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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靳看她一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林樱若有所思地看向秦靳,“但愿如此。”
门外的长廊边上,黑脸门神正倚着白墙望向这边,一发现林樱看向他,立即大幅度挥手致意。
秦靳笑道:“他很有趣。”
“如若无趣,我也不会跟他。”林樱轻声关上办公室的大门,“你打算怎么办?”
门渐渐合上,秦靳的目光最终被斩断在一门之外,他收回视线,看向林樱,笑道:“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她,我现在要去一趟周家。”
林樱答应了。
秦靳开车去的周家,路程不算远,一路也是阳光普照鸟语花香,可他的心里却沉甸甸地压了巨石,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
等车子上了坡,他立即便看见赵家大门前正准备上车的赵钰,赵钰也发现了他,停下步伐站在车边漫不经心地等他。
秦靳只能下车,勉强笑着去和他打招呼,“赵钰,你要出门吗?”
“嗯,去公司看看。”赵钰笑着打量了一眼秦靳,“听人事部说你这几天上班经常尚自离岗,怎么?是打算来家里找我负荆请罪的吗?”
秦靳微愕,他没想到赵钰刚回家的第二天便能从人事部那边知道自己最近的上班情况,这位赵氏先皇,即使退隐多年,他在这个家族里的影响力,还是让人心惊。
“啧啧,秦靳……”赵钰倚在车门上,食指勾着顶了顶眼镜,笑得诡异,“看你印堂发黑,近期有难啊。”
秦靳失笑,“你现在是打算转行做算命先生吗?”
赵钰摇摇食指,笑道:“命这东西,即使看得通透,也未必是好事。”
秦靳心里记挂着吴素琴,不愿与赵钰多做纠缠,客气说道:“你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还不走?”
赵钰哈哈一笑,反问道:“你怎么还不进来?”
秦靳犹豫。
赵钰笑得更开心,眼神促狭地往周家大门瞥,“我从来只觉得隔壁家的小夫妻有点蹊跷,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出轨的一天,更没有想到,这出轨的对象竟然还是你。”
“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秦靳隐隐有些怒气。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可以思议的事。”赵钰微微笑道:“只能说,这就是缘分呐……”
正说着话,赵钰的手机响了,他不过低头一看,眉眼立即笑开了花,再抬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向秦靳道别了,“我先走了,等哪天你要去正式下聘了,哥哥定然鼎力相助!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家老头嘛!”
话一说完,他的人便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秦靳目送赵钰离开,深呼吸后,大步走到周家铁门前,伸手摁响了门铃。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可视电话的门铃终于被接起,周岩砚喑哑的声音出现在扩音器里,“喂?”
“周岩砚,是我。”秦靳顿了顿,说道:“我想和你还有阿姨好好谈一谈。”
门锁“啪”的一声解开了,秦靳推门而入,映入眼前的是周家绿意盎然的草地。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周家,去是他第一次从大门迈进这座宅邸,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难以名状的祈求,带着越发蓬勃的希望,脚步坚定地迈进楚迎自小生长的这片土地。
周家的草地,周家的花圃,周家的楼梯,周家的大门,甚至周家的廊灯,在秦靳眼里都是熟悉而陌生的,他站在大门外,静静地等待主人的出现。
出现在门里的是周岩砚,他赤着脚,身上穿着灰白的家居服,头发有些蓬乱,看向秦靳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迎迎怎么样了?”
“她在办公室里休息,林樱陪着她。”秦靳回答。
周岩砚放心地点点头,转身让秦靳进屋。
秦靳走进屋内,客厅的沙发上,吴素琴静静地坐着,连头都没抬。
“阿姨。”秦靳低声唤道。
吴素琴没有回应。
周岩砚无奈地走过去,蹲在母亲脚边,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晃了晃,喊道:“妈。”
吴素琴这才抬头瞥了眼秦靳,面无表情说道:“秦先生请坐。”
秦先生往单人沙发上一坐,眼神诚恳地看向吴素琴,“阿姨,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
吴素琴抬起眼皮,扫了秦靳一眼,“如果秦先生要插手的事是我们周家的家务事,那还请秦先生不要多管闲事,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是不足以对外人言说的。”
她的话客气有礼又疏远冷漠,一时之间倒也令秦靳没法接口,他静静地看着吴素琴,眼神里满是恳切,半晌之后,说道:“阿姨,迎迎和岩砚的这门婚事,其中的内情,想必您比我们更了解,他们两个都是您的孩子,他们的终生幸福,您一定比任何人都操心,倘若今天岩砚喜欢上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而楚迎真心相待的也是别人,您即使有不满,但一定也会遵循情理,让他们各自幸福。”
吴素琴没有接话,只是静待下文。
“其实您最无法接受的现实,并不是楚迎和我的关系,而是岩砚,可恰恰就是这个事实,又是您在许多年前便已经知道了的……”秦靳苦笑,“您不觉得,您是在用一条死路来逼迫您的两个孩子走进另外一条死胡同吗?他们不断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死胡同中挣扎碰撞,他们受的伤,难道不是您心里的伤吗?您一直都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长辈,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受苦,您于心何忍?”
第53章 幸福的秘密
第五十三章幸福的秘密
“我就是于心不能忍,所以才会反对。”吴素琴冷冷接道:“如果秦先生的话已经说完了,那恕我不能送客,请回吧。”
秦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岩砚制止了,他站在吴素琴身侧,沉沉说道:“秦靳,你先回去吧。”
他的眼神里透着某种秦靳一时间无法领悟的光,但秦靳是相信周岩砚的,更何况吴素琴的态度过于强硬,不是最好的谈判时机,秦靳明白这点,所以他站起身,在周岩砚的陪同下,往大门走去。
他在这栋宅子里统共坐了不到十分钟,却恍惚觉得已经过去了许多小时,他的脚刚刚迈下门口的台阶,身后的周岩砚忽然出声唤他,“秦靳。”
秦靳回头。
周岩砚没有笑,“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也很感谢。”
秦靳摇头说道:“我是为我自己而来,我想要的生活,总该由我自己来争取。”
“嗯,就像你说的,妈妈的心结在我身上,这个结便必定由我来打开,”周岩砚的脸在阳光底下显现出明亮的白,眼里那束秦靳看不明白的光越来越盛,“我们家妹妹,今后就交给你了。”
秦靳淡淡地笑,“我该唤你一声兄长吗?”
周岩砚跟着笑,“下一次过来,记得准备好聘礼。”
“行。”秦靳点头,脚步笃定地穿过周家院子,往铁门走去。
周岩砚站在门廊里目送秦靳离开,转身回到客厅,客厅里,吴素琴已经不见了,周岩砚径直往她卧室走去,路过客厅的神龛时,他的脚步只是顿了一顿,连头也没回。
吴素琴果然躺在自己房间的藤椅上,身后的玻璃窗大敞着,有风卷着凉意吹进房间,拂开吴素琴额头上的散发,露出底下愁容难展的眉眼。
“妈妈。”周岩砚站在门边,低声说道:“爸爸为什么会英年早逝?”
吴素琴正在闭目养神,只是淡淡接道:“他生了病。”
周岩砚又问,“为什么会生病?”
吴素琴回道:“工作压力大,烟酒无忌,最终积劳成疾。”
周岩砚抿了抿唇,又问,“您当初为什么不劝着爸爸戒烟戒酒呢?”
吴素琴回道:“他心里有苦楚,郁积于胸,难以抒怀。”
周岩砚点点头,语音朗朗,“是什么样的苦楚,能让他在十年里抽掉别人一辈子才能吸完的烟?又是什么样的苦楚,能让他深夜一人独醉,一醉便醉了几十年?”
吴素琴终于转过脸,一张斜纹密布的脸,颤抖得好死随时都会裂开一般,“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岩砚却毫不畏惧地将目光迎上,淡定自若地继续发问,“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你们,会在婚后二十多年的人生旅程里,需要各自去承受足以毁灭一个生命的痛苦。”
吴素琴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周岩砚凝视吴素琴,眼神深沉,半天后,他缓缓开口,“妈妈,爸爸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砰!”一个小小的瓷器娃娃落在周岩砚脚边,白脸大头男孩的脑袋碎了一块,露出里面空洞洞的黑影,他的身体仍旧维持着喜庆的姿势,咕噜噜滚了一圈,最后停止在衣柜脚边。
藤椅边的矮柜上只剩下另一个孤零零的白脸瓷器女娃娃,她的脸上有两圈红艳艳的腮红,映出喜庆的色彩,却照不出藤椅上那个老人惨淡脸上的半点血色。
吴素琴朝周岩砚砸瓷器的手已经缩回来,此刻正死死抓住藤椅的扶手,惨淡荒芜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愤恨的狰狞,她压低声,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爱我!”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周岩砚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淡然中有一种鱼死网破的狠戾,“如果我和迎迎继续生活下去,二十年后,我也可以告诉别人,我爱迎迎!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把不爱变成爱,把真正的爱丢弃到天涯海角。”
吴素琴怔住。
周岩砚转身往外走,“妈妈,你所认可的幸福生活,是不是就是真的幸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黄昏的时候,周岩砚一个人蹲在自家花圃边上,他在黑泥土上撒了几粒碎糖果,成群结队的黑蚂蚁绕过碎石和草屑,背上驮着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在夕阳的余烬里卖力前行。
一道影子投到他的脚边,他回过头,状若平常地笑了笑,“妈。”
吴素琴披着毛线外套站在周岩砚身后,平日里绑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披散下来,几缕花白在晚风中摇曳轻舞,憔悴的容颜里依稀可见旧日时光中的风韵与美好,她低着头,与自己二十多岁的儿子对视,唇角绽放出苦涩的笑意,“你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周岩砚淡笑:“你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
“是吗?”吴素琴同他一样蹲到花圃边,眼睛盯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微小生命,“人家说岁月催人老,你还年轻,为什么放任自己老去呢?”
周岩砚捏碎手里的一粒方糖,将细小的糖粉洒下,笑道:“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
吴素琴笑叹:“当年真不该让你去念理科。”
“当年不该,今日不应,对对错错,一生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周岩砚笑道:“但凭他人嘘寒问暖,却不知道,这世间终归四个字,冷暖自知。”
“你怨我们吗?”吴素琴轻声问道。
“不怨。”周岩砚笑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迎迎,尤其在我亲眼见着你和爸爸一路走来之后,我对迎迎的愧疚,只会越来越深。”
“我和你爸爸……都道是金玉良缘,他却只念木石前盟。 ”吴素琴望向花圃外的天空,那里有赤红的晚霞和逐渐晦暗的天际,“很多时候,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对我是真的好,好到连脚下的一道门槛都要小心翼翼地提醒我跨过,多少女人羡慕我,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可午夜梦回,我总在想,我和他过的这一辈子,到底是一个妻子幸福的极致,还是一个女人孤苦的尽头。”
“他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尽管藏得很深,但谁让我是他的枕边人呢?总要发现的呀,可是发现了又怎么样呢?我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真正陪他过一生的是我吴素琴,而且他对我的好又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有了这些,我还和那个虚无缥缈不知所踪的人争什么呢?”吴素琴的声音有些喑哑,灰白的发落在脸颊边上,垂荡出一丝落寞的风情,“我嫁给你爸爸,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和他一起养大两个孩子,可是又有谁知道我这十多年其实是独守空闺寂寞一人的呢?岩岩,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执意收养迎迎吗?”
周岩砚奇怪道:“当时最符合领养条件的难道不是你吗?”
“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吴素琴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自从有了你以后,我就一直很想再要一个女儿,可是直到你十岁,我依然没有办法怀孕,我很疑惑,检查了很多次也没查出任何问题,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你爸爸的医生,那个人告诉我你爸爸在你出生不久后便擅自做了结扎手术,我才知道,原来我努力了十年的希望,在很久很久之前已经被他扼杀了,那是我们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争吵到后来差点离婚,就在那个时候,迎迎家出事了,按照规定,迎迎本该由f市的郑阿姨来领养,是我哀求郑姐姐让我来抚养迎迎,并让你爸爸过去将迎迎接回家里,可以说,是迎迎拯救了我的婚姻,是她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新的生机。”
周岩砚第一次听吴素琴说起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尽管他多少了解自己父母美满婚姻背后隐藏着的可悲真相,但从母亲口里亲耳听说,心里头依然震荡大于平静,他以为他的父母相敬如宾了几十年,即使没有爱,也绝对无法分离,“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吴素琴撑着双膝站起身,云淡风轻地说:“若真有后来,大概也就是我那自欺欺人的十多年吧。”
周岩砚愕然地仰起头,视线在渐渐暗下的庭院里追随母亲晦暗的脸孔,“妈妈?”
吴素琴抬头往天边看,“我也是老糊涂了,以为能在迎迎身上实现我完成不了的梦想……”
周岩砚轻声问道:“妈妈,你还是很爱很爱爸爸吗?”
“嗯,尽管他一辈子都不能把心给我,但他好歹给了我全世界……”吴素琴低头看向周岩砚,目光爱怜而深沉,“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秘密,总之,这些年苦了你了,不仅不能为你分忧,反倒还要让你来担心我们……我们实在是不称职的家长……”
“每个人都有他们深埋在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既害怕秘密被人发现,又渴望有人分享承担他们的秘密,秘密其实就在那里,”周岩砚淡笑,“需要聆听,而不是探索。”
吴素琴若有所悟。
周岩砚拍拍手,也站起身,“我的事暂且不提,迎迎在这件事里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她和秦靳的事,还希望妈妈能够成全。”
吴素琴的眉头不自觉皱起,“迎迎啊……”
“三哥!阿姨!”两家中间相连的篱笆墙忽然被推开,露出赵清持神色慌忙的一张脸,“你们有看到迎姐回家吗?”
吴素琴和周岩砚面面相觑,后者摇头道:“没有啊。”
“那就糟了!”赵清持急道:“秦靳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迎姐不见了!”
第54章 失踪的理想
第五十四章失踪的理想
“不见了?”周岩砚惊得几乎就要跳起来,“怎么会不见的?她不是和秦靳在一起吗?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赵清持这时候已经跨过篱笆墙,朝他们走了过来,她走得很急,语速也极快地解释道:“秦靳说他给你们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没办法只好打到我这边了,让我过来看看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岩砚的手机一直放在二楼卧室充电,午后开始他便和吴素琴一起蹲在前庭的花圃边说话,以至于客厅里响了数遍的座机电话也无人接听。
吴素琴十分着急,抓着周岩砚的手问道:“迎迎去哪了?她是因为被我骂了离家出走吗?”
“我也不知道。”周岩砚拿过赵清持的手机径直拨打楚迎的手机号码,入耳的果然是机械的女声不断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赵清持眉头紧锁,“如果电话打得通,就不会说她失踪了。”
周岩砚让赵清持拨通秦靳的电话,劈头盖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秦靳的声音很急促,似乎是正在快速步行中,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一直都在办公室里睡觉,睡得很沉,谁也没去打扰她,下午大概四点半左右,赵钰打电话让我去一趟公司,我的车刚刚停在公司楼下就接到林樱的电话,说楚迎不在办公室里,我们以为她可能是回家了,可无论是她还是你,你们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我们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给清持了。”
“迎迎没有回家!”周岩砚打断秦靳的话,沉声说道。
“嗯……”秦靳的声音也很压抑,“我已经猜到了。”
“你现在在哪?”周岩砚问道。
“我已经去了几处她平时会去的地方,但是都没有线索,天马上就黑了,如果晚上还找不到她……”秦靳的声音骤然停止,语调里带着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的仓惶失措,“她今天受的打击太大了……情绪很激动……我担心……”
“迎迎不是那种人!”周岩砚立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