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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短篇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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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会输呢?还是我这方不好啊。怎么说也还是细棋。〃
  纸商一眼也不朝艺人那边看;一目一目地数着棋盘上的目数;愈加小心在意地下着子。女人们把鼓和三弦摆在房间的墙角里;就在象棋盘上玩起五子棋来。 这时我本来赢了的棋已经输了。可是纸商仍然死乞白赖地要求说:
  〃怎么样?再下一盘;再请你下一盘。〃
  但是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笑了笑;纸商断了念;站起身走了。
  姑娘们向棋盘这边靠拢来。
  〃今天夜里还要到哪里去巡回演出吗?〃
  〃还想兜个圈子。〃那个男人说着朝姑娘们那边看看。
  〃怎么样;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让大家玩玩吧。〃
  〃那可开心;那可开心。〃
  〃不会挨骂吗?〃
  〃怎么会;就是到处跑;反正也不会有客人。〃
  她们下着五子棋什么的;玩到十二点钟以后才走。
  舞女回去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头脑还是清醒异常;我到走廊里大声叫着。
  〃纸老板;纸老板!〃
  〃噢。。。。。。〃快六十岁的老爷子从房间里跳出来;精神抖擞地答应了一声。
  〃今天夜里下通霄。跟你说明白。〃
  我这时充满非常好战的心情。

  已经约好第二天早晨八点钟从汤野出发。我戴上在公共浴场旁边买的便帽;把高等学校的学生帽塞进书包;向沿街的小旅店走去。二楼的纸隔扇整个地打开着; 我毫不在意地走上去;可是艺人们都还睡在铺垫上。我有些慌张;站在走廊里愣住了。
  在我脚跟前那张铺垫上;那舞女满面通红;猛然用两只手掌捂住了脸。 她和那个较大的姑娘睡在一张铺上;脸上还残留着昨晚的浓汝;嘴唇和眼角渗着红色。 这颇有风趣的睡姿沁入我的心胸。她眨了眨眼侧转身去;用手掌遮着脸;从被窝里滑出来;坐到走廊上。
  〃昨晚谢谢您!〃她说着;漂亮地行了礼;弄得我站在那儿不知怎么是好。
   那个男人和年长的姑娘睡在一张铺上。在看到这以前; 我上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夫妇。
  〃非常抱歉。本来打算今天走的;可是今天晚上要接待客人;我们准备延长一天。您要是今天非动身不可;到下田还可以和您见面。 我们决定住在甲州屋旅店里;您立刻就会找到的;〃四十岁的女人在铺垫上抬起身子说。我感到象是被人遗弃了。
  〃不可以明天走吗?我预先不知道妈妈要延长一天。路上有个伴儿总是好的。 明天一块儿走吧;〃那个男人说。
  四十岁的女人也接着说:〃就这么办好啦。特意要和您一道的;没有预先跟您商量;实在抱歉。明天哪怕落雹也要动身。后天是我的小宝宝在路上死去的第四十九天; 我心里老是惦念着这断七的日子;一路上 匆匆忙忙赶来;想在那天前到下田做断七。跟您讲这件事真是失礼;可我们倒是有意外的缘份;后天还要 请您上祭呢。〃
  因此我延缓了行期;走到楼下去。为了等大家起床; 我在肮脏的帐房间里跟旅店的人闲谈;那个男人来邀我出去散散步。沿街道稍微向南行;有一座漂亮的小桥。凭着桥栏杆;他谈起了他的身世。他说;他曾经短期参加了东京一个新流派的剧团;听说现在也还常常在大岛港演剧。他说他们的行李包里刀鞘象条腿似的拖在外面。因为在厅房里还要演堂会。大柳条包里装的是衣裳啦;锅子茶碗之类的生活用品。
  〃我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竟落到这步田地;可是我的哥哥在甲府漂亮地成家立业了;当上一家的继承人。所以我这个人是没人要的了。〃
  〃我一直想您是长冈温泉人呢。〃
  〃是吗?那个年长的姑娘是我的老婆;她比你小一岁;十七啦。在旅途上;她的第二个孩子又早产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断了气;我女人的身体还没有复原。那个妈妈是她的生身母亲;那舞女是我的亲妹妹。〃
  〃哦;你说你有个十四岁的妹妹。。。。。。〃
  〃就是她呀;让妹妹来干这种生计;我很不愿意;可是这里面还有种种缘故。〃
  然后他告诉我;他名叫荣吉;妻子叫千代子;妹妹叫薰子。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叫百合子;只有她地大岛生人;雇来的。荣吉象是非常伤感;露出要哭的脸色; 注视着河滩。
  我们回来的时候;洗过了脂粉的舞女正俯身在路边拍着小狗的头。我表示要加回自己的旅馆里去。
  〃你去玩啊。〃
  〃好的;可是我一个人。。。。。。〃
  〃你跟哥哥一道去嘛。〃
  〃我马上去。〃
  没多久;荣吉到我的旅馆来了。
  〃她们呢?〃
  〃女人们怕妈妈唠叨。〃
  可是我们刚一摆五子棋;几个女人已经过了桥;急急忙忙上楼来了。象平素一样;她们殷勤地行了礼;坐在走廊上踌躇着;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千代子。
  〃这是我的房间。请别客气;进来吧。〃
  艺人们玩了一小时;到这个旅馆的浴室去。她们一再邀我同去; 可是已有三个年轻女人在;我推托了。后来;舞女马上又一个人跑上来;转告了千代子的话:
  〃姐姐说;要你去;给你擦背。〃
  我没有去;跟舞女下五子棋。好下得意外地好;同荣吉和别的女人们循环赛;她可以不费力地胜过他们。五子棋我下得很好;一般人下我不过。跟她下;用不着特意让一手;心里很愉快。因为只我们两个人;起初她老远地伸手落子; 可是渐渐她忘了形;专心地俯身到棋盘上。她那头美得有些不自然的黑发都要碰到我的胸部了。突然她脸一红。
  〃对不起;要挨骂啦;〃她说着把棋子一推;跑出去了。这时; 妈妈站在公共浴场前面。千代子和百合子也慌忙从浴室出来;没上二楼就逃了回去。
  这一天;荣吉在我的房间里从早晨玩到傍晚。纯朴而似乎很亲切的旅馆女掌柜忠告我说;请这样的人吃饭是白浪费。
  晚上我到小旅店去;舞女正跟妈妈学三弦。她看到我就停下; 可是听了妈妈的话又把三弦抱起来。每逢她的歌声略高一些;妈妈就说:
  〃我不是说过;用不着提高嗓门吗!〃
  荣吉被对面饭馆叫到三楼厅房去;正在念着什么;从这里可以看得见。
  〃他念的是什么?〃
  〃谣曲呀。〃
  〃好奇怪的谣曲。〃
  〃那是个卖菜的;随你念什么;他也听不懂。〃
  这时;住在小旅店里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鸟店商人打开了纸隔扇;叫几个姑娘去吃菜。舞女和百合 子拿着筷子到隔壁房间去吃鸟店商人剩下的鸡火锅。 她们一起向这个房间回来时;鸟店商人剩下的鸡火锅。她们一起向这个房间回来时; 鸟店商人轻轻拍了拍舞女的肩膀。妈妈露出了一副很凶的面孔说:
  〃喂喂;不要碰这孩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舞女叫着老伯伯老伯伯;求鸟店商人给她读。可是鸟店商人没多久站起身来走了。她一再说〃给 我读下去呀〃;可是这话她不直接跟我说;好象请妈妈开口托我似的。我抱着一种期望;拿起了通俗故事本。舞女果然赶忙靠到我身边。我一开口读;她就凑过脸来;几乎碰到我的肩头;表情一本正经;眼睛闪闪发光,不眨眼地一心盯住我的前额。这似乎是她听人家读书的习气;刚才她和鸟商人也几乎把脸碰在一起。这个我已经见过了。这双黑眼珠的大眼睛闪着美丽的光辉,是舞女身上最美的地方。双眼皮的线条有说不出来的漂亮。其次;她笑得象花一样;笑得象花一样这句话用来形容她是逼真的。
  过了一会儿;饭店的侍女来接舞女了。她换了衣裳;对我说:〃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一下;还请接着读下去。〃
  她到外面走廊里;垂下双手行着礼说:〃我去啦。〃
  〃你可千万不要唱歌呀;〃妈妈说。她提着鼓微微地点头。
  妈妈转过身来对我说:〃现在她恰巧在变嗓子。〃
  舞女规规矩矩地坐在饭馆的二楼上;敲着鼓。从这里看去; 她的后影好象就在隔壁的厅房里。鼓声使我的心明朗地跃动了。
  〃鼓声一响;满房里就快活起来了;〃妈妈望着对面说。
  千代子和百合子也同样到那边大厅去了。
  过了一小时的工夫;四个人一同回来。
  〃就是这么点。。。。。。〃舞女从拳头里向妈妈的手掌上倒出了五角零碎的银币。我又读了一会儿。他们又谈起了旅途上死去的婴儿;据说; 那孩子生来象水一样透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是还活了一个星期。
  我仿佛忘记了他们是巡回艺人之类的人;既没有好奇心;也不加轻视; 这种很平常的对他们的好感; 似乎沁入了他们的心灵。我决定将来什么时候到他们大岛的家里去。他们彼此商量着:〃可以让他住在老爷子的房子里。那里很宽敞; 要是老爷子让出来;就很安静;永远住下去也没关系;还可以用功读书。〃然后他们对我说:我们有两座小房子;靠山那边的房子是空着的。
  而且说;到了正月里;他们要到波浮港去演戏;可以让我帮帮忙。
  我逐渐了解到;他们旅途上的心境并不象我最初想象的那么艰难困苦;而是带有田野气息的悠闲自得。由于他们是老小一家人;我更感到有一种骨肉之情维系着他们。只有雇来的百合子老是羞羞 怯怯的; 在我的面前闷声不响。
  过了夜半;我离开小旅店;姑娘们走出来送我。舞女给我摆好了木屐。她从门口探出头来;望了望明亮的天空。
  〃啊 ;月亮出来啦。。。。。。明天到下田;可真高兴啊; 给小孩做断七;让妈妈给我买一把梳子;然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哩。你带我去看电影好吧?〃
  对于沿伊豆地区相模川各温泉场串街的艺人来说; 下田港这个城市总是旅途的故乡一亲漂浮着使他们恋恋不舍的气息。

  艺人们象越过天城山时一样;各自携带着同样的行李。妈妈用手腕子搂着小狗的前脚;它露出惯于旅行的神情。走出汤野;又进入了山区。海上的朝日照耀着山腰。 我们眺望着朝日的方向。河津的海滨在河津的海滨在河津川的前方明朗地展开了。
  〃那边就是大岛。〃
  〃你看它有多么大;请你来呀;〃舞女说。
  也许是由于秋季的天空过于晴朗;临近太阳的海面象春天一样笼罩着一层薄雾。从这里到下田要走二十公里路。暂时间海时隐时现。千代子悠闲地唱起歌来。
  路上他们问我;是走比较险峻可是约近两公里的爬山小道呢;还是走方便的大道;我当然要走近路。
  林木下铺着落叶;一步一滑;道路陡峭得挨着胸口;我走得气喘吁吁;反而有点豁出去了;加快步伐;伸出手掌拄着膝盖。眼看着他们一行落在后面了;紧紧地跟着我跑。她走在后面;离我一两米远;既不想缩短这距离;也不想再落后。我回过头去和她讲话;她好象吃惊的样子;停住脚步微笑着答话。舞女讲话的时候;我等在那里;希望她赶上为;可是她也停住脚步;要等我向前走她才迈步。道路曲曲折折;愈加险阻了; 我越发加快了脚步;可是舞女一心地攀登着;依旧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群山静寂。其余的人落在后面很远;连话声也听不见了。
  〃你在东京家住哪儿?〃
  〃没有家;我住在宿舍里。〃
  〃我也去过东京;赏花时节我去跳舞的。那时还很小;什么也不记得了。〃
  然后她问东问西:〃你父亲还在吗?〃〃你到甲府吗?〃等等。她说到了下田要去看电影;还谈起那死了的婴儿。
  这时来到了山顶。舞女在枯草丛中卸下了鼓;放在凳子上;拿手巾擦汗。她要掸掸脚上的尘土;却忽然蹲在我的脚边;抖着我裙子的下摆。我赶忙向后退;她不由得跪下来;弯着腰替我浑身掸尘;然后把翻上来的裙子下摆放下去; 对站在那里呼呼喘气的我说:〃请您坐下吧。〃
  就在凳子旁边;成群的小鸟飞了过来。四周那么寂静; 只听见停着小鸟的树枝上枯叶沙沙地响。
  〃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
  舞女象是觉得身上热起来。我用手指咚咚地叩着鼓;那些小鸟飞走了。
  〃啊;想喝点水。〃
  〃我去找找看。〃
  可是舞女马上又从发黄的丛树之间空着手回来了。
  〃你在大鸟的时候做些什么?〃
  这时舞女很突然地提出了两三个女人的名字;开始谈起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她谈的似乎不是在大岛而是在甲府的事;是她上普通小学二年级时小学校的一些朋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又等了约十分钟;三个年轻人到了山顶;妈妈更落后了十分钟才到。
  下山时;我和荣吉特意迟一步动身;慢慢地边谈边走。走了约一里路之后;舞女又从下面跑上来。
  〃下面有泉水;赶快来吧;我们都没喝;在等着你们呢。〃
  我一听说有泉水就跑起来。从树荫下的岩石间涌出了清凉的水。女人们都站在泉水的四周。
  〃快点;请您先喝吧。我怕一伸手进去会把水弄浑了;跟在女人后面喝;水就脏啦,〃妈妈说。
  我用双手捧着喝了冷冽的水;女人们不愿轻易离开那里;拧着手巾擦干了汗水。
  下了山一走进下田的街道;出现了好多股烧炭的烟。大家在路旁的木头上坐下来休息。舞蹲在路边; 用桃红色的梳子在梳小狗的长毛。
  〃这样不是把梳子的齿弄断了吗?〃妈妈责备她说。
  〃没关系;在下田要买把新的。〃
  在汤野的时候;我就打算向舞女讨取插在她前发上的这把梳子;所以我认为不该用它梳狗毛。
  道路对面堆着好多捆细竹子;我和荣吉谈起正好拿它们做手杖用;就抢先一步站起身来。舞女跑着追过来;抽出一根比她人还长的粗竹子。
  〃你干什么?〃荣吉问她;她踌躇了一下;把那根竹子递给我。
  〃给你做手杖。我挑了一根挺粗的。〃
  〃不行啊!拿了粗的;人家立刻会看出是偷的;被人看见不糟糕吗?送回去吧。〃
  舞女回到堆竹子的地方;又跑回来。这一次;她给我拿来一根有中指粗的竹子。接着;她在田埂上象脊给撞了一下似的;跌倒在地;呼吸困难地等待那几个女人。
  我和荣吉始终走在前头十多米。
  〃那颗牙可以拔掉;换上一颗金牙。〃忽然舞女的声音送进我的耳朵里。来回过头一看;舞女和千代子并排走着;妈妈和百合子稍稍落后一些。 千代子好象没有注意到我在回头看;继续说:
  〃那倒是的。你去跟他讲;怎么样?〃
  他们好象在谈我;大概千代子说我的牙齿长得不齐整;所以舞女说可以换上金牙。她们谈的不外乎容貌上的;说不上对我有什么不好;我都不想竖起耳朵听; 心里只感到亲密。她们还在悄悄地继续谈;我听见舞女说:
  〃那是个好人呢。〃
  〃是啊;人倒是很好。〃
  〃真正是个好人。为人真好。〃
  这句话听来单纯而又爽快;是幼稚地顺口流露出感情的声音。我自己也能天真地感到我是一个好人了。我心情愉快地抬起眼来眺望着爽朗的群山。眼睑里微微觉得痛。我这个二十岁的人;一再严肃地反省到自己由于孤儿根性养成的怪脾气;我正因为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感;这才走上到伊豆的旅程。 因此;听见有人从社会的一般意义说我是个好人;真是说不出地感谢。快到下田海边;群山明亮起来;我挥舞着刚才拿到的那根竹子;削掉秋草的尖子。
  路上各村庄的入口竖着牌子:〃乞讨的江湖艺人不得入村。〃

  一进下田的北路口;就到了甲州屋小旅店。我随着艺人们走上二楼; 头上就是屋顶;没有天花板;坐在面临街道的窗口上;头要碰到屋顶。
  〃肩膀不痛吧?〃妈妈好几次盯着舞女问。〃手不痛吧?〃
  舞女做出敲鼓时的美丽手势。
  〃不痛。可以敲;可以敲。〃
  〃这样就好啦。〃
  我试着要把鼓提起来。
  〃唉呀;好重啊!〃
  〃比你想象的要重。比你的书包要重些;〃舞女笑着说。
  艺人们向小旅店里的人们亲热地打着招呼。那也尽是一些艺人和走江湖的。下田这个港口象是些候鸟的老窝。舞女拿铜板给那些摇摇晃晃走进房间来的小孩子。我想走出甲州屋;舞女就抢先跑到门口;给我摆好木屐;然后自言自语似地悄声说: 〃带我去看电影啊。〃
  我和荣吉找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领路;一直把我们送到一家旅馆去;据说旅馆主人就是以前的区长。洗过澡之后;我和荣吉吃了有鲜鱼的午饭。
  〃你拿这个去买些花给明天忌辰上供吧;〃我说着拿出个纸包;装着很少的一点钱;叫荣吉带回去;因为为了我必须乘明天早晨的船回东京;我的旅费已经用光了。我说是为了学校的关系;艺人们也就不好强留我。
  吃过午饭还不到三小时就吃了晚饭; 我独自从下田向北走;过了桥。我登上下田的富士山;眺望着港湾。 回来的路上顺便到了甲州屋;看见艺人们正在吃鸡肉火锅。
  〃哪怕吃一口也好吗?女人们用过的筷子虽然不干净;可是过后可以当作笑话谈。〃妈妈说着从包裹里拿出小碗和筷子叫百合子去洗。
  大家又都谈起明天恰好是婴儿的第四十九天;请我无论怎样也要延长一天再动身;可是我拿学校做借口;没有应允。妈妈翻来复去地说:〃那么; 到冬天休假的时候;我们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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