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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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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了手指是这样的,十指连心,比起别处要更疼上几分。”
  萧辰想舀汤,白盈玉忙接过汤勺,替他舀了一小碗。
  “我看他直冒冷汗,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替他止疼?”
  “有倒是有,但最好还是不用,对身体不好。”萧辰喝了口汤,“这汤你盐放多了。”
  “我就放了一小勺。”白盈玉尝了口,确是咸了些。
  萧辰又喝了一口:“下次放小半勺即可。”
  “这么咸,你还是别喝了。”
  她想把碗拿过来,萧辰却按住她的手,道:“我不是小猫,吃了咸的又不会掉毛。”
  白盈玉噗嗤一笑,听他说到猫,突然便想到了小玉,遂关切问道:“对了,小玉呢?”
  “它现下有人陪着,好吃好喝,你不必担心它。”
  萧辰不在意道。
  “谁养着它?”白盈玉奇道。
  “一个闲人。”
  萧辰口中的闲人李栩正窝在小镇客栈房中,喂小玉第六块肉脯。看小玉吃的满嘴流油,他不禁摇头叹惜:“我二哥到底整日给你吃什么了,把你饿成这样?眼睛都发绿了,真是可怜。”
  什么眼神,我的眼睛本来就是绿的?小玉嚼着肉脯,白了他一眼。
  李栩自然还没有聪明到能看懂猫的眼神,突听见外间有烟火的声音,忙起身推窗望去,夜空中绽放着朵朵烟花。虽然比不上京城里烟火种类繁多,但绚烂非常,亦是十分美丽。
  “想不到这个小镇还挺能折腾!”李栩笑着自言自语,斜靠在窗边欣赏。
  棉被紧紧裹在身上,苏倾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为了转移痛楚,他的面前还摊开着一本《春秋》,心中想着:当年关二爷刮骨读春秋,自己也应当效仿才是。
  “秋七月,齐人降鄣。鄣者何?纪之遗邑也。降之者何?取之也。取之则曷为不言取之?为桓公讳也。外取邑不韦,此何以书?尽也。八且癸亥……”
  外间烟火燃放之声一下下传来,仿佛牵动着手指头上的痛楚,他眉头愈皱愈紧,汗直淌下来,努力让自己集中心神在书卷上。
  苏倾的头顶有房梁,房梁之上有瓦,瓦上坐着一人,气鼓鼓地盯着底下东屋窗中透出的灯火,对于夜空中的烟花完全视而不见。
  时而寒风卷过,唐蕾缩缩脖子,愈发恼怒自己为何不敢下去,而要躲在此处。
  东屋中,白盈玉持针的手紧张地出了满手的汗,几乎连针都拿不稳。一个时辰下来,她连一小瓣花瓣都未绣完……
  此间,萧辰一直盘腿坐在床上静静调息用功,并未曾打扰她。
  外间,烟花燃起,白盈玉愈发心跳如鼓。


  第六十三章 结发成双

  萧辰吐纳完毕,收功,侧耳细听远处隐隐传来的梆子声。
  “已经二更了,你还不歇息么?”他问。
  白盈玉慌手慌脚地理着丝线:“我……我还不困,能再绣一会儿。”
  “你已经绣了快两个时辰,再绣下去,眼睛也吃不消,还是早点歇着。”萧辰语气虽平缓,却是不容反驳。
  “……哦……”
  脸热心慌地应了,白盈玉开始笨拙地收拾着自己活计,丝线被她理得一团乱,针也不甚掉到地上。她忙弯腰去捡,抬头正磕到桌子,又撞倒椅子……
  “怎么了?”萧辰听见这一连串动静,奇道。
  “没事,我不小心把针掉了。”
  “呃?”
  她揉着伤处站起来,惭愧道:“……不小心把椅子也撞倒了。”
  萧辰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咱们俩,到底谁才是瞎子?”
  白盈玉无言以对,扶好椅子,低垂着头收拾好针线,再抬起头时,她看见萧辰已经自行将床上的被衾分了一半铺到旁边的地上。
  “萧二哥,你要睡地上?”
  “难不成我睡床上?”萧辰笑了笑,反问。
  “不是……”白盈玉的脸唰一下飞红,咬咬嘴唇,“我、我是怕地上太凉。其实,你应该回客栈去。”
  “这院子里就剩下你和苏秀才两个人,那怎么行?”
  她一呆,这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留下来:“……苏公子是正人君子,他不会……”
  “我知道,”萧辰用力抖了下被子。
  “那你……”
  “可我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他理所当然道。
  白盈玉语塞,心里渗出丝丝甘甜,上前蹲下来,细声道:“我来替你铺床。”说着,便伸手替他去理被衾。手按下去,虽然垫了一层褥子,可还是能感觉到地面寒意直透上来,指尖冰凉。
  犹豫片刻,虽然手有些发抖,她还是决然把被衾复铺回了床上。
  萧辰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先是有几分诧异,却始终没有问她,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听着她忙碌的声音。
  被衾反反复复地整了又整,白盈玉无意识地寻找着每一条细小的褶皱,执着地非要把它铺成光滑如水的境地……
  究竟该怎么和他说?她紧张地想着。
  过了良久,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说话,心却跳得愈发快,以至于她都要疑心萧辰是否也听见了她心跳的声音。
  “……萧二哥,这个……地上实在太凉,你、你、你……你还是睡到床上来吧。”后半截话细若蚊蝇,且又说得飞快,换做是别人只怕都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幸而萧辰耳力非比寻常,总算是听清楚了。
  “我睡床上,那你呢?”他问。
  “……”
  白盈玉就怕他这样问,可他偏偏就是这样问了:“我、我……”下面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来,她使劲扭着衣袖一角,脸涨得通红。
  听她支支吾吾的,萧辰倒也未再为难她,随意在床边坐下,手从缎面上抚摸过,突然微笑道:“新被子?”
  白盈玉倚着另一边,也缓缓坐下,轻声应道:“嗯,这原本便是别人成亲用的,唐姑娘急着用,便多使了银子,买了过来。”
  听她这么说,萧辰才想起李栩信中所写的事:“这么说,是大红被面?”
  “是。”
  白盈玉微垂着头,半晌都听不见萧辰再说话,不由地悄悄抬眼偷瞥他,却见他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若我们今晚成亲的话,倒是应景。”
  良久,他才悠悠道,同时朝她伸出手来,白盈玉有些恍神地伸出手去。他握住,将她拉到身侧,道:“你若害怕,我便去和那秀才挤一宿。”
  “我不怕。”手紧紧拉着他的,白盈玉想都未想,冲口而出。
  手紧了紧,感觉到她手心传过来的暖意,萧辰出了一会儿神,才问她道:“小七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师父和师娘的事情。”
  “没有。”
  “你想听听么?”
  “呃。”
  她点头的时候,发丝从他下巴擦过,痒痒的,对于萧辰来说,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也温暖地让人很放松。
  他顿了一会,整理下思绪,才慢慢道来:“师娘是在蜀山上的修道之人,她下山求道时遇见了师父。”
  “修道之人?”
  “嗯,我听师父说,他们是在蜀山峰顶道观中成亲。”
  白盈玉轻轻惊叹了一声,修道之人成亲本已不妥,他们竟然还在道观之中成亲,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对于她来说实在闻所未闻。
  “那时候,师娘便已身负重伤。师父替她剪下一绺头发,然后与他自己的头发相缠相绕,便算是成了亲。”萧辰顿了一下,“没有大宴宾客,甚至没有红烛盖头,可师父惦记了她二十多年。”
  白盈玉点头叹道:“古往今来,那些王侯将相的婚事办得最是热热闹闹,可到头来,大多却已妻妾成群,又如何谈得上是真心相待。”
  萧辰微微一笑,坐直身子,正色道:“你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我怕你觉得委屈。”
  “我不委屈,只要……在你身边。”
  白盈玉细声答道,轻咬下嘴唇,突然腾地站起来,到针线筐里拿了剪刀,想也不想,便先剪了自己的一绺头发下来。
  回到萧辰身边,她把那绺头发放到萧辰手中,赧然道:“我的剪好了,你要我帮你么?”
  柔柔滑滑的头发摩擦着手心,萧辰点头,知她如此主动不易,便自然道:“好,你替我剪。”
  白盈玉细细用簪子挑出他的一绺头发,小心剪下,放到他手中。
  没有过多言语,两褛头发在萧辰手中缠缠绕绕,绕饶缠缠,相缠相绕,相绕相缠……
  缠好之后,他收入怀中,与那几颗鹅卵石放在了一起。
  “现下,你就是我媳妇了。”他微微笑道。
  白盈玉重重点头,半晌,缓缓道:“二哥,从今后,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话虽寻常,萧辰却明白她话中深情,点头道:“好,
  “让我看看你的模样。”萧辰伸手抚上她的脸,忍不住笑道,“脸怎么烫成这样?”
  “……呃……我先去把灯熄了。”
  白盈玉羞涩地快步跑开,到桌旁吹熄烛火,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往回走她不甚绊到椅子,快摔下去时便被人用力拥入怀中……
  烛火上结了个大灯花,啪一下地炸了,把苏倾吓了一跳。
  随即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飞快闪进来,朝他怒目而视,苏倾不仅不恼,反而惊喜地望着她:“唐姑娘,你回来了!”
  “你……”唐蕾看见他前额隐约可见汗珠,奇道:“你怎么了?”
  “没事。”
  苏倾强笑着摇摇头,一面偷偷地把受伤的手藏到袖中。
  “藏什么呢?”
  唐蕾眼尖,干脆上前就把他的手拽了出来,看见包扎的布条,楞了楞:“怎么回事?是姓萧的欺负你了?”
  “不是,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苏倾尴尬道。
  听见切菜两个字,唐蕾就没再理他,趴到窗子上往外看。外头是院子,黑漆漆的,苏倾闹不明白她究竟在看什么。
  幸而没一会儿,她就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恼道:“这是你家,你怎么也不去管管!”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苏倾一头雾水:“我去管什么?”
  “他们、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连灯都熄了,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唐蕾指着门口方向,直发急,“你倒是去管管啊!”
  得知缘由的苏倾愈加无措,满脸为难之色:“这等事情,我怎好去打扰。”他看看唐蕾,又看看自己,心想你我二人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何还能去说别人。
  “他们还没有成亲,万一……阿猫让他占了便宜去,怎么办?”唐蕾不满道。
  “……萧公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唐蕾凶神恶煞地看着他:“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倾无言以对,只能道:“你担心的话,你去看看便是。”
  “我怎么能去,你去!”
  “我?!”苏倾连连摇头,“我没干过这种事,还是你去吧。”
  唐蕾横眉立眼,咬牙切齿地瞪他:“难道我干过?”
  “……”
  两人四目相对,均无措。半晌,苏倾犹犹豫豫地劝她道:“我看萧公子本就是为了娶阿猫而来,他们两情相悦,我们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唐蕾想反驳他,却又无话可说,沮丧地往长凳上重重一坐:“他们两情相悦,那我怎么办?”
  “你……你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
  烛光下,苏倾双目微微闪着亮光。
  “那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他。”唐蕾并未看他,仍旧陷在自己的哀怨之中,“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阿猫?”
  苏倾倒未失望,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自然很好,只可惜不是她而已,萧公子心中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唐蕾怔了怔,突然若有所思,抬眼望向苏倾,满腹疑惑问道:“难道,你和我一样?”
  苏倾不答,只叹道:“你以为伤心的,只有你一个人么。”
  唐蕾呆望着他,心中百味杂陈,乱成一团。
  “你的手还疼么?我给你换唐门的药吧,好得快些。”她盯了他良久之后,终于道。
  “谢谢。”
  苏倾抹抹额角冒出的冷汗,笑着点点头。

  第六十四章 相伴相随

  次日天刚破晓,隐隐听见窗外声响,想来是苏倾起来蒸馒头。白盈玉睁开双目,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晨曦,悄悄端详着身畔的人。
  他睡觉时的模样,与平素不大相同,眉目虽还是一般俊朗的眉目,大概是极放松的缘故,又透着些许稚气。看上去,倒似比寻常更让她心动几分。
  心中欢喜无限,白盈玉情不自禁地抿嘴一笑,忽然听见外间传来唐蕾叫唤苏倾的声音,方知唐蕾已经回来,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穿戴起来。梳妆时,她本习惯地要梳成原来少女时的发式,忽然想起自己自昨夜起已为人妇,遂含羞给自己梳了妇人的发髻。
  因想让萧辰多睡一会,她悄悄出门随即便将门掩好,朝灶间走去。
  灶间内的情景并不多见,苏倾在生火烧水,而唐蕾则在揉着面团。她明明看见白盈玉进来,却硬是视而不见,更加发着狠劲用力揉面团。
  白盈玉不禁有些尴尬,看见唐蕾回来,她自是放心不少,只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走到唐蕾身边,想帮忙:“唐姑娘,我……”
  她刚开口,唐蕾便掉转了身子,拿了后背对着她。
  苏倾为人厚道,见状便招呼白盈玉道:“阿猫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这原是句极寻常的话,苏倾亦是顺口道来,出口之后才顿悟此话不妥之处,只可惜有些迟了。
  白盈玉脸飞红,讪讪道:“还好。”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唐蕾回身,本想刺她两句,乍然看见她所梳的发髻,顿时怔住,“你、你怎么梳成这样?”
  “……我和二哥,昨夜已经成亲了。”白盈玉不得不如实道。
  闻言,唐蕾与苏倾皆呆愣住。
  被他们盯得不自在,白盈玉自唐蕾手中接过木盆,垂头费劲地揉着面团。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拜天地了么?喝交杯酒了么?你们父母也不在,连媒人都没有,蜡烛呢?红蜡烛呢?连花轿都没有,你就嫁给他?……”经过短短的楞神,唐蕾不可置信地连珠炮般问道。
  白盈玉含笑点点头:“那些都不是很要紧。”
  苏倾尚未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她,附和道:“是啊,有没有花轿有什么要紧的。”
  “谁说不要紧,若是我成亲,花轿是一定一定得有的。”唐蕾无缘无故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花轿,没有红烛,怎么能算成亲呢。”
  “嗯……”苏倾墙头草般倒来倒去,“拜天地也是要有的,不拜过天地怎么能算成过亲呢。”
  “对了!你连嫁衣都没有穿,怎么能嫁!”唐蕾乍然咋呼起来。
  苏倾诚恳道:“最好得还得有个媒人,无媒不成亲。”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白盈玉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反驳也不赞同,手中不停揉着面团……
  最后面团揉好的时候,唐蕾楸着白盈玉衣袖,告诫她:“阿猫,你不能就这样嫁给他!也太草率了”
  “我不在乎这些,真的。”
  白盈玉把木盆递给苏倾,苏倾在其上敷上块湿布,静等面团发酵。
  “不能不在乎,你嫁得这么轻易,他将来又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不知自何时起,唐蕾不知不觉地又站回白盈玉这边,替她着想起来。
  白盈玉微微一笑,边洗手边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苏公子,你的手可好些了?”她一来是关心,二来也是为了岔开话题。
  “已经好多了,唐姑娘给我重新敷过药,疼得不那么厉害。”苏倾笑道:“就是整晚睡在柴禾上,腰背酸得很。”
  “睡在柴禾上?”白盈玉不解。
  唐蕾理所当然道:“他不睡柴禾,难道还和我睡一间房不成。”
  原来唐蕾昨夜就回来了,白盈玉顿时有些内疚,自己与萧辰住了一屋,唐蕾自然不好进来,最后弄得苏倾这当主人的要去睡灶间,实在是过意不去。想来,自己还是应该早点走才行。
  她正想着,身后门口有人道:“我夫妻二人多有打扰,盈玉,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启程吧,免得给苏公子添更多麻烦。”
  “嗯……”白盈玉被他一声“盈玉”唤得有些怔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过她了。
  “盈玉?!”唐蕾奇道,“原来你闺名叫盈玉,我说怎么会有人叫什么阿猫,奇奇怪怪的。那你姓什么?”
  “她自然姓萧。”
  白盈玉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萧辰已经替她答道。
  苏倾上前拱手道:“恭喜恭喜!听说两位昨夜已成亲,我知道得匆忙,来不及备下贺礼,还请萧公子见谅。”
  见他诚心道贺,萧辰心情甚佳,含笑道:“苏公子客气了,是我们不愿惊动他人。”
  唐蕾哼了一声,却并未像往日那般与萧辰针锋相对,只拉了白盈玉在旁附耳悄声道:“你可得争点气,别让他欺负了去!”
  以萧辰的耳力,断无听不到之理,当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白盈玉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不会的。”究竟是她不会被萧辰欺负,还是萧辰不会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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