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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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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道:“至于具体职司,还是看戒子兄的偏好。可以先在我身边做个助理,等戒子兄对我们整个产业都熟悉了,喜欢去哪里便安排在哪里。”

    段兴学顾虑尽去。想想自己虽然现在对贾业一无所知,但是能够跟着云间小财神学一段日子,肯定不至于百无一用。

    “还有,”徐元佐提醒道,“小弟今年仍旧是驿马星动。恐怕还要出一趟远门。若是方便,还请戒子兄早定婚期吧。”

    段兴学跟姐姐姐夫长大,感情上自然十分深厚,但是礼法上却没有小舅子给姐夫守丧的道理。他也是家里困难,想到早日定下婚期,新娘的嫁妆还能贴补家用。像徐元佐这样的大财主,怎么都不可能让姐姐寒酸出门吧。

    徐元佐也是这个意思。人家家里遭逢变故,母亲肯定是有应对的,所以自己也就不必操心了。现在最好是叫姐姐能够早点过门,带过去的嫁妆能帮段家度过困境,有利于夫妻感情和睦。

    到了徐元佐那个年纪,就会知道男生女生的情情爱爱都是骗人的。真正让两个人在一起和和美美,还是得靠“经历”。正因为有了两个人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一起闯过的困顿窘境,夫妻两人方能融为一体。

    段兴学回到家里,与姐姐商量婚事。段氏少失怙恃,新遭丧夫,只觉得天下在没有比她更悲惨的人了。若不是儿子尚且垂髫,弟弟虽然进了学,却还十分稚嫩,她真是恨不得随着夫君一起去了。

    “早些也好,若是徐氏早些进门,我便能将乐儿托付给你们了。”段氏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

    段兴学手足无措:“姐姐怎能说这般绝情的话!”

    段氏知道弟弟不善言辞,硬忍住泪,强笑道:“也是,姐姐还要看侄儿长大中状元呢。”

    段兴学微微有些害羞,道:“姐姐,那你看什么日子好?徐家那边只敬琏说最好快些,他年里恐怕还要远行。”

    “徐家其实是你妻弟掌家,他的意思自然就是徐家的意思。既然他说要快些,那就最近的一个吉日,本月廿九,会不会太匆忙了?”段氏虽然还在悲痛之中,但是弟弟的婚事也一直挂念着,不知翻了多少遍黄历,吉时吉日都背了下来。

    段兴学道:“我先去与徐家说,看他们的意思吧。”

    段氏道:“这事本该你自己抓紧些的。”

    段兴学搔首道:“其实最近徐家也不好过。学校里有人风传,说是高相要清算徐党,徐氏子都被夺了官身,要发配戍边呢!”

    段氏微微皱眉,道:“既然有这种说法,你更该快些迎娶人家过门啊。”

    “啊?”段兴学懵懂道:“我怕给人添乱。”

    段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人。除了读书,好歹也该懂点人情世故啊。原本就订了的亲事,岂能因为人家家境不顺就怠慢了?人家越是不顺,咱们就越该着紧上心,好叫人家安心。”

    “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段兴学连忙道:“我明白了。”

    段氏叫弟弟宽坐。自己回到内屋里,打开平日里梳妆所用的镜匣,如今里面空荡荡地摆着一个金戒指。她取了戒指,回到外间,塞在弟弟手里:“这个戒指你拿去。”

    “咱们不是下过聘礼了么?”段兴学一脸茫然。

    段氏哭笑不得,道:“成亲时你就不花费了么?”

    段兴学哦哦了两声,刚收在手里,突然想到姐姐恐怕手头也不宽裕,否则为何要他去当戒指?他连忙塞回给姐姐:“姐姐。这如何使得?我自会去筹措成亲用的银钱,哪能当你的首饰?”

    段氏眼睛一瞪,道:“叫你拿便拿着,我日后还用得上么?”

    段兴学正要说留给外甥媳妇的话,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家中老仆在外报道:“太太,徐家茶姑娘来了,说是来送东西的。”

    段氏将弟弟一推。结束了这场拉锯,对外头道:“请她进来说话。”

    外头那老仆便去请茶茶进来。

    段兴学拿着戒指。左右不知该如何处置。

    段氏抿嘴道:“你先去吧,人家赶着派人过来,想来是有事的。”

    段兴学这才哎哎告退。

    不一时,茶茶提着个食盒进来,看起来颇有些分量。她见到段氏便福身行礼,说道:“当日我家佐哥儿尝了大娘子送的糕点。只道是再没吃过更好吃的了。这回从广东请了个厨子回来,最会做粤式点心,这不,命婢子送来给大娘子品评。”

    段氏早就不记得还有给徐元佐送点心的事,而且左右都想不出来自己在何种情况下会给个没往来的年轻男子送点心。若不是她知道徐元佐年纪小。不用避嫌,否则光这几句话就可以把茶茶打出去了。

    茶茶也没说详细,奉上食盒便站到了一边。

    段氏道:“多谢你家佐哥儿。”她见茶茶站在一旁似乎还在等什么,猜道:“我这就把食盒腾出来。”

    茶茶连忙道:“不,不用。奶奶且留着吧,千万不用还。婢子是想问一声,贵府上可定下了吉日?”

    段氏这才明白过来,自责道:“是我糊涂了。正要告知贵府,看本月廿九是否妥当?”

    茶茶算了算日子,道:“还有十二天……我这就回去报知我家佐哥儿,唔,还有老爷和太太。”

    段氏笑道:“有劳了。”

    茶茶得了准信,当即告辞。段氏也没留她,又要给赏钱,被茶茶婉言谢绝,只推说佐哥儿不许下人拿人赏钱。段氏便知道徐敬琏治家严谨,奴婢尚且如此,小姐可知,不由对尚未见面的弟媳妇更添了几分好感。

    等茶茶走了,段氏方才打开食盒,准备取了糕点给儿子和弟弟吃用。食盒颇沉,她心中暗道:这得装得多满啊?及至盒盖挪开,把眼往里一瞅,不由倒吸了口气。只见里面放了四块粤式酥糕,并不惹眼,惹眼的倒是旁边那五块银饼。她取了一块,入手沉甸甸的,怕有二十多两。其他四块只大不小,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两了。

    段氏这才知道,徐家名义上是来送糕点的,实则是怕段家手头紧,成亲时丢了面子,特意送来了银子。她本想退还给人家,可是自己家中情况也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丈夫做的是小官,又是个清廉自律的人,本就没什么积蓄,当初看病抓药就把家底掏空了。眼下家里连下人都养不起,只剩下一个老仆,那是在段家干了三十年的老家人,甘愿不领工钱也不舍得离去。

    这些事都不是秘密,实在没必要逞强。看着尚不懂事的儿子,急需用钱娶亲的弟弟,她也不觉得自己能逞得起这个强。

    段氏盖上食盒的盖子,仰头吸了口气,原本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被一股清风吹散,求死的心也去了几成。

    路再难走,终究还是能走下去的。

    *

    *(未完待续。)

三八七 锦衣卫

    刘峰微微低头,穿过月门。他长得很高大,但也没有高到能额触门楣的程度,只是因为北方呆得久了,回到精致的江南总有种公牛进了瓷器店的局促感,生怕一个转身就撞坏东西。偏偏江南的东西又都是那么柔美,怎么看都不像北方出产的那般厚实耐造。

    棋妙就在月门后面等他,两人见面后也不打招呼,默契地往徐元佐书房去了。在通报的时候,棋妙也不说名号,只说老六来了。

    徐元佐放下手中的报表,示意刘峰坐他对面。

    这种隔了一张书案对坐说话的方式在别处并不多见,不过相比徐敬琏其他的诡异举止,这并不算什么。

    刘峰等棋妙端来了茶再次出去之后,方才道:“佐哥儿,那边的确上当了。”说罢,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徐元佐。

    徐元佐展开一看,果然是翁氏在苏州挑唆姑苏商人合力拒买松江徐氏的布匹。翁少山相信徐家挺不过这一关,肯定得大量出售棉布增加流动资金,方能去京中打通关节。苏州作为松江的重要客户,从江南到北京,运河沿岸都有他们的店铺。如果苏州商人这个时候抵制徐家布,无异于雪上加霜。只要能让徐家周转不灵,说不定还能将以前亏出去的都抢回来。

    “有多少人跟着翁少山?”徐元佐问道。

    “不少。”刘峰道:“佐哥儿要名录么?我这儿有一份当日去翁家赴宴的人家名单。不过具体有多少人跟着干,这就有些说不清了。”

    徐元佐微微摇头,要这种名单对他来说并没有意义。商场上你死我活,墙头草多得是。难道全都拔光?不说有没有这个本事,光是这种心态就不是个商人的心态。他道:“这些人家就如此信任翁少山?”

    “一来都是东山商贾,翁少山颇有些声望。”刘峰道:“二来嘛。翁少山当场也唱了一出金山银山,结果木架子承不住金银,让人怀疑咱们年会上发的金银都是假货。”

    “呵。”徐元佐冷哼一声:“我用的是熟铁架子。”

    刘峰跟着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翁少山也算是干得漂亮。现在那些商家都说徐家没银子了,虚张声势,肯定熬不过去。”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收购别家的布?”徐元佐问道。

    刘峰道:“他们说是要压价再买。不过从翁弘济的小妾那边打听得:其实他们早有计较。在侵占府库一案未成定局之前,绝不买松江的布,以免徐氏走别家的渠道出货。”

    徐元佐轻轻一笑:“这真是下了大本钱啊。”

    眼下这个时代,做生意全靠信用和人脉。无论是采购还是供应,都不愿意轻易更换合作伙伴。因为在缺乏量化标准的情况下,货品的质量出入太大,若是贸然更换供货商,卖出去的商货质量也十分堪忧。

    苏州的东山商人为了逼死徐家,还真是舍得拿自家积累的人脉出来赌。

    徐元佐倒是也能理解。一旦徐家倒台,松江这边失去棉纺巨擘,那么苏州商人就能从更散乱的小户手中收到更便宜的货——等于打掉了一个流通环节,说不定还能取得一定程度的定价权。这个诱惑还是很大的。

    “他们之中也有人提到了佐哥儿南下的事,担心佐哥儿是否会将货销到南边去。”刘峰继续道:“不过有些人却说佐哥儿去闽粤只是拜访老师,并没有与当地商贾交往,更没说供货的事。这事还要请佐哥儿确认。”

    “我的确只是拜访老师,跟当地商贾没有往来。”徐元佐道。

    刘峰眼睛一亮:“那么就是说。咱们的确有消息漏出去了。”

    徐元佐点了点头:“这事也归你管。”

    刘峰道:“是!”

    “等等,”徐元佐提前道。“如果不是故意出卖我的,好生教育一番,打发到岛上去就行了,不要太严苛。”

    “小的明白。”刘峰应诺,又继续道:“佐哥儿,苏州还有一股潜流。是说辽海那边的事。他们打听到了佐哥儿去年从辽东进的人参、鹿茸大赚一笔,都在想分一杯羹。东山那边也在推动这事,不愿佐哥儿独霸辽海。”

    徐元佐笑道:“那是当然的,他们要把我困死在江南,辽货若是源源不绝进来了。他们的作为还有什么用处?”

    刘峰静静听着,并不搭话。他的任务是收罗消息,并不是做出决策。

    徐元佐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道:“这些时日,苏松方面进行得如何了?”

    刘峰道:“我已经与几家世交重又攀上了关系,只说我在杭州经营买卖,从苏松常湖进货,故而需要他们照料。”他轻哼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叫他们照料的,只是要些消息罢了,他们也乐得实惠。”

    徐元佐有些不放心:“锦衣卫对市面上的消息真有那么灵通?”

    刘峰笑道:“佐哥儿别听市井里传的那么邪乎。锦衣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谁有那么大本事成天盯着地界上那点事?无非是监控一些容易闹大事的,比如地方卫所,或是聚集起来的妖人。之所以我能从那几家世交口中套得消息,关键在于他们就是吃这行饭的。平日里不知道倒卖了多少消息出去。他们又有部照,还能拿人审问,这之中又能得到许多外人不知道的隐秘。”

    徐元佐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还真当锦衣卫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呢。”

    刘峰苦笑道:“佐哥儿说笑了。若是锦衣卫有这种本事,哪里还需要费尽心机经营呢。”

    “其实经商就是比谁消息灵敏。那些人家既然得了消息,为何自己不做生意呢?”徐元佐问道。

    刘峰脸上都皱起来了:“关键就是光有消息不用会啊。譬如这东山商人不买松江布的消息,便是小的从那些人家嘴里挖出来的,可他们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徐元佐哑然失笑,道:“说的是,术业有专攻。拿消息,他们在行;做生意,还是得看我们。”

    刘峰脸上绽放出笑容:“佐哥儿说得是。”

    徐元佐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要抓紧时间进行江南设局。消息来源一定要多,要广,要精确。名录也要建起来,但凡是有影响的商家,都要独立成档。”

    “是,佐哥儿,小的明白。”

    徐元佐从抽屉里又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饼,推到刘峰面前:“该花就花。”

    刘峰也不客气,接过银子,道谢而出。他本是江南籍的锦衣卫百户,随着父亲调派到了北京。因为在京中混不下去了,正好碰上徐元佐北上。两厢一接头,徐元佐发现此人虽然有些破落户的嫌疑,但是家中世代都是坐探,对刺探消息和情报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他家在苏松浙江还有不少通家之好的锦衣卫家族,一旦能够联络上,就是一张现成的情报网。

    徐元佐并不需要军国大事的机密情报,对于商场上的动向就很在意了。在之前试用刘峰的时候,发现他演技不错,思路也挺广的,的确对得起他的身价。后来徐元佐南下闽粤,在江南布置商业情报网络的任务就交给了刘峰,从这回验收成果来看,银子并没有白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徐元佐靠在椅背上,开始策划如何将计就计,好叫苏州人长点记性。以及辽东那边,又该如何开门迎客呢!徐元佐颇有些愉悦的感觉,就像天下无敌的寂寞高手终于看到了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

    准确来说,苏州那边的实力肯定是要更强些的。

    *

    *(未完待续。)

三八八 胜利的董事会

    大明从弘治中兴之后,经济发展越来越快。嘉靖时农民借贷生产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在隆庆五年的江南,几乎没有人不借贷生产。自耕农和小地主或许还能自己承担大部分,但是手工业者,尤其是在丝绵领域的生产者,必然是要借贷的。

    他们借贷的对象主要就是下游企业,针对性也很强。比如织布的人家,大多是从徐氏布行借贷,生产出了成品,直接卖给布行抵债。去掉成本之外的结余,便是家中盈利。周而复始,家庭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规模益发扩大,渐渐也开始自己放贷,从单纯的劳动者转变成了生产资料占有者。

    正是这个良性循环令江南的商业持续走向繁荣。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市场,如果生产者与市场的渠道中断,那么资金链就会发生问题。资本没有办法回笼,明年的贷款能力就会受到影响。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如果今年的货卖不出去,谁还会持续放贷、收货?真当库存没成本么!

    徐元佐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仁寿堂的董事会——新集团基本也是建立在仁寿堂的基础之上,这些人仍旧还是核心合伙人。董事会对于徐元佐的消息很重视,并没有探究来源便采信了。

    不过他们却不不相信苏州人能够做成这么大的事。

    “这不是开玩笑么?他苏州不买松江布,难道浙江也不买?常州、应天,都不买了”众人隔空嘲笑翁少山的异想天开。就好像听说有人能把牛吹到天上去一样,根本就是个笑话。

    徐元佐也乐呵呵地跟着众人一起笑,同时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程宰已经是公开的铁杆佐哥儿党了,时刻关注着徐元佐的反应。他看了徐元佐这个笑容。只觉得内涵颇深。循着基本的逻辑来说,若是徐元佐不信,如何会拿到董事会上来讨论?所以这笑容,就像是在嘲笑这些嘲笑翁少山的人。

    “敬琏怎么看?”终于有人问道。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寂静,让徐元佐都忍不住想扔根针。试试能否听到落地的声音。他让沉寂又酝酿了一会儿,方才悠悠道:“翁少山能做到百万身家,真是个白痴?我看未必。他们既然定了策,那么执行上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要松江布不出府,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有董事道:“松江衣被天下,若是一年不出货,来年布价肯定大涨啊。”

    徐元佐笑了笑:“匪夷所思?我倒是随便就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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