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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凡自己起来，盘腿坐到了桌边，自己喝了一口适温的粥，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味道还是有点冲！”
“已经努力了，将就吃吧！”李萍笑了，把松子皮去了，只留下松子，味道已经去了很多了。就知道他不喜欢吃的，不过人家说了对身体好，还是给你吃点。图个心安，反正对心疾好的食物也不止这一种。
曾凡笑了，他并不挑嘴，就是逗逗李萍罢了。他没问李萍刚刚不想想什么，因为他知道李萍一定会告诉他的，他们夫妇这么多年，已经太了解对方，她现在不说，只是不想影响自己吃饭。
“卢旭东来过了！”李萍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轻轻的笑道。
“让他去英国吧！”曾凡没有抬头，配着他喜欢的小菜，来掩盖粥里松子的味道。
“他不是来道歉的。”李萍想想，还是说道。她十分明白刚刚曾凡是会错了意。他一定以为卢旭东是来道歉的。
果然，曾凡抬起了头。他是谦谦的君子，他实在想不出来，站在卢旭东的角度，他不来道歉，还来做什么？
“快点吃完，剥松子皮都把人剥死了。”李萍敲了他一下，让他快点吃。
曾凡低头把最后几口粥吞进了嘴里，拿帕子抹了一下嘴和手，轻轻的把那个热帕子放在小桌上。
李萍把桌子端了出去，很快她回来。看到曾凡已经靠着看书了，虽说不能写日记了，但是他还是习惯看一会书。
“你是个好老师，好学者。”李萍抽回了书，对他笑道。
“看来他说了很伤人的话。”曾凡想了一下，嘿嘿的笑了起来，妻子一直支持他，但是她可从来对自己这么说过话。
“我说你是好老师，好学者，是真的。因为你把你的梦想真的植入到听你说话的人心里，成为他们的梦想！于是他们心里容不下一点别的东西，即便是你，也不可以违背。所以你很伟大。”
李萍笑了，想到卢旭东最后的样子，她当时就真心的觉得，丈夫很了不起。她甚至在想，自己这一生是不是被丈夫所忽悠的。当然，后来她想明白了，自己把这么能忽悠的好先生忽悠了一辈子，自己好像更牛。
曾凡有点傻眼，不太明白妻子在说什么，不过听李萍解释完了，他自己都哑然了。自己这些年一直在与他聊天，他以为卢旭东是了解自己的。没想到，在他心里自己是贪官的代表。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心痛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很平静，一下子就坦然了。
“要去跟他解释吗？”李萍看丈夫并没有表现出更心疼的样了，也有点讶异了。
“用不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跟非同道中人浪费口舌。”曾凡这回很淡定了，好像比刚刚更好些了。
他之前一直觉得卢旭东是朋友，他才会跟他聊天，告诉他自己的梦想。但现在才发现，卢旭东根本不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对于一个非同道中人，有什么可说的。
他需要人理解吗？梦中的自己可能需要人的理解，不断的写文章，不断的写信给各种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可是现在呢？他有了一个黄粱一梦，他在梦中经历了一生。他已经过了需要人肯定的时候，不然，他不会选择去福建待了快七年。用七年时间，做一件也许看不到结果的事。
现在，卢旭东不认同自己，于是陷害自己了。自己介意吗？他以为自己会介意，因为卢旭东是自己的朋友。但是现在，换了一个角度之后，他竟然不觉得被出卖了。他受伤，还是觉得那是他的朋友。然后发现这个所谓的朋友竟然一丁点也不了解自己时，他释然了。
因为他知道，就像他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他也无法改变一个偏执的人。
“不生气？”李萍原本担心曾凡知道卢旭东是连他一块装进去了，会比白天更痛苦。她都拿了小汪太医给的保心丹了。结果曾凡却平静如斯，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我白天痛苦，是我以为我伤害了一个义士，也要伤害我的学生，亲人，结果最终我最痛的是，我以为的知己、朋友却陷害了我。而现在，一个在我身边七年，我引为知己的人，完全不了解我，才会恨我，其实是释然了我。”
“我觉得，他还是义士，至少他在这几年，真的在为了实现你们共同的梦想而努力。虽然他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但他还是做了，而且做得很好。而最糟的是，仲羡他们是真的没有他纯粹。”李萍苦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所以我还是不是好先生。我没告诉我的学生，为了成功，也许我们要踏过无数无辜人的鲜血；也许我会遗臭万年，但是我无怨无悔。”曾凡躺下了，轻轻的几乎是无情的说道。
“你会为了你的大道，牺牲我吗？”李萍给他拉被子，但是此时曾凡太过冷静了，她觉得都看不清丈夫了。
“唉，好吧，我这一世也许做不到理学家了。这辈子，我只有你和孩子们不能牺牲。”曾凡怔了一下，认真的想了一下，不禁笑了。
曾凡突然又想了梦中的自己，梦中的大道，好像的确是牺牲了妻子儿女的幸福。他们为了自己圣人之道的路上，不断的配合自己，牺牲了自己一生。他都经历了这些了，怎么可能还让自己走到同一条大道之上。
第180章 未来怎么办
第二天，曾凡接到了圣旨。圣旨上说了一大堆，但大意就一句，“首辅曾凡，因为忙于政事，身体抱恙，于是朕给了他七天假期。”
顺便还当然还有赏赐，以皇后的名义赏赐的。帝后用他们的行动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他们绝不会允许曾凡的辞呈，他还是首辅，现在只是身体不好，可以让他在家里休息一下罢了。还标注了七天时间，这些都是在告诉所有人，曾凡在帝后心里无可取代的地位。
所以等赏赐来了，京中还在观望的那些百官，一下子就被鼓励了，曾家的门槛都要被挤破了。而这些人，用不着李萍亲自出来相迎，她在后头跟大太太和曾凡一块纠结。他们有一家没去，安家！
“照说，礼已经送去了。人回来这些天了，不去是真的说不过去。不过，安家也不懂道理。两家也是亲家，你们才回来，姑爷又病倒了。不是该亲家来看咱们吗？”大太太忙说道。
“不谈亲家，主要是安老爷子，老太太还在。我们是晚辈，就得去拜访。”李萍叹息了一声，轻拍了曾凡一下，他现在可以养病，为难的却是自己。
曾凡笑了，摇摇头，他此时靠在书房里看书，面前还纸笔，他的老习惯，可以随时笔记。不过外头乱七八糟的，而老婆、岳母又出不去，于是只能来烦他了。他也终于放下了笔，跟老婆谈谈。
“恩师和师母不会介意的，我第一天就给老爷子递了帖子，你也把要送的东西都送去了。现在学生之道，我们尽到了；但此时，我病了，外头被人堵了门，你就该跟干娘想的一样。大家是亲戚，我们现在有事，就该他们先来。再说了，你记得吗，当年安家回归京城时，你可是忙前忙后，第一时间迎他们。现在我们回来，他们做什么了？”
“您忘记了，我们是女儿！”李萍给了丈夫一个白眼。
“所以你以为何家昨天来做什么？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在我们家？”曾凡望天，他们都清楚何家两位大佬一块来，说白了，是不想断了两家的关系。安家的儿子碰巧娶了他们家的女儿，而他却不是梦里那个曾凡了。他女儿若不开心，他会张开自己的双臂欢迎自己的女儿回家。所以他怕安家什么？
“不过说起来，何家只是大何大人和小何大人来了，亲家不是回京了吗？”李萍终于又想起了什么。
“哎！”老太太和曾凡一起长叹了一声，现在他们俩现在看出来了，李萍现在是被关烦了。于是她把她的烦，要转给曾凡。
“你昨天绣的什么？好像没见过。”曾凡决定换个话题，七年了，李萍每天都有绣一下花，但是很少有会长时间绣了。而且他昨天看了一眼，是新的花样。
“要送给皇后娘娘的，不是说想跟我学绣花的吗？看来是要跟我建立点联系，有些话男人不好说的，她跟我说，劝劝你什么的。所以我先准备一下。”李萍立马回到好夫人的状态上了。
“知道她喜欢什么吗？”曾凡倒不怎么担心她，不过他们离开了七年了，之前她也没进宫拜见过皇后娘娘，现在她才回来就动上手了。
“嗯，老曾之前没事会把各家送进宫里的礼单寄给我。这些年，我有研究过。我觉得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李萍对他得意的笑了一下。
曾凡怔了一下，他是明白李萍的用意的。从礼单上是可以看出很多问题的。各大家送进宫里的礼单，按着时间的递进就能慢慢的看出收礼人的喜好。只不过，她竟然多年之前就来布局，是不是太早了。
“正好咱们家人都在，要不商量个事。我昨儿跟皇上辞呈了，虽说早上的圣旨表示了驳回。但是你们的意思呢？要回去过点松散的日子吗？”曾凡倒是想起个事儿，放下了书，决定跟岳母和老婆谈谈这回他要不要辞呈的问题了。
“除了是因为仲羡和丁桐的原因，还有什么是你不想干的原因吗？”李萍想了一下，她其实一直想问的。在福建时，知道皇上有了小皇子，然后收到回京圣旨后，他其实就是很烦了。那时还没发生仲羡他们的事呢。
“你呢？你希望我做首辅吗？”曾凡迟疑了一下。
“这个还真的无所谓，咱们家现在还真是不愁吃喝。您做不做宰相，咱们也不会搬家。对了皇上会赐坻吗？”
“不会。”
“哦，那就更算了。所以你若不想干，我们去江南吧？看看豪哥儿的厂？”李萍点头，看向大太太。
“你不想回去看看你娘？”大太太觉得女儿是在安慰姑爷，她也不好发表意见，随口啐了她一下。
“好吧，我们先回家乡，再坐船去看义父他们。”李萍点头，现在她还有船工厂，他们也有造蒸汽机的能力了。所以他们自己也有一只灵活的快船。他们能很舒服的围着全国乱窜。
“我不想做首辅，但我不想离开京城，我想在皇上身边影响他，让我们前七年的努力不会失去意义。”曾凡知道妻子在安慰自己，他只是笑了一下，轻轻的说道。但马上又笑了，“对不起，我本不想牺牲你的，现在看来，你还是在为我牺牲。”
“这跟牺牲什么的没关系，我只要跟你一块儿，去哪儿都无所谓，当不当首辅夫人也无所谓。但现在，你想要什么？你有点怕名声，这个我不太理解。七年在福建是，做个没什么啥事的学政，操心的却是皇上该做的事儿。现在也是，皇上让你做首辅，让你名正言顺的做之前你想做的，并且也能做的好的事。应该说，你有了更大的舞台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什么理由让你不敢去接受？”李萍想了下，也收回了自己刚刚无所谓的笑容，认真的看向了丈夫。
曾凡靠在躺椅上，眼睛看着天，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和皇上这种合作还能持续多久。皇上可以信任我，但是下一任皇上呢？”
第181章 吃醋的女人
第二更
“你已经历经了两朝了，上回你也担心，害怕新皇。结果当今比先皇还信任你，可以说无条件的信任你。现在还要把他惟一的儿子交给你，你在害怕什么？”李萍这回真不懂了。
“当今上位时，可是成年人，他能独掌大权。只要皇上信任我，就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想当周公，将来黯然离场都是好事，弄不好可能身首异处。”曾凡假笑了一下。
“老爷！”李萍立刻看向了外面，就算知道，她和曾凡都不喜欢有人在他们身边转悠，所以后院不会有下人。但她还是觉得担心。
但她脑子迅速的反应着曾凡的话。曾凡这样说，无异与在说，庆余帝可能活不长。将来没有庆余帝了，小皇帝还没长大，那么怎么办？他作为首辅，又是庆余帝信任的人，很可能像周公那样被长大的皇帝所忌？
“你乱说什么？”李萍还是没有忘记‘啐’了曾凡下。
“你明明已经明白了，不如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曾凡笑了，他觉得李萍明白了，懒得再掩饰。
“很难！”李萍摇摇头，“古往今来，当托孤大臣，就没有有好下场的。”
“所以你现在支持我离开吗？”曾凡点头，觉得妻子总是这么冷静与理智，所以跟她说话不累。
“那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这个朝廷又是姓曾，我们走得远远的就好了。”李萍真的没什么家国情怀，觉得凶险了，就想离开。她的离开可不是
“所以我不是你，我不想离开，我有家国之梦。我不怕死，但我怕……”曾凡停住了，他脑中有个念头，他在怕什么？怕失去自己的名声，还是怕妻子孩子跟着倒霉？名声什么的，他早就扔出去了，在他想到用海盗抢劫时，就抛下了。但妻儿，特别是妻子，难不成让她跟自己冒险？
“行了，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都陪你。我不能连累族人，但是我原本就该陪你的。”李萍了解了，笑了起来。回头看看大太太，“干娘，你怕吗？”
“怕啥，我多大岁数了，没你谁给我养老送终。”大太太给了他们一个白眼。
此时老太太心里也跟着伤感起来，外人看他们都是风光无限的，有时娘家来信，也是说她晚来有福，跟着义女，做上了老封君。但她这些年也看出来了，什么官太太，老封君，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在陈家的富贵。她有时都忍不住要心疼女儿，若是留在家乡，找个平凡人嫁了，只怕还舒心些。只不过，慢慢的，她看到了他们夫妇相扶相守，甜蜜度日时，她释然了。
现在两人怕诛连自己，而她最开心的却是，女儿没想送走自己，而是问自己怕不怕。现在她觉得能跟他们一块，死也死得安心，至少，她跟女儿女婿一块。
“听到了，我和干娘都不怕，你也别遮遮掩掩，想做什么放胆做，万一那位长命百岁呢？就算真有事，你被托了孤，想被杀，也得等小皇上长大吧？谁知道我们活不活得到那时。”
曾凡笑了，但也灵光一闪，皇上为什么会死？八国联军打入北京城，皇上在承德急病交加下，才死的。现在至少英国不会打来了，至于说其它国家，总得有由头吧？
他们这些年，积极的向各国派驻了大使，大家沟通顺畅。而且，他们心里也很明白，此时的华夏，与二十多年前那场战争后的华夏完全不同了。人家打之前也得再掂量，于是大家就会坐下来谈。没有内部的平叛，国家的情况在好转，现在他们真的要打，虽说不一定会输，但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万一他就那么长的命，而他也不信我，让他的老婆和我分权而立。然后他老婆联合小叔子，一把拿下我，人家自己垂帘听政了怎么办？”曾凡苦笑了起来，想想还是摇摇头。
“老爷！”李萍这回深深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去福建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我，但我的夫人不是你，我娘当年退亲成功了，我娶了你不喜欢的那个欧阳氏……”曾凡准备跟妻子说说自己的梦，然后李萍跳了起来，抓住了他的前襟。
“所以你上回送礼回家，也给他们家送了一份？”李萍狠狠的盯着曾凡，他们在福建，其实海边的干货还是很多的，李萍没事也晒些鱼干、菜干，送回给家乡的父母亲戚。曾家的亲戚也不好不送。曾凡想想那回也没帮上那位表妹的忙，于是也让李萍给了他们家一份，不算是歉意，只是曾凡就是那么一说。现在李萍想来，就满满的奸情了。
“干娘！”曾凡无语了，只能向岳母求助。
老太太都笑喷了，刚刚原本有些沉重的事，现在一下子被女儿的醋劲给逗没了，笑着歪在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保证跟她啥也没有。我都没见过她。”曾凡只能自救了，可怜巴巴的跟李萍求着饶，心里想的是，这个是重点吗？重点不是梦里的大势吗？
“你还想见她？”
“不想，从来就没想过。”曾凡立刻保证起来，虽说他心里曾经也想过见见，他真心的希望欧阳氏能过得好，至少比跟自己好才好。不过，现在看太太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这话打死也不敢说的。
“那说别的吧！”李萍终于放下了他，给他抹平了衣襟，坐到了他的身边，问正事。
曾凡靠着喘了半天的气，才回过神来，深深的觉得爱吃醋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不过看到自己到了这岁数，妻子还在吃醋，心里倒颇有些自得。
当然没得意完，还是被李萍拍了，曾凡还是把梦里的朝堂轻轻的说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