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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问最近的大半年的境况，更是避重就轻，博叔原以为他们会争执的点居然一个都没有爆发，甚至连提及都没有，他们只是忍不住牵手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问文也微笑：“听话有什么好处，你这么乖，不也混得越来越惨了？”
林哲微按控件，把床摇起了小角度，微微有点喘，却也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还真是。只是我也不太乖。”
还是微笑。问文精神一振，忽然觉得形容憔悴落寞又如何，他还是林哲，他的微笑还是那般的迷人，即使病重，一言一行仍然是那样的有魅力，那般的温和。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问文再也没有压抑自己，伏过身去，轻轻点了点林哲的鼻子，两人离得很近很近，手也一点没有放松，她顶着他地额头，轻轻地摇了摇，说：“我好想抱你，只是这里太乱，我又不熟悉。我就只能亲你了，真的好可惜。”
相识7年，言语和行动都从未这般的直白，即使如她快要做母亲的人，说完也不敢面对这林哲的脸，脸上更像火烧般的染了一层红晕。只是虽然含羞却坚定。
林哲有点呆呆，只是凝望着她，问文终归是女孩子，轻轻一啄双唇，旋即离开，冰冰凉凉，却似乎有着林哲独特的气息，她连忙收摄心神，转而亲点他的额头，谨慎而温柔。
林哲的心却像跳漏了半拍，微微有点喘息，问文恍惚间似乎也听到林哲些微不同寻常的呼吸，略略紧张，却意外地发现林哲久不见血色的脸上居然有一缕几不可见的微红。
问文脸又红了，那个姿势对她现在而言却也太不方便，更担心这般腻就了对他身子不利，腼腆的抬起身子，更受不了林哲那灼人的目光，忍不住借故走开，拉起了窗帘。
外面秋高气爽，楼前的两排银杏叶子也已经开始发黄，映得阳光金灿灿的，一屡光线穿过了落地窗，让这空旷充满着病人沉重气息的房间顿时添了几分生机。问文倚窗回望，看起来，似乎连林哲的脸色都好了几分。
林哲有点眼花，恍惚间看着阳光下微笑的人儿只是觉得不真实，腹部高隆，看起来再过一个月便是产期。
勉强上了人工心脏之后，留给自己时间确实已经不多。
如今除了等待和小心翼翼的应付这付残躯的各种症状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曾经生无可恋，但是直到今天，真正的面对着她，却有无尽的眷念，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不甘。
想要看到并且确认孩子是健健康康，想他们母子平平安安，一世无虞，更想陪伴着孩子成长，不能让他如同自己一般，成长在缺少父爱的环境里。
只是，活着却不是那般的轻易。除了要承受等不到心脏移植的可能，也担心等待过程中的意外，更怕即使等到了心脏也会因为感染或者其他因素无法移植，即使顺利移植，也会在感染和抗排斥之间提心吊胆。
林哲望着问文如花笑颜，坚定的笑容，似乎里外透着一股倔犟和信心。
只是，这般自己想起来都毫无信心的事情，以自己的身体底子，即使有日后，又岂止九九八十一关？又怎忍让这般无助美好的女孩子拉入终日恐惧的泥潭，至死方休？
他不禁虚茫。或者，既然脱不开，那么，无论自己终将怎样，也要定保他们无虞。
孩子要平安，若他不能相伴左右，至少总有疼爱他的母亲，相伴，至少不必如同自己这般辛苦。无论怎样，自己都要确保他比自己过得好。只是，实施起来，突然都会觉得无信心。
想来确实可笑，在纷纭狡诈杂，不确定因素多如牛毛的金融市场，自己自信满满，杀伐论断斩钉截铁，果敢。
而一旦与他们相关，无论自己多有把握的事情，如不能亲见，总不能放心。
望着问文，她盈盈挺立，虽然微笑，但还是掩饰不了眼神里的半分担心。想当日初见，芳草萋萋，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却早早被被自己多番拉入生死离别。这半年她必然过得很辛苦，独自度过了孕早期直到现在。然而，自己却无法减轻分毫，落得如斯田地。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日后，或者她还会更加辛苦。生产的时候，自己还能看到吗？还等得及孩子牙牙学语，开口唤声爸爸吗？
林哲心里有无限的不舍、苦涩和恐惧，如同被铁爪蹂躏过一般的难受，划出道道血痕，搅成一团，却说不出分毫，能做的只是勉力维持微笑。
第一次发现，原来迫切想要做到，却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是那般的痛苦和无奈！即使当年如何不得母爱，当日不得不放下手术刀，如何的生死一线，虽然痛苦，却没有如今这般的彷徨、无助、失落和恐惧。
第一次，居然想乞求上天，第一次居然想在自己身上再发生奇迹。
问文被他这般的凝视良久，有点不习惯，慢慢地笑容也逐渐停滞，有点心慌，连忙上下看了一圈自己，勉强展颜轻问：“怎么啦？”
林哲呆了呆，只说：“没事。”略略收摄心神，恍然下定决心，微笑：“来，我也要下去，到你那去晒太阳！”说着，还真是摇起床头，想撑起自己。
问文大吃一惊，吓到三魂不见七魄，不顾着身子不方便，几乎就要小跑着过来，边走边急道：“别动！放着我来！”
林哲喘了口气，歉意的笑笑：“你别急。我这不费力。”
问文有点火大，一边找了找位置，帮他摇起床，一边轻轻的摆放着他的手臂和弄着那些点滴线，边唠叨：“你，切，有本事你就给我好好照顾自己，没本事就让我好好照顾你！逞什么强啊！”
正好是例行检查的时间，博叔、远之也走到前去帮忙，看到林哲微微吃鳖，也忍不住想笑。病气浊重的房间居然也响起了一丝并非强装的微笑。
气氛居然能轻松自然。
博叔和远之对望一眼，轻松共识，问文这丫头果然厉害。
待她们笑够了，林哲却是轻声一句，顿时沉寂：“不这般，你离我这么远，我怎么再和你求婚啊？”
声音还是低弱，中气明显不足，怀孕的时候，在嗡嗡的机器声音的掩盖下几不可闻。
问文动作再度停滞，恍然顿住。
远之正撑起林哲，将一堆绕在林哲身体外面的管线和机器以独有的方法收起，博叔早已准备好了一只箱子放到了旁边，到一只箱子里。
因为移动过程动静稍大，消耗也大，林哲看起来比起寻常更加辛苦了些。
两人似乎在那瞬间也停滞了。
林哲却似乎完全没有自觉自己是打破这和美气氛的罪恢祸首，只是倚着远之，喘上了口气，环视了自己和周围一眼，眼神清澈，抬头对视：“你不愿意？”声音很轻，还有点怪，但是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远之皱了皱眉头。
问文只是惊呆，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流泪，却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控制了自己好久，才勉强让自己的拳头没打在林哲身上，哽咽：“林哲啊林哲，你说，我们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
第93章
林哲看着问文，一点点的怜惜和苦涩忍不住一点点地泛了上来。
怎会不记得，往事一件件，全然历历在目。
原以为能够一点一点地将她推开，却没料到她是这般的坚定和决绝，即使孤身一人，即使相爱如此痛苦，即使前路毫无希望，还是飞蛾扑火，勇往直前，直混到自己满身伤痕，也要一颗种子，无怨无悔。每次自己不忍心的真情流露，她就有掩盖不住的满足和雀跃；看着她一点点的深陷，自己却连拉她的力气都没有。
而今天，连不能自理的自己一句求婚，也能让她喜极而泣。
可是，如果万一……
林哲看问文明显变化的身形，诚心祈祷，孩子，可一定要平安！
他只觉得对不起她。林哲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妥协，是不是就是6000点接盘人，让她既没有享受到之前的幸福，却无端要承受之后的痛苦。
林哲内心千回百转，脸上却一直勉力的维持着鼓励的微笑。问文噙着眼泪，微笑的看着他，掉眼泪的同时一直对着他微笑，林哲看得出来，那是幸福，也是委屈。
两人就那么看着，林哲慢慢觉得自己似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眼泪慢慢溢出，原来，自己也有眼泪，居然，也是热的。
博叔和远之有点紧张，却不敢打搅，看了一下周围的机器，还好，一切正常。只是也有些尴尬，本来，小两口这些事情，应当让这两口子解决，偏偏林哲身体就不消说了，弱得片纸一样，还正处于起身这种不适合长期的姿势，以林哲那种傲慢，兴致一来，估计是会完全的忘记自己身体的承受力做出力不从心的动作的；问文呢，一来不熟悉，二来她自己身子都不方便，又不放心离开。远之和博叔两人面面相觑，可是看这两人人专注得如入无人之境，压根就没顾着他们这两个老家伙吧。
其实他们话少得可怜。
林哲只是微笑，勉力抬起自己的右手，尽量地触及问文的手，把问文轻轻拉到自己身边，问文耍任何的性子，温柔而顺从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却在啜泣。林哲让她轻轻地靠着自己，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
问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一阵酸痛，却又是苦涩的幸福。
拉着林哲的手，很瘦很凉，虚软无力，刚刚伸向她这么一点点地动作，也有点支撑不住的颤抖。问文很心疼，但也宽慰。即使虚软无力，能这么轻轻的缕着自己的头发，温和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宽慰自己，却又有种难言的幸福。能够如此一辈子互相依偎，她也愿意。
她低着头，一下下的玩着林哲的手指，瘦得已经有点硌手，指甲盖颜色暗淡，还有一道道浅浅的纹路，不再光滑。问文皱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她啜泣虽止，鼻音未消，还带着一点点嗡声嗡气，抬起头，面对着他，手上狠狠的抓了一下林哲的手，状似不经意的谈着条件：“那，你想怎样补偿我？”
林哲看着她，俏脸上梨花带雨，手指轻触，轻柔疼惜的抹去她的泪痕，似乎被催眠了一般：“你说了算。”
问文有点雀跃，眼睛直发亮：“真的？”也没有给林哲任何机会，只是轻轻的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轻轻摸了两圈。
林哲有点错愕，手缩了缩，问文不满意，抬头：“你看看，小小胖更小的时候你都没有摸过他，现在第一个要求是以后每天你都要摸摸他。怎么第一个就做不到！”
林哲笑笑，立刻并不挣扎，从善如流，但却坚持隔着衣服。问文看着也不坚持，拉着他的手，坏坏的接着说：“第二，就是到他二十岁的时候给他唱生日歌。”林哲手一滞，问文却稳稳的抓着他的手，嚷嚷：“继续摸，不许停。”接着宣布：“然后再向他忏悔两点，一个是由于你的原因，他差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向他好好数数，因为你，害她妈妈多辛苦了多少时间，顺便给他个最后通牒，让他21之前找媳妇，22之前让我们抱孙子。”
良久的静谧，林哲明白她的意思，却只是揽着她，一直都没有做声。
只是一声扑哧，然后是哈哈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静。
林哲只觉得背后抽搐，然后再抬头，毫不意外的是看到博叔一副忍笑的表情。
林哲警告似的看了他们一眼，远之终于打断，和博叔一起将林哲轻轻的放到轮椅上，再把仪器和管子挂到轮椅后面，但不论动作怎么轻柔，也难免会碰到胸口的伤口，林哲痛苦的皱了皱眉，喘定了之后，忍不住道：“你知道他是个男孩子？”
问文笑着慢慢的推着他到大落地窗前，晒着暖暖的太阳，听着这个问题很是不屑：“如果是个女孩子就让她赶快嫁人呗。都一样。”
林哲呐呐的打商量的语气：“现在都没有21岁就结婚的，我们还是不要管那么严吧？”
问文却咄咄逼人：“难道要像你那样，白耽误多少年？！棍棒底下出孝子，没关系。”
林哲似乎被吓得不敢做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文放柔了声音，拉着他搭在轮椅上的手放在腹部，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轻轻说：“不然，至少唱唱生日歌？”
良久，终于听到轻轻的一声：“好。”
问文忍不住又掉眼泪，双臂紧紧的揽着他，下巴轻顶着他的头发，轻轻的说：“可不许赖啊，，你的信誉已经够差了。”
林哲抬首微笑，把手勉力的伸到肩膀，轻拍着她的手，轻轻道：“好，一定。”声音虽然还是虚软，却带着一股难言的精神气，笃实，坚定，决绝。
问文也笑，慢慢的站直了，靠在他的椅边，静静的陪着他，与他一同看着夕阳西下。
即使夕阳西下，生活也无限希望。
大门被轻轻的打开，又轻轻的掩上。杜筱静静的进来，又静静的离开，看着远处的一幕，虽然面无表情，却没有丝毫打搅那对轻声谈笑的情人。博叔和远之看着眼前的一幕，良久绷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问文在说，林哲很少搭话，只是语声嫣嫣，充满柔情蜜意，远之猜想，问文已经看到了林哲鼻饲的留管，三番四次在林哲想要插话的时候都阻止，只是不时侧移身子，撒娇似的让林哲附耳腹部，倾听幼小生命的悸动。林哲脸上，也露出了许久未曾见过舒心的微笑。
坐在明净的玻璃小圆桌前，问文有点忐忑，这是，她第二次单独的见杜夫人。
其实，或者应该叫周夫人，问文这几个月闲得不得了，又因着林哲的关系，关注财经的新闻和八卦，因此再不是初生牛犊。
杜家一直是隐形财团，低调而霸气。原本无论问文是如何的关注财经新闻，也不可能看到这位杜筱的介绍。但是，周氏颇有国际化之志，又是华人，焉有不将周氏版图扩展到中国之理。问文记得杂志上那张照片，恍惚是在一次挂牌仪式上，男的儒雅有礼，风度翩翩；女的干练貌美，光彩照人。底下有行八卦的小字，“周氏伉俪联袂出席，下一代掌门人呼之欲出。”“大郎守得云开见月明，抢到头啖汤。”虽然与那日相见有很大的不同，可是问文一眼就认出，那个就是杜筱。
杜筱是谁，没人知道，但是周家女主人问文却曾记得有过介绍，杜家掌上明珠，独女，继承杜家家业，嫁给了周家长子。而这桩婚姻，更是助力周家长子坐稳了周氏的董事长的位置，这才有了现在的周董，杜筱更是当之无愧的是周氏女主人，两大财团掌权的关键人物。
问文第一次发现这点的时候是大吃一惊，她一直知道林哲有钱，也知道杜筱是林哲的母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却是如此显赫。若不是有了小小胖，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
现在她是头疼死了，想到一个在商界里呼风唤雨、叱诧风云的女强人见面，心里就只打咯噔。更何况，她相信她不会对她有什么好印象，虽然是林哲干的事情，但在杜筱而言，那些无理、阳奉阴违的行为一定是算到了自己头上了，本来婆媳就不好相处，更何况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林哲？真是好笑，问文是一路腹诽林哲，却又丝毫不敢将此次会面的事情透露半点风声给林哲。
想到林哲，问文不禁会心一笑。这几天，林哲精神头甚足，身体也好了许多，坐在轮椅上的时间多了许多。而且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玩兴。
今日问文去看他，却见他倚床而立，整装待发，身穿一套运动衣，背着个大大的旅行袋，双手撑着那个背带，震得就像要去野营似的，导管和机器似乎凭空消失了似的，居然没有痕迹。问文大吃一惊，林哲却是得意的揽着问文，轻轻问：“还算是帅哥不？”
问文也揽着他，胸口硬硬的，还能感觉的震动的嗡嗡，心里有点不自在，但是却很应景的逗趣，连连点头，学着戏文，拉长了声调：“咦，这是哪里掉下来的帅哥，莫不是汤姆汉克斯现身中国？”
忍得林哲哈哈大笑，刮着她的鼻子：“你真没前途，怎么只想起那个中年人，我哪有他老？”
问文也笑得要戳他：“得了吧，那是抬举你，没说你像潘安宋玉那些古人就不错了。”
林哲却不在意：“嗯？那些都挺有前途的啊，不要像卫玠那样就都挺好的。”
只是，玩兴太盛还是要受到惩罚的，林哲已经久未站立，手脚几乎没力，如此背着电池的耗费体力，结果就是疲累至极，明媚的午后阳光下躺下歇着后至今未醒。
第94章
问文不忍搅他难得的睡眠，更不想让他烦心她和她母亲的事情，即使内心是那样的害怕，坐立不安，却还是独自应约。
只是再见面，杜筱却褪去了一身的疏离，莞尔一笑，打破两人的之间尴尬的气氛：“我们今天就是随意聊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