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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轻轻被推开,林丽丽扶着她略带畏怯的母亲进来。厚厚的灰色地毯使她们的脚步没有一点声息。
走到桌前,林丽丽与母亲对看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他们都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叫醒对面那个“狐狸精”。
林丽丽看桌上反扣着一本薄薄的小书,书名是《花间集》,不由好奇地拿起来。翻过来,大概是那个女人正看到这一页吧,想着眼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缅想旧欢多少事,
转添春思难平。曲槛丝垂金柳,小窗弦断银筝。
深院空闻燕语,满园闲落花轻。一片相思休不得,
忍教长日愁生。谁见夕阳孤梦,觉来无限伤情。
年轻的少女一向不耐烦看中国古典文学,此时忽然瞧见如此优美的文字,一时呆住,反复咀嚼,忽有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遗憾。
解意疲倦地睁开眼,看见桌对面的两个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是……”他站起身来。
林丽丽吓了一跳,顿时想起到这里来的原因,立刻扔下书,理直气壮地说:“我爸爸是林思东,这是我妈妈。”
解意眨了一下眼,困倦地绽开一个微笑:“哦,林太太,林小姐,请坐。”
林丽丽没想到他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正想发作,林太太已经坐到沙发上去了,她也只好跟过去坐下。
解意起身,温和地问:“喝什么茶?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林太太和蔼地说:“不用麻烦了。”
解意去拿杯子:“北京人一般爱喝花茶,就喝花茶好吗?”
“好。”林太太笑着点头。
林丽丽哼一声:“你倒是了解北京人,就会拍马屁。”
林太太喝止他:“丽丽,女孩儿家,说话斯文一点。”
林丽丽不服,又不好当着外敌的面与母亲辩驳,只好愤愤地一扭头,不理他。
解意将两杯茶放到她们面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轻轻问:“林太太,找我有事吗?”
林太太是个和气的妇人,明显的已有了老态,鬓边已见花白。她的衣着十分朴素,只无名指上戴了一个红宝石戒指,略见富态。她和善地微笑着说:“我听说老林有你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解意一脸倦容,闻言欠欠身,说:“很抱歉。”
明显的,林太太喜欢眼前这个男子。他的外表十分英俊清秀,眉眼之间却没有一丝媚气,完全不是林思东以前混的那种轻浮佻脱的男孩子。出了电梯,一路过来,可以看出他不但有自己的事业,而且成就还不小。事实上,她宁愿自己丈夫的外遇是这样的人。
林丽丽已是按捺不住,一手指住解意,喝道:“妈妈,你还对这种贱人这么客气。”
“丽丽,讲点礼貌。”林太太不悦地说。
“他明明是男人,却来抢别人家的丈夫,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讲礼貌?他跟那些站在马路边的妓女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高级一点而已。”林丽丽将来之前姨妈骂的话照样一齐端出。“变态,下贱,无耻……”
“丽丽。”林太太气得涨红了脸。
“妈妈,你太善良了。你还对他这么讲礼,他跟你讲过礼没有?明明你是爸爸的合法妻子,他凭什么插进来?还不是看上了爸爸的钱。”林丽丽满是鄙夷不屑。“不是吗?他跟那些男妓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为了钱就跟爸爸上床……”
林太太回手给了他一耳光:“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脏的话也说得出口。”
解意忙说:“林太太,别打孩子,有话慢慢说。”
林丽丽一手捂脸,一手拿起茶杯就朝他泼过去:“我不要你假惺惺。就算我妈妈打我,也是我们林家的事,你是我们家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茶水茶叶一时淋了解意满头满脸满身。林太太吓了一跳,起身上前查看:“怎么样?烫着没有?”
幸好水已变温,没有烫着。解意被水一淋,倦意好像消褪了许多,反而精神了一些。他握住林太太欲替他拂去茶叶的手,笑道:“别怪孩子,我没事。”
林太太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脾气太倔了,我都管不了,只有她爸爸才叫得住她。”
解意放开她的手,自己擦去脸上的茶水,对林丽丽微笑着说:“你的脾气倒跟你父亲像了个十足十。”
林丽丽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来这样的事,自己都愣住了,继而又有些怕。听了解意的话,他一时不知所措。
“放心。”解意安慰他。“今天的事除了我们3个人,谁都不会知道。”
林丽丽这才放心了,嘴上却仍不肯服输:“我才不怕呢,谁要你替我瞒我爸爸?”
林太太回头道:“丽丽,不准再放肆。”
林丽丽一想不对,立刻提醒他:“妈妈,你忘了我们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你干嘛一直骂我?你该骂的是他。”
解意靠在沙发背上,倦意重又袭上来。他竭力忍耐着。
林太太也坐回去,想了一会儿,方缓缓地说:“解总……”
“叫我小解吧。”解意轻轻说。
林太太点点头:“解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身体本来一直不好,所以我一向不太管老林在外面的事。我与他结婚近20年了,他一直把我们母女照顾得很好。他只要在北京,每天晚上都是要回来的。如果到外地工作,那么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是在国内,他必然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而且几乎每个月都要回来看我们,在家里陪我几天。对两个女儿,他也安排得很好,除了让他们生活得很好外,也完全没有放松过对他们的教育。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个不错的丈夫。”
解意撑着头凝神听着,不时点一下头。
林太太叹口气:“我的身体不争气,所以也不怪他在外面有人。以前他虽然有人,但都很短暂,又都是男人,我只是隐约猜到,他也从来没有提过。我们仍然相处得很好。有时候我想,男人是这样的,我已经老了,现在什么都不缺,还去多想什么呢?这个家总是在的,他也很维护这个家,我想就够了。总有一天他也会老的,那时候也许他就会安定下来,我们两个老人做个伴,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林丽丽呆呆地听着,以前从来不知道看上去恩爱如恒的父母,内里的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小女孩一向把爱情看得浪漫无比,期待着快快长大,英俊的王子会骑着白马带着玫瑰到面前来表达他的仰慕。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解意勉力睁着眼睛听着她絮絮地诉说着夫妻间的琐事。林太太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辉,仿佛年轻了许多。解意在心里苦笑。从这样与世无争的善良妇人手上偷感情,的确是无耻卑鄙,夫复何言?
林太太忽然有些瑟缩:“解先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来的人。你跟老林的事我本来不想管的。我想,你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跟老林在一起还不是玩一玩就罢了。等把他的欢乐大厦做完,你们大概也就分手了。”
瞧,终于还是要侮辱他。解意牵动嘴角,笑一笑。
林太太激动起来:“可是,他上星期回家去对我说,他要把我和孩子送到国外去定居。”
解意抬起眼,有些意外。
林丽丽的眼圈红了。
林太太落下了泪:“我问他为什么。我不喜欢去国外,一句话都听不懂。可他坚持一定要送我们去。后来我妹妹过来,对我说,他是想跟你长久地厮守在一起。”
解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喃喃地说:“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林太太已泣不成声:“解先生,我想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请你一定要实实在在地告诉我。”
“好的。”解意毫不犹豫地答应。
林太太有些害怕地盯着他:“解先生,你……爱我们老林吗?”
解意一听,脸色顿时阴下来。良久,他摇了摇头:“不。”
林太太不相信:“我不信,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难道是他嫌我没有生儿子?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生两个,结果都是女儿……”
林丽丽已惊得张大了嘴。解意这时才看出来这位中年妇人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怎么可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他连忙打断林太太,温和委婉地循循说来:“也不是这样的,有了女儿再想要个儿子,有了儿子就会再想要个女儿,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其实林总是非常喜欢丽丽和晶晶的,要送他们出国大概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前途着想。孩子小,对知识吸收得快,语言关容易过。”
林丽丽一想很对,这才缓过来。她恳切地对解意说:“解叔叔,你离开我爸爸好不好?你如果离开了他,我爸爸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林太太茫然地自言自语:“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从来都说外面的人不过是一件东西,就象床上的褥子,沙发的垫子,只不过是生活中有这个需要,睡过了用旧了就扔了,可以随时更换,根本想都不会去多想。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和自己的孩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他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我们出国,要去跟外面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做长久夫妻?他这是为什么?”
“妈妈。”林丽丽那么痛恨解意,听了这些话都觉得难堪了。
解意脸色沉郁,显得更加疲倦。他并不打断这位急痛攻心语无伦次的妇人的话,也不分辩。
林太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理女儿:“他也不想想,你们做这一行的,哪里会对他认真?我在北京就看过他好多朋友最终上了当,都跟他说还是原配夫人好,他也这么说。可是现在他不也犯糊涂了吗?我知道我不能够满足他的需要,可是我并没有阻止他和你上床啊……”
林丽丽闻言羞得脸通红。解意起身拿出一个皮夹,掏出1000块钱交给他:“丽丽,帮我到下面的时装店买套衣服行吗?一会儿我好换。”
林丽丽求之不得,急忙接过了钱,问道:“买什么样儿的?”
“你看着办。”
林丽丽答应着,急急出门而去。
解意这才坐下来,微笑着拿起林太太的茶杯去加开水。然后他过来,温存地说:“继续说吧。”
林太太满是期盼的注视着他:“解先生,你知道,我们这个家全靠老林撑着。他如果离开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晶晶还小,我们都瞒着她,丽丽急得一直在哭,我也有好几天睡不好觉,身体坏得一塌糊涂。老林回来跟我讲完这些话,总共呆了不到两小时,就走了。以前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丽丽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叫我怎么说?叫我怎么说?”她啜泣起来。
解意拿过纸巾盒子,扯出两张递给她。她一把抓住解意的手:“解先生,我求求你。你劝劝老林,我们还是继续像以前那样。你和老林在一起,我绝不阻拦,只要不让女儿知道就行。我们这个家仍然在北京,孩子们继续上她们的学。好不好?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解意拿开她的手,将纸巾塞到她手里,肯定地说:“林太太,你放心,我答应你。”
“真的?”林太太喜出望外。“你不会要老林离婚吧?”
“不会,你放心。”解意肯定地说。“你刚才说得对,等把他的欢乐大厦做完,我们也就分手了。”
林太太这才放心了,喜极而泣:“谢谢你,解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解意只得苦笑。
林丽丽提着装衣服的口袋进来,见妈妈已恢复了常态,这才放下心来。
解意接过袋子,温和地说道:“谢谢。丽丽,陪你妈妈回去吧。你放心,你爸爸不会离开你们的。”
林丽丽喜悦地差点跳起来:“解叔叔,你答应离开我爸爸了?”
“是。”解意点头。“我答应了。”
林丽丽欢喜地去扶母亲。林太太温驯地随她起身,跟解意告别:“解先生,请原谅我们今天来打扰你。”
解意拿起那本《花间集》,问林丽丽:“喜欢吗?”
林丽丽点点头。解意递过去:“送给你。回去好好读书,别让妈妈操心。”
毕竟是孩子,林丽丽雀跃着接过,谢了他,与母亲一起走了。
解意撑起身,换过衣服,用纸巾擦干头上的水渍,便已倦得不行,只得重又睡过去,可是仍然睡得不熟,半睡半醒的样子,却又做着混乱的梦,勉强醒来后,觉得比没睡的时候更累。
这时,林思东正坐在对面看着他,沉思着。解意缓缓坐起来,脸色更坏。林思东看了他半晌,将他搂过来紧紧拥住。
解意任他抱在怀里,却感觉离他十分遥远。
林思东吻吻他,轻轻说:“小解,忘了过去吧。让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解意沉默良久,微微摇了摇头。
林思东将他抱得更紧。半晌,他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黎云安今天被枪毙了。他死前传出话来,说想见你一面,我没理他。”
解意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将头扭到一边,什么也没说。
“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你这下该高兴了吧?”
解意仍然沉默不语。
“程远那小子好像又和小卢吹了,目前带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玩得兴高采烈,也不再提结婚的事了。”林思东好笑地说。
解意神情冷淡,显得全无兴趣。
“来,我们出去吃饭。”林思东拉着他的手,带他出了公司,坐上车。“我们去吃野味好不好?”
解意不置可否,倦意深浓地撑着头。
林思东注意到了他的倦态,关心地说:“你太累了,等开完了欢乐大厦的落成典礼,我带你到国外去好好散散心。”
解意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淡漠地望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双眼涣散的焦点忽然有些集中起来。
林思东细心地注意到了,连忙刹车。“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他体贴地问。
解意推开车门,走到路边的音像店。店铺上端热热闹闹地挂着一长串一个男歌星的大幅宣传画。
林思东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与解意同在照片上的那个秀美动人的男孩子。他有些吃醋,但回心一想,如果解意还会对一件事有感觉,至少还有希望救活他的心。
此时,看见他面对着马可的脸有了点感觉的样子,他连忙买下那盒刚出炉的音带。
解意跟在他身边上了车。
林思东发动车子,将CD塞入音响。
车里响起悠长的音乐,是小提琴独自奏着飘渺的前奏,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出现:“我是在黑夜里认识他的。他说我像阳光。可是在我心里,他才是热带的阳光,终年四季,照耀在我的生命里。”
解意看着车前方,沉默着的容颜柔和起来。林思东感觉到那一种隐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力量在渐渐上升。
清朗飘馨的声音传出,弥漫着整个空间。
你问什么叫做爱
要我不必再表白
你说太阳从来不会耀黑夜
冰山融化会变灾害
都市繁华看老了青春
多少颜色染白了少年
当你笑看红尘欲归人
请让我说出我的爱
你问永远是多久
永远就是与你一生共白头
当我走到生命尽头
还能握住你的手
世界变化太匆匆
朝颜才放便落红
若你终究看尽千帆皆不是
请回首——
我总等在
你的身后
林思东看着行人零落的街道,自言自语:“海南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小解,跟我去北京吧。”
阳光更加炽烈,似要将这个世界彻底燃烧殆尽。路上车流匆匆,那情景更像大难来时各自飞。
解意长吁口气,轻轻摇摇头,闭上眼睛。 第四十二章
欢乐大厦提前完工了。欢乐集团与新境界公司上下,以及有关的主要材料商均是一片欢呼。随着新境界公司将场地完全清理干净,欢乐集团公关部策划落成庆典,林思东开始忙碌不堪,再也无暇守住解意。
他几度北上,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力邀最高层领导赴琼剪彩。在海南,鉴于欢乐集团的实力与几年来对海南的建设所做出的贡献,省市各级领导都已答应出席庆典。
夕阳西下,通红的晚霞在天边燃烧。欢乐大厦前,欢乐集团公关部的职员在布置庆典会场。虽然忙碌却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将要入夜了,解意在暮色里看着蒋涟将一面金色铭牌嵌入欢乐大厦入口旁边的墙壁,面色沉静如水。铭牌上面用鲜红的隶书写着“设计装修海南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