击力度。

驻守石峪大营前沿几处高地的李继韬所部与郑军其他军队不同,颇有几分燕军的气象,这一打下来,居然将山头守到了太阳落山,只不过损失不小。战至黄昏,燕军后撤,把守各山头的军官都松了口气,立刻汇集到李继韬帐下,请示下一步的守战之道,其实他们已经自感无力,觉得守不下去了。

李继韬已经在帐中喝得酩酊大醉,哪里有什么守战之道,被几个军官灌了几碗醒酒汤,终于似醒非醒,起身却吐了一地。众人茫然间,就听李继韬打着酒嗝喃喃道:“守?怎么守?燕军如此强悍,却如何守?守不了,便降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等燕军拉上投石车来,没等发石,几处山头便俱降了。李继韬昏睡之中做了俘虏,周坎闻着他一身酒臭,皱着眉摇了摇头。

武乡离石峪并不远,只不过山道难走,故此行军较慢。但郑军在李嗣昭的拼命催促下,仍是第四天头上便赶到了武乡,远远望见武乡城头,李嗣昭下令大军停步。

郑军哨探偷偷低近武乡,却见城上一切如故,城头上插着张瑰的将旗。李嗣昭和周德威起兵向南的时候,留下三员大将驻守武乡,其中李绍宏是周德威的部将,唐礼和张瑰分属李嗣昭。哨探遥望城头良久,依稀分辨出城上驻守的一名军官是熟人,当下壮着胆子绕出来,向城头发问。

不久,张瑰出现在城头,向哨探解释,说昨日李嗣源入城,想要诈开关防,被自己和唐礼识破,已经将其斩首了。

哨探大喜,立刻回报李嗣昭,李继俦生恐这是张瑰降了李嗣源之后的诡计,便要求张瑰亲自带李嗣源人头来见。

张瑰毫不迟疑,携李嗣源、任圜、李绍宏等人首级亲自出了武乡,前来迎接李嗣昭。见了这几颗脑袋,李嗣昭大喜过望,于是命大军入城。

轻兵回袭,又是出其不意的诈城,这得要多蠢才会事机败露?李嗣昭和李继俦一边思量着独占河东的美妙前景,一边笑呵呵的询问着张瑰其中的经过。张瑰当即绘声绘色讲述一番,说得非常有趣,引发了郑军上自李嗣昭、李继俦,下自各路军头们的齐声欢笑。

等行到武乡城下时,张瑰引着李嗣昭、李继俦等进了城门,两旁都是全身甲胄的、刀枪弓弩齐全的军士,个个虎视眈眈紧盯着李嗣昭一行。

李嗣昭正在奇怪张瑰麾下何时有了那么多精良的军甲之时,忽见迎面奔来一骑,马速极为迅捷,骑者手握一杆亮银长槊,一声如雷般的嘶吼响起:“韩进通,识得某么!”

韩进通是李嗣昭拜李克用为义父之前的本名,已经二十多年没人这么唤过,此刻乍听有人这么一提,李嗣昭当即浑身一个激灵,正要发怒,却猛然看清了来人,不觉从头凉到脚。

此人又是李存勖!

(咦,老饭为什么说“又”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南北战策(五)

ps:感谢铁人和eagle周兄的打赏,谢啦。

燕军与诸侯联军在高平一线的战事正日趋激烈,双方将士围绕界牌岭、悬壶和石嘴头等要点反复争夺,各自损伤无数。战斗最高峰时,曾一日间伤亡两千余人。

距界牌岭三十里外的泽州城,同样一片忙碌。因为城池不大,容纳不下各路诸侯,只有梁王行在居于城内,数十万联军则分布于城外各处,大小联营延绵数十里。

大军的调配、各处营头的部署、前方兵力的补充、粮秣辎重的消耗……一应事务纷至沓来,将敬翔忙的昏天脑胀。

梁王帐下文官以敬翔、李振、裴迪为首,各司其责。李振随梁王参赞兵事、出谋划策,裴迪居于汴州打理后方、补给军用,敬翔则总揽内疏、规划军政。自出兵泽潞以来,三人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是敬翔,现在更是眼圈发乌、连发髻都来不及梳理。

如山的文牍堆积在屋中各个角落,几大框令箭兵符放置在巨大的桌案上,传令军士、文官小吏流水阶进来,又很快出去,几个书办正在两侧的小书案上埋首挥毫。在这间繁忙的厅堂里,敬翔却手握一张公文,沉思不语。

从七月底开始,来自河南道各州的粮秣汇集于泽州,但数量却逐步下降,从最开始非常稳定的每旬三万石,减为两万八千石,到了八月底就变成了两万五千石,而现在,则锐减为一万三千石……如果不是上个月来自南方诸侯的十三万石粮食抵达,数十万大军今日就要开始饿肚子!

敬翔手上的这份公文发自汴州,是坐镇汴州的裴迪亲笔手书,从略显潦草的笔迹和稍稍凌乱的间横来看,裴迪在书写这份公文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焦虑和不安。

由不得裴迪不焦虑,本来秋收已毕,原计划中妥妥的至少两百多万石粮食,如今却只征上来不到六十万石,剩下的都去哪儿了?这些粮食如今正在陆续解运泽州,泽州粮仓会在一个月内陆续补满,可供大军熬到十二月,但是,仅此而已,接下来怎么办?

裴迪在亲笔公文中自责。坦诚没有对这个问题引起足够重视,等开始收粮的时候,才发现缴上来的数目不对。裴迪说,为了这件事,他很是抓了一些纳粮不力的田主,甚至严办了几个节度府官吏,终于弄明白粮食去哪儿了。

从九月开始,每隔几日,便有大队粮船趁着深夜之时。沿汴河而上进入黄河,竟是去了河北!裴迪说自己起初还不相信,后来亲自去看了一回,这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以袁氏和蒋氏为首的河南豪门地主。在整个河南道购粮,以高价贩卖到河北,已经将河南道近乎掏空。据说,河北方面开出了三倍的价格接手秋粮。在如此高的利益驱动下,上自王府高官,下自州县小吏都在为之疯狂。

裴迪说。自己之所以被隐瞒了这么久,是因为身边的幕僚和官员中有很多人牵涉此事,到目前为之,已经拿获二十七人,严刑之下,各自供认不讳。随裴迪留守汴州的官吏有多少?上上下下不到一百之数,可单单这几日牵涉其中的就占了三成,再往后,还不定有多少人涉案。

拿下这些官吏后,裴迪的压力也随之陡增,各种关说情面、央求放人的都蜂拥而至,有的施以利诱,有的隐然威胁,有的苦苦哀求,有的撒泼滚打……

敬翔看了看公文后面附上的一叠票据,这是裴迪收到的部分礼金,都是“河南联合钱庄”出具的“欠款协议”,民间俗称“飞票”。最大的一张金额为“当债千贯”,最小的也是“当债十贯”,数了数,光是这摞票据,总额就超过了一万贯!

裴迪没有过多解释这些票据,敬翔也不太明白这些东西如今在河南道各州的流通程度,如果他稍微分神了解一下,也许就不会如此轻忽了。从去年下半年起,在袁氏、蒋氏等众多豪门的力挺下,幽燕联合钱庄以“河南联合钱庄”的名义,大规模在河南道各州布局,所开具的“飞票”信誉卓著,极为实用。其中的意味,就不是裴迪和敬翔所能够揣测的了。

就目前为止,两人还想不出来“飞票”与“向河北售粮”之间的潜在关系,但后者却是真实存在的巨大问题。

裴迪还说,除了梁王府——原宣武节度府的官吏外,河南道各州官府应该还有很多人参与其中,他估计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体系。但裴迪到此之后就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因为河南道的很多州县都被梁王分封了出去,原有的上下体系正处于混乱之中,许多刺史县令都忙着希图捞上一笔,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去何处赴任……

虽然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但裴迪仍然调动兵力封锁了汴河水道,防止粮船继续北运,但他非常担忧的说,这种封锁密度很可能达不到想要的结果,因为他也搞不清负责封锁河道的军官里,有没有人参与此事。

裴迪最后说,为防止官吏上下舞弊,他已经严令将征收上来的所有粮食立即启运,发往军前,否则他也不敢保证这些粮食的安全。

在公文中,裴迪有很多事情没有明说,但问题却暴露无遗,如重槌般敲打着敬翔本就疲惫的内心。

袁氏、蒋氏,乃至更多的豪门牵涉其中,私通敌国,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裴迪之所以不说追责的问题,是因为连敬翔都明白,这件事情牵涉太大。且不提袁氏和蒋氏与梁王的关系,目前袁象先据守相卫,这是河南唯一与河北接壤的地方,相卫之下,一河之隔,是滑州、郑州和怀州,三州呈一线,遮护住了汴州。这三州的兵马归谁统领?正是蒋玄晖!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一旦袁象先和蒋玄晖有变,则汴州老巢不保,到时候谈什么扫平河北、底定天下?

就所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袁氏、蒋氏乃至众多豪门似乎因为贪财而输粮,造成了军前粮秣紧张的事实不假,但从意愿上说,敬翔宁肯相信他们并没有真个倒向燕王的念头。到了河北,燕王又能拿什么高官厚禄笼络他们呢?能够比在梁王身边还要尊贵么?这一点,敬翔认为他们应当是明白的。

就算要惩处的话,也应当是大战之后的事情,暂时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敬翔的忧虑来自另一方面,从裴迪的公文中可以看出,整个河南道的官场都烂了,就算不是全部烂掉,至少也烂了一半。这个问题不管是封国引发的,还是财货导致的,目前敬翔没有工夫去管,还是那句话,大战之后再狠狠整顿便是。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军粮了,这是目前最当务之急的事情。按照裴迪所说,六十万石粮食是目前能够筹集到的最后一笔,再要寻找,只能从豪门之中搜刮,而且是顶级豪门,如蒋袁之流,一般的中小田主都把余粮卖了,除非抄家灭门,否则一颗粮食也拿不到。正当大战之机,后方能乱么?恐怕以梁王的杀伐果决,也得仔细思量几分。

还有一个方法是继续催促南方诸侯运粮,南方粮多,一年两熟,那里有的是粮食。但就算现在就启运,没有一个多两个月是到不了军前的,而且路途上损耗太重,输送十万石粮食能够运到军前三万石就算不错的了。

最关键的是,上一次让他们输粮,梁王就付出了不少代价,这一次又该拿什么好处出来?

这些问题让敬翔冥思苦想,头发都快揪没了,最终不得不亲自来见梁王。

和敬翔所估计的一样,听了禀告后,梁王很快给出了答案。袁象先爵封开国县侯,封国颍川之南,居于下蔡,是为蔡侯;蒋玄晖爵封开国县侯,封国方城,是为方侯。二人各于两月之内之国,不得延误。

这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法,与敬翔所谋相同,只不过二人与梁王的关系太过密切,一个是梁王亲外甥,另一个是梁王的铁杆弟兄,敬翔不好说,只能由梁王自己来说。

河南道官吏整体腐化的情况,梁王直接忽略过去,没有对此表态,但敬翔从他握紧的双手看出来,大战之后,这些官吏的性命很是堪忧。

至于缺粮的问题,梁王沉吟片刻,问敬翔该怎么办。

敬翔缓缓道:“粮食可支撑大军至十二月,但殿下知道,咱们不可能打到十二月,一旦有变,则全军崩溃。就算咱们十二月真能打赢,同样没有办法支撑下去,获得的所有胜利都毫无意义。因此,某意,宜速攻,十月底结束战事!届时将各方诸侯遣散而归,再削减大军至二十万,方可保证军粮维持至明年二月,剩下的粮食,就只能从河北就地征用了。”

梁王听罢,默然片刻,继而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案上,沉着嗓子道了声“好”!

随着梁王的严令,战事骤然加快,双方交手的烈度猛然间提升了一个层次。从十月初一开始,以梁军为主力,诸侯联军相互配合,聚集了超过十万战兵,连日猛攻界牌岭、悬壶、石嘴头一线,喊杀声震天、烟火弥漫四野,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两军将士倒在了这片长不过十里的战场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南北战策(六)

ps:感谢cynimol的打赏。

悬壶,是位于界牌岭西南侧约莫四里外的几道山梁,最高处形似壶嘴而得名。自从东、西掘山失守后,这里便直面诸侯联军的攻击。

只要拿下了悬壶,诸侯联军即可由此攻打界牌岭身后的牛山,牛山是援应界牌岭、悬壶和石嘴头三处高地的后方支撑点,一旦牛山暴露于诸侯联军的攻击下,则界牌岭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支持,同时也会陷入包围之中。

从十月一日起,梁军贺德伦所部向悬壶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梁军以三、五百人为批次,不间断攻打悬壶前梁,攻击持续了一日一夜,在自身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也造成了守军的巨大伤亡,驻守于此的定州军混编营已经连续补充了三次军士。

与前梁相隔两百步的主梁之下,屯驻着新调过来的补充营,编号为“第六补充营”。任家三郎任遂焕与弟兄们一道,坐在沟里,他心头砰砰直跳,手上紧握着的刀把上满是汗水。

队官顺着小沟一路巡来,不时踢一踢那些蹲着的士兵,口中喊道:“别蹲着,要么坐着,要么干脆躺下来……你娘,跟拉屎一样,像个甚逑样!”

任遂安之前在训练中就已经学过,临战之际,决不能长时间蹲身,这样会造成腿脚僵硬,不利于厮杀。但到了这里,仍然有许多新兵、尤其是农户出身的土疙瘩改不过来,一紧张便习惯性的蹲着,一如他们常年蹲坐在田间地头。

队官巡到任遂安身边,猛然一脚踢在任遂安小腿上,任遂安一个激灵,喃喃道:“队官,某没有蹲着……”

“逑!把刀放下,瞧你紧张的……你们几个都听着。把手擦干净,刀把上都是汗,到时候怎么使劲砍人?”

任遂焕赶忙将横刀松开,不停在腿股间擦拭着手心的汗水,擦着擦着,心头那份紧张竟然化解了不少。

前梁那头传来的激烈厮杀声始终在耳边回响,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紧盯着那边,似乎能够穿过那些厚重的泥土,看到对面去一般。

过了小半个时辰,厮杀声忽然间没了。几股冲天的浓烟也似乎淡了几分,后勤营医护队的弟兄赶上来,越过补充六营的休息地,飞一般翻了上去。片刻,十多个担架抬了下来,还有三十多个弟兄或是搀扶,或是独自而行,一瘸一拐的往下撤。

前梁上冒出一个脑袋,在脑袋旁同时升起一面黑色三角小旗。旗子晃了两晃,就见队官摸出木哨,吹出熟悉而刺耳的哨音,任遂焕和本队弟兄都连忙抄家伙站了起来。迅速排成一列。

“补充六营甲都左队,听口令,全体都有,跑步前进!”队官下完命令。带头沿沟道而上,任遂焕紧跟在队伍中跑了过去,一边跑。心里还习惯性的数着“左右左、左右左”,奔行了十多步,整个左队的队列就形成了齐跑,五十名士兵的脚步都踩到了一个点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任遂焕忽然感到自己这个队的气势有所上升,自家身上也生发出一股力量。

跑到前梁下,任遂焕跟着队伍就往上爬,好在并不陡峭的梁壁上开凿了几道简易的土阶,披甲持刀、身背盾牌的弟兄们没有费多大力气就翻了上去。在跃上前梁的那一刻,任遂焕看到不远处正是刚才向山梁下挥旗的军官,从臂章可知,这是一名阶级为御侮校尉的军官,此刻,他正在向山梁下挥动一面三角黄旗,任遂焕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一队重甲枪兵正在赶过来。

这是一个三道战壕组成的阵地,燕军作战喜欢挖战壕,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对于壕沟在作战中的作用,天下诸侯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认为将军队部署在壕沟中,对于防御作战还是有一定意义的,梁军中部分军头就有这样的观点,比如贺德伦等,他们也在积极效仿。但更多的人则认为,这种战法或许可以减少军队在箭矢中的伤亡,但对士气的间接打击很大,应该说是得不偿失。

燕军第一道战壕严格来说并不算战壕,是一道在山梁中腰上开凿的平整横道,道路前方摆放着各色木砦和鹿角,还有不少深坑,但此刻许多木砦和鹿角都被焚毁,还有一些则被敌军拖了下去,远远可以看到它们在梁下翻倒着。铁甲枪兵们于此驻守,居高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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