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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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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个半,打从星期三开始。”
  “哦,真对不起,米奇,我催得太急,让你头一周就忙得够呛。不过,客户们总是逼得紧,人家一小时付我们200美元,我们便玩命地干。这种事往后总是少不了的。干律师这一行,就这么个德性。”
  “我不在乎。只是复习的事拖下来了,不过我会赶上的。”
  “是不是赫德森那臭小子找你麻烦了?”
  “没有。”
  “他要是找你麻烦,就告诉我。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才干了5年,就充起教授来了,自以为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问人。我特别不喜欢他。”
  “没他的事儿。”
  埃弗里把协议书装进了公文箱里。“计划书和其他文件呢?”
  “其他文件我都起了个不太成熟的草稿。你不是说我们还有20天吗?”
  “是有20天,不过我们还是早点弄好吧。卡普斯这人一向是不等到限期便早早催着要东西了。你明天还干吗?”
  “我没打算干,因为妻子坚持要我陪她上教堂。”
  埃弗里摇摇头。“妻子们实在是碍手碍脚啊,对吧?”他说,并不指望答复。
  米奇没有接话。
  “下周六前,我们弄完卡普斯文件,怎么样?”
  “好的,没问题。”米奇答道。
  “我们谈过科克…汉克斯吗?”埃弗里手里翻动着一叠卷宗问。
  “没有。”
  “这就是。科克…汉克斯是堪萨斯城一个大型承包公司。承包项目遍布全国,合同数在一亿左右。丹佛一家名叫‘霍陆威兄弟’的机构提出要买下科克…汉克斯。他们想交换一些股份、资产、合同,再投入一些现金。相当棘手的交易。先熟悉一下文件,星期二上午我回来后再一起讨论。”
  “我们有多少时间?”
  “30天。”
  卷宗没卡普斯的那么厚,不过分量却并不轻。“30天。”米奇咕哝说。
  “这笔生意价值800万,我们可以捞到20万的服务费。生意不赖啊。你每看一次文件,就收一小时的费,得空就看。其实,你在开车上班的时候,只要科克…汉克斯这名字掠过你的脑际,就算上一小时。在这笔生意上,油水是无边无际的。”
  埃弗里想到这又是个有赚头的主顾,心里乐滋滋的。米奇说过再见,回办公室去了。
  大约就在鸡尾酒刚刚调配好,大伙边琢磨着酒单边听兰伯特先生比较各种法国葡萄酒的质地、口感及其些微差异的时候,两个男人走进了朱斯蒂娜餐馆停车场,凭一把与米奇使用的毫无差异的钥匙钻进了那辆黑色拜尔车。他们身穿西服,系着领带,打扮毫不引人注目。他们坦然地开走了车子,穿过市中心,朝麦克迪尔的新家驶去。他们把拜尔车按它一贯的样子停在车栅里。开车的那人又拿出一把钥匙,他们进了屋。海尔赛被锁进了盥洗室的壁橱里。黑暗之中,一只手提小皮箱放到了餐桌上。四只手上套好了薄薄的一次性皮手套,然后各人拿起了一支小手电。
  “先弄电话。”一个说。
  他们麻利地干了起来,从电话机座上拔下听筒放到桌上,再旋下受话器琢磨了一会,一个像葡萄干那么大的插入式传送器粘到了话筒里,过了10秒钟,胶凝住了,他们重又装好受话器,把听筒的一端插入电话机座,挂回到墙上。声音,或者说信号将被传送到即将安放在阁楼上的一个小型接收器里,边上的一个大些的传送器再把信号传给城那头本迪尼大厦顶上的天线。用交流电作电源,电话里那些“小臭虫”们会尽情地施展它们的魔力的。
  “给书房装上。”
  手提箱于是被移到了长沙发上。他们站在活动椅子里,将一只小钉旋进墙板的木条里,然后又退出钉子,把一支长一英寸、直径为二十分之一英寸的黑色细筒小心翼翼地塞进钉孔,再用一层黑色环氧树脂封得严严实实,那微型话筒便隐而不露了。接下来,他们将一根细如人发的电线嵌进墙板缝里,引到天花板上,与阁楼上的接收器连通。
  每间卧室的墙上都埋进了和这一模一样的微型话筒。那两人到主厅里找到了升降梯,爬到了阁楼上。一个从手提箱里拿出接收器和传送器;另一个不辞辛劳地把若干纤细的电线从墙上拽出来,拽齐了,又把它们裹到一块儿,放在绝缘材料下牵到一个角落里。那儿,他的伙伴正把传送器装进一只旧卡纸盒,而后再接上电源线。一根天线伸到屋顶,露出将近一英寸的头儿。传送器和接收器也都安顿妥了。他们匆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便下了楼。
  他们放开海尔赛,溜进车棚,车子很利索地倒出了私人车道,驶进了茫茫夜色里。
  熏丹鲹端上桌时,拜尔车静静地回到了餐馆附近的停车场。
  本迪尼大厦五楼上,马库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几排忽闪忽闪的指示灯,等着东麦多布鲁克1231号的信号。晚宴半小时前便散了,现在该是听听的时候了。一只小黄灯吃力地闪了闪。他赶忙套上耳机,按下录音键,等着。标有MCD①6的绿色指示灯闪了起来。那是卧室墙内的窃听器传来的信号。信号渐渐清晰,声音起始很弱,渐渐非常清楚。他开大音量,听着。
  ①麦克迪尔的英文缩写。
  “吉尔·马汉真是条母狗,”女人的声音,是麦克迪尔太太在说话。“她喝得越多,骚劲越大。”
  “我倒觉得她是个名门闺秀呢。”麦克迪尔应道。
  “她丈夫还不错,她可是只十足的母猪。”麦克迪尔太太说。
  “你醉了吗?”麦克迪尔问。
  “差不多了,正等着和你美美地癫狂一番呢。”
  马库斯加大音量,身子向前倾着。
  “快脱衣服。”麦克迪尔太太命令说。
  “我们好一阵没这样了吧。”麦克迪尔说。
  “那怪谁呀?”
  “我还没忘记呢。你真美。”
  “上床吧。”她说。
  马库斯旋动音量钮,直到转不动为止。他看着指示灯笑了。他喜欢这帮普通律师,刚出法学院校门,精力过人。听着他们做爱的声音,他笑了。他闭上眼睛仿佛正看着他们。
  ………………………………………………
  9
  卡普斯危机两星期后过去了,总算没出什么乱子。这主要得归功于公司这位最新的成员连着苦干了多少个18小时工作日。这位新来的成员,资格考试都还没考过。他正忙着从事法律业务,没空儿烦心那件事儿。7月份,他平均每周开出了59小时账单,创下了公司非正式律师的收费记录。在每月例会上,埃弗里自豪地告诉其他合伙人说,米奇真是个了不起的新手。多亏了他,卡普斯的业务提前3天结束了。文件累计达400多页,全都完美无瑕,全都是经过米奇审慎的研究、起草、修改,然后才定稿的。多亏有了米奇,科克…汉克斯的业务一个月后也能了结了。这笔生意,公司将净赚25万。他简直是台机器。
  奥利弗·兰伯特对他的学习情况表示了关切。离资格考试已不到3周,大家都知道,米奇显然准备得不够充分。7月份,他取消了一半的复习辅导,日志上记载的课时数还不足20。埃弗里说,别着急,他的小伙子会准备好的。
  考试前15天,米奇终于忍不住抱怨了。在曼哈顿俱乐部共进午餐时,他对埃弗里解释说,他肯定要考砸;他需要时间来复习,需要许多时间。给他两周时间死记硬背,他也许能背水一战。但是得让他静下心来,不再有最后期限,不再有紧急情况,不再有通宵达旦的工作,他请求道。埃弗里认真听着,连连道歉。他答应两周之内,不去打扰他,就当没他这个人。米奇连说谢谢。
  8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公司在一楼主图书室召开全体律师大会。一半的律师坐在那张古老的樱桃木会议桌四周,其余的人站在靠近书架的地方。书架上排列着几十年都不曾翻开过的精装本法律书籍。律师们全都出席了,连纳森·洛克也来了。他来迟了些,便独自站在门边,不曾与谁说一句话,也没人看他。米奇硬是偷偷地瞥了这“黑眼”一眼。
  会场气氛沉郁,没有欢笑声语。贝思·科津斯基和劳拉·霍奇在奥利弗·兰伯特陪同下走了进来。她们被请到会议室前面就坐,面对着悬挂在墙上的两幅黑纱披裹的肖像。她们手搀着手,极力想笑笑。兰伯特先生转身对着为数不多的听众说了起来。
  他娓娓道来,那宽厚的男中音散透着哀怜和同情。起初,他几乎是在轻轻絮语,但他那低沉的声音里蕴含着一股力量,使得每一个词,每一个音节清晰地传遍了整间屋子。他看了看两位死者的妻子,诉说着公司感受到的深深的悲恸。只要公司在,她们将永远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谈起了马蒂和乔在公司里度过的最初的人生岁月,谈起了他们在公司是如何的举足轻重以及他们的死给公司带来了无可估量的损失,谈起了他们对妻儿的爱,对家庭的忠诚不渝。
  他滔滔不绝地谈着,无需考虑,仿佛下一句早已等在嘴边。两位死者的妻子一边轻声啜泣着,一边揩着眼睛,接着,几个亲密些的朋友也抽起了鼻子。
  兰伯特先生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伸手揭去了科津斯基遗像上的黑纱。那是一个情感喷涌的时刻,一时哭声大作。公司将以他的名字在芝加哥法学院设立一项奖学金,还将拨出专项资金,负责他子女的教育,全家人都将受到公司的照顾。贝思咬紧嘴唇,但还是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本迪尼公司那帮久经沧桑、心硬似铁、冷酷无情的谈判好手们哽咽着。只有纳森·洛克无动于衷。他那双能看透人魂魄的激光眼死盯着墙壁。
  接下来便是揭开霍奇像上的黑纱。兰伯特先生重复着类似的简历、类似的奖学金、类似的专项资金。米奇听到有人嘀咕说霍奇死前四个月时买了一份200万元的人身保险。
  颂辞致完了,纳森·洛克退出了屋子。律师们围着两位妻子,或拥抱,或说安慰的话。米奇与她们没有交往,所以无话可说。他踱到正墙前,端详着上面的照片。在科津斯基和霍奇遗像的边上,还挂着三幅略许小点儿但同样威严凛然的像片。其中那幅女人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下边的铜碑上写着:艾丽丝·克瑙斯,1948——1977。
  “聘用她,可真是个错误呀。”埃弗里走上前来,小声说道。
  “这话怎么说?”米奇问。
  “她是个少有的女律师,哈佛毕业,班上的尖子。她认为所有活着的男人都好歧视女性,而她人生的天职就是铲除一切不平等。不出6个月,我们全都恨她,可又无法甩掉她。她迫使两位合伙人提前退了休。米利根至今还怨恨她,说他的心脏病是叫她给折腾的。当初,他是她的搭档合伙人。”
  “她算不算个出色的律师?”
  “非常出色,可她的才干让你没法恭维,什么事她都爱争得面红耳赤。”
  “她遇到了什么不幸?”
  “汽车事故。一个喝醉了的司机把她压死了,真够惨的。”
  “她是第一个女律师吗?”
  “是的,也是最后一个。”
  米奇朝旁边的那幅点了点头。“他是谁?”
  “罗伯特·拉姆,我的一个好朋友。亚特兰大埃默里法学院毕业,大约早我三年来这里。”
  “他是怎么回事?”
  “谁都不清楚。他特别爱打猎。1972年,他在阿肯色猎鹿,结果失踪了。一个月后,人们在山谷底找到了他。他头上有个窟窿。X光片显示子弹是从后脑勺打进去的,大半个脸给炸飞了。人们猜想子弹是从远处的一支高效来福枪里射出的。也许是场事故,不过我们永远都没法弄清楚。我绝对想不出有谁会害博比①·拉姆的。”
  ①罗伯特的昵称。
  最后一幅像片下写着:约翰·米歇尔,1950—1984。“他是怎么死的。”米奇轻声问道。
  “他大概是死得最惨的一个。他不是条硬汉子,受不住紧张的压力,先是酗酒,接着又吸起毒来。后来,他妻子离开了他,一场离婚把他折腾得要死不活的。公司尴尬极了。到这儿干了10年后,他开始担心自己升不上合伙人,酗酒益发厉害了。我们花了很大一笔钱给他治病,看精神病医生,什么法子都试了,就是不管用。他绝望了,走了那条绝路。他写好了长达7页的自杀声明,便开枪打烂了自己的脑袋。”
  “太可怕了。”
  “那还用说。”
  “在哪里找到他的?”
  埃弗里清了清喉咙,环视了一下四周。“在你的办公室里。”
  “什么!”
  “可不。不过他们打扫干净了。”
  “你在逗着玩儿!”
  “不。我说的是真的。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后来办公室也有人用过。没事的。”
  米奇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至于迷信吧?”埃弗里用令人讨厌的讥讽口吻问道。
  “当然不。”
  “我想我本该早些告诉你,可这种事总不那么好说。”
  “我能换换办公室吗?”
  “当然。只要把资格考试考砸了,我们就会在地下室弄一间和那些助理律师一样的办公室给你。”
  “我要是考砸了,那都是因为你。”
  “没错。不过,你不会考砸的,对吧?”
  “如果你能通过,我也能。”
  第二天清晨,米奇正在查找一篇论文,突然一眼瞥见了那五幅遗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楼的图书室里。他走到墙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脑海里回想着埃弗里所说的死者简历。20年里死了五位律师。这可是个危险的地方啊。他在一张律师公文纸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和死亡年份。此时正好5时30分。
  门厅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米奇猛地朝右侧别过头。只见“黑眼”在一片黑暗处看着他。“黑眼”走到门边,瞪着米奇,问:“你在干什么?”
  米奇看着他,强作一笑,说:“您早。正巧我在复习考试。”
  洛克扫了一眼遗像,重又瞪着米奇。“这我知道。你干嘛对他们这么感兴趣?”
  “只是好奇。公司里悲剧可不少啊。”
  “他们人都早死了。你要是通不过考试,那才叫真正的悲剧。”
  “我打算通过它。”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你的学习态度越来越让合伙人担心。”
  “那些合伙人是不是也担心我开出了过多的账单?”
  “别耍贫嘴!我们早都对你说过,资格考试是压倒一切的事。一个没有执照的雇员,对公司来说,一文不值。”
  米奇真想耍好些“贫嘴”来回敬他,可他还是忍住了。洛克转过身,一眨眼便消失了。米奇回到办公室,关好门,把记着死者的姓名和死亡年份的纸片锁进一只抽屉里,翻开一本宪法复习资料,看了起来。
  ………………………………………………
  10
  尼娜急匆匆地走进米奇的办公室,把一堆文件放到自己老板的面前。“请你签名。”说着递给他一支笔。
  “这都是些什么文件啊?”米奇边顺从地签着自己的名字边问。
  “别问。相信我好了。”
  “我发现,兰德马克合伙协议书里有一个词拼错了。”
  “是电脑的毛病。”
  “那就把电脑修修好。”
  “今晚你打算干到什么时候?”
  米奇快速扫视一眼文件,一一签上名。“不知道。干嘛问这个?”
  “你显得很疲倦,干嘛不早些回家,比方说10点或10点半,回去休息休息。你的眼睛都快熬成纳森·洛克的眼睛了。”
  “真逗。”
  “你妻子来过电话。”
  “我一会再给她回电话。”
  他签完了名,她重又把信函和文件一一叠好。“5点了。我走了。奥利弗·兰伯特在一楼图书室等着见你。”
  “奥利弗·兰伯特!等着见我?”
  “一点不错。不到5分钟前他来过电话,说是有要紧的事。”
  米奇系紧领带,穿过门厅,跑到了一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图书室。兰伯特、埃弗里以及大部分合伙人坐在会议桌周围。普通律师们也都到了,站在合伙人的背后。桌子顶头的椅子空着,等着什么人坐。屋子里静极了,静得几乎是阴森森的。各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拉马尔就在附近,但是不愿意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埃弗里一脸怯生生的,像是有点儿难堪的样子。沃利·赫德森摆弄着蝴蝶形领结的末端,轻轻摇了摇头。
  “坐下,米奇。”兰伯特先生神情严峻地说,“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道格·特尼关好了门。
  他坐下,目光四下搜寻着哪怕一丝丝能让他安下心来的迹象。丝毫没有这样的迹象。
  “什么事?”他怯怯地问,无助地看着埃弗里,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的心像汽锤一般咚咚地跳着。
  奥利弗·兰伯特身子微微前倾,靠在桌边,随手摘下老花眼镜。此时,他双眉紧蹙,似乎这事使他很痛苦。“我们刚刚接到纳什维尔来的电话,米奇。我们想就这事跟你谈谈。”
  是资格考试!资格考试!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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