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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则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道：“皇上，这里危险。”
她还在说。
皇上道：“有什么危险？那火是朕特意安排的，不是危险。”
所以只有一边轮子失火，是皇上故意安排的表演？
也有可能，杂耍中不是经常有人喷火吗？可能就是那个吧。
可是那不是杂耍，也不是人，是一座完美无缺的灯塔，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表演喷火的环节，还只烧了一边。
李蘅远摇头，指着那大窗的外面道：“皇上，不是您特意安排的，你听。”
外面想起了巨大的响声，此起披伏。
听什么？都是他安排的，因为他是皇上。
皇上道：“上元节，有人在放炮仗。”
可是那爆炸声非常响亮，比最响亮的炮仗还响亮百倍，那不是炮仗，死爆炸。
没有皇帝会安排爆炸给百姓看，除非皇帝疯了，而皇上没疯，她不过是要面子而已。
李蘅远不给面的道：“是爆炸，灯塔爆炸了，灯轮落下来，会砸死人。”
“你胡说。”皇上已经忍无可忍，他指着窗外道：“除非它落下来砸死朕，不然朕就杀了你。”
就在这时，前所未有的轰隆一声巨响，窗外亮如白昼的黑影，顿时一暗，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真的有东西从灯塔上面倒下来……
*****
等寻仇他们登上勤政楼三楼的时候，发现一半的宫殿都塌了，不少达官贵人被砸死在里面。
当然也有死里逃生的。
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就是死里逃生的一个。
他的脸上好像受了伤，有血迹，但是也不知道伤口在哪里，别的地方就不知道，见他们上来，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那些活着能动的人，全都以他为中心，蹲靠在一起。
他们个个都灰头土脸，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寻仇高兴极了，好看的眼睛里迸发着兴奋的光辉。
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让这些达官贵人灰头土脸的这一天。
不仅灰头土脸，还都要匍匐求饶在他的脚下。
哈哈！
寻仇无声的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本来他们的计划可以炸掉整个长安街，整个勤政楼，但是被人给破坏了，现在竟然狗皇帝还活着。
寻仇看着皇帝拔出大刀。
这时，他身前的一个人伸出手拦住他：“他还有用。”
寻仇道：“老大，咱们不是要杀了这狗皇帝吗？”
这个人是他的老大，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老大指挥的，但是都是幕后指挥，老大是很少参与他们行事的，这次例外，老大亲自来了。
老大看了寻仇一眼，没说话，然后走向皇帝。
皇上方才在楼塌掉一半的时候震晕了，不知道被谁救了出来，等他再醒来，就是现在这个光景。
灯塔真的倒掉了，也真的有刺客。
所以他方才的坚持和争执就是个笑话。
而他是皇帝，不能成为别人的笑话。
皇上站起来，道：“你们这些人可以杀朕，但是不能杀朕的大臣，朕的子民。”
566 他们是蝼蚁
皇上年轻的时候平定了韦后叛乱，太平公主叛乱，然后从他父亲手里接过皇位，他是个有点作为的君主，他也是个习武要志气的君主。
所以他快到六十岁，还保养的很好，一个方脸，一身正气。
所以他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可以杀我，但是不要杀我的大臣和子民。
那老大还没等说话，他身后一个身影硕长的男子忽然拉过皇上身前的一个人，然后提起刀，一下子就刺穿了那个人的心脏。
大家都失声叫了出来。
皇上红着眼睛看着那男子，可是他看不见那人的脸，也找不到那人的眼睛，因为来人都带着面具。
他只能感觉哪里是那个人的眼睛，然后盯着那可能不是的地方高喊：“你可以杀朕，但是不要杀害朕的大臣和子民。”
那男子拉过一个人，又杀死了。
两具尸体就在一瞬间，就都老老实实的躺在皇上面前，他们的血液还是鲜红的，还在往外流，皇上气得瞪眼，但是他再也不敢说那种豪气干云的话了。
那男子这时缓缓开口，问道；“您能保护了他们吗？还想当至高无上的英雄吗？”
他声音十分低沉沙哑，像是可以扣着嗓子说话，李蘅远就在皇上身后，听见这人的声音，不自觉抬起头。
皇上对着那人道：“你不要再杀无辜的人了，有什么事，可以冲朕来。”
那人道：“他们都不是无辜的人，我第一个杀的人住持过修建渭河河堤，贪污钱财三百多万贯，第二年刚修好的河堤就开了口子，淹死百姓一千多人，上万人无家可归，他不无辜。
第二个官职虽小，但是是管理赋税的，在他的授意下，百姓家里种了一棵树，都要交税，民不聊生，所以他也不无辜。
你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人，您尤其不无辜，所以您谁也保护不了，谁也保护不了您，因为当年有十几万军人在西北个个关卡保护您，保护您的长安城，保护这些锦衣玉食的贵族，可是，你们这些本来可以有所作为的贵族，并没有把国家治理好，那些打完仗反过来需要您保护的士兵，您一个也没保护好，你还能护得住谁啊？”
一些话说的利落，如闷锤一样捶入人心。
周围一片死寂，皇上臊的有些脸红。
后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道：“我以为您早就知道，原来您不知道。”
说完，他后退一步，把前面的地方让给了老大。
老大头上戴着一个大头娃娃的面具，笑呵呵的很讨喜，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讨喜。
他对皇上道：“我们都是您放弃的人，都是，现在还问这个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说了我们是谁，皇上能想起来？还是皇上就能重视。”
皇上脸色白的苍白，其实就算他们不说，他在字里行间也感觉到了他们是什么人。
那老大又道：“所以，我们只是蝼蚁，为什么是蝼蚁皇上知道吗？蝼蚁尚且偷生，我们都是偷生的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又是可以回了堤坝的人，所以我们就是蝼蚁。”
567 要他身败名裂的死
太宗说，民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
蝼蚁能偷生，但是为了偷生，也能毁堤。
所以当你小看了蝼蚁，最后可能就会被蝼蚁所害。
所以这些人个个都从偷生的蝼蚁，变成了毁堤的蝼蚁，他们是谋反。
皇上认清了这个事实，感觉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这些人在他要庆祝盛世的时候谋反，在他最开心的时候谋反，这些人真的是赎无可赎，但是他现在好像没办法惩罚任何一个人。
他问道：“你们是想杀了朕？”
老大道：“现在不想了。”
就是曾经想了，改变主意了。
皇上问道：“为什么改变主意？”
老大道：“因为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皇上怒道：“朕当然知道，今天是上元节，是最欢乐的日子，是最盛大的日子。”
老大道：“那您不知道，今天是上元节，是有些人最痛苦的日子，是有些人最难读过的日子。”
皇上眼睛微眯：“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今天是节日。”
老大道：“就是有这种人，因为今天的节日，他们需要多纳税来供您庆祝，供您养梨园的艺妓，供您给贵妃买荔枝，您的盛世，就是他们的白骨，您说怎么会没有这种人？”
皇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朕是皇上，天命所归。”
所以天下是他的，江山是他的，他就可把一切据为己有，以为所欲为。
老大道：“所以皇上，我现在不想杀您了，您从来不知道您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可能知道，也忘了，我带您去看看您的子民，您真正的子民，您的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皇上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大道：“我要带着皇上去游行，去祖国河山各个角落，让百姓们看看让他们过‘苛政猛于虎’的日子的人是谁，看看那个梨园的音乐大家长什么样，您也看看他们。”
就是让他去丢人。
一国之君，被人带着到处走？这是皇上的耻辱，也是大臣的耻辱，是重臣的耻辱，是国家的耻辱。
有几个大臣提出了反对。
直接被那高个给杀了，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反对，他们是一丘之貉。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出声，好像他们同意了皇上被人挟持，皇上被人侮辱，他们也再不管这是不是国家的耻辱。
皇上想了想道：“可是朕却不能跟您们走，要么你们就杀了朕，人固有一死，但有轻重之说，朕不能让你们凌辱。”
他想明白了，这些人真的是要带他走吗？
即便是真的带走，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上位，他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但是跟他们走，他成了国家的耻辱，那就是身败名裂。
一个人死并不是最可怕的，身败名裂的死，最可怕。
老大看皇上抗拒，道：“可能由不得您。”
可是皇上这时候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朕不会跟你们走的，朕是一国之君，要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
这样死才能体面。
李蘅远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寒如秋水的冰刃，心想，你快点死吧，不要再给这个国家丢脸了。
568 阿蘅愿意和皇上换
但是好像那老大一点也不想让皇上死。
他对皇上道：“不跟我们走，皇上您的大臣都会死。”
说完他用手中的武器挑了皇上身前一个内侍的耳朵，那内侍是除了高内侍皇上最信任的人，他也确实对皇上表现的十分忠心，现在能挡在皇上面前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但是皇上只是目光痛苦的看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还有摇头。
他还是不肯跟他们走。
那老大便又削掉了内侍的手指，鼻子，最后杀了他，皇上都无动于衷。
下一个是皇上器重的文臣，没有折磨，这次一刀毙命，周围全是腥气，一阵阵死亡的气息扑来，可是皇上还是摇头，他不肯走。
就在这时，那死去内侍的鼻子，本来还挂在脸上的鼻子，可能是再也坚持不住，从脸上掉下来了，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内侍本来就扭曲的五官变得十分骇人。
躲在皇上身后的另一个女人发出低低的叫声，那是害怕后的下意识反应，但一般害怕后的下意思喊声都很高，她没有，是因为想到可能会引人注目吧。
可是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都放在了她身上，虽然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她离皇上最近。
老大歪了歪头，然后笑道：“肌如凝脂，面若牡丹，雍容华贵，您就是贵妃娘娘吧。”
皇上吓得大叫：“环环。”
可是正在他要把贵妃抱紧了的时候，寻仇已经把贵妃拉过来，然后刀架在贵妃的脖子上。
皇上大惊失色道：“不要伤害环环，朕跟你们去。”
贵妃叫了声：“三郎！”
周围的人却都傻了眼，皇上竟然同意要跟歹毒走了。
老大讥笑道：“皇上，您肯跟我们走了。”
皇上道：“朕跟你们走，您们不要伤害环环。”
老大道：“可是刚才您还不肯走。”
皇上道：“朕现在肯了，你们不要伤害环环。”
所以方才给国家丢脸的时候他都不肯走，他不怕，现在用贵妃要挟他怕了。
环环，比这个国家重要。
一个认为环环比国家重要的老男人，他舍弃了所有保家卫国的人，这就说得通了。
老大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然后道：“那就请皇上走吧。”
他们来的时候是从宫外的水路进来的，皇宫嘛，总是喜欢引活水，四通八达，所有你只要清楚宫殿的路径，就能有办法进来。
但是来路已经被皇宫的侍卫发现，现在发生了爆炸，肯定还有很多援军往这边赶，所有出去的路他们就得换一下了。
寻仇带路，押着贵妃和皇上没有下楼，二人朝宝座后面的方向走，路应该就是那边。
那老大回头对另外的手下道：“一会这里的人都杀了。”
是的，他们不止三个人，能突破皇帝的亲卫，杀到这上面来，他们不可能只有三个人，他们现在剩下的有七个，肯定都是十分厉害的人。
几个人得了命令，说了声是，那老大也迈开了步子。
李蘅远这是发现那个大高个要说什么，她忽然站起来，叫道：“你们不能带走皇上，我愿意跟皇上换。”
569 高个是仇人
“蚂蚁”们发出不可思议的笑声。
那老大回过头看向李蘅远：“你跟皇上换？你是谁啊？”
李蘅远道：“我是李蘅远。”
那老大有些无语，他道：“我是讥讽的语气，不是真的问你是谁。”
李蘅远道：“可我就是李蘅远，我愿意跟皇上换，你们带我走吧。”
人家是皇上，带走了能有用，带她走干什么？
“蚂蚁”那些人都用“你是不是有病”的目光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不是有病，是她之前以为大家都会死，所以很放纵的得罪了皇上，现在这帮丧心病狂的人百姓杀了不少，竟然不杀这个皇帝，以为带走皇上就能万无一失，他们才几个人，万一被抓到呢？皇上活着，那还不找她算账？
而现在正是可以表现的时候，以防万一，她必须表现，反正“蚂蚁”也说，这里的人都杀死。
李蘅远看向皇上，目光真挚：“皇上，臣女跟你换，臣女不会让别人带你走的。”
皇上看着李蘅远的目光柔和下来，方才他真是讨厌这个女孩子，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在危难之际，别人都不出声，一个小女孩却能大义凌然的站出来说要跟她交换。
不管这个行为有多好笑，起码她的心是忠诚的。
范阳人，都特别讲义气，都特别忠诚吧？
皇上看向老大道：“这孩子脑袋不好，你到底要不要走了。”
意思是不让他和她一般见识。
老大笑了笑，对兄弟们打了个响指，然后就转身。
这时又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大，这女子不是脑袋不好，她是我们的仇人。”
老大头回，原来是那个高个的蒙面人在说话，他问道；“什么仇？”
那高个的人道：“她父亲杀了我哥哥。”
这高个人的身份叫做云虎，他有个哥哥，叫做云虎，在绑架李蘅远的时候，被萧掩给杀了。
但是萧掩听的是李玉山的命令啊，所以就是李玉山杀的。
寻仇知道李蘅远的身份，对那老大点点头，后又看向高个道：“我们跟她已经一笔勾销，现在你不能杀她。”
“可是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杀她？我不仅要杀她，还希望她死的很惨。”
花蕊夫人看向李蘅远，心想跟她有仇竟然还敢跳出去。
李蘅远看向那高个道：“你放了皇上，我命给你。”
“我放不放皇上，你的命都是我的。”
那高个说着，拎着李蘅远的后衣领，把他往前拖。
老大问道：“你要干什么？
高个道：“我要把她带出去，然后折磨她，再杀了她。”
他每一个字咬的都很重，可见深仇大恨。
可是已经讲和过了，再找人家报仇，和不符他们的规矩。
寻仇看向老大：“这样不妥吧？”
高个道：“不然他们不也都是死吗？我只不过是不希望她死的太痛快。”
是，这里的人都是贵族，都是皇亲国戚，用的都是民脂民膏，都得死。
所以不管曾经他们和李玉山达成过什么协议，李蘅远在这里死了，都是意外，因为大家都得死。
老大道：“带上来吧。”
570 熟悉
李蘅远听到身后传来放火声和喊叫声。
肯定是“蚂蚁”的杰作，人们要往出跑，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啊，花蕊夫人还在众人之中。
可是她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李蘅远被那大个拎着，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皇宫大内，李蘅远是不熟悉，可是“蚂蚁”都驾轻就熟。
首先他们七拐八拐就到了勤政楼的楼顶，下面是一条夹道，下去就是路了，路上十分安静，没有人。
皇上看了一脸苦笑：“你们这里都知道？”
那老大道：“知道，因为您是皇上，万万人之上，就要与众不同，就要享受，所以我们知道，今天，也成全我们了。”
皇上点头：“确实，我的享受，最后也害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