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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他们范家。当初做了东风,打压了太皇太后和其子争帝位;现如今风水倒转;被西风压倒,怪谁?怪命!
再说了胜王败寇,这政治站队就像下注,赌输了就赌输了,有何怨乎!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了。
“大人,那日松大人早就久仰大人威名,一直无缘得见,甚为遗憾…。”被唤作宋连成的副将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范成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哀伤,是不是人在死亡前,都会有这种情绪?
昨晚追来追去,却没有看到贼人踪影,原本要回营,但是就是这个副将神神秘秘的跑过来说,清涧城的藩主被窝阔台人围困,请求支援,只要天朝解救了他这次,愿意投诚。
听说是只有十几人的流窜窝阔台人,范成就动心了,其实就算人再多些,他范成也不怕,这一去不仅能收拾了该死的贼人,还能得了这个久久不能定下的城池,可是大功一件,不敢求功名,至少让如今的新皇帝对他们范家印象好一点。
结果,他就这么飞蛾扑火一般投了进来,投进了敌人里应外合的围困之中。
范成忽的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大人。”站开几步仅存的几个将官都忙劝道;五大三粗多多少少都带了伤的汉子们;眼眶发红。
宋连成也吃了一惊,旋即嘿嘿笑了,他压低声音,道:“大人无须自责,当今的狗皇帝早就要对付你们范家,实不相瞒,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据那日松大人眼线得报,也就这几天皇帝就会派人抄了你们范家…。”
这个范成还真的不知道,他的脸色瞬时青黄,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步…。。
爷爷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一辈子征战无数,竟不能善终…。。
奶奶病了那么久可能当场就过去了…
妹妹们还没说人家……
几个堂弟还都在吃奶…
几个表嫂肚子都有了孩子,那些孩子,是不是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范成的拳头渐渐的攥紧了,呼吸变的粗重…。。
“大人,可学汉时右校李陵…”宋连成察言观色忙又说道。
范成闻言看着他,忽的哈哈大笑,此时城外已经停止了攻城,只待他们开城门投降,激战之后的清涧城一片死静,这突然的大笑,不由让人心惊胆战。
“我范成,何德何能,尚不能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何谈学李陵?”他大笑道,大手一挥,打断了宋连成要说的话,“来呀,跟我上城墙。”
城墙上仅存的十个小兵均已负伤,趁着这间隙,坐在地上互相依偎着,其中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抱着膝头正在低低的哭泣。
看到范成等人上来,忙收了眼泪,乱乱的站起来。
“我范成对不起你们。”范成目光逐一扫过他们,沉声说道。
“大人。”众人纷纷唤道,神情哀泣中又带着一丝肃穆。
范成整了整自己的盔甲,站在城头,面色沉沉,目光落在城下整装待发的窝阔台人,最前头的一排手持弓箭瞄准城墙的一队,在他们身后数百匹骏马不耐烦的踏步,只待一声令下,将清涧城踏为平地。
他的目光看着城外,一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宋连成。
“不过,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位兄弟,能给咱们一个活路”他带着笑意说道。
这笑意让宋连成有些不安,脸皮紧了紧,勉强挤出个笑。
听了范成简单的说明的因由,两三个人怒吼一声扑过去,几乎要将宋连成掐死。
“你们听我说…。咱们是逃不出去了…。就是逃出去,那日松大人会告诉朝廷是咱们挑起的事端,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横竖是个死…。大家听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那日松大人说了……。”他拼着力气喊道。
“你他娘的别说咱们,你他娘的也算咱们!狗日的!”一个小兵举起刀就砸了过去。
一只箭嗖的射了过来,那小兵瞪着眼倒下了。
宋连成抱着头跳起来,“哈,哈,看到没!那日松大人可是护着我的!我告诉你们,那日松大人最大方和善,你们过去了,少不了好处……”
他的话没说完;一柄刀从他头顶划过;劈下了半个脑袋;脑浆带着血花四溅。
这动作引得城外一阵喧哗;马蹄声动;但随着其中一个貌似首领人的举手示意;并没有有所动作。
一个粗壮的骑兵纵马而来,在城门下转了几圈。
“范将军,那日松大人请您三思,早日投明主…。”
他的话没说完,范成身边的一将士拉弓射箭,小兵当场气绝而亡。
对面阵地一片鼓骚声。
“汝等具有父母妻儿,今日却被我所累,范成有愧…。”范成面向余下几人,沉声说道,“我开城门诱其进城,寻机斩杀其首领,也不算白死一场,尔等寻机逃出。。。。”
几人顿时失声痛哭,跪下皆道愿与将军同战。
“你们…”范成一个大汉子也忍不住掩面大哭,“你们有谁幸出,将今日之情上报天子,或可救我范家众人性命,范成我在这里给你们叩头了。”
说罢跪下果真砰砰的叩头。
几人哭着跪下,口中答应不已。
范成这才起身,解下腰中佩刀,对外大声喊道:“小儿,莫要失言,爷爷今日暂信你们一次,如若折辱爷爷,纵死也不从。”
说罢将手中的佩刀扔在城下,其余几人也随后将刀箭扔下。
城门外顿时一片呼哨叫喊声。
“好,将军但请安心便是,必将封官加爵,待日后杀向京城,为你家人复仇便是!”内有一人振臂高呼,声音朗朗,说着话催马慢行出列,身后有十几人忙小心拥护。
范成瞪眼凝视,看清此人年约三十七八,身形高大,一脸络腮胡,一双精细小眼,头戴高帽,身披毛裘,知晓是个首领人物,心中恨恨不已,面上却是大笑。
“好,待我开城门!”他说完转x下了城墙。
城门缓缓打开,那人却并不催马前行,而是看着弓箭手鱼贯而入,范成等人被包围起来,这才在十几人的护卫下慢行入城。
“喂,小儿!胆小如鼠,怕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好没诚心!”范成见他始终距离十几步外,不由大喝。
那人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打量他一眼,这才催马过来。
“大人…”护卫们忙阻止。
“无妨,我那日松还不如他有勇气?”他哈哈笑道,跃下马来,身后护卫忙下马紧跟,走向范成。
“久仰…。。”他离范成几步外,拱手才说道,就见范成猛地一扑,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柄小匕首,只像他刺来。
伴着他的动作,其余人也都分别抢夺身旁最近敌人的武器,一片厮杀声顿起,尤其是在范成身旁,无数只长枪刺了过来,瞬间将他刺穿。
范成暴瞪着双眼,手紧紧握着那只匕首,看着它离这个唤作那日松的人还差一寸,只差一寸……。。
“大人,他死了。”僵持一刻,看着依旧瞪着眼的伸着手的范成,终于有一人上前探了探鼻息,才松口气道。
那日松抬起手,握住范成伸过来的手,用力掰开,匕首呛的一声掉了下去。
“此乃勇士。”他说道,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盼着敌将投降,但心里又鄙视这样投降的人,人果然是很矛盾的个体。
“厚葬。”那日松说道,一面抬手合住了范成暴瞪的双目,转身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上残破的旌旗烈烈飘动,似乎向敌人表明着它的威武和不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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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后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身后事
孙元至最终还是带人杀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看到整齐的堆在城外的将士们的尸体,上面还插着四五面窝阔台的大旗,嚣张的随风张牙舞爪。
其中独独堆着一个简单的坟茔,上面还竖着一块门板,歪歪扭扭的写着范成将军墓。
孙元至一刀砍翻了门板,跳下马发疯一般用手扒着土,期望这只是窝阔台人的恶作剧。
四周的将士纷纷下马站在一边,低头默然。
当一张破席裹着的范成千疮百孔的尸体露出来时,孙元至停止动作,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那张如同睡着的面孔。
这个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也不会冷不丁的跳出来在他身边大呼小叫,再也不会装傻充愣只当看不懂别人的排挤,再也不会一喝多酒就要去找人打架……
包含着仇恨的马蹄声扫荡了整个清涧城,并没有发现任何敌踪,只从地窖里抓出来十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居民。
审问了半日,却是说不个一二三。
“将军…”一个惊喜的声音陡然响起,“还有活着的……。”
这话让呆坐在范成遗体前石化般的孙元至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两个人小心的从那堆死尸中,架出一个可以说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小兵过来了。
他的身上被射了四五只箭,伤口还在噗噗的冒血。
“快拿那个止血的三七粉…”有人乱乱的喊道。
一个小瓶子就被递过来,又一个小瓶子递了过来,四五个瓶子的药粉全部都倒在他的身上,血渐渐的止住了。
但这个人已经如同一张透明的纸,轻轻一碰就要化成粉末随风飘散了。
聚拢过来的人都不敢呼气,只怕吹灭了他尚存的最后一丝气息。
认得他的人轻轻的拍着他满是血的脸,“二臭,二臭…”
这个呼唤声渐渐的多起来,合着满天的烧云,别有一种勾魂的意味,让这魂魄终于在踏入幽冥界时回过头。
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情况如何,天蒙蒙黑下来时,秋叶红还没有离去,乔大人忙,情绪不稳的乔欢就被她揽着安慰着。
侍卫们已经催了两三次,秋叶红都有些急了。
“你们怎么这么迂腐?天黑了就住在这里,住一晚上会死啊?”她有些急躁的说道。
话音才落,乔欢就哇的一声哭了,非要她吐口水,又要让她把话咽回去。
秋叶红又想哭又想笑,依着她的话做足了。
“如今敌情莫测,在这里实在是危险的很。”侍卫头领依旧坚持道。
这句话让富文成也不放心了,纵然他觉得自己一人能当十人,但乱军之中女儿性命实在不敢保证。
“我们回,明日早来便是。”富文成说道。
秋叶红不驳爹的面子,因为富文成一年到头提建议的时候屈指可数,更何况她这样等着也只是解解心焦;生也好死也好,已经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事了。
于是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太守府,乔长治又给他们增派了十几个将士护送,看着依旧在马圈忙碌的兽医官们,秋叶红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纯粹是多余的。
乔大人****未归,秋叶红勉强睡了一会儿,一大早起来,就问乔欢怎么样。
“哭了半夜,刚睡了。”富三姑娘脸上带着倦意说道。
这孩子只怕会留下阴影,秋叶红叹了口气。
“你放心,没事的,”富三姑娘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一面又叹了口气,“你放心,这孩子不是没见过生死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草草吃了口饭,秋叶红就要往军营去,乔长治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样?”两人同时站起来问道。
“范将军等人无一生还。”乔长治神色黯然道。
果然如此,秋叶红与富三姑娘也都叹了口气。
“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乔长治宽慰她们一句;”只要是死的其所……”
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秋叶红抬眼看他;觉得他面色有异;忍不住开口询问莫非还有什么不好的事。
“吴大人认定范将军叛国投敌。”乔长治吐出一句话。
秋叶红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秋叶红有些失笑。
要说这高级军官叛国投敌的事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远有汉朝李陵,近有前朝大将钟远,富三姑娘跟范成不怎么熟悉;闻言只是有些吃惊。
乔长治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说起来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诡异,清涧城是不能动的地方,谁先动手,谁就理亏,这个范成竟然做了这么莽撞的事,怪不得吴大人如此生气。
听说窝阔台人的文书已经已经发往京城了,指责朝廷言而无信,你不仁窝阔台人便有理由不义,宣告清涧城归自己所有。
按照有罪推定原则,吴大人有理由怀疑,范成的这番动作实在可疑,不管怎么分析都是太合窝阔台汗人的心意了。
清涧城发生那场惨烈的战事以及战事的前因后果,包括吴大人在内的军营里的人并不知道详情;而那个唯一知情的小兵,在清涧城缓过一口气之后就死了;并没有撑到经略使吴大人跟前。
是孙元至将消息带回来的。
结果暴怒的吴大人根本不信,听到描述范成还有坟茔,更是捻须冷笑:“果然值得窝阔台人敬重啊!”
窝阔台人凶残之极,但凡攻城掠地,皆如蝗虫过境,老弱妇幼一个不放过,严格执行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
对待战俘,更没有什么可说的,几年前战事激烈时,曾将三十名断后被俘的将士活活吊死在城门上。
这一次竟然单独给范成造了坟茔?真是滑稽!
结果孙元至不仅没有为范成的死正名;反而将自己也牵连进去。
“贼兵边境蠢蠢****;正待寻由滋事;尔等身为先锋之将;敢不从军命;随意调兵;其心可疑!”吴大人怒极一脚踹倒面前的几案。
屋子里的大小官员便有人小心为孙元至解释;说他们弟兄自小一起长大;战场上患难与共云云。
吴大人冷笑道:“军情之事,敢论私情?”
说罢就命将这几个说好话的人拉出去,依照军法打了二十板子,这一下满屋子的官员们都傻了眼。
这个文官吴大人在朝中久有宽厚和善之名,怎么发起怒来,比他们这些军伍的粗人还要厉害,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了。
所以孙元至都没机会进营帐,就被将士们按住
吴大人传令,孙元至无令出兵;依军法当斩。
“开玩笑吧?”听到这里,秋叶红瞪大眼;勉强挤出一丝笑。
这毕竟是自己的姐夫;亲姐夫;富三姑娘也吓了一跳。
“老爷;这可不是开玩笑?”她忍不住拉着乔长治的袖子问道。
“军法岂能儿戏?”乔长治肃容说道;看着面前二人骤然变色;忙安慰道;”无妨;我等已经拦下了;孙小将军暂且解职;待上奏陛下裁决。”
秋叶红与富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哀伤。
他那样的人…。秋叶红咬了咬嘴唇;有些怅然。
说起来自己和他倒是很早就认识了;并且还给了她挖第一桶金的机会,但因为那件事;导致他们的关系反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不过;短短的几次相交;可以看出这是个很骄傲的年轻人。
兄弟战死;并且还是背负着叛臣的罪名;自己救不得;又被免职;这一切不过是****之间发生的事;这样的突变不亚于天塌下来的感觉吧。
他可还好?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的气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就连兽医官营区都察觉到不安,每个人说话走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乔欢好了许多,但为了避免触及她的心事,秋叶红不再带她来军营,借口多多狗闷在太守府无聊,托付给她照顾,乔欢欣然答应了,每日也就带着多多狗在延州城闲逛。
“这个吴大人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脾气…”两个兽医官工作间隙不忘低声交谈。
“嗨,大不大的,倒是没对咱们打骂……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不会总骂咱们饭桶,不像那个叛贼动不动就要赶咱们上战场,哈,说起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原来竟然是狼子野心…。”
低低的笑声传进秋叶红的耳内,让她觉得一阵不舒服。
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有关范成的定论已经传遍的军营,版本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真正的范成早就死了,现在这个范成是窝阔台人假扮的,这一次战死纯粹是为窝阔台汗国捐躯,借以挑起两国交战的由头。
“听说窝阔台人为他举办了很大的安葬仪式,光陪葬的女人都十个…。”
够了!
秋叶红蹭站起来,隔着几匹马将手里的捣药杵砸了过去。
“哎呀”两声叫响起,“是谁?谁?”
站起来两个半老的男人,其中一个捂着头,恼怒的四下乱看。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手滑,将药杵掉了…。”秋叶红若无其事的说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什么玩笑,掉东西有往上掉的?先掉到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