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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微技
近了秋日,天气就逐渐凉爽起来。御花园中百花未凋,草木依旧碧绿如翠,即使阳光再强烈耀目,栖身在阴凉下,吹着凉爽的微风,立刻便叫人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傲繄站在池边的柳荫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碗里干燥的鱼食,素手一挥,暗橘色的粉粒便如流沙般纷扬而下,落在澄澈如镜的湖中,引得一尾尾金色的锦鲤竞相而食。看着这些色彩斑斓的鱼聚拢在自己脚下,傲繄也不觉有甚乐趣。前些日子刚刚跟云昭有过一次争吵,她的心情难免郁郁烦躁。
沁幽阁失火那夜,虽然她因云昭反常的举动,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完全信任他。后来又听闻他第二日睡到下午才清醒,只推说身体不适,连早起都没有去凤翎宫请安,心里便已猜出了七八分,忍不住有些气恼地跑到承恩宫问他“昨夜是否又饮酒宿醉了?”
谁料云昭竟揉着惺忪的睡眼,矢口否认道:“没有,就是头有点儿疼,所以贪睡了一会儿。”
傲繄拉过他的手,轻轻嗅了嗅那微弱的酒气,冷着脸道:“云昭,现在再跟朕说谎可是罪犯欺君。”
只不过不想他对自己撒谎,并不是故意拿出皇帝的身份来压制他。可云昭却眼神凄楚地看着她,嘴角带了毫不掩饰的苦笑:“遵旨。臣侍的确是饮酒了,还请皇上恕罪。这样,皇上是否就满意了?”
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讥讽,傲繄一时急得心里冒火,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样说话很有趣么?你不是答应过朕,再也不这样饮酒了么?”
“是啊。”云昭看着她,敦厚地点头。如此不软不硬的态度最令人搓火,想揍他,于心不忍;不揍他,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还如此!”傲繄气急了愤声道。每次他都这样,犯了错还一副死不悔改的嘴脸,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牵强的借口来搪塞,有时候都是她不得不为自己找出理由来相信他所说的话。也许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的思想与常人不同,傲繄永远都不能够理解。其实她不过是想他能真心认个错,今后不再这样就好了,如此简单而已。难道她还真能惩罚他不成?
傲繄脑子里很乱,半个时辰里,她只是坐在木榻上沉默不语,至于云昭那滔滔不绝的诉说,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太多的国家大事堆积在她的心头,已让她无暇再去顾忌那些是非谬误。此刻她只想远离这个让她无尽烦扰的地方,好好清静清静。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她便决然起身,用带着疲惫与无奈的口气说道:“云昭,朕真的很累。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朕与你都冷静一下吧。”
离开了承恩宫,不知不觉竟踱步到凤翎宫门前。世勋悠扬的琴声从暖阁中传来,傲繄躺在内室里的凤床上,听着那低回婉转的音律,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当云昭红着眼眶主动来元盛宫请安的时候,傲繄还是原佑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至少,他们又如往常那般和好了,不是么?何必再计较谁对谁错。
傲繄将剩下的鱼食全部倒进池里,只觉得有些疲惫。李兰芝随即凑上前来,询问道:“皇上可还要接着喂鱼?不如再命人取些鱼食来?”
“不必了。”傲繄轻轻挥了挥手,不自觉得有些黯然。
李兰芝见她脸色不好,回头示意御侍班的人退后,小声相劝道:“皇上还在为那件事忧心么?”
“自然。幕后主谋没找到,朕心里岂能安稳?”傲繄抬起头,盯着池对岸那一排排高大的柳树,随即嘴角略有笑意:“不过倒是趁着此事料理了孙卫晴,也算是有所收获。”
“老早以前皇上就查出她与万太尉有染,正好趁着沁幽阁走水一事治她个守备不严之罪,今后也免除了许多祸患,皇上果然英明。”李兰芝随声附和,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是如此一来,万太尉的耳目今后在宫中恐怕会多有不便,她为何不为孙卫晴说几句好话?”
“她又不是傻子,若她真为孙卫晴向朕开口求情,不是正落实了她们之间暗中勾结吗?这样反倒让朕捡了个了机会,除去早就看着碍眼的人。”傲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轻盈的花瓣飘落到湖面,荡漾出微微涟漪:“此事在外人看来,却是朕小题大做,过于宠幸侧室。不过无所谓,反正不论你怎样做,都会有一群闲得没事干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不过万骁坤也的确老辣,此事她虽未亲自出面,却暗中煽动了一大批朝臣连日上表替孙卫晴求情保官。那些个言官御史不知道谏言查处贪官污吏,却整日盯着她的“闺阁之事”大做文章,实在是令人恼怒。不过由此一来却令朝堂局势更加清晰明了,她也可斟酌拿捏,静观其变。
“但是,新上任的徐大人,可靠吗?”李兰芝还有担忧。
“她被孙卫晴压制了这么多年,心中早有怨怼,恨不得能够取而代之。如今朕给她这个机会,她自然对朕感恩戴德。”说罢,傲繄回过头来看着李郁彬,继续道:“不过如此一来,禁卫副统领之职就空缺出来了。郁彬,朕让你兼了这个职位,虽然有些辛苦,但你也多跟着徐统领用心学习。至于御前的事,朕已吩咐了宋麒和陆磊多多帮衬你。”
傲繄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李郁彬单膝跪地坚定道:“臣一定不负皇上厚望!”
李兰芝心里当然喜不自胜,但也没表现的太过明显,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如今容嫔大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一直住在元盛宫也不是回事,皇上不如另赐别宫让他居住?”
“沁幽阁焚毁了一半,朕已经着人去修建了,好在木料都是现成的。朕喜欢那个地方,若就此荒废了着实可惜。不如暂且让他搬去承恩宫跟云昭住一段时间。”傲繄想了想,语气如清风般随意。
这几日京中飘起了鹅毛大雪,把庄严肃穆的紫禁城裹上了一层银装。承恩宫金色的琉璃瓦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檐下坠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倒显得几分清丽脱俗。
傲繄沿着院中扫出的一条小道疾步踏入偏殿中,轻手扫了扫落在裘皮毛领上的冰粒,含了笑意,欢快道:“在院中就闻见香味儿了。吃火锅也不叫上朕!”
岳子峰闻声立即起身行礼。云昭用筷子夹着刚涮熟的羊肉,正预备放下,只听傲繄朗声道:“你且吃你的吧,免了。”随即携了岳子峰坐下,此时侍从已添上了一副碗筷。傲繄看着面前沸腾的紫铜锅以及满桌子的红肉青菜,不禁笑道:“眼下各宫都忙着预备过年,你俩倒是自在,索性躲在宫里吃火锅,可巧外面又下着大雪,除了踏雪赏梅,这倒是难得的享受。”
“冬日里本就该暖暖和和地吃火锅。这大雪天的,傻子才往外跑呢。”云昭将切好的白萝卜放进锅里,随口道。
“朕刚从宫外回来……”
转过头来,看到傲繄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云昭赶忙一吐舌头:“臣侍无心的。”
傲繄也没在意,抬起筷子从锅中夹了片熟肉,稍微沾了沾酱就轻轻咀嚼起来。温热的滋味下肚,驱散了寒气,心里很是满足。
“不过皇上去宫外做什么了?”云昭侧过头问。
傲繄淡淡道:“周司徒着了风寒,几日都没上朝,朕不放心,便去她府上看看。”
“外面雪那么大,皇上赏赐些补品过去表达心意不就好了吗,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云昭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
“你不必担忧,关心臣下也是朕分内的事。”傲繄眼神温柔道。之前李兰芝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她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如此重视周司徒不仅是因为她是朝廷重臣,更是因为她为人忠厚正直,不对任何人趋炎附势。她还记得礼亲王与万骁坤带着大部分朝廷官员来到荣亲王府劝她即位登基那日,周司徒并没有在场,如此公然不卖万骁坤人情,便可见其气节。刚开始她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过年幼而不堪继承大统,但经过这几年的勤勉刻苦,也让她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个毫无心智的女子。之后尽心竭力的辅佐,也让傲繄知道了此人才堪为国之栋梁。只自己明白就好,毕竟朝政上的事并不与云昭他们相干,亦不必说那么多,只转移话题道:“吃火锅要人多方才热闹。你们怎么没请皇后他们过来?”
云昭一边剥着糖蒜,一边道:“本想请的,但这毕竟是京城特有的吃食,且气味容易残留在衣衫上,臣侍怕皇后殿下吃不惯,所以想想还是罢了。”
“也是。这后宫里也就咱仨是京城长大的,口味难免更加相合些。”傲繄点头道,轻轻拦下云昭夹给她的百叶:“你先吃吧,朕喜欢吃硬一些的。”
岳子峰有些诧异,道:“皇上口味倒是与旁人不同。”
“现在吃火锅必得吃熟透的肉了。朕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朕趁着母亲陛下不注意,伸手就捏了一把生羊肉放进嘴里,可把她们吓得够呛。”傲繄笑着讲给他听。
岳子峰还没来得及表达什么,倒是一旁正在往锅里添肉的云昭幽幽开口道:“唉,容嫔,你现在知道了吧?咱们皇上打小就是个吃生肉的主儿。”
傲繄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没有注意到岳子峰脸上难得的笑意。傲繄用筷子在锅里翻弄着,抬手趋了趋热腾腾的雾汽,问云昭:“朕刚刚放的那些虾丸呢?是不是都被你吃了?”刚说完,只见一个白胖胖的虾丸滚到了面前的碗里,傲繄与云昭同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握着汤匙的岳子峰,反倒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轻声问道:“有何不妥么?”
“没有,多谢容嫔。”傲繄浅笑着点头,想不到岳子峰竟会主动给她夹菜,心里有些诧异,但也有说不出的喜悦。
肚子有些撑了,傲繄沉浸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正饮着酸梅汤解腻。抬眼看见李兰芝笑容可掬地进来,躬身回禀道:“启禀皇上,张侍宫在门外求见,说是新学会的戏法,特意来为容嫔大人解闷。”
“张侍宫?是哪一个?”傲繄问道。
“就是上次勇闯火海的那一位。”李兰芝看了岳子峰一眼,提醒道。
傲繄了然:“噢,是他,那便请进来吧。”
不多时,只见一位衣着粉橘色滚边棉袍的男子低头走进殿来跪地行礼道:“在下玉翔宫侍宫张朝,叩见皇上,叩见元妃大人、容嫔大人。”
傲繄袖袍一挥:“平身。”
“谢皇上,”张朝慢悠悠起身,抬起头来对傲繄浅浅一笑,轻眨着双眼,声音清脆:“在下新学了几个戏法,特意来演给元妃大人和容嫔大人观看,不成想皇上在此,希望没有打扰了皇上用膳。”
“戏法乃是民间技艺,宫里少有,朕倒觉得新鲜。你且变来,朕也想瞧瞧。”傲繄望着他,语气听起来颇有兴趣。
张朝应诺,随即四名宫人便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桌子上来,桌上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四方木盒。只见张朝将一块红布盖在木盒之上,作势在空中虚抓了一把,当再次掀开红布的时候,木盒里却盛开着一枝雪色的白梅。傲繄不禁惊奇,加之自己本就喜欢新鲜事物,便更加提起了兴趣。紧接着张朝又一连串的变出了各种物件,随后稍一躬礼,道:“在下斗胆,不知可否借用李总管身上的一样饰物?”
傲繄抬眼示意,李兰芝便将自己手腕上的白丝银镯褪下来递给他。只见张朝将手镯放入木盒中盖好红布,傲繄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当红布揭开时,盒子里面却变成了一盘红彤彤的山楂。张朝将山楂呈上来,恭声道:“在下怕皇上晚膳太过油腻,特意变出一盘山楂来让皇上消食。”
“你倒有心了,”傲繄笑道:“只是那镯子呢?”
“想必,已经回到主人身上了。”张朝回头看向李兰芝,后者诧异地举起胳膊,惊讶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手腕上的银镯,不禁惊叹道:“哎?这什么时候?真是神了!皇上!”
傲繄心中高兴,随即摘下自己腕上的珊瑚手钏,随意往桌上一扔,欢快道:“看来竟是李总管心疼那镯子呢,没关系,朕这手钏就赏你了。以后你多学几个,闲暇时变给朕解闷儿。”
“是,在下遵旨。”张朝小心地将那手钏握在手心里,微笑着躬礼。
李兰芝见状,忙几步向前道:“皇上若是喜欢张侍宫的戏法,不如回到元盛宫,让他多变几个给您看?”
傲繄明白她言外之意,随即一摆手:“今日就算了,改天再说吧。朕一会儿回元盛宫看看折子。你先派人送他回宫。”说罢,用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肉片贴在铜锅中央的碳柱上,看着那鲜红的肉片逐渐烤干变黑,感觉甚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夏炎
宏熙四年,豫州爆发旱情,连月未见一滴甘霖,眼看百姓即将要饥荒成灾、流离失所。这几日傲繄一直都在勤政堂与大臣们商议应灾措施,一连数个时辰,连御膳都顾不得。御前的侍从知道她心情焦躁,也不敢进来打扰,只能按照吩咐在门外候着,若有嫔妃来请安也一律拦下,等闲不得见。
户部尚书轻轻擦了擦腮下的汗珠,趁傲繄好不容易停下来喝盏茶的功夫,开口相劝道:“其实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臣之前已派人深入豫州实地巡查过,虽然连月未降大雨,但灾情亦不似传言中那般严重,还不至于颗粒无收。好在粮库中还有一定的存粮,可以支撑一些时日。”
“即使还有存粮,但也是掌握在高官贵胄手中,真真正正分到百姓手中的能有多少呢?”傲繄放下茶盏,巡视着满殿文武正言道。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昨日请旨追加官银济民,还不知皇上是否应准?”
周司徒斜瞥了她一眼,眼中似有深意:“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味地向朝廷追加官银也不是长久之计。”
“朕亦有同感。”傲繄朗声道:“眼下灾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钱财。朕虽然已命山东、安徽各省紧急调运粮食赈灾,但恐怕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周爱卿,你把所调查到的灾区情形向列位爱卿详述一遍。”
周司徒稍一躬礼:“遵旨。如今天降大旱,不少百姓已弃田抛家而走,纷纷流入湖北、山东等地,给当地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这样一来,至使田地更加荒芜,若长此下去必为大乱。”
“正是此话。虽然拨款调粮亦是自古赈灾之惯例,但此法只能解一时之急,久而久之反会让百姓产生躲灾、避灾的思想,而不会去思索如何抗灾自救。”见满朝文武皆屏气凝神的倾听,傲繄便正颜继续道:“朕之前收到豫州巡抚的奏本,如今面临的问题是小户的农粮不够食用,而一些地主大户的百亩农田中仍有粮苗却无人收割,只因大多数的农力都逃往别处避难。如此一来,不仅是于这次旱情无益,只怕,还会为以后留下弊端。”
“皇上是指,那些大户以低价从那些粮农手中买到他们的粮田,今后若是旱情缓解了,百姓们迁回这片土地,就会造成贫富差距愈来愈大?”周司徒似乎恍然大悟。
傲繄沉重地对她点了点头,转而面向群臣道:“所以朕打算,让那些富甲贵胄出资赈灾。”
此话一出,引起了群臣间的一阵骚动,立刻有人否定道:“若朝廷强制执行,只怕会招来她们的怨怼。”
“她们必然会愿意,”傲繄嘴角略有笑意:“因为朕会即刻下旨禁止豫州等地的土地交易。况且,她们并不是无偿的出款赈灾,若以雇佣的形式,让她们负责一部分灾民的日用食住,这可要比雇佣一个劳力的价钱要低廉许多。如此双方皆有利的事,想必她们也不会有异议。”
众臣仔细想了想,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于是纷纷躬礼道:“谨遵圣命。”
“陈司空,朕之前交代的事情是否办妥了?”傲繄转目问道。
“启禀皇上,虽然天旱,但豫州附近等地的河流湖波并未全部干涸,若以水车流渠取水,确实可行。”陈司空面露喜色。
“既如此,那便抓紧时间去办吧。只是这笔钱款必得朝廷来出。眼下正是民心不安之时,须得防范着有暴民趁此机会劫持官银。”傲繄转而望向万骁坤,柔和道:“万太尉,虽然你刚刚平定了陇边之乱,朕不忍心让你太过劳累。但此事关系到灾民利益,还望你多加费心。”
万骁坤悠然地望向她,略拱了拱手:“臣早已